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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事录-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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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八浑身开始燥热,左手的铃铛摇得更急。疯子的脚步混乱,绊了一下,差点摔倒,可是旋即保持住平衡,继续跟着王八走着。倒是黄根伢子,虽然是个死人,但脚步一丝不苟,慢慢的走着。



罗师父开始发出疯狂的笑声,夹杂着咳嗽,在这个环境里,阴森却又冷酷。



王八走到了水车下,对着金仲说道:“我来了。”



金仲面色不忍,“你为什么就不听我的劝呢?”



“我不信你,我相信师父是对的。”



“是吗?”金仲说道:“那他现在为什么不来帮你。”



“师父在水布垭治水。”王八说道。



“他为什么要治水,你知道吗?”金仲轻蔑的说道:“他想把那个石础塞在水布垭的坝基。”



“这是好事,福泽一方,他为这个事情,不来帮我,我不怪他。”



金仲偏着脑袋,围着王八和疯子、黄根伢子走了一圈。



王八警觉的把金仲看着。



“师叔有没有跟你说过,塞死了坝基,会怎么样?”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王八对着金仲大喊:“我只知道,师父做什么都是对的!”



“你知道我不会伤你性命。才这么有恃无恐,是不是?”金仲的口气软了些。



“正是。”王八回答:“你不敢伤我的,你怕师父。”



“我不伤你,但这个尸体,你带不走了。”金仲摆了摆手。



罗师父旋即在王八的面前消失。



这不是好事。王八知道。



稻草人都围过来了,天空飞舞的稻草都向王八和疯子,黄根伢子铺天盖地的掉下来。



王八眼睛圆瞪,木剑上窜出火苗,稻草在天上开始燃烧。化为灰烬,落了下来。



金仲哈哈笑着说:“真没想到,你竟然会这么多了,你以前就学过的,是不是?”



王八不说话,把金仲看着。



“可是,你过不了我这一关。”金仲说的很肯定。竟然正眼都不看王八了,歪着头看天。



王八见此机会,举起木剑向金仲冲过去。



可是还没近金仲的身体,木剑断折。身上的道袍也纷纷破碎,只剩下一朵牡丹,掉在地上,被金仲拾起。



稻草人开始蹦跳着向王八撞过来了。王八不停的反抗,可是没用,身上的稻草越来越多。每一根稻草都嵌入王八的皮肤数分。王八疼的冷汗直冒。



王八仍然在坚持。向金仲扑过去。



金仲不想和王八纠缠了,把王八踢倒在地,拎起尸体的耳朵,往密集的稻草人丢过去。



王八从地上爬起,想去争夺。可是天空里突然发出一阵尖利的啸声。



声音如同尖刀一样,刺入王八的耳膜。王八用手捂住耳朵,在地上翻滚,眼角和鼻孔渗出血来。



“别伤他性命。”金仲对稻草人群说道,“我瞧的起他。”



三四个稻草人,架起了尸体。



金仲说道:“你把尸体带回去,我去水布垭,我和师父该跟师叔有个说法了。不知道师父这次下棋,能不能赢,我要去看看。”



除了扛着尸体的几个稻草人,其他的稻草人全部都散了,回到农田里,安稳的站着。



“你要快点走,不然熊经理等不急了。”金仲交代稻草人,“别再把事情弄砸。”



四个稻草人扛着尸体飞快往宜昌方向走去,速度飞快,在傍晚的黄昏中,影影绰绰的,一会就没了踪迹。不知道罗师父是稻草人其中的哪一个。



金仲把躺在地上痛苦滚动的王八看着,“我已经手下留情,你还是和你的朋友回家去吧。再听我一次劝,诡道,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有些事情,你承担不起。”



疯子站在一旁,什么动静都没有,也不帮王八去站起来。就这么站着,看来是吓破胆了,吓痴呆了,这胆小鬼,估计每次事到临头,都是这般模样。



金仲懒得去理会疯子,他探知过疯子的记忆和思维,他知道疯子胆小,根本对诡道没兴趣。王八被治住了,疯子还能怎么样呢?



等会王八恢复了,疯子也从惊赫中清醒了,他们应该知难而退。回家去吧,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吧。诡道的传人本应就是我,金仲。



金仲看了王八一会,转身向水布垭的方向走去。



王八隔了好久才站起来,嘴角挂着微笑。王八现在脑袋疼的厉害,什么法术都施展不出来,坐在路边休息了一会。颤巍巍的背起疯子,也往水布垭走去。山风呼啸,天色又开始昏暗。王八在路上缓慢前行,他现在心里安稳,榔坪距水布垭直线距离,也就三十公里左右,算上盘山公路的回旋,王八相信自己明天肯定能到水布垭。



水布垭是清江的一个水电站,把清江的上游抬高百米,根据设计规划,完全竣工的水布垭坝体净高将达到两百米。横在山涧的巨大混凝土水坝,把清江的上游拦截成一个浩瀚的水库。



当年坝体基础浇筑后,发现江底一侧的基底,有个不明的地质缝隙,仍旧渗水,无论采取何种办法,都无法堵上。最后施工单位无奈,只好顺着缝隙,塞进一个导流通道,以解施工的急切。可是多年水流冲刷,坝导流通道被冲刷的愈加厉害。大坝隶属单位,想尽各种办法都无法攻克这个难题,眼睁睁看着坝基渐渐被冲蚀,无计可施。



后来病急投医,秘密请来无数能人,做法事,看风水。也无济于事。



甚至发生,一个工人在另一个导流暗渠里检修时,被三十六伏的弱电击死的事故。传言才开始流传:清江的水蛟不可断绝。总有一日,会拱开坝体。届时,下游的渔峡口资丘,甚至长阳县所在龙舟坪,岌岌可危。



“平位三九路”赵一二说道。



“平位四七路”一个声音回答的飞快。声音沙哑,是个七十多的老头子。



“师兄,你每次来跟我下棋,都很会挑时候啊。”赵一二一副嘲笑的口气,“平位五八路。”



“平位四八路。”老者应的很快,“当年你也是趁我在谷城给人看蜡,跟我下棋,才把螟蛉弄过去的。大家彼此彼此。”



“那不一样,你是替人夺魂,本来就伤德,你自己心虚。去位二二路。”赵一二说道。



“你把蛟路斩断,难道不是为你自己把握水脉,我不信你不想得清蛟的好处。”老者哼了一声,“去位四六路。”



“去位三七路。”赵一二不闲扯了,他跟师兄从来就谈不拢,这个话题,不知道二人争论过多少遍。



“上位二九路。”老者气定神闲,“赵一二,你这次可要输了。”



“上位二八路。”赵一二说出口,就马上反悔,“错了,这步不算,上位七七路……”



“你想悔棋?”老者说道:“可以,拿出螟蛉给我……不愿意……那我就提子了,上位二七路。”



赵一二脸色难看,他被师兄算计,错走一步。



接不归。



这么简单的陷阱,赵一二没看见。



“我有时间,你还没赢。等我十分钟。”赵一二抱着石础,跳进水中。



老者坐在船上,把水面的水花看着,面露笑容。老者眇了一目,只剩一只手,一只脚,身上残疾的古怪。



“金仲,你上来。”老者说道。



金仲已经在岸边站了一天一夜。听到师父招呼,手指点了点,水面上随意漂浮的木头,瞬间聚拢,成为浮桥。



金仲踏着浮木,走上船来。



“师父,你这次可要赢了,再打赢一个劫,赵一二就输了,你是要他的一只眼睛,还是一条腿?”



“叫他师叔,你怎么这么没规矩。”老者声音不大,语气却严厉。



“是的,师叔下的这么快,节约点时间,不见得治得好那个蛟路。”



“他等这个石础,时间也不短了……”老者声音意味深长,“这次他在拖延时间。是不是在等那个姓王道名抱阳的徒弟来。”



“来了又能怎样,那个小子,还差得远。”金仲老实的回答道:“他是个死心眼,满心想着赶尸……师叔应该没指望他。”



“能有赵一二这么会变通的人,世上有几个呢。赵一二就是想让他知道放弃,才给他这个难题……你没伤他吧?”



“没有。”金仲说道:“他本来就和我们没关系,我害他干嘛?”



“这就好,别滥伤无辜。”



赵一二又从水里爬起。天寒地冻,赵一二身上湿透,急急忙忙换了衣服。还是冷的瑟瑟发抖。嘴唇都紫了。



“才四分钟,你就起来了。”老者说道:“师弟,你也不年轻了。”



“下棋下棋,那这么多废话。”赵一二把手上的石础不停的揩拭,“平位二七路。”



“你这么早就跟我打劫,想输的快点吗?”老者现在悠闲的很:“你没时间治好蛟路了,除非你现在就认输……平位三四路”



赵一二喝了一大口酒,身体躺在船甲板上,“每次你都要我认输,你那次赢过我。”



……



……



师兄弟二人你来我往,唇枪舌战,不让机锋。还边下着棋。老者却是以逸待劳,到了下午,赵一二又已经钻下水七八次,可每次上来,都仍旧把石础给抱着。老者和金仲表情越来越从容。赵一二却愁眉苦脸。



……



“入位九二路。”老者说道:“你要么现在再下去,可是扑了这个劫,就没时间下水。你要去断蛟路,就打不赢我这个劫……”



“哈哈……哈哈……”金仲在一旁笑起来:“师叔,你可别怪我们师徒二人联合起来欺负你。”



“那里,那里,我们都是同门。何必这么生分。”赵一二轻松的说道。



“你还在犟,你能犟个什么……”



“我现在就下去治水。”赵一二说道:“我帮手来陪你下棋。”



“什么意思?”金仲大奇。



“王抱阳。”赵一二喊道:“你不会连围棋都不会下吧!”



“我会下,师父,我是业余四段。”



老者仍旧把赵一二看着,金仲扭头往岸边看去。王八背着尸体,对着船上喊道:“师父,我做到了,我把尸体背来了。”



“你个苕货,我跟你说了好几遍,撑不下去,就算了。早点来找我……差点坏了我的大事。”赵一二骂道。



“师父,我怎么过来。”王八累的几乎虚脱,勉强说道。



“你找的好徒弟啊。”老者说道:“跟你一样满腹心机。”



“小王八蛋,”金仲指着王八破口大骂:“你敢骗我!”



赵一二懒懒的说道:“师侄,帮个忙,把他弄过来。”



王八到了船上,揭开尸体脸上的符贴,果然是那个叫黄根伢子的尸体。



“你这掉包记,玩的漂亮啊。”老者对王八说道:“你就是王抱阳吧,厉害厉害。”



金仲站在一旁,脸涨得通红。眼光恶毒,仿佛要把王八吃掉一般。



“记住下面的棋。”赵一二不罗嗦了,把嘴靠近王八的耳边,轻轻说道:“先下入位三四路……再下平位七二路……”



“师父”王八打断赵一二,“这么下,能下赢么。”



“谁说能下赢了,你就这么下,拖住他,等我上来。”



王八不做声了,从怀里掏出丹砂,在甲板上纵横十九道,画了个棋盘,“你们虽然会下盲棋,但我刚才听了几步……师父,不是我说你,你的棋艺……不甚高明。”



赵一二哈哈笑了声,“你这么说话,我才爱听。”



赵一二飞快的在棋盘上点了圆圈和叉叉,几分钟功夫,就把接近收官的棋局给画好。赵一二对老者说道:“师兄,他帮我下,不坏规矩吧。”



“不坏规矩。”



“他用棋盘,不坏规矩吧。”



“他是下辈,不坏。”



“那我忙去了,”赵一二对着王八说道:“你陪他玩玩。”



言毕赵一二再次抱着石础潜入水中。



王八毕恭毕敬的给老者唱了个诺,“师伯,我下啦。”



王八在棋盘上画了个叉叉。



金仲说道:“去位三二路。”



老者半晌不说话,脑门渗出黄豆大的汗珠。



宜昌市位于云集路康庄路交接处的某未竣工大厦。



电梯井旁,众人聚集,都翘首以盼,等着什么人。忽然一个人喊道:“来啦,来啦。”



熊经理是个胖子,他是四川人,泥瓦匠出身,好不容易混到如今地位。却遇到这么邪性的事情,几千万的大厦修起了,却是个歪的。经省里测量局下来的人测量,垂直距离竟然偏了十几公分。这是重大质量事故。几个相关的领导都发话了,追查到底。



熊经理这些天每天都惴惴不安,死都死不安心,牵扯一大群人呢。熊经理不停的擦头上的汗,虽然是冬天,可他的汗不停的在冒。



总算在时辰到之前,罗师父来了。



罗师父不说话,默默的站到电梯井旁。他总是比旁人快一些。熊经理大喊,快出去接人。



不一会,三四个小伙子把那个正地基的尸体给抬了过来。



众人散开,外面响起了鞭炮,如雷声响动。



罗师父和一个老头子凑近尸体。老头子突然说道:“罗天师,好像不对啊。这尸体上贴的不是镇魂的符呢。”



这话声,是四川话。



罗师父也看过去,心里叫苦,果然不是赶尸的符贴,而是化形的符贴。罗师父不死心,掀开了符贴。



一旁的那个老头大喊:“他不是根伢子。他是……我好像见过他……他是……”



我醒了,这一觉睡的真他妈爽。辛苦了几天几夜,没想到托了罗掰掰的福,让他抬了我一路,回到宜昌。王八的本事厉害了,竟然连罗掰掰都没发现我是掉了包的尸。



“疯子,你装死人回去骗他们。放心,我的办法很管用,你的奇格都被我隐藏。我猜金仲和罗师父会很得意,不会仔细查看你的。你醒了,帮我狠狠的揍罗掰掰一顿,我们一路被他整惨了……我现在说的话,你现在记不得,但罗师父打开你脸上的符贴,你就能想起……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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