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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应台--野火集-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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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我当作男性,固然是因为“龙应台”的名字非常男性化,主要却因
为我的文章是属于理性、知性的。我们的社会把男女定型,认为男的刚、女
的柔、“女”作家就非写风花雪月、眼泪爱情不可。就让我的文章风格作为
一种反证吧!你说它是对这种男女定型传统观念的挑战也未尝不可。要讲
“软”的作品,无名氏的爱情小说不“软”吗?怎么不称他为“女”作家呢?
“软”作品并不等于“坏”作品,但是不能以性别来区分;我们有得是多愁
善感的男人或坚强理智的女人,都没什么不对。至于认为只有男人写得出思
考缜密、笔锋锐利的文章来,那是愚蠢无知的偏见。
不过,男女问题好像是你胡美丽的领域——怎么问我呢?我对女权不
女权的没有什么兴趣!台湾的妇女好像蛮平等的嘛!我有个男同事就常说:
你看,贾母不是拿大权的吗?婆婆的地位不尊贵吗?中国根本就是个母系社
会。
放屁!
别激动呀!
说这种话的男人简直缺乏大脑。他不想想看贾母的权是熬过多少年、
多少阶层的痛苦而来的?在没有变成虎姑婆之前,哪个女人不是从女儿、媳
妇、妻子、母亲一步步过来?掌权之前她过什么样的生活?更何况,掌权之
后的婆婆也倒过来磨媳妇,使另一个女人受苦。用这个例子来证明中国传统
男女平等简直是幼稚。
听说你也常收读者来信?是啊!女性来信大多表示喜欢。年轻的男人
有时候会写“胡美丽我爱你”——很诚恳的。年龄大一点的男人就会写侮辱
性质的很难听的字眼骂我。
不难过吗?一点也不。这些人骂我,代表保守的阻力;如果没有这样
的阻力,胡美丽的文章也就没什么稀奇了。
可是当女性来信支持我的观念,我就很快乐;表示台湾逐渐地在形成
一个新女性的自觉;很慢很慢,但是比没有好。
喂,到底是谁在访问谁?龙应台,你别喧宾夺主。谈谈你的异国婚姻
吧?!
那是我的私生活,不想公开。
你为什么嫁给一个外国人?你为什么听交响乐?那是“外国”音乐。
你对中国男人没有兴趣吗?胡博士,结了婚的女人还谈对男人的兴趣
吗?你是不是缺乏一点道德观?迂腐!迂腐!迂腐2 结婚并不是卖身、卖灵
魂。受异性吸引的本能不会在你.发了誓、签了约之后就消减了。结了婚的
女人当然有权利同时喜欢丈夫以外的男人,只不过,为了保护她当初的选择,
她或许不愿意让那份“喜欢”发展到足以危害到她婚姻的程度。但是她尽可
以与丈夫以外的男人作朋友,甚至作谈心的知交。他们可以坐在咖啡屋里聊
天,可以去看场电影;总而言之,可以很自然而亲近地交往。
我不能想象一对年轻男女结婚签约之后就说:从此,我只有你,你只
有我。与异性的来往一刀两断,以后的一辈子,不再有异性感情的存在。
这种囚禁式的关系不是很可怕吗?听说许许多多的女性杂志及电视台
都找过你,想作访问,你都坚持不肯“曝光”,为什么?我不像你呀,至少
还出了一本书,有一点成果。我才写了那么零星几篇短文,算得了什么。我
觉得我根本还没有出来“曝光”的分量。
更重要的原因是,胡美丽还有些“爆炸性”的题目要写——譬如性;
写出来大概骂我的人会更多一点。现在就出来演讲座谈的,等于自找麻烦。
我希望在不受打扰的情况下写作。
你喜欢“胡美丽”这个名字吗?喜欢极了,因为它俗气;人有俗气的
权利。“胡美丽”也是“不美丽”的意思,代表我。
还是谈龙应台好不好?挂铜铃的老鼠《龙应台评小说》才上市一个月
就印了四版,还上了金石堂的畅销书单。出版界的人士说批评的书卖得这样
好非常难得。你的反应呢?我写书评其实抱着一个很狂妄的野心:希望推动
台湾的批评风气,开始一个锋利而不失公平、严肃却不失活泼的书评,而且
希望突破文坛的小圈圈,把书评打入社会大众的观念里去。《龙应台评小说》
有人买,使我发觉或许这个野心并不那么“狂妄”,或许台湾确实有足够的
知性读者,了解书评的重要。
我很快乐,知道自己在为台湾文学做一件很重要的事——虽然只是一
个微不足道的起步。
不要得意太早!一本书能起多大作用?没关系!有起步就好。我一个
人的努力,就像一滴水之于大海,太渺小。可是这样一本书传递了几个重要
的讯息:它告诉出版商,只要写得好,批评也是有市场的,那么出版商就比
较愿意出批评的书。它告诉有能力写评论的作者:批评是可以有读者的,使
作者愿意写大家都认为吃力不讨好的评论。它更告诉读者:文学批评并不一
定枯燥可厌。
我迫切地、迫切地希望多一点人来加入我的工作:写严格精确的小说
批评、诗评、戏剧评,甚至于乐评、画评。中国人的客气与虚假不能带到艺
术创作里来。
你的批评很受文坛的敬重,可是也有不少人说。龙应台这么敢直言,
因为她是女的——大家对女性还是“宽容”一点。或说,因为她不会在台湾
生根,人事关系就比较不重要。或说,因为她不认识文坛中人,所以没有人
情负担。更有人说,她有博士学位可恃,当然理直气壮。你认为呢?第一点
不能成立。我写了颇长一段时间,大家都以为我是男的;没有什么“宽容”
可言。
说我不认识人、不久居台湾,所以能畅所欲言,这是对我个性的不了
解。如果我是回来定居的,我一样会写批评。认识了马森之后(而且很喜欢
这个人),我评了他的《孤绝》,照样“六亲不认”。马森这个作家也很有气
度;他刚巧也同意我对他作的批评,在新版的《孤绝》里就作了一些更改。
会因为我的专业批评而恨我的人,我不会作为朋友;胸襟开阔的人可
以作为朋友,也就不会被我得罪。道理很单纯。
至于说我有博士学位可恃——对呀!作文学批评,我所“恃”的就是
我背后十年的学术训练,不恃这个,我就只有肤浅的直觉与不负责任的感觉
可言,怎么能写批评呢?博士学位没什么可耻。
总而言之,用各种情况来解释“为什么别人能写批评而我不能”,我觉
得,是一个软弱的借口。支持一个艺术家的,往往就是一个独立不移的个性,
对人情世故过分屈服,就不会有真正的艺术。
你很自负!
一点也不!柏杨在好几年前就写过一篇文章呼吁书评的重要。他说了
一个故事:几只小老鼠会讨论如何对付一只凶猫;最好的办法是在猫脖子上
挂个铜铃,那么猫一来铜铃就叮当作响,小鼠儿就可以躲起来。
主意是好极了。却行不通——谁去往猫脖子上挂铜铃?!
我只是个自告奋勇去挂铜铃的老鼠——这有什么了不起?更何况,我
不是井底之蛙,以为天只有这么大。严格的文学批评在欧美根本是理所当然
的稀松常事。我做的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没有自负的理由。
因为你受的是西方的学术训练;如果有人说你是以西方的文学理论模
式套在中国的作品上。同意这种说法吗?完全不同意。
首先,以我的英文博士学位而断定我的批评模式必然是西方的,这犯
了逻辑上的错误。任何对我作品的论断必须以我写的白纸黑字为凭,不能以
我外在的头衔或背景下理所当然的结论。
至于我是不是以西方观点来评论中国文学,或者更精确地说,以西方
理论模式“套”在中国作品上究竟有没有意义——这个问题不那么简单。
我认为,用西方的某些理论来注释中国古典文学,譬如用心理分析中
的象征来读李商隐的诗,确实可以偶尔另辟蹊径,但总是末流,不重要。如
果以它来“评价”古典作品,那就毫无意义,因为文学批评的标准离不开文
化传统的架构。东西文化差异太大,以西方理论来判定中国古典作品的优劣
就好像用金发碧眼三围的标准来要求宋朝的美女一样不合理。
可是现代作品就不同了。当代的中国台湾作家——看看白先勇、张系
国或马森,甚至于所谓“乡土”的王祯和、黄春明或陈映真;哪一个没听过
什么叙事观点或意识流,谁不熟悉所谓“存在的意义”或“现代人的孤绝感”?
难道你在说,现代的中国台湾没有自己独特的文化?不是。譬如张系国的《游
子魂》系列处理的就是中国台湾人特有的难题,还有其他作家的作品。我的
意思是说,现代的中国台湾作家与西方的知识分子有一个共通的“语言”,
他们所认知的世界不再是一个与外界绝缘的世界。中国台湾作家所用的写作
技巧——譬如象征,譬如内心的独白等等(想想王文兴的《背海的人》)—
—也为西方作家所用。而西方作家所关切的主题——海明威的个人尊严或卡
夫卡的孤绝感等等——也为中国台湾作家所感。
所以我只批评中国台湾的现代小说。在这种多面的、开放的、交流式
的文化环境中,我认为我所作的不应该称作以“西方”理论来评定“中国台
湾”作品;应该是,以“现代”理论来审视台湾“观代”作品。重点不在东
西之异,而在现代之“同”。前者不可行,因为东西之间缺乏“共识”;后者
可行,因为东西之间有一个共通的语言,那就是属于现代的写作技巧与主题。
那么你现在所用的理论够用吗?就我短程的目标来说,够用。短程的
目标就是先把真正凶猛的批评风气打出来,一部一部作品来琢磨针砭。希望
更多的人来写批评。但是就长程目标来说,当然不够。台湾必须树立起独具
一格的批评理论,用来容纳东西共同语言之外独属中国的情愫。也就是说,
中国终究要发展出一套自己的批评体系来。这,恐怕要许多人十年不断的共
同的努力。
你会出第二本批评吗?不知道。
一方面,责任感的督促使我觉得必须一篇一篇写下去。另一方面,我
觉得很疲倦。
一篇书评要消耗我很多的时间,很大的精力,实在辛苦极了。有一次
一位编辑对我说:“你要多写一点,因为大部分的作家都有工作,没时间写
书评!”我哑然失笑。他忘了我也有“工作”;写作只是我的副业,我的正业
是教书、带学生、作学术研究? 。报酬也很低,不是吗?对。稿费低不说。
台湾有各形各色的小说奖、戏剧奖、诗奖,甚至于文艺理论奖,就是没有批
评奖!我现在写批评除了一点责任感的驱使之外,几乎没有什么推力要我继
续。我很希望有两件事发生:第一是有人设置一个批评奖,用很重的奖金来
鼓励批评的兴起。其二是有人给我一笔学术经费(grant),与我定个契约,
专门让我写书评。我可以用这个钱来买书,找资料,用助手等等。
要有这种实际的力量来支持我(或者其他有能力,有心献身批评的人),
这件事情才真正做得起来。靠一点个人的“责任感”,太不可靠了。
胡美丽与龙应台在公开场合,你为什么从来不承认你和我胡美丽是至
交好友,是知心的伴侣?我并不完全喜欢你。你有女人的虚荣心:喜欢美丽
的衣裙,喜欢男人,喜欢男人的爱慕。你的文章完全以女性的观点为出发点,
而且语言泼辣大胆,带点骄横。我写文章的时候,并不自觉是“女性”,而
是一个没有性别、只有头脑的纯粹的“人”在分析事情。
笑话!我才看不惯你那个道德家、大教授的派头。难道写《野火集》
的人就不会有优柔寡断的一面?多愁善感的一面?柔情似水的一面?愚蠢幼
稚的一面?你不肯承认我,恐怕是我太真了,太了解你的内在,你在隐藏自
己吧?!
或许。随你怎么说。
原载一九八五年九月《新书月刊》
行万里路
龙应台出国十年后,在纽约辞了职,卖了家当回台湾,朋友惊讶地问:
真的回去?为什么?我知道为什么。不是为了爱台湾爱人民,也不为什么服
务乡梓,造福社会;一个文学教授有多大能耐我没有把握,热情的高调唱来
也不好意思。回台湾,只是很温情主义地想念夏日里恍惚飘漾的茉莉花香。
为了采集印象,我们决定绕个大圈子回家:以台北做最后一站。从纽
约出发,德国,是第一站。
巴伐利亚在西德,我是常客了。每一回从美国飞来——不管是从平野
辽阔的中西部或十里红尘的纽约市——一离开法兰克福机场,进入郊区。就
冲动地想说:哎,德国怎么这么漂亮?!
在美德之间每年来来去去,每一回都有这种感觉,却又说不上来为什
么。这一次,我用心看着,突然有了领会。
美国的壮阔得天独厚,自然景观从沙漠峡谷到鳄鱼丛林,变化无穷,
不是小小的西德所能比。但德国的美不在它粗犷原始的大自然——千年的耕
耘垦植,哪有“原始”的余地!德国的美表现在人们日常生活的环境里。
野生红艳的罂粟花沿着公路密密地长着,高挺挺地在风里摇曳。从车
里往外望。大地是一片绿色的绒毯,一波一波温柔地起伏。深绿的松树林衬
着青翠的麦田,壮硕的妇女骑着脚踏车打田埂过,车后载着竹篮。山坡凹处
就有个村落。先入眼帘的当然是教堂的尖塔。村屋红瓦的屋顶、白漆的墙,
三三两两围绕着教堂。走近点,看见家家户户明亮干净的玻璃窗,窗内挂着
雪白的纱帘,窗台上一盆盆火红耀眼的海棠花在绿丛中怒放。
走走看看,家家都是清亮透明的玻璃窗,窗窗都有热闹鲜艳的海棠花。
巴伐利亚的村落美得宁静,美得谐调。红顶的住家和山坡上的松林相
映衬,像一幅画里不可少的两抹颜色。文明和大自然和谐地构成一个整体。
美国的村镇一般就缺少这份谐调的美感。一片绵延的田野上会猛然冒
出一栋孤立的住宅,车行数里,又有一家。即使在密集的镇里,住屋也各形
各状,教堂三三两两的,格调不一。一体古色古香的老石屋旁,也许是座张
牙舞爪的现代派建筑。美国的历史背景似乎也反映在它村镇的面貌中;这些
村镇,就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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