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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2005年第1期-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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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枪林弹雨,可有明枪暗箭。明枪来自敌方,暗箭来自党内。挫折,陷阱,阴谋,险象环生,入死出生,痛不欲生。 
  我觉得,作为作家,一方面,林斤澜少年的学养不及汪曾祺。汪曾祺有一个宁馨、怡性的家庭。这样的家庭气氛很能“养”一个艺术的人。而林斤澜兄弟姐妹十人,母亲忙着家庭,父亲忙着学校和社会,虽然在外祖父那里得到一些“文学”,那也是一些浅表式的“说书”。外祖父的妹妹鲁文是个画家,和马孟容、马公愚熟识,她喜欢林斤澜,但也没有手把手地教。“七·七”事变,林斤澜刚刚读完初中三年级便走上社会,这时的汪曾祺已在江阴县南菁中学读了两年的高中。此后两年,汪曾祺辗转淮安中学、江苏省立第二临时中学(在盐城)、私立扬州中学(迁至高邮)“借读”,硬是把整个中学读完。这以后,1939年,夏天,汪曾祺由上海转道香港、越南至昆明,考入西南联合大学中文系。大学期间,老师中有三位优秀的五四作家:沈从文、闻一多、朱自清。对汪曾祺影响最大的是沈从文。他在西南联大开的三门课:各体文习作、创作实习、中国小说史,汪曾祺都选了。1940年,林斤澜抵渝,两年后,入“国立社会教育学院”,读书三年,说是读书,可林斤澜已不是一个单纯的学生了。那里的老师也“厉害”,梁实秋,郑君里,焦菊隐,张骏祥,史东山,许幸之,戴爱莲,叶浅予……林斤澜回忆说:“梁实秋教我们《西洋戏剧史》。他讲课只管自讲,从来不问不答。讲到英国说英文,讲到法国说法文,讲到德国说德文。板书也一样,黑板上满是洋文。梁实秋不管学生懂还是不懂。”——林斤澜的意向是学写剧本,这方面没有叫人顶礼膜拜的老师,林斤澜吸收各方面的营养,可也学得泛而不专。不像汪曾祺,把文学艺术的底子打得非常坚实。 
  可是,另外一个方面,汪曾祺离社会较远,几近井底之蛙,家庭和学校,差不多是他少年和青年的全部空间。他在《随遇而安》中,开篇就说:“我当了一回右派,真是三生有幸。要不然我这一辈子就更加平淡了。”——汪曾祺对人生和社会的认知和理解,练达人情、洞明世事,是远远不及林斤澜的。 
  1961年,国人仍然饿肚,郭小川好心,叫林斤澜和刘真到西南去,汇同沙汀、艾芜,明里是“深入生活”,暗中介绍信有“借食分会”云云。概半年时间。临行,林斤澜拜别沈从文,沈从文对林斤澜说:“送你两句话:走万里路,读万卷书。”林斤澜当时纳闷,这两句话太平常了,什么意思呢?后来的后来才明白,“走万里路”还不是说的经历、经验和经受吗?2004年3月,林斤澜在温州永嘉,傍晚喝酒,说:“汪曾祺是读万卷书,我就是走万里路啊!” 
  “走万里路”也好,“读万卷书”也好,都会在个人的人生中打下烙印,更会在作家的作品中打下烙印。 
  四十年代,林斤澜和汪曾祺的人生观已经形成了。 
  汪曾祺“在云南住了七年,1939至1946年。准确地说,只能说是在昆明住了七年。昆明以外,最远只到过呈贡,还有滇池边一片沙滩极美、柳树浓密的叫做南村的地方,连富民都没有去过。后期在黄土坡、白马庙住过,这只能算是郊区。到过金殿、黑龙潭、大观楼,都只是去游逛,当日来回。我们经常去的地方是市内。市内又以正义路及其旁出的几条横街为主。正义路北起华山南路,南至金马碧鸡牌坊,当时是昆明的南北的干线,又是市中心所在。我们到南屏大戏院去看电影——演的都是美国片子。更多的时间是无目的地闲走,闲看。”汪曾祺去逛书店,逛裱画店,逛武成路后街两间做锡箔的作坊。“逛茶叶店。茶叶店有什么逛头?有!华山西路有一家茶叶店,一壁挂了一副嵌在镜框里的米南宫体的小对联,字写得好,联语尤好: 
  静对古碑临黑女 
  闲吟绝句比红儿 
  …… 
  “我们每天经过,随时往来的地方,还有大西门一带。……街虽小,人却多,气味浓稠。这是来往滇西的马锅夫卸货、装货、喝酒、抽鸦片、睡女人的地方……” 
  这是汪曾祺散文《天地一瞬》中的句子。文章结尾说:“但是我生活得最久,接受影响最深,使我成为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作家——不是另外一个作家的地方,是西南联大,新校舍。” 
  在西南联大,汪曾祺好像不怎么喜欢朱自清,朱自清太严。“比较严一点的是朱自清先生的‘宋诗’。他一首一首的讲,要求学生记笔记,背,还要定期考试,小考,大考。有些课,也有考试,考试也就这么回事。”汪曾祺可是不记笔记的。“我老是缺课,因此朱先生对我印象不佳。”汪曾祺比较欣赏闻一多。“闻一多先生讲楚辞,一开头总是‘痛饮酒熟读《离骚》,方为名士’。有人问我,‘是不是这样?’是这样。他上课,抽烟。上他的课的学生,也抽……”他也喜欢金岳霖。“常年戴着一顶呢帽,进教室也不脱下。”“他讲着讲着,忽然停下来:‘对不起,我这里有个小动物。’他把右手伸进后脖颈,捉出了一个跳蚤,捏在手指里看看,甚为得意。”汪曾祺最喜欢的当然是沈从文了。沈从文“有一本书的后面写道:‘某月某日,见一大胖女人从桥上过,心中十分难过。’”“沈先生不长于讲课,而善于谈天。谈天的范围很广……谈得较多的是风景和人物。他几次谈及玉龙雪山的杜鹃花有多大,某处高山绝顶上有一户人家,——就是这样一户!他谈及某一位老先生养了二十只猫。谈一位研究东方哲学的先生跑警报时带了一只小皮箱,皮箱里没有金银财宝,装的是一个聪明女人写给他的信。谈徐志摩上课时带了一个很大的烟台苹果,一边吃,一边讲,还说:‘中国东西并不都比外国的差,烟台苹果就是好!’谈梁思成在一座塔上测绘内部结构,差一点从塔上掉下来。谈林徽因发着高烧,还躺在客厅里和客人谈文艺。他谈得最多的大概是金岳霖。金先生终生未娶,长期独身。他养了一只大斗鸡。这鸡能把脖子伸到桌上来,和金先生一起吃饭。……” 
  至此,汪曾祺的喜好和品性基本上形成了。名士的派头也出来了。“我在西南联大是个不用功的学生,常不上课,但是乱七八糟看了不少书。”“有一次,晚上,我喝得烂醉,坐在路边,沈先生到一处演讲回来,以为是一个难民,生了病,走近一看,是我!”他没有捞上毕业文凭。一是他的英语和体育不及格,当一年后通过了补考,却有了新规定,即给美军当翻译,不去就不给毕业证书。他没有去。他的儿子汪朗在《老头儿汪曾祺》中写道:“爸爸……一来觉得外语水平太差,恐怕应付不了这个差事;二来当时生活十分窘迫,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身上的一条短裤后边破了两个大洞,露出不宜见人的臀部。于是到了体检那天他索性就没去!” 
  已是一个非常率性的人。汪曾祺才华横溢,唯美,崇尚自然,清朗,俊逸,超脱,潇洒,有时显得非常天真。有人说他的思想是接近道家的。汪曾祺本人却认为自己“接受儒家的思想多一点。”他说,“我认为儒家是讲人情的,是一种富于人情味的思想。《论语》里的孔夫子是一个活人。”他在《自报家门》、《我是一个中国人》、《西南联大中文系》、《我的创作生涯》中反复引用《子路曾冉有公西华侍坐》。 
  汪曾祺说:“这写得实在非常美。曾点的超功利的率性自然的思想是生活境界的美的极致。”汪曾祺还说“我认为陶渊明是一个纯正的儒家。‘暖暖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我很熟悉这样的充满人的气息的‘人境’,我觉得很亲切。” 
  汪曾祺所引是儒家的吗?不是。儒家用仁义道德规划人、驯服人,是非常入世的。孔子生气、赌咒、发誓、骂人,与陶渊明是一类人吗?“吾与点”的例子之所以醒目,恰恰是它的悖儒,是儒家的羊圈里养着一只可爱的老庄的小狗而已。陶渊明悔恨入世,有诗曰:“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又说:“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出世确实是他真实的思想,他当然不是儒家的。 
  汪曾祺是近道的,儒也有一点,佛也有一点。不过道呀儒呀佛呀不提亦罢。一个人总是复杂的,不会有划一的简单,因为世界是复杂的,但,汪曾祺他反正是比较出世的。他的手与庄子、陶渊明握在一起。他尽管在极少的篇章中有个别“要有益于世道人心”的句子,但他的文章多书写闲适养生:“鳜鱼”、“家常酒菜”、“故乡的食物”、“宋朝人的吃喝”、“烟赋”、“腊梅花”、“紫薇”、“云南茶花”、“草木虫鱼鸟兽”。有的散文题目就是论点:“随遇而安”、“美——生命”、“平心静气”、“富贵闲人,风雅盟主”、“只可自怡悦,不堪持赠君”。他的小说的主题也是相似的,他的代表作《受戒》和《大淖记事》所写简直就是世外桃源!汪曾祺就是写自己“右派”岁月“在马铃薯研究站画《图谱》”,也说是“真是神仙过的日子”。“这时正是马铃薯花开,我每次着露水,到实验田里摘几丛花,插在玻璃杯里,对着花描画。我曾经给北京的朋友写过一首长诗,叙述我的生活。全诗已忘,只记得两句: 
  坐对一丛花, 
  眸子炯如虎 
  “下午,画马铃薯的叶子。天渐渐凉了,马铃薯陆续成熟,就开始画薯块。画一个整薯,还要切开来画一个剖面,一块马铃薯画完了,薯块就再无用处,我于是随手埋进牛粪火里,烤烤,吃掉。我敢说,像我一样吃过那么多品种的马铃薯的,全国盖无第二人。”还说“丁玲同志曾说她从被划为右派到北大荒劳动,是‘逆来顺受’。我觉得这太苦涩了,‘随遇而安’,更轻松一些。‘遇’,当然是不顺的境遇,‘安’,也是不得已。不‘安’,又怎么着呢?既已如此,何不想开些。如北京人所说:‘哄自己玩儿。’当然,也不完全是哄自己。生活,是很好玩的。”又说:“我没有那么多失落感、孤独感、荒谬感、绝望感。我写不出卡夫卡的《变形记》那样痛苦的作品,我认为中国也不具备产生那样的作品的条件。” 
  汪曾祺作品的主题,直接与他的人生观、世界观有关。 
  林斤澜可完全不是这么一种人、这么一种人生态度。八十年代以后作品发挥的感情,是林斤澜内心真正的感情。他社会使命感很强,人民观念很强。林斤澜的精神和情感一直关注着社会和人生。这话是说大了,可是你细细读遍林斤澜的文章,你就会发现这一点。当然,你找不到一个“先天下之忧而忧”的句子来。汪曾祺给人感觉很温馨,他也“认为人类是有希望的,中国是会好起来的”,但他仍然是属于“自我的”作家。林斤澜则迥然,他表面笑眯眯,像一尊弥勒,可以在平常日子里表现得什么都无所谓,样子似乎挺散淡;他可以在语言艺术上表现得“语不惊人誓不休”,在小说构思上表现得常人难以理喻的“惨淡经营”,可文章的“核”都是“入世”的。换句话说,他的“语不惊人誓不休”,他的“惨淡经营”,都是为了他的“核”。这个核,也就是作品的灵魂。他对社会、对世界有话可讲,感情强烈。这种强烈的感情不是在表面上作愤世嫉俗地叫喊,而是隐藏在艺术的深处。世像混沌,世间污浊,世人多舛,或者困惑,或者警觉,或者惊愕,或者悚惧,都是给世人或后人的长远钟声。他采用的不是诉苦、愤悱和怨谤的方式,他不动声色,所多是在艺术中把“血淋淋”撕给人看,叫人感叹。 
  汪曾祺逝世以后,他的子女写了一本很好的书:《老头儿汪曾祺》。我注意到一个细节: 
  ……爸爸写东西习惯一次成型,最多改过一遍。但也有例外。他的《寂寞和温暖》文末就注明:1980年12月11日六稿。一篇小说写了六遍,在爸爸来说是绝无仅有的。这主要是家人审查的结果。 
  《寂寞和温暖》并不是爸爸主动要写的,而是家里人的提议。当时描写反右的事情的小说很多,像《牧马人》、《天云山传奇》,影响都很大。妈妈对爸爸说:“你也当过右派,也应该把这段事情写写。”在家里,妈妈绝对是说话算话的一把手。爸爸想了想,于是便写起来。写成之后我们一看:怎么回事?和其他人写的右派的事都不太一样。没有大苦没有大悲,没有死去活来撕心裂肺的情节,让人一点也不感动。小说里沈沅当了右派,居然没受什么罪。虽然整她的人也有,关心她的人更多。特别是新来所长挺有人情味,又让她回乡探亲,又送她虎耳草观赏(这盆虎耳草显然是从爸爸老师沈从文先生的小说《边城》中搬过来的),还背诵《离骚》和龚自珍的诗勉励她。这样的领导,那个时代哪儿找去?纯粹是爸爸根据自己的理想标准生造出来的。不行,文章得改,向当时流行的右派题材看齐,苦一点,惨一点,要让人掉眼泪,号啕大哭更好。“老头儿”倒是没有公开反对,二话不说便重写起来。写完通不过,再重写一遍,一直写了六稿。最后一看,其实和第一稿没什么区别,还是温情脉脉,平淡无奇。大家都很疲惫,不想再“审”了,只好由他去了。 
  在这段很诙谐的文字中,可以清楚地看出,一个人的人生修养对创作的影响。你在《温暖和寂寞》中,见不到作家把知识分子的痛楚昭示世人,见不到反右是一场民族的大劫难。他的子女解释道:“爸爸仍然觉得,人们以前受的苦受的罪已经不少,现在好不容易过得自在一点,实在没必要再把那些陈年老账翻腾出来,弄得大家心里憋屈难受。一个作家应该通过作品让人感觉生活是美好的,是有希望的,有许多东西弥足珍贵。因此,无论是写旧社会的社会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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