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经文学二十讲-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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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所。他当初提醒亚当不要吃能分辨善恶的树的果实，吃了“当天就得死”，虽然就那么几句字，但按孔子的“辞达意而已”的话来说，他的伦理教育已是很简约而明显的。可是亚当做不到耶稣那种份上，耶稣是清教徒，他可以不受女人诱惑，更不受魔鬼撒旦的诱惑。然而亚当是个没什么志向和智慧的人，他不过是血气中人，当耶和华又给亚当造了个女伴侣夏娃时，他们终于闯了智慧的禁区，同时也就失去了伊甸园的快乐。　　　　
　　　　不过，从下一节中我们可以发现，造成过错的不是亚当，也不是夏娃，而是那条会说话的老蛇。


第三讲　咏叹调：凤凰台上忆吹箫第16节　结束迷惘却陷入了智慧的深渊

　　　　在天的缪斯，敢烦歌咏，　　　　
　　　　咏人间第一遭儿违帝命，　　　　
　　　　都只为偷尝禁果招灾眚，　　　　
　　　　伊甸园中住不成，　　　　
　　　　致落得人间有死难逃盾。　　　　
　　　　（弥尔顿《失乐园》）　　　　
　　　　夏娃，拿现在的说法，她也是小资人物。她在没事时，喜欢在园里面走动，活泼得很，不像林黛玉那样整天躺在床上呻吟。可是有一天，她碰上了一条很大的、狡猾的老毒蛇。在那个时候，动物说的语言，人类也许能听懂。所以，大蛇可以毫不费力地与天真烂漫的夏娃交谈，下面是一个很精彩极富有悲喜剧色彩的故事情节：　　　　
　　　　老蛇问道：“上帝真的禁止你们吃园子中的所有果实吗？”夏娃回答说：“园里的所有的果实我们都可以吃，只有园子正中间那棵树上的果子不可以吃，也不可以摸，如果吃了、摸了我们一定会死。”蛇对她说：“你决不会死。因为他知道人一吃了那果子，眼睛就会明亮，像神明一样能够分别善和恶。”她观看那棵树的果子又好看又好吃，又能长出智慧，心生羡慕，就摘下来吃了，又给她丈夫亚当吃，他也吃了。他们吃完果子，眼发亮，发现自己赤身露体，便用无花果树的叶子编成裙子。从无知到有知，从愚昧到聪慧，从结束迷惘到走向文明，这本来就是一个大进步，可是，智慧，却给亚当和夏娃带来莫大的痛苦——　　　　
　　　　傍晚时，天起凉风，亚当和他的夏娃听见耶和华上帝在园中走路的声音，就躲进园子的树林中。耶和华上帝呼唤那亚当：“你在那里？”他回答说：“我在园中听见你的脚步声就害怕，因为我赤身露体，不敢见你。”耶和华上帝问道：“谁告诉你，说你是赤身露体呢？你吃了禁树的果子吗？”亚当说：“你赐给我做伴侣的女人把果子给我，我就吃了。”于是耶和华上帝对夏娃说：“你做的是什么事！”她说：“蛇骗了我，我吃了。”于是耶和华上帝对蛇说：　　　　
　　　　因为你作了这事必须受咒诅，　　　　
　　　　比一切牲畜和野兽都更厉害。　　　　
　　　　你要用肚子爬行，终身吃尘土。　　　　
　　　　我要使你和女人彼此为仇，　　　　
　　　　你的后代和她的后代彼此为仇。　　　　
　　　　他们要打伤你们的头，　　　　
　　　　你们要咬伤他们的脚跟。　　　　
　　　　又对夏娃说：　　　　
　　　　我要增加你怀孕的苦楚，　　　　
　　　　增加你生孩子时的阵痛，　　　　
　　　　你要渴望你的丈夫，　　　　
　　　　他要做你的主人。　　　　
　　　　又对亚当说：　　　　
　　　　你既然听从妻子的话，　　　　
　　　　吃了禁树的果子，　　　　
　　　　土地要因你违命而受咒诅，　　　　
　　　　你要终身劳苦才得食物。　　　　
　　　　地要生长荆棘和蒺藜，　　　　
　　　　你只能吃野菜过日子。　　　　
　　　　你要汗流满面才得糊口，　　　　
　　　　直到你重归于尘土。　　　　
　　　　因为你来自于尘土，　　　　
　　　　终必归回于尘土。　　　　
　　　　夏娃，她的名字在希伯来文中就是“生命”的意思，她是众生灵之母。耶和华上帝用皮子作衣服给亚当和他的妻子穿。耶和华上帝说：“既然人已经和我们一样，知道善和恶，还能让他再伸手摘食生命树的果子而永远活下去吗？”于是，耶和华上帝把他和夏娃赶出伊甸园，去耕种土地——从城里到了乡下，从城市人口变成农业户口。赶走他们以后，耶和华在伊甸东边安置了基路伯，即由天使来守护，他手里还拿着一把四面转动火焰的剑，守卫在通往生命树的路上。　　　　
　　　　上面是2700年前记录的故事，与这个故事有异曲同工的传说则是今天仍然流传着的口头文学。据《巴勒斯坦民间神话传说集》载：　　　　
　　　　古时候，上帝从各地采集了各色各样的泥土，造出最初的人亚当。上帝把亚当造好以后，让他横陈在大地上，像一个泥娃娃一动不动地倒在地上足足40天。上帝把天使们叫来，对他们说：“我现在要把这个人弄活，等他活动起来以后，你们必须尊崇他。”说后就在亚当的鼻孔里吹进生气，一下子就有生命进入亚当全身，亚当活动起来了。天使们看见这事就都尊崇他；只有一个叫伊伯利斯的天使取傲然不逊的态度。上帝看了就责备他说：　　　　
　　　　“伊伯利斯，你为什么不尊敬亚当？”　　　　
　　　　“他是泥土里出来的东西，我不愿向他低头。”伊伯利斯回答了。　　　　
　　　　上帝一听就大怒道：“故意违背我的命令的，不能住在这里。”说后就把伊伯利斯驱逐出了乐园。　　　　
　　　　伊伯利斯切齿地怀恨亚当。他说：“我被逐出乐园，完全是为了亚当的缘故。我决不就此罢休。”　　　　
　　　　他变成魔王撒旦，对亚当的子孙怀着不共戴天的仇恨。　　　　
　　　　上帝造亚当，把男女两性合在一起了。他的身体一半是男，一半是女。不过这是暂时的，不久就一分为二，长成俊美的男子汉和美丽的女子。男的叫亚当，女的叫丽丽司或埃尔·卡丽讷。丽丽司是犹太人的叫法，埃尔·卡丽讷是阿拉伯人的叫法。二人照上帝的吩咐，但关系却很不好。亚当说：　　　　
　　　　“你是女人，非服从我的命令不可。”　　　　
　　　　埃尔·卡丽讷也不高兴地板起面孔说：　　　　
　　　　“讨厌！那样的事，我办不到！”　　　　
　　　　“为什么？”　　　　
　　　　“因为你和我同样是用泥土造成的，所以你没有权力命令我。”　　　　
　　　　埃尔·卡丽讷这样说，无论如何不肯听从亚当的命令。因此上帝发怒了，把她赶出乐园去。　　　　
　　　　埃尔·卡丽讷去访问了比自己早些被驱逐出去的伊伯利斯，并做了他的妻子。二人生了很多恶魔，永远和人类为敌。　　　　
　　　　上帝把埃尔·卡丽讷赶出乐园后，又为亚当创造了一个新的女人。但他这次想到，同亚当一样用泥土造出来的，夫妇一定会不和睦，所以这一回改变方法，使亚当入睡，等他睡熟时，取出一条肋骨，用来造个女人，这就是夏娃。　　　　
　　　　二人成了夫妇后，夏娃非常听亚当的话，二人在乐园中过愉快的生活。伊伯利斯见到这种情况，就说：　　　　
　　　　“好罢，我给你厉害看看！”伊伯利斯偷偷地走进乐园，他想：　　　　
　　　　“要是不小心给上帝看见了，那可不得了。不知道什么地方可以躲躲身子。”　　　　
　　　　他一面想，一面环视四周，看见了一条蛇。他说：“唔，找到藏身之地了。”　　　　
　　　　说了这话，他马上就缩小身子，从蛇的牙缝里进到蛇里面去，然后借蛇的嘴向夏娃进攻，他对夏娃说：　　　　
　　　　“夏娃呀，这是乐园中的小麦，你吃吃看。”　　　　
　　　　夏娃大惊，说：　　　　
　　　　“决不可以，小麦是禁吃的食物，上帝曾坚决地这样吩咐过。”　　　　
　　　　“不管禁止不禁止，你吃吃看，味道可好啦！”蛇这样纠缠不休地劝道。夏娃也就好奇地尝一尝，觉得美味异常，终于说服丈夫亚当也吃了。　　　　
　　　　上帝立刻就知道了这件事，把亚当、夏娃、伊伯利斯和蛇，都赶出了乐园。但亚当离开乐园时，背着上帝，拿来了一张铁床、两根火箸、两把槌和一枚针。　　　　
　　　　亚当是从“后悔之门”被赶出的；夏娃是从“哀怜之门”被赶出的；伊伯利斯是从“咒诅之门”被赶出的；蛇是从“灾难之门”被赶出的。亚当降落于锡兰；夏娃降落于基达；伊伯利斯降落于阿卡巴；蛇降落于波斯的伊斯法汗。　　　　
　　　　亚当和夏娃分手以后，过了很长时间才渐渐过惯生活，过了200年，忽然又在麦加附近高耸的“认识山”即阿拉发脱山再次会面了。因为亚当满心诚意地懊悔自己在乐园中犯的罪，加百列天使可怜他，便引他到阿拉脱发山去和夏娃会面。　　　　
　　　　关于夏娃和亚当违背耶和华的命令被逐出乐园的神话传说，是希伯来人所独有的。可是，英国著名民俗学家弗雷泽在他的《旧约民俗学》第二章里提出疑问。他说乐园的中央并立着两棵大树，一棵是生命树，人吃了它的果子可以长生不老；另一棵是智慧树，人吃了就会死，可说是死亡树。上帝没有禁止吃生命树的果子，单禁吃死亡树的果子，当然是爱护人的意思。蛇为什么要骗人吃死亡树之果呢？它害人能利己吗？他认为：一定是蛇出于嫉妒心才这么做的。蛇觉得人太幸福了，在乐园里养尊处优，无忧无虑，便希望人早早死去，不让它长寿。上帝只对亚当说吃智慧树的果子就要死，却没有告诉他吃了生命树的果子会长生不老。可能是上帝叫蛇去告诉人这句话，蛇把话颠倒了，说吃了死亡树上的果子会长生不老。蛇出于私心，让人吃了死亡树上的果子，而自己吃生命树上的果子。说蛇长寿的故事很多，希伯来人的西邻腓尼基人说蛇每年脱换一层皮，返老还童。东邻巴比伦的史诗《吉尔迦美什》比《创世记》更早，是闪族最古老的文学纪念碑。史诗中说英雄吉尔迦美什得了一株神草，吃了可以返老还童，但当他在河边洗澡时，放在岸的神药被蛇偷走了，他只能坐下来哭；蛇却每年换皮一次，返老还童。看来，这蛇颇似我们中国的讲究修炼的仙道人物了。　　　　
　　　　不管怎么说，以上的两则故事，说明了人的来源，家庭的来源，苦难的来源。故事中的蛇被拟人化了，会说人的话，甚至能理解女人的心理，巧妙地欺骗她，使她犯了天条。故事中的耶和华上帝也被拟人化了，他创造天地时，像一个好奇的儿童一样，缺一样，造一样，他造了人，却不让他们智力过分发达，更不愿他们永远活着。好像是我们的道家人物老子主张“绝圣弃智”，但又好似秦始皇只求自己的长生不老，但上帝耶和华比他们高明，他掌握生死予夺的权柄，及至人的生命结束，而他却永生于世。　　　　
　　　　然而，耶和华似无孟子那颗恻隐之心。他好复仇的火焰一直燃烧到他所造的子孙后代。他嫉恶如仇，他希望人性的完美，不像我们常说的托词“人无完人，金无足赤”。他求全责备，甚至于除恶务尽，他说：“凡有血气的人，他的尽头已经来到我面前；因为地上布满了他们的强暴，我要把他们和地一样毁灭。”　　　　
　　　　他惟独不毁灭挪亚，因为挪亚在他心目中是个完人。


第三讲　咏叹调：凤凰台上忆吹箫第17节　给后人带来几许灵感的慨叹

　　　　如前所见，意大利画家丁托雷托在其《原罪》的画面中，生动地描绘了亚当和夏娃的堕落，以及蛇与撒旦的形象。同样，作家们对此也各有不同的感慨。　　　　
　　　　（1）拜伦的看法　　　　
　　　　在《唐璜》中，拜伦对亚当的堕落显得很激动：　　　　
　　　　呵，你一切纠纷的可怕的祸根！　　　　
　　　　呵，生死之门——你真是难以解说！　　　　
　　　　生命始自你，终于你；我该好好想一想人的心灵都怎样润泽在爱之甘泉中！我不知道亚当是怎样堕落的，因为知识之果已被摘去；但人以后如何沉沦和兴起，显然都是因你而定。　　　　
　　　　又同书第10章1节：　　　　
　　　　据说牛顿看见一只苹果坠落，就灵机一动，找到了一个论据——（据说如此，我可不能活着担保任何圣人的信条或金科玉律）证明地球是本着自然的旋转而旋转的，叫作什么“万有引力”；　　　　
　　　　这倒是亚当以来第一个人　　　　
　　　　把“坠落”或“苹果”作了一番理论。　　　　
　　　　（2）乔伊斯的看法　　　　
　　　　乔伊斯的《一个青年艺术家的画像》中的神父在布道：　　　　
　　　　我们都听说过，撒旦是一个充满光明的强有力的天使晨曦的儿子；诞生他堕落了；他堕落了，同时天空中三分之一的神灵也跟着他一起堕落了：他和他叛乱的随从都被抛进地狱里去。他究竟犯了什么罪，我们也没法说清楚。　　　　
　　　　……　　　　
　　　　那魔鬼，他虽然曾经是晨曦的儿子，曾经是一位光芒四射的天使，现在却变成了所有生物中最狡猾的一种生物——蛇的外貌的恶魔。他妒嫉他们。他这个失败得伟大的神，决不容忍别人这种用泥土做成的生物占据他由于自己犯罪而不得永远放弃的遗产。他向那女人，他们两中较弱的一个走去，把他的动人的甜蜜的言词的毒汁注进她的耳中，并向他许愿说——啊，这对上帝何等的亵渎啊！——如果她和亚当吃了那禁果，他们就可以变成神，不，变成上帝。夏娃终于在这个头号骗子的诡计面前屈服了，她吃了那苹果，而且还给了亚当一个，亚当竟然没有足够的精神上的勇气来拒绝她。撒旦的毒箭一般的舌头发生了作用。他们从此堕落了。　　　　
　　　　（3）乔叟的看法　　　　
　　　　乔叟的《赎罪僧的故事》中，赎罪僧认为酒醉癫狂是荒淫无度的勾当，他接着说：　　　　
　　　　啊，可诅咒的饮食过度，它是我们人类堕落的起源，直等到耶稣以他的血为我们赎了罪！请看，这个罪恶的代价有多大，全人类都为了饮食过度而从此不能自拔了！　　　　
　　　　（4）霍桑的看法　　　　
　　　　霍桑的《红字》第2章《市场》中，当海丝特佩戴表罪恶的红字出现在大庭广众面前时，作者是这样描绘她的：　　　　
　　　　在这群清教徒中倘若有一个罗马教徒的话，他会立刻从这个美丽的妇人、艳丽的服饰、优雅端庄的神态以及怀里的婴儿联想圣母——一个吸引无数画家竞相描绘的形象。只有经过对照，才更容易想像出神圣的母性，正是她手中的婴儿才使世界免遭灾难。然而，正是此时此地，人性中最神圣的地方却深深埋藏着罪恶，为着这妇人的美丽，世界变得愈加黑暗，为着这新生的婴儿，世界愈加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