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2005年第1期-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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掉。
　　车子到了拐往圣光水泥厂的路口，他让司机再往前开一段，然后才停下来。他掏出手机拨通了王一民的电话：王厂长，平阳村的村民去堵圣光水泥厂的路了，你去看看，让保卫科的人阻止他们。
　　王一民说：知道了，你在哪里？
　　张晓杰说：我就在路口，不敢往你厂拐，怕一会儿出不来，他们都扛着铁锨镐头什么的。
　　王一民说：没事，你进来吧，这个厂还有后门呢，你还能出不去吗？
　　张晓杰说：那好吧！然后对司机说：走，进厂。
　　到了圣光水泥厂的办公大楼前停下，发现王一民正与厂的几个负责人站在门前。
　　王一民说：咱们到办公室一坐。
　　张晓杰说：坐什么，咱们到大门口去看看，能不能让那些农民不挖路。
　　说着几个人便向大门口走去。这时，大门口已堵了大约四十多个农民，他们一个个都扛着铁锨准备挖路。而领头的正是那个平来江。
　　张晓杰上前对平来江说：平主任，你们说今天去我们信用社，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平来江说：计划没有变化快，镇里又不让我们去信用社了，让我们到这里来堵门截路。
　　张晓杰说：你们不能不堵？要知道你们这样是破坏生产，是犯法。
　　平来江说：张主任，你就别给我们讲大道理了，这些我们都懂，别说国家的大厂，就是堵我的门，我也不愿意。我们来只是干活，我们是磨道里的驴，听喝。让我们堵，我们就堵，镇里说是要免我们的提留。你们有话找我们镇里讲去，别给我们说。
　　王一民说：平主任，你说的我们都理解。我看咱们是不是这样，你们只堵一半，别影响我生产，你们也交待过去了，行不行？
　　平来江说：行！反正这路这么宽，我一时半会儿也堵不上，又是水泥路，我们的镢头也刨不动。
　　王一民说：走吧，咱们回办公室。
　　张晓杰跟着王一民回到办公室，坐下就说：看样子他们也是不情愿的，还是林双清指使干的。本来平支书前天就到我那里去了，说是去我那里上访，没想到来你这里来了。看样子他们对你买下平阳水泥厂十分恼火。
　　王厂长说：真他妈的无法无天了。你说咱们怎么办？我让工人出去把他们全部赶跑，或者是把他们全逮起来送到公安局去，说他们破坏生产。
　　张晓杰说：这都不行，咱们最好还是往上反映。别到唐城市去，咱们直接去大市，找到市里分管工业与唐城市的领导，给他们说明情况，让他们出面给唐城市施加压力。另外你组织一些工人把大门守好，不要让农民们进来抢了东西。
　　王一民说：也只好这样了，要是依我的想法，他们几十个农民，还不够我一个班的工人揍的，几下子全把他们揍跑了。
　　张晓杰说：本来农民并不真想来截路，你一打架反倒让他们来劲了，别激化矛盾，咱们去市里。
　　王一民布置完之后，便与张晓杰一起出了厂直奔大市。
　　他们先到了大市的企业局，与局长见一面，局长一听不敢怠慢，马上与他们一起去了市政府找到了市分管企业的一位王副市长。王副市长马上放下手里的工作听取了他们两个人的汇报，并马上给唐城市的分管工业的李副市长打了电话。然后对他们两个说：我已与唐城市的李副市长通了电话，他答应协调解决。
　　王一民说：王市长，我们停一天就是几十万的损失呀，可得尽快解决。不然我们与上海的供货合同不能完成，那我们的信誉可就完了。这关系到我们这个厂的命运呀。
　　王副市长说：王一民同志，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也知道你们那个企业是我们的一个大企业，我怎么能不认真呢？我已经给唐城市的李市长打过电话了，你们回去找他就可以了，我觉得他们会给解决的。你说是不是，我这里很忙，还有一个会等着我开，好不好。
　　王一民与张晓杰、企业局的局长一块从大市政府出来。局长说：一民，我看这事一时半时解决不了，我知道各级政府是如何办这些事的，你得有点想法才行。
　　王一民说：我们先回去吧，那也得先找找唐城市的领导，他们要是不处理我再用别的办法。
　　王一民与张晓杰两个人一起从大市赶回唐城市，连休息也没有就直接去了唐城市政府。他们先找到市政府，结果连个副市长的面也没有见上。办公室的人不是说在下面就是说在开会。张晓杰与市委的一个副书记很熟，便去了市委，找到那个副书记，副书记说：这件事得先政府那边出面，市委这边不好说话，我给李市长打个电话，看看让他出面给你们协调一下，不论怎么说影响生产都是不对的。
　　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了李副市长，副市长说这件事他说了不能算，他可出面召开一个协调会，让平阳镇的林书记，平阳村的代表，还有信用社的人，圣光水泥厂的人，还有法院的人，在一块开个会，看看双方的要求是什么，然后才能说解决。
　　张晓杰与王一民没有什么话说，便问这个协调会什么时候开。李市长说那也等我把人邀齐了，这样吧，咱们定下明天下午两点在市政府小会议室开这个会。
　　六
　　在市政府小会议室的协调会并没有解决任何问题，不过是给双方提供了一个互相指责的舞台。是林双清首先发难，说张晓杰不守信用，原来说好的平阳水泥厂卖给谁要由镇党委政府定，张晓杰转脸就自己卖了。张晓杰说话则是充满了讥讽，说林书记你卖自己的东西要别人指定说卖给谁吗？林双清还指责王一民买水泥厂不合法，不该买，要他退回给张晓杰。王一民则说信用社卖得合法我就买得合法，现在我买到手的东西为什么要退？你有什么资格让我退回去？让我退回去你买是不是？你买了有什么好处？这个厂在你们那里这么多年了你们到底挣钱了吗？再说我买了是想让它生产挣钱的，退回去还挣什么钱？要说退回去你快点让你的村民退回去，别影响我的生产。林双清说你弄清楚了，那村民去堵你的厂不是我让去的，而是人家村民自发去的，你不把厂退回去那些村民怕是不会回去的。王一民则说：林书记，这事你别说自发不自发，到底是谁让那些村民去堵我的厂截我的路，我们心里都清楚，别在这里打哈哈。
　　闹得不可开交，最后副市长说：这样开不下去，我看我跟杨书记汇报一下，明天再开协调会。会议就这样不欢而散。
　　出了会场，王一民对张晓杰说：我在工厂呆惯了，整天就是与一些客户打交道，不大与这些干部打交道，怎么这么混账？
　　张晓杰说：这是好的，你还没有碰上过比这更混账的，没有办法。
　　王一民说：他妈的他们明天再不撤我到东关找黑社会的人把他们全扔到白马河里去。
　　张晓杰说：你可别这样，本来是咱们有理的事，这样一闹倒成了我们没理了。咱们还是通过正当的渠道找一找，不行，咱们明天再去大市，反正他们得解决，不能这样下去呀。
　　王一民说：我一天可是几十万往里赔呀，这样我可赔不起呀。
　　张晓杰说：这事咱先通过正当渠道解决，不行的话他们能堵门，咱不能堵吗？
　　王一民说：对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张晓杰说：当然，现在咱们还没有听见杨书记的话，还不能用这个办法。再等一天，看看这个李市长怎么跟杨书记汇报再说吧。
　　两个就这样各自回去了。张晓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发现太平镇营业所的主任正在办公室等他，见他回来便说：张主任，太平镇政府已经知道咱们冻结了他们的账号，今天中午把我们的水也停了，那个王书记说，真是无法无天了，动不动就敢封政府的账号，还让不让政府工作？这不，正到了政府发工资的日子，一些小学的教师也领不到工资。我想问问你怎么办，是给他们解冻还是继续下去，我怕再下去会出什么问题。
　　张晓杰说：没事，出了问题我想办法解决。不能给他们解冻，不然他们会更肆无忌惮。让他们来找我。张晓杰心想，都他妈的想从信用社身上捞一把，信用社是有钱，但这钱是广大百姓的存款，并不是我们的。我们要有这么多钱还在这里干什么？动不动就停水停电，前几天石屋镇就弄这么一回，现在太平镇又来了。对这件事张晓杰并没有放在心上，他想，只要你账户上有钱，我就不怕你不还账。冻结了账户，你就得来找我。

　　李副市长在协调会之后，第二天的早上向市长汇报了情况，问市长怎么办。市长说这个事不能轻视，圣光水泥厂是咱们市的利税大户，应该保护才是，这样围着人家不让生产就不对。不管怎样，不能妨碍生产。
　　李副市长说：昨天我给林双清说了，可他就是不让步，说那个厂信用社卖得不合法，让人家把那个厂退出来。
　　市长说：他这是胡闹！
　　李副市长说：我看这样，你最好找林双清谈谈，看看能不能让他把平阳村的人撤了。
　　市长说：这样吧，一会儿我到市委那边与杨书记谈一谈，请他给林双清说一说，平阳镇是杨书记的点。市长心里想：那个林双清仗着杨书记是他姐夫，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我给他说怕也不行。
　　李副市长说：那好吧。
　　正好今天有一个常委会，十点左右市长来到市委那边，先到杨书记的办公室，把平阳镇的情况给杨书记介绍了一下，然后说：杨书记，那个圣光水泥厂是咱市的利税大户，咱应该保护才对。再说了那个厂长王一民还是省人大代表，弄不好他们能捅到省里去。我看是不是让林双清让一步，快点让圣光水泥厂恢复生产？
　　杨平安说：这个林双清真是胡闹，前几天到我家里去了，给我说张晓杰把平阳水泥厂卖了。我当时就说了，放在你们那里也不生产，让人家买去生产起来不好吗？他怎么回去办了这事！
　　市长说：这个事基本上与王一民没有多大关系，主要问题是在张晓杰。法院裁定平阳水泥厂归信用社之后，张晓杰马上就卖了。林双清不想让他卖给别人。可能在法院协调的时候还说过信用社卖水泥厂要与平阳镇协商，结果是张晓杰二话没有就卖了。所以林双清不高兴。
　　杨平安说：也难怪，欠信用社那么多钱，人家也得要呀。
　　市长说：这个张晓杰就是不行，我们市欠工行与建行的贷款多了，人家也没有这样要的。
　　杨平安说：这样吧，我回头给林双清通个话，让他先让圣光水泥厂生产起来，其他问题慢慢解决。
　　市长也没有再说什么便走了出去。他想与李副市长通个电话，告诉一下他与杨书记见面的情况。刚出书记办公室的门，迎面碰上了太平镇的党委书记王建国。王建国看见他便停了下来：市长，我正要去找你。
　　市长知道他是来找书记的，便说：有什么事你下午去我办公室吧，我这正要去开常委会。
　　王建国说：好好！
　　市长便往市委的小会议室走去，王建国急忙进了杨书记的办公室，说：杨书记。
　　杨平安说：怎么了，什么事这么急？
　　王建国说：杨书记，该发工资了，我们的账号让张晓杰给冻结了，我们的工资不发不要紧，可学校老师的工资总得发吧？
　　杨平安说：张晓杰冻结你们的账号干什么？
　　王建国说：我们不是欠他们的钱吗？当初镇里办企业，没挣着钱，还拉了一屁股债。王建国一直对他的前任不太满意，所以只要有机会就说这件事。
　　杨平安没有说话，因为他也在乡镇呆过，所以不想多说以前的工作。便说：你们镇该他们多少贷款？
　　倒是不多了，现在还有三百多万。
　　这个数你得几年还上？
　　得三四年。
　　听了这话，杨平安心里明白，这个王建国是不打算还的，上一届都还不上，他还想还的事吗？本来他想说王建国几句，可一想到张晓杰，心里便有一肚子气。心想你张晓杰怎么了，动不动就冻结账号，我们的工作怎么进行？于是便说：这个事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先做工作，先找张晓杰提出一部分钱来先把教师的工资发下去。
　　王建国说：我找过他，他不同意。
　　杨平安说：我得去开会了。这事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你欠人家的钱总是事实呀。
　　王建国这才起身离开杨平安的办公室。
　　本来杨平安对林双清去堵圣光水泥厂的门不太满意，他想让林双清快点让平阳村的村民撤回来，别影响圣光水泥厂的生产。这不是胡闹吗？信用社卖平阳水泥厂，人家买了有什么错？你堵人家的门干什么？可王建国来到之后，杨平安又有了别样的恼火：再这样下去，唐城市下面的乡镇的工作怎么干？党委还有什么权威？要是全唐城市的银行都这个样子，唐城市还搞什么经济。拿起电话对秘书长说：你通知一下人行的毛东风行长，下午让他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对于银行系统的工作，杨平安早就不太满意。他们对唐城市的一些企业的贷款追缴太紧。这在别的县市不是这样的。杨平安知道，现在的银行系统还是大锅饭，也就是说你唐城市的银行的贷款烂掉成为呆账时，是整个银行系统担着的。这就决定了哪里的贷款死账多，哪个县市便占了便宜。本来唐城市的银行系统还算可以的，前些年乡镇企业出现问题后，全市一夜之间破产掉了两个亿的贷款。但自从信用社的张晓杰来到唐城市之后，情况大不一样了。他想就这个问题与人行行长认真地谈一谈，特别是对于张晓杰，更得敲打一下。让杨平安感到很无奈的是自己没有对银行的人事权，如果有他们还敢这样吗？

　　王一民回到厂里，开了一个班子会，一是让厂里用现存的原材料继续生产，一是让工人们尽量不要与门外的农民发生冲突，以免引起更大的麻烦。
　　第二天早上到了办公室，再给李副市长打个电话，问问是不是还要开协调会。可李副市长那边说昨天给杨书记汇报了，还不知哪天开。给张晓杰打了个电话，张晓杰说现在正在人行，他的直接上级正在与他谈话，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