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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袖子-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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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说,“我们走吧,这里没有我们的事。”    
    他们走进玉子的化妆室,玉子从化妆桌抽屉取出皮包,她看见桌上的胶片盒,挺沉的,她还是放了回去。伸手关门时,突然看见墙上,镜子旁边,有一行铅笔涂描的字,写得挺大,不可能看不见,哪怕是她此刻如此心不在焉。    
    东京北 群马县伊势崎三里町南向路142号    
    “这是什么?”少年问。    
    玉子想了一下:“这是山崎导演的字,他母亲的地址。”她凑近去摸字,手指在上面顺字形走移动,喃喃自语:“这么说,他到过这儿,写在这里为什么呢?”她绝望地闭上眼睛,是的,她再也见不到他了。    
    “他是告诉你什么事。”少年说。他想了一下,鼓足勇气说:“厂里人都说,你是她的情妇。”他又加了一句,“但是我不相信。”他的口气有些犹疑,还有几分嫉妒,一个男孩的嫉妒。    
    玉子不说话,她的手指在 “142号”上面划过。从字迹来看,山崎写这几字时是平静的。    
    少年转过身来,眼睛火热地朝玉子看。他的手指也跟了上去,却拿起她的眉笔,走到她的身后,在她的手指上调皮地划了“?。”    
    玉子拍拍少年的肩膀,解慰地说:“小罗,你是小孩。你不懂这些事。”    
    少年张开嘴想说什么,止住,最后还是说出来:“我警告你,玉子姐姐,不准叫我小孩!”    
    玉子想笑,却笑不出来。空气里有种沉闷的气氛,玉子装着不在意地看化妆台的镜子,却看到少年脸色阴沉地看着天花板。她再去看那墙上的字时,左脚一歪,人就如鸟儿一般坠落在地上。少年一下蹲在她的面前,“伤哪儿了?”    
    她捂着左脚踝说:“被那些人踢的。人要倒霉躲都躲不过,刚才没疼,现在忽然疼得不行。”    
    他看了看她的左脚,把她扶了起来。    
    她说,“还行,没事。”    
    两人慢慢走到街上,玉子额头上沁出汗水来。少年撑着她往前挪步,咬着牙,皱着眉。    
    “伤得厉害吧?”少年关切地问。    
    她摇摇头。但是少年不由分说,半蹲下,让她攀到他肩膀上,然后抓起的腿就背了起来。玉子觉得不雅,但是无法抗拒,因为走路很疼,遇上稍有坡度的地方,左脚就好象已折断骨头一般痛。    
    他们走在平时繁华的光复路上。虽然那些日本人开的店铺都关着门,人还是比别的街稍多一些,不过皆是办丧一样板着脸匆匆走过。这“办丧”两字一钻入玉子的脑海,她闪出第二个念头――看山崎写在墙上的字后,就是不吉利。山崎说过,“人心所愿,捱不过天命。”她是太不懂熟重熟轻。她脑子迷糊了,山崎既然已决定了他的一切,可为什么要写那些字。这想法,让她的心突然好疼,她的明星梦,宛如一个易碎的万花筒。她摇摇沉重如铅球的头颅。    
    两人拐进一条寂静的小巷子。    
    丰乐路与复兴路完全是另一番天地,全是欢天喜地的人群。虽是八月份,长春的傍晚凉爽适人,这些人敲着鼓唱着歌,像在庆祝着什么。    
    少年背着玉子,抄一小巷去看大夫。他们找到一家诊所,医生被家人从楼上叫下来,他长衫布鞋,两鬓灰白,有一把年纪了,但双目有神。老医生仔细地检查玉子的脚后,他对焦急的少年说:“骨头没伤,消消毒,你姐包上药就无事。”    
    玉子朝少年一笑,顺着大夫的话:“小弟,你看,我说没事吧。”    
    “大夫是安慰你。”少年说。玉子正要叫老医生给少年看头伤,老医生先她一步叫少年:“你坐下。”    
    玉子看着医生给他揭开布带,上药,裹上纱布。    
    “千万别沾水,免得伤口感染,一感染事就大了。”大夫严肃地说,“事大,就是人命关天的事。”    
    玉子听得脸都白了,少年低声对玉子说,“大夫逗你呢。”    
    走出了这家看上去毫不起眼的诊所,玉子再也不让少年背她了,她的脚经老医生一捏拿,听到叭叭骨关节响,就舒坦多了。少年这次没有勉强她,他与先前判若两人,变得有礼貌有规矩,虽然双臂扶着她,但身体保持一定距离。    
    前面就是岔路口,玉子索性丢开少年的手,自己慢慢向前走。    
    “你没有事吧?”少年问。    
    “真能走了。”玉子说。


第二部分我恐怕真是喜欢上他了

    两人说着到了岔路口上,一条路通向玉子的家,一条路通向少年的家。他们停下脚步,也没看对方,几乎同时说,“那就……晚安!再见!”    
    他们各自走了好几步,回过身来,发现对方也在回身着,都有点窘,便毅然掉过头来,朝自己的那条路走去。    
    警报偏偏就在这时又响了。他们一愣,停住脚步,转身。少年担心玉子的脚,几乎是飞奔过来,像一个男子汉一样,手臂撑起玉子,“我来背你,进防空洞。”    
    玉子摇摇头,抓起他的手,想也未想似地说:“到我那儿去。”这整个一天,她被弄得四分五散的魂,到了这刻像是回到她的脑子里。她也要决定她的一切。好的,山崎先生,既然那第一个音符已开始,当然,一个个音符便会跟上,有快有慢而已。    
    满映厂宿舍是日式房子,有平房,也有公寓,公寓有大阳台,也有两层楼的。一共四幢房子在这条小街上里面,玉子住最里面一幢两层楼的。她的房间在楼上,楼梯在左边,像是后加盖的。少年接过玉子的钥匙,先上楼,帮着她开了门,然后下来背她上楼。    
    两人进屋来。室内家具完备,不大,但一人住算得上舒服。少年先脱掉鞋,又帮玉子脱掉鞋,才把她扶到榻榻米上。面对一个半躺在室内的女人,他显得手足无措,转身赶紧告辞。    
    “我还没谢谢你。”玉子叫住他。“你救了我的命。”    
    “不,是你救了我,”少年吃惊地看着她说。    
    两人都未能往下说,他们都知道对方说的是遭遇路人袭击的事,又不至于是那件事。    
    好了,玉子对自己说,回到家后,她才记起这一整天发生了多少事,一辈子也不会发生的事,统统发生了。生平第一次在同一天里经历了对一个人的讨厌到不讨厌的过程,经历了另一个人对她的承认――舍弃――重新承认的过程。她仿佛看见了那个人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山崎这个名字冒出她的脑子,在录音棚她与他对峙那一幕近在眼前,她与他之间的约定就抛在千里之外,甚至想有多远,就有多远,虽然当时只不过是移走了一寸而已。    
    看来一切都已结束,或许一切都在开始。她刚想站起来,却右脚踩在左脚上,自己踩了自己扭伤之处,有比这更愚蠢的事吗?她痛得额头汗沁出来,她坐在地上,手捂住自己的脚揉。玻璃丝袜脏又黑,她讨厌自己成了这个样子,忙扯了裙子下摆遮住。    
    少年在门口,声音很低,“你有酒吗?”仿佛是怕她一时改变主意,叫他立即离开这房间。“很痛,别忍,想叫就叫。”    
    玉子告诉少年在厨房柜子里有瓶伏特加酒。他拿了一个碗,再取了火柴。他把酒倒了些许在碗里,再把自己的手帕拿出来,这才到了玉子跟前。他抬起脸来,对她说:“玉子姐姐,请你别怕。”    
    “哟,看来你是想医我?”玉子把有点红肿的左脚伸出来,有些调皮地说:“我不怕,我干吗要怕呢?”    
    他双手一抱,作了个揖:“对不起了,玉子姐姐。”说完,他把她的裙子往上撩开,把她的玻璃丝袜褪掉,露出一只好秀气的女人的脚。他划火柴,把浸在酒里手帕点燃。这才把燃着的绿火焰抓在手里,轻轻揉在她的左脚踝上,那火粘在他的手指上,再转到她的脚踝的经脉上,他的手指轻轻地揉她伤痛的脚踝。    
    她本来咬住牙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她看他的眼光变了,她在他的五官上巡视。他的头发搭了一缕在额前,很俏丽,他的眼睛,不仅仅是湿湿的。这感觉真是奇特!她心里咕哝,这小子真是心细如发,待人怎么像女子一样温存!我恐怕真是喜欢上他了。


第二部分不经意两人的身体相触

    有人敲门,玉玉警觉地问:“谁呀?”    
    “小姐,送热水的!”    
    玉子让少年去开门,一个中年人脱了布鞋,担着两桶热气腾腾的水,进屋来。玉子让伙计担到卫生间里。她路过巷口时,让老虎灶的伙计送热水,本以为今天会等很久,没想到,这么快就送到。看着伙计往大木桶和瓷盆里倒水,她客气地问了一声。    
    “今天倒霉透了,要热水的人少。”伙计不高兴地说,挑着两个空桶,拿着钱走了。    
    “哐当”一声,门关上。    
    玉子进了卫生间,大约十五分钟后出来,她脸和头发都湿湿的,她慌里慌张地把自己清洗了一番。少年惊异的神情,她有些不自在,站在柜子前,从里取出衣服,对少年说:“请背过身去等我几分钟。衣服脏了,不舒服。”    
    少年说:“多长都没问题。”    
    他侧过身去,窗外仍是一片白桦林,风景依旧,风景也不依旧,天黑得幽深红得淡泊,气温一下降了好多度,风从树林那边吹过来,拂动着卷起的窗帘子摇摇摆摆。他注意到房间里有些布垫,手工做得很细,有意与布垫的颜色相反,红布黑线,黑布红线。墙上贴了剪纸,全是樱花的各种变形,奇怪的是皆成一个圆圈。窗框很洁净,有一根长长的头发丝,他轻轻地拈起来,放在手心上。头发丝不好意思地滑动,他害怕似它跑掉,就握在手中。    
    玉子关上柜子。背着少年,脱掉脏的裙衣。    
    少年握着那根头发丝,坐得安静。耳畔是玉子脱衣服的声音,玉子穿衣服的声音,系带子的声音。少年本来看着白桦林的眼睛,在那些声音中慢慢闭合了。玉子打上木柜的声音,她在翻找什么呢?她为什么不到那个卫生间去换衣服,可能是因为那儿太小,她的腿不方便。不过这样的信任,让他心里舒畅。    
    “好了,小罗,请转过身来吧。”玉子温和地说。    
    他转过身去,心一惊。玉子穿着那件绿袖绸缎的布拉吉,就是他第一次在化妆室遇见她的那个模样,所不同的是:她含着笑,看着他。    
    “你也换换,身上衣服太脏了。”玉子把一套干净的衣服递给他,不知什么男人留下的衣服。“你不会介意吧?”她大概是看出他心里的想法,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哪里会呢?”少年腼腆地一笑,接了过来。    
    “这样吧,我给你准备好热水,你洗个澡。”她转身朝卫生间里去了。    
    水声使少年心都跳起来,他按住胸口。隔了好一阵,卫生间门打开了,玉子脸上有水气,她站在那儿,抚抚头发,向他招手:“来吧。小罗。”她叮嘱少年:“注意头上伤口,别沾上水。”    
    少年进去了,这窄窄的卫生间就他和她俩,他脸红了。    
    玉子看看木桶里的水,弯腰把瓷盆里的水也倒进木桶里。她经过他的身边,不经意两人的身体相触,她受惊似地退出卫生间。少年脸红得更厉害,他伸过手去,把门关上。这木桶看上去是讲究的玉子请人专门打制的,高过膝盖,算不上很大,却也可以坐进去。而且水温正是他所喜欢的,不冷不热,比大澡堂的水温还舒服。生平第一次用浴桶洗澡,而且是在玉子的浴桶里。他拍拍自己的脑袋,揪揪自己的头发,有些痛,是真的,这一切的确是真的。这不,干干的毛巾就放在他的右手边的小木凳上,肥皂压在毛巾边上,美丽的玉子还是个细心的女人。    
    他揭去身上所有的衣服,衣服坠地,他赤裸着跨入浴桶。让身体尽可能浸透在水里,空气里弥漫着一个女子的特殊芬香,他悄悄地,不为人知地喜爱她,差不多整整十年!他闭上眼睛,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今天有靠得这么近的机会,真是太幸运。他吞了一口水,连这水都是香甜的。他有好一阵子睡着了。水渐渐凉了,他才醒神,取过肥皂抹洗头发,再仔细地往身上抹,两腿间的那东西胀大,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大,而且硬。    
    他站起来,弯下腰看,还是硬硬的,火烧般难受。他用水浇在上面,没用。全身又全浸在水里,什么也别想,没用。因为他眼里心里全是浴室外那个女子。    
    他一下不知所措,迅速从水里站起来。取过干毛巾擦身上的水珠,准备换衣服,却发现忘了把衣服带进来。他窘得不知如何办才好,玉子听到里面的声音,明白了局面。门轻轻推开一条缝,玉子坦然地把衣服放在门前,少年条件反射地用毛巾遮住自己的下体,满脸羞红,心跳加快。听到她退了出去,门关上的声音。他出浴桶,站在脏衣服上,把那叠得整齐的衣服一一穿上,有些宽大,不过干净的衣服很舒服。    
    玉子趁少年洗澡的功夫,已经做好了饭菜,正在摆碗筷盘勺。    
    他忐忑不安地坐在矮几前,上面有几样他看到过但是从来没有尝过的日式菜。他不知道如何下筷。玉子突然想起什么,把遮住厨房油烟的头巾揭掉,从柜子里找出了一瓶伏特加酒,又取了两个酒杯。她拿起洋火柴,往一个瓷烛台上半截蜡上点火。    
    “烈酒,”玉子高兴地说。“你们老家的。你倒酒吧。”


第二部分美得让我掉了魂

    听到这话,少年手里倒着酒,心里很惭愧:他没有喝过伏特加,他只喝过中国的“烧酒”,他不喜欢那味道,绕过自己面前的酒杯,可玉子拿过酒瓶,给他斟上了。    
    玉子举起杯子,碰了一下少年的杯子,刚要说什么,突然,警报又响起来。他们就什么也不说,喝了一口,少年呛了起来,但是玉子喝一口,却觉得很满意,一口就喝完了杯子里的烈酒。    
    “你去防空洞吗?”玉子问他,却没有等他回答,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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