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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问官-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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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呀,传达先生!早咧!”一个副官处的小小勤务兵,昨天见他随同传达长到过副官处,对他起了新的恭敬。    
    这是他第一次被人喊传达,虽然传达下为加了先生字样,一个羞惭扑上心来,再不好意思向这勤务兵请教了。同这小兵点了点头,做一个微笑在脸上,他就走开向大堂这一边来。望钟,钟是欠二十分到五点。    
    ……今天我是传达了呀,以后也是!“传达,这里来”,“传达,你且去”,这里那里,都会追赶着叫喊传达!一堆不受用的字眼,终日就会在耳边亲密起来,同附在头上的癞子一般,无法脱离,真是可怕……    
    然而,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正如此时提篮里的胰子牙粉一样:委屈,受下去是应当,除非是不到这里来。不到这里来,他就是学生,人家不会叫他这样一个不受用的名称,从这名称上得来的职务上牵累,也不至于——自己要想洗脸,就自由大大方方把新牛肚布的手巾擦了胰子,在热水里把脸来擦,且即可从面盆的搪瓷上,发现自己那个脸上满是白沫子有趣的反影,是颇自然吧。    
    他希望再遇到承发处那个书记一面。他们同过学,见到时,就可以谈两句话,且互道“晚上好”“早上好”,虽然客气却两方面都不损失什么的话语,到末后,就可将一切所不知的事问那人,就譬如说,洗脸、吃饭、解溲等等地方,以及职务上的服从、对上司的礼节。比这不能再缓的他也要知道,一个普通上士阶级传事兵是实支月薪若干元?发饷是不是必要到一个月以后?从昨夜他就计算起,零用中,他至少得理一回发,不然,实在已长得极难看了。且嘴边也象毛茸茸的,纵不是胡子,也不雅观。他不愿意别人说他年纪太小,但同时又不愿意他日在统领大人面前回事之时,因了头发和脸上的细毛,使统领在他实际年龄上又多估了几岁。且把自己收拾得好好的,展览到一班上司同事前头时,他以为会不至于因了他职务上的卑微而忽视了他的志向。他切望人家从他行为上,看出他是一个受过好教育的人。人家对他夸奖他的美貌,于自己也颇受用。这是他在学校时养成的一个细致的脾气。这脾气,在他想来,纵不能说是好,同坏总还是站在相反一条路上走。    
    承发处的书记,大概还没有起床吧,不见出来。那一对水夫,从外面把水桶里的水随意溅泼着,吹着哨子,又走进大堂后到大厨房去了。不因不由,使他脚步加快也赶了下来。转过大堂,从左边,副官处窗子下,一个小月拱门过去,大厨房,第一面那个无大不大的木水桶已立在眼前了。两个水夫一个一个走上那桶边矮矮木梯子上去,把水哗的倾倒下去。水夫走开时,他还立在那里欣赏那个伟大东西。桶的全身用杉木在两道粗铁条子下箍成,有六尺多高。想到这大水桶里,至少是可以游泳,可以踹水脚,可以打汆子。不会水的一掉下去,也可以同河潭里一样,把人溺死。末后就想到在县里,为水淹死的朋友那副样子来,白白的脸、灰色的微张的眼睛、被鱼之类啮成许多小花朵样的耳朵和脚趾,在眼前活现。    
    脸还是没有洗,他又回到传达处门前了。从窗子外朝自己房里望,先是黑暗,因为方从光明处来,且房中为自己伸着的头阻了光。但不久就清楚了。起花的灰色被盖,老老实实成方形在印花布的垫褥上不动。一个荷叶边白色枕头,也依然卧着。屋顶、白色的棚子,有了许多雨迹,象山水画,又象大篆。地下,象才浇洒过水的样子,且有些地方,依稀还成了有生气的绿色。    
    他第二次想起《文选》,再不忍尽它在床下饱吸湿气了。返到房中,就把箱子里同《文选》放在一个地方的《古文辞类纂》也取出,安置到那近窗的写字桌上去。书是颇好的版本,很值钱,可惜在这略觉不光明的房子里,已不容易在书面上去欣赏那颗“健德庐藏书印”的图章了。    
    他把书位置到大石砚台与红印色大洋铁盒子中间后,又无事可做了。总以为自己应做一点什么事,不拘怎样,打拳、行深呼吸,也是好的。职务,在传达长指示以前,他知道是不须过问的。这时只是为得是自己。但是自己有什么可以抓弄?连洗脸也不能!    
    到后在思想里去找寻,才记到抽屉里那本公务日记来。他昨夜曾稍稍翻过一道,见上头写了许多字,又有在一种玩笑中画下来的各种人脸相,是离开此房一个传事兵遗留下来的册子,名是“公务”,却录下了些私事。随手去翻开,一页上,写得是:    
    今天落雨,一个早晨不止,街上鸭子有的是乐。从窗孔伸出脑袋时,可以看到那个带有忧愁心情的灰色的天。一滴水溅到脸上来,大约是房子漏雨了。檐口边雨水滴到阶前,声音疲人,很讨厌。    
    大堂上地板滑滑的,一个小护兵从外面唱起《大将南征》的军歌进来,向前一撺,一个饿狗抢屎的姿势扑去,人起身时,脸上成了花脸,如包大人,手上的油条蘸了泥,烂起脸走去了。不知以后把蘸了泥浆的油条呈上师爷对,师爷是怎样的发气,护兵是怎样的心抖,担水的子们罪过!雨的罪过!    
    再翻一页是:    
    没事可做,一出门就会把鞋子弄湿,不是值日,又不必办公。将用来写收条的竹连纸,为跌倒到地上的小护兵画了一个相,不成功。但眉毛那么一聚,不高兴的模样,正象从地下刚爬起的他。不久,又见到那小孩子出来,衣裳已换,赤了脚,戴个斗篷,拿一个碗,脸上哀戚已为师爷和颜拭去,但,歌是不再唱了。    
    接到这一页后的,是一张画,穿了颇长的不相称的军服孩子,头上戴了一大的军帽,一只手在脸边摩抚,或者,是前一位同事为那跌了的孩子第二次小心的描到这本子面来的吧。旁边有字,是“歌唱不成了!”又数过一页,上面是约略象“狮子楼饮酒”、“三气周瑜”一类故事画的,不过站立在元帅身边的,却都是军装整齐的兵士,这又是同事的笔调,虽然画是可笑的陋拙,却天真。    
    他觉得好玩,就一直翻下去,或者是空白,但填上了晴雨日子,或者记了些关于公事的官话,总无味。这本子便用了一些胡画作结束了。不过在一页涂上了两匹鱼的空行处,还有那么一节:    
    后山上映山红花开时,象一片霞。西溪行近水磨那边,鲫鱼颇多,大的有大人手掌大,小的有小孩子手掌小,只要会钓,真方便。    
    他于是便筹画起一根钓鲫鱼的竹竿来,这一个早晨,就让脸上脏着过去了。    
    一九二六年八月廿七日于西山


第五部分 船上第21节 哨兵(1)

    嘿嘿,当军人难道怕鬼么?真是!    
    鬼这东西,据大家说,又象是有,虽然都不曾见过。    
    仍然是据说,在黑的不光明的地方,庙宇类毛房类荒凉肮脏少有人去的地方,鬼就很多很多。它们借此筑了营盘。所谈的是国家主义。倘若什么一个外路人来临,这人火焰又低,样子萎靡,就想方法去逼迫、恐吓,或借此勒索酒食,不同人间两样。    
    若另一据说是可信,则鬼多的地方,怕也再没有比我们道尹衙门为更多的了!在白日,太阳挂在天上还是黄黄的时候,就听到鬼叫,类乎喊人。这不是鬼么?倘若是有了疑心,许多许多人都愿意费了颇大的力量来证明的,他们且敢发誓。这我们可以不必更疑心这类证明人是受了鬼之类若干津贴,这类人为鬼的暗影占据了全心,是苦够了。    
    “军队中人怕鬼,那不是很可耻的笑话么?”然而在沙坝地方却并不能从这事上,为那滑稽的估定,说军队是懦怯来。这也是沙坝人一个顶特别的地方。他们当兵,不怕死,不怕血,不怕一切残酷的事。谁都能够如看戏一样,平心静气的站到北门外土阜上看刽子手把匪人开腔破腹,欣赏那临刑前的苦闷、微嘶、长叹。倘若是运气坏的话,让山上大王捉去,“如法炮制”,绑在柱子上取肝取心,刀尖子陷进胸脯时,脸上颜色都不必变,也成了他们的义务。    
    但为鬼之类占据了心的人呢,从老爷到火夫,随手抓一个都可为这话的证明。    
    他们怕鬼,比任何地方都凶。刽子手很自然的把人头砍下,把赏钱得到,到了夜里出门,恐怕遇到日间那位在自己手下做成的新鬼寻事,又很自然的匀出赏钱之一部分,买纸钱焚化。而鬼呢,象得了这钱后也就慨然放过对它行凶的人,安分的又到阴间游荡去了。    
    怎么样就成了这样一个民族?那是不可知的。大概在许多年以前,鬼神的种子,就放在沙坝人儿孙们遗传着的血中了。庙宇的发达同巫师的富有,都能给外路人一个颇大的惊愕。地方通俗教育,就全是鬼话:大人们在孩子还很小的时候,就带进庙去拜菩萨,喊观音为干妈,又回头为干爹老和尚磕头。家中还愿,得勒小孩子在大红法衣的大师傅身后伏着上表,在上表中准许他穿家中极好的衣裳,增加他对神的虔敬。县里遇到天旱,知事大人就斋戒沐浴,把太太放到一边,自身率子民到城隍庙大坪内去晒太阳求雨,仰祈鬼神。人民的娱乐,是看打黄教时的“牛头马面”、“大小无常”。应当出兵与否,赶忙去问天王庙那泥像。普通一般人治病方法,得赖灵鬼指示,医生才敢下药。    
    还有,你到副官处去——就是我们驻道台衙门的军部副官处去,就很容易听到象下面一类对话:    
    ——是呢,报告副官,那真是鬼!    
    ——你真见么?    
    ——难道还是假么?    
    于是副官再说一句话,就是“快去买一点纸钱”了。    
    另一件事呢,是关于副兵偷钱的事。    
    ——禀告大人,我并不偷!    
    ——不偷吗?那很好。但你得到天王庙去明明心!    
    结果是,即或是不曾把副官大人荷包里钞票用过买什么的副兵,也只好委屈承认了。因为如果你再辩下去,当真就得到天王爷前去,拿一只公鸡,咬下头来喝了鸡血,且大大的赌一个咒!即使这事不怕赌咒吧,但在神面前,发觉了另一件不名誉的事情,这很难说。这副兵把“一面是去神前冒险,一面是承认后在存饷下扣还两串,加上一点钟太阳下立正受晒的惩罚”,取了后面的一种。    
    要断一种案,对犯人又实在指不出他是应在法律下生或死时,遇到聪明一点的法官,于是主意就有了。牵到神前去,凭了,判他的刑罚。掷下地去的是一覆一仰,或双双仰卧,则这人为神所赦同时也为法律所保护,生下来了!若地上竹是双覆,那就用不着迟疑,牵去杀了完事!    
    在这地方竹的权威是如此之大,也是大家应知道的。    
    或者问:道尹衙门里,什么地方鬼之类最多?则都会说是那两个长长的阴暗狭隘的走廊。一端是可以到达军法处,一端是可到达副官处。长廊就是连结这两处的一个捷径。廊之下,就是在白日,也点那么一盏长明灯,摇曳着它的灰焰的。军法处那一边设了临时监狱,关了不少待决的囚人;这一面,副官处,则因了囚人的关系,与军法处接洽的事极多,因此这甬道成了更其有意义的道路。还可以称为颇热闹的道路,当囚人们成串押赴副官处时。    
    廊是既暗且长,还得上下若干石磴,从那端到这端,那种无法排除的冷气,逼人背脊发寒。一到夜里,从这里过身的,总象在冒一个颇大的危险。因此一来,在廊中段,添了一灯同一个岗卫了。    
    以后,又从一个卫兵改为两个,那原由就是因为守卫的就时常见神见鬼,更其胆怯。    
    有了两人,自然就有恃无恐了!但廊道内鬼物的传说,还是一天一天保存下来。    
    这也是该因该因:命里注定。,这样一个坏地方,今天轮到我们中最胆小的寿了。    
    平日又爱谈鬼,又极怕鬼。什么大手呵,大眼睛呵,以及一切一切怪模怪样的大东西呵……大手多在毛房,乘人大便卸裤时,拍人的臀,讨小便宜;大眼睛则随处可见,尤其是长廊的墙上,睁得许多大老老实实觑人,且发冷光,使人战栗。关于鬼之类的描写,又是沙坝地方人所擅长。单是长廊一处,所显的灵异,在长廊还没有添设岗卫时,他就早知道许多了。    
    连副象有意与他为难似的,支配给他的放哨的时间偏偏是四更。    
    三更,不睡的还多,也还好。五更,天快亮了。只有这四更,据说鬼出现的最多!无可奈何,只希望得到一个好一点的同伴。当十六个人为一个连副带领到廊道中换班,先在廊道中站了两点钟的弟兄,见到了换班的人来,欣然能把扛在肩上的卸下,连副喊着口令,照例的互相立正举枪,交代的手续办清后,于是连副就带着那一批弟兄们向别处换班去了。留下给我们寿做伴的是一个新从教练营送来的人,这还是第二次见面,第一次伴着夜程。    
    在这里,外面什么声音都无从听到,清静极了。他知道这时还才一点多钟,距天亮还有大半天。这地狱里两个钟头得想方法来消磨,不然灵魂会为寒气冰瘪,鬼物会真要出现了!于是就去撩拨那位正沉默着把枪扛在肩上大步走着的同伴。    
    “弟兄,你是教练营才过来的么?”    
    “嗯。”    
    “合到你,一共不正是一百人么?”    
    “嗯。”    
    “这里比较教练营舒服自由的多吧?”    
    “不错。”    
    “这里可以偷偷打点小牌,譬如扑克之类,你——会不?”    
    “会是会,不大爱。”    
    “会就好了,我们在什么时候可以打一场。莫太大,输赢三五元就很有了。若是高兴,我可以邀你,”接着又象是对自己说,“董家冲好——还是周妈那里?”    
    同伴对他笑。    
    “我这个是蛮溜刷咧,朋友你莫看我小!”    
    同伴又笑。    
    “你们到教练营时放哨据说是通夜在山上呢?”    
    “是的。”    
    “那不怕么?”    
    “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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