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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山-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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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降到水平面以下。低洼处被过往的牲口踩出一个个没膝深的大泥坑,遇到这样的地方,为免靴子陷进泥里,行人就从旁绕过去,走得多了,又在路边踩出一条条的毛毛道。路旁的树木压满了沉甸甸的绿叶,似乎经过一个漫长的夏季,它们已经厌倦了生长,一棵棵垂头丧气。但并不是由于干旱,这一夏雨水充足,路边河水深沉,悠悠流淌。    
15分钟后,艾达来到过去由门罗主持的小礼拜堂。和查尔斯敦那些漂亮的石头教堂比起来,它建筑之简陋还赶不上一只捕鸟器讲究,但它各部分的格局——那斜斜挑起的人字形屋顶、长宽高的比例、简单的尖塔——都明显地透出大方和雅致。门罗对小教堂生出了深厚的感情,它简洁而一丝不苟的造型正好迎合了他晚年淳朴的心境。许多次,当父女二人从河边走向这里时,门罗会说:这正符合神在本地的独特表达方式。    
艾达爬到小山上教堂背面的墓地,站在门罗的墓前。黑色的泥土上刚长出稀疏的野草。还没有墓碑,艾达没有按照当地的风俗,在坟前安置一块平滑的卵石,或竖起一根栎木牌,上面浅浅地镌刻着死者的姓名和生卒年月。她从县城订购了一块刻好铭文的大理石墓碑,但尚未运到。她把野花放在坟头,捡起先前放置的一束。它已枯萎,被雨水浸得湿溻溻的。    
门罗去世的那天,是在5 月。艾达带着一盒水彩和一张画纸,准备去小溪下游临摹刚刚开放的杜鹃花。她走出房门,看见门罗正靠在梨树下的一把条纹帆布凉椅里读书,就停步随便聊了几句。门罗似乎有点儿疲倦,他说可能连坚持看完这一页的精神头都没有了,很快就得睡着。他让艾达回来时把自己叫醒,他可不想一直睡到傍晚潮气起来,还说恐怕他已经到了得有人搀扶才能从这么矮的椅子里起来的年龄。    
艾达离开不到一小时,走回院子的时候,她瞧见门罗四仰八叉地躺在椅子里,嘴巴张着。许是打呼噜呢,她想,吃晚饭时可以打趣他,竟然青天白日的让自己露出这么不雅的姿态。她走上前想叫醒他,这才看见他的眼睛睁着,书也掉到了草地上。她跑上最后几步去推他,但手刚一接触到他的肩膀,她就知道父亲已经死了,因为他的肌肤没有丝毫生气。    
她出去求助,跑几步走几步,尽力快赶,抄近道跨过山脊,沿坡而下来到河边的大路,不远就是斯万哲家。在这条路上,他们家是最近的邻居。斯万哲一家人是她父亲教堂的会众,艾达刚搬到山里来不久就和他们认识了。赶到门口,艾达已经气喘嘘嘘,泣不成声。没等艾斯科。斯万哲把马车套好,雨就从西边过来了。当他和艾达一起赶着马车绕道返回山坳时,天色已晚,门罗全身精湿,脸上落着几片山茱萸的花瓣。艾达丢在梨树下面的水彩画,被雨水淋得绿一团粉一团,成了看不清眉目的大杂烩。    
当天,艾达在斯万哲家过夜。她没有一点困意,躺在床上,欲哭无泪,久久地想着要是自己能死在门罗前面就好了。不过,她心中明白,受自然青睐的是另外一种次序:父母先去,然后才轮到子女。但这是一个残酷的安排,并不能使痛苦减轻,让人安慰,因为遵照这一规律,就意味着幸存者将成为孤儿。    
两天后,艾达把门罗葬在鸽子河的支流小东岔河近旁的小山包上。上午天清气朗,从冷山吹下阵阵和风,整个世界都为之舒展起来。空气也临时转性,湿度极低,所有物体的色彩和轮廓都异乎寻常地鲜亮真切。四十个身穿黑衣的人几乎把礼拜堂坐满了。布道坛前,打开盖子的棺材放在一张锯木台上。门罗的面孔在死后整个萎缩了,松弛的皮肤受不住重力牵扯,面颊和眼窝都陷了进去,鼻子显得比活着的时候更窄更长。一只眼睛没有完全阖上,缝隙中透出惨淡的眼白。    
艾达把一只手拢在嘴上,扭身隔着过道对旁边的一个男人轻声说了几句话。他站起来,伸手到口袋里摸零钱,叮当几声脆响后,掏出两枚铜币。他走上前,在门罗的两只眼睛上各放一枚,因为,如果单放在睁开的那只眼睛上,就会显得不伦不类,让人想起独眼海盗。    
追思悼词都是即兴而做的,因为附近再没有别的和他们同一信仰的正式牧师,而当地各浸礼教派的牧师都拒绝主持葬礼,只因门罗未能和他们一样,信仰一个耐心和仁慈都极其有限的上帝。门罗宣讲的教义实际上是,神不可能有和人一样的弱点,决不会因性情残暴而肆意地践踏人类,直至我们鲜血喷涌,浸透他的白袍。相反,神以同样疲惫而无奈的目光怜悯地注视着所有人,不论是最好的还是最坏的人。    
所以,葬礼只能由会众中的几位男士致悼词,应付过去。他们一个接一个忸怩地走上布道坛,下巴几乎抵到胸口上,省得直接面对会众,尤其是坐在女士席第一排的艾达。她的衣裙,是头一天才染的,颜色墨绿,像公鸭头上的羽毛,染料的香味还没散尽呢。艾达面容沉痛,脸色煞白,像被抽出来的筋。    
布道坛上,大家笨嘴拙舌地赞扬门罗的博学多识和其它的优点,说自从他离开查尔斯敦来到这里,就像一盏明灯一样照亮了社区;他们讲起他做过的许多琐碎的善事,他为人提供的通达的建议。艾斯科。斯万哲也站起来发言,与其他人相比,他更健谈一些,但紧张则是一样的。他提到痛失亲人的艾达,说等她返回查尔斯敦,大家都会非常思念她。    
之后,会众中的六位扶灵人将棺榇扛到墓地,并用绳子把它放到墓穴中。棺木放妥后,大家站在墓穴旁,另由一人致最后的悼词。他回顾起门罗超凡的精力,他如何为教堂和会众不知疲倦地服务,以及他突如其来的衰老,并最终投入死亡永恒的睡眠。发言者似乎从这些简单的变故中看出了生命的无常本质,神的意旨是使其成为对所有人的一个启示。    
向墓穴中填土的时候,大家都默立在一旁,但中途艾达不得不转过头去望向山谷,才能忍住悲痛。墓土填实并垒起坟丘后,大家才转身走开。莎莉。斯万哲抓着艾达的胳膊肘,拉着她一起下山。    
——你就先住我们家吧,直到准备好回查尔斯敦,她说。    
艾达停下脚看着她。我不会马上回查尔斯敦的,她说。    
——天!斯万哲太太说,那你要去哪儿啊?    
——布莱克沟,艾达说,我会留在这里,至少呆一段时间。    
斯万哲太太眼睛干瞪了半天,把到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那你打算怎么生活呢,她问。    
——我也不是特别有数。    
——今天可不许你一个人回到那栋黑乎乎的大房子里。到我们家吃晚饭,住到你准备好了再走。    
——真要多谢你,艾达说。她在斯万哲家住了三天,然后一个人满怀恐惧地回到空荡荡的家。三个月之后,恐惧感多少淡了一些,但艾达并不觉得好过多少,因为现在的新生活似乎只是悲惨未来的一个序幕,她从中可以预见到,有朝一日自己将成为一个精力日衰的老妇人,被孤独的浪潮淹没。    
艾达离开坟地,一路下山,回到大路上后,她决定继续朝河上游方向走,抄近道返回布莱克沟。这样除了能快一些,还可以经过邮局,而且,顺道路过斯万哲家时,也许他们会请她吃点晚饭。    
路上艾达碰见一位老太太,她赶着一口红猪和两只火鸡,要是它们乱跑,就拿手里的柳条抽打;随后,又有一个人从后面赶上来,他佝偻着腰,端着一锹烧得冒烟的木炭,从她身旁快速走过时,脚步不停,扭头咧嘴朝艾达一笑说,他家的火熄了,这是跟别人借的火种。紧跟着,艾达又在路边看见一个人,把一个沉甸甸的黄麻袋吊在一根栗树枝上。树上高高地停着三只乌鸦,它们静观下面发生的事情,一致缄默不语。那人身材粗壮,手持一根断掉的锄头柄,对着麻袋又锤又擂一阵猛打,弄得烟尘四起。他嘴里还念念有词,对麻袋不停咒骂,看光景似乎他没过上舒心日子,罪魁祸首就是这麻袋。沉闷的击打声、他喘气和数叨的声音,以及为每一下痛击寻找立足点而在泥土中移动脚步的声音响成一片。艾达迷惑不解地看着他,本来已经走过去了,又掉头回来,问他究竟是在做什么。打豆子脱壳,那人说。他明白告诉艾达,在他看来,袋子里的每一颗豆荚都可恨。他怀着仇恨耕地、播种,带着仇恨架秧、锄草,带着仇恨看豆子开花、结实、长大。摘豆荚的时候,入手的每一个都要被他咒骂,然后像甩掉脏东西一样丢进柳条筐。整个过程中,连最后的吃也算上,他唯一喜欢的,就打豆子这一环。    
艾达赶到磨坊的时候,天上的雾气还没散尽,但围巾戴在身上已经感觉太热了。她摘下围巾,卷起来夹在胳膊底下。水车轮转动着,不停地把水倾入退水槽内,水花飞溅,哗哗作响。艾达把手放在门框上,感觉到整栋房子都随着水轮、齿轮、机轴和磨盘的转动而震颤。她把头探进门内,在一片机械运转的吱吱咯咯声中提高音量叫道:皮克先生?    
昏暗的房间里混合着干玉米、朽木头、长着青苔的引水槽和流水落下散发的各种气味。从房门和两扇小窗透进的微光穿过空气中浓密的玉米粉尘,形成几道昏黄的光柱。磨坊主从磨盘后面走出来,两只手互相搓了搓,扬起更多的灰尘。他来到门口,迎着外面的光亮,艾达这时瞧见他的头发、眼眉、睫毛以及胳膊的汗毛上都挂着一层灰白色的玉米粉。    
——来取信?他说。    
——如果有的话。    
磨坊主走进邮局。所谓邮局,不过是一间靠着磨坊搭建起来的小小棚屋。他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封信,翻过来掉过去地端详了一番。艾达接过信,插进口袋中西蒙斯写的那本书里,然后继续沿路朝斯万哲家走去。    
艾达看见艾斯科在牲口棚旁边,他正弯身用锤子往车轱辘里打一根自己用洋槐树枝削成的销钉。看见艾达从路上过来,他放下锤子,直起身,两手支在车辕板上,一双手的颜色和粗糙程度几乎看不出和车板有什么差别。他的衬衫已经被汗水湿透,艾达走到近处,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湿陶土般的味道。艾斯科瘦高个子,一头干草般乱蓬蓬的灰发向上支楞着,好像山雀头顶的羽冠。    
他很高兴有个借口可以歇口气,陪着艾达穿过栅栏门回屋。艾斯科一直把木栅当成拴马桩,栅栏的尖头已经被百无聊赖的马匹咬得参差不齐。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光秃秃的,没有任何装饰性的树木和花草,只有五、六棵高大的栎树和一口带盖的水井,这在一个处处流水的地方可是个少见的东西,不过,谁叫他们家住在“无河沟”呢?房子很大,曾刷过白漆,但巴掌大的油漆已经一块一块地脱落,所以说它现在看着像一匹花马也不为过,不过用不了多久,它就会全部变成灰色的。    
莎莉坐在门廊上串豆荚预备做干豆角,头顶的椽子上已经晒起了长长的五大串。莎莉浑身上下珠圆玉润,皮肤晶莹光洁,像打了一层蜡,已经花白的头发被散沫花染色剂染得跟骡子背上的毛似的。艾斯科给艾达推过一把靠背椅,又进屋给自己搬出一把,坐下来剥豆壳。谁也没提到吃饭的事儿,艾达仰头看看灰白的天空,亮处太阳所在的位置表明下午已经过去了一半。她略有些失望,斯万哲两口子肯定早就吃过饭了。    
三个人默默地坐了一小会,耳中只听捏开豆壳的噼啵声、莎莉的针线穿过豆荚的哧哧声,以及屋内壁炉上的钟发出的好似用指关节敲打盒子一样的滴答声。艾斯科和莎莉舒坦地干着活,有时不约而同去筐里抓豆子,两人的手就碰到一起。他们的动作都慢悠悠的,不急不忙,互相之间温情款款,每拿起一颗豆荚,也像是带着无限怜惜。虽说有孩子,他们的婚姻却保持了通常无子女家庭才有的那种浪漫情调,两人之间的热恋期似乎一直没有彻底结束。艾达知道斯万哲两口子是温馨的一对儿,但并不觉得他们的融洽关系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从小就与一位鳏夫一起生活,艾达心里对婚姻该是个什么样子并没有真正的概念,也不清楚日复一日的共同生活是多么不易。    
他们的话头从战争开始。前景似乎不妙,联邦军已经开到了山的北边,如果报纸上彼得斯堡堑壕战的报道可信,弗吉尼亚的局势也日益危急。艾斯科和莎莉对这场战争究竟是怎么回事可说是一无所知,他们只清楚两件事:其一,总体来说他们反对打仗;其二,艾斯科已经上了岁数,农场上需要有人帮手了。再加上其它许多原因,他们将很高兴看到战争结束、看见儿子们从大路上走来。斯万哲的两个儿子都去参战了,艾达问有没有他们的消息。但夫妇俩已经连续几个月没收到他们的只言片语了,甚至连他们在哪个州都说不上来。    
斯万哲夫妇从最初就反对战争,并且和许多山里人一样,直到最近还大体上对联邦军抱有同情。但到如今艾斯科已经对双方都心怀怨恨,而且几乎是同样地惧怕。联邦军步步推进,现在和他们只隔着北面的高山,艾斯科担心他们很快就会来抢粮,想拿什么就拿什么,把人洗劫一空。他刚去过县城,一个消息传得满城风雨,柯克和他率领的北军已经在州边境附近发动袭击。他们在天蒙蒙亮的时候突袭了一户人家,洗劫了农场,凡是可以吃的东西,不管是粮食还是活物,能带走的统统带走,末了还一把火烧了玉米仓。    
——这就是所谓的解放者,艾斯科说。而我们自己那一帮人也好不到哪去,甚至更坏。提格和他的民团张牙舞爪地到处叫嚣,像一伙子强盗,横行霸道,怎么对他们有利就怎么来,其实就是一帮想方设法逃避兵役的渣滓。    
他听说艾伦德夫附近有一家姓欧文斯的,在吃晚饭的时候被民团的人赶到院子里,提格说他们是亲联邦分子,而且有红绳会成员的嫌疑,因此所有钱财一律得没收。他们先是把房子拆得七零八落,之后又用马刀在院子里插来插去,看哪儿有刚挖过的新土。他们抽了欧文斯一顿耳刮子,接着又打他的老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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