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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潮声-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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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湿而软的,她的足迹清楚的印在沙上,高跟鞋的跟陷进了沙里。跳上一块岩石,她望着潮水涌上来,把那足迹一股脑儿的扫进大海。耳边,霈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思薇,你像海。”“怎么?”“有时和海一样温柔,有时又和海一样任性。” 
  “噢,海并不温柔,海是坚强的,蛮横的。” 
  “谁说海不温柔!你看那水纹,那么细致,那么轻柔,又那么美丽。”她握紧了衣服的前襟,一瞬也不瞬的凝视着眼前的海。言犹在耳,其人何处?潮来了,潮去了,成千成万的小泡沫,在刹那间就破灭了,像她的爱情!走下了岩石,她望着那绵亘的沙滩,他们曾经并肩走过。她也是穿的高跟鞋,他笑着说: 
  “你看到岩石上那些小坑坑吗?都是因为爱漂亮的小姐,穿着高跟鞋走出来的!”那次,由于高跟鞋的跟一再陷进沙里,她赌气脱掉鞋子,赤足走在沙上,并且逼他脱下鞋袜相陪。两组足印绵延的印在沙上,美得像一幅画。她攀住他的手臂,喜悦的念出白朗蒂在《简爱》中的句子: 
   
  “与我同死,与我同在, 
  我爱人,也被人爱。” 
   
  与我同死,与我同在!谁?海浪吗?潮水吗?海是亘古长在的,其他的呢?海边,有一幢古旧破败的别墅,门窗上,腐朽的木条残缺的挂着,蛛网封满了屋檐,青苔密布在台阶上,只有瓷砖的外表显示了辉煌的过去。他们站在门口,曾好奇的打量着这幢阴森森的空屋,以及那蔓草丛生的断壁颓垣。他揽紧了她,感慨的说:“谁知道这屋子里曾经住过怎样的人,而今何在?” 
  她默然,古老的空屋给她过多的感触,正像她初次念到元曲中的句子:“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所有的那份怆恻一样,这青苔碧瓦堆,也一定有他灿烂的一日!在那一刹那,她只希望月圆人久。倚紧了霈,把头靠在他的肩上,她暗暗寻思,光辉灿烂的爱情,会不会也有一天变成这样的断壁颓垣?看到她默默寡欢,霈笑嘻嘻的说: 
  “噢!思薇,这是小说里的房子呢!想想看,这篇小说应该怎样布局?有一对情侣,在一个冬日的黄昏,来到海滨度假,突然间,风雨来了,他们看到海边有一幢古旧的空屋……”“别!霈!”她阻止了他,爱情中不该有风雨,她不愿谈到风雨,也不愿再谈这空屋。 
  这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如今她又站到这空屋的前面,往日的预感居然灵验。光辉灿烂的高楼已成坏槛破瓦。用手蒙住了脸,她不忍再凭吊这幢屋子,更不忍凭吊那份爱情。低低的,她啜泣的喊:“霈!霈!这多么残忍!” 
  一件衣服轻轻的落在她的肩膀上,有人帮她披上一件外套。她大吃一惊,迅速的把手从脸上放下来,泪眼迷蒙中,她接触到的是一对霈的眼睛!张大了嘴,她神思恍惚的、喃喃的说:“霈,你来了!”“小姐,风大了,回去吧!” 
  那个男人深深的望着她,怜恤的说。她一震,立即明白了!这又是那个男人!前一个晚上跟踪着她的男人!她摇摇头,抹去了泪痕,愠怒的说: 
  “你做什么?你是谁?干吗这样阴魂不散的跟着我?” 
  那男人凝视着她,深黑的眸子有股了然一切的神情。好半天,才点点头说:“别那么敌视我,我承认我在跟踪你,已经好几天了。但是我并没有恶意,你相信吗?我只是不放心!你看来这样的……这样的凄苦无助,我不知道我是否能帮助你?” 
  “关你什么事?”她恼恨的喊:“我不要别人的帮助,不要任何人的帮助!”她踢了踢脚边的沙,迎着风,又走向了沙滩。那男人并没有离去,他默默的走在她的身边,他的衣服也还披在她的肩上。在一块岩石前面,她站住了,用背倚靠着岩石,她眺望着暮色苍茫的大海,那男人站在那儿,静静的说: 
  “看到那海浪吗?”“海浪?”她有些错愕。 
  “是的,海浪。”他望着海,深思的说:“当一个浪花消失,必定有另一个浪继之而起。人生许多事也是这样,别为消失的哭泣,应该为继起的歌颂。” 
  她瞪着他,更加错愕,他的谈吐和神情对她有种催眠似的作用,她觉得眩惑而迷乱。这个男人是谁?他知道些什么?风更大了,海浪在喧嚣着。那人调回眼光来看了她一眼,对她温暖的笑笑,嘴边有两条弧线,看来亲切而安详,他那件灰色的夹克披在她的肩上,他就只穿着件白衬衫,敞开着衣领,显露出男性的喉结,风从他的领子里灌进去,鼓起了他的衬衫,但他似乎对于那凉意深深的寒风满不在乎。重新凝望着大海,他低低地念了几句话: 
   
  “……但我为何念念于这既往的情景? 
  任风在号,任涛在吟, 
  去吧,去吧,悲之念, 
  我宁幻想,不愿涕泣泫零!” 
   
  她知道这几个句子摘于拉马丁的诗。茫然的,她继续凝视着他,他又对她温暖的笑了笑,轻声的说: 
  “够了吧,思薇,你对过去的凭吊该结束了吧!” 
  她惊跳起来,紧紧的盯着他。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这并不困难,是不是?”他仍然带着那温和的笑,笑得那样恬然,使人觉得在他的微笑下,天大的事也不值得震惊。“我说过,我跟踪你好几天了,那么,你的名字很可以从你的邻居口中打听出来,是不是?” 
  “你为什么跟踪我?”他耸耸肩,又蹙蹙眉,最后却叹了口气: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颇为懊丧似的说,“像是一种直觉……一种反射作用……一种下意识……不,都不对,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反正一句话,我没有恶意,却情不自已。” 
  她注视他的眼睛,霈的眼睛!和霈一样,他身上有某种使人无法抗拒的东西。她深呼吸了一下,也莫名所以的叹了口气。“你像他。”她喃喃的说,神思恍惚。 
  “像谁?”“他,霈。”“是吗?”他温柔的问,仿佛他也认识霈一般。“来,”他鼓励的抓住她的手臂。“为什么不在沙滩上走走?看,这儿有一粒贝壳!”他俯身拾起了一颗小小的贝壳,水红色的底色,有细细的花纹,晶莹可爱。“多美!”他赞叹的说,把贝壳放进她的手掌中。“高兴一点,思薇,这世界很可爱,并不像你想像的那么绝望!” 
  “你怎么知道我绝望?” 
  “难道你不是那么想吗?” 
  思薇眩惑的沉思了一会儿,抬起眼睛来,她怔怔的望着他,接着,她笑了,自从收到霈的信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笑。他点点头,赞许的说: 
  “笑容比哭泣对你更合适,但愿你能远离悲哀和失意,从这一刻钟开始!”“你是谁?”她问:“对于我,你像突然从地底冒出来的人物似的……你使我诧异。老实说,我从没有和一个陌生人自动交谈过。”“人,总是从陌生变成不陌生!是不是?”他笑着说:“你马上会对于我熟悉了,信不信?” 
  他的笑和表情带着那样自信的味儿,使别人有些不由自主的要去“信”。他们缓缓的沿着沙滩走去,暮色正从海面升起,而逐渐加浓,到处都是一片昏蒙的苍灰色。他说: 
  “你看!那儿有一个老头!” 
  真的,有个白发萧萧的老头正从海岸边走过来,他的衣服破旧而单薄,肩膀上破着大洞,露出里面灰白色的内衣,裤管也全是一块一块不同颜色的补丁。弯着腰,他一面走,一面在捡拾海浪冲上岸边的浮木和枯枝。思薇站定了,好奇的望着那老头说:“他在干什么?”“捡那些飘流物,靠它来生活,这也是生存方法的一种。” 
  思薇摇摇头,这样的生存,岂不太苦!那破敝的衣衫,那瘦弱的身子,孤独的在潮水中捡拾更破烂的东西,靠这些飘流物他能换得怎样的一份生活!一刹那间,对这老头,她生出一种强烈的同情和怜悯之感。老头走近了,她能更清楚的看清他,那一身衣服实在破得可怜,而那被海风和日炙吹晒成褐色的皮肤,都早已龟裂,皱纹重重叠叠的堆在那张久历风霜的脸上。“可怜!”思薇叹息着。 
  “你认为他可怜吗?”他笑笑。“不过,他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可怜,或者,他生活得很快乐和满足,你听,他还在哼着歌呢!”真的,那老头一边捡拾着东西,还在一边唱着歌。经过他们身边时,老头抬起头来,对他们展开了一个亲切而愉快的笑,露出了缺牙的齿龈。 
  “你好!”他对老头打着招呼。 
  老头嘻嘻一笑,可能根本没有听懂他的国语,只高兴的点着头,又走开去捡拾那些破破烂烂了。 
  “能享受生活的人是有福了。”他说,凝视着她。“思薇,他并不贫穷,希望你能比他更富有一些。” 
  她垂下头,一瞬间,她觉得有两股热浪冲进了自己的眼眶,而衷心凄楚。好久好久之后,她才能稳定激动的情绪,而重新扬起睫毛来,当她再望向他时,她知道,这个不期而遇的男人,对她已经不再陌生了。 
  晚上,在台北的一家小餐厅里,他们像一对老朋友一样共进晚餐。他为她叫了一瓶葡萄酒。她向来是滴酒不沾的,这晚却忘形的喝了好几杯。经过酒的薰染,她觉得心头热烘烘的充满了说不出来的东西,双颊如火而醉眼盈盈。用手托着腮,她迷迷离离的望着对面那个男人,那男人像深泓般的眼睛如潮水般对她卷了过来,冲激了她,淹没了她。 
  “你有一对和他一样的眼睛。”她醉态可掬的说。 
  “是吗?”他抬抬眉毛。“是的,完全一样。”她点着头,注视他。“我和他见第一面的时候就爱上了他,我费了很大的努力来等待他追求我,我以为我起码等待了一个世纪,事实上,他在认识我的第二天就来找我了。”他静静的望着她,黑色的眼睛深幽幽的,闪烁着一抹奇异的光芒。“那是秋天,”她啜了一口酒,费力的咽了下去,眯起眼睛来注视着酒杯中深红的液体。“他带我到海边去,从此我就爱上了海。海边的岩石之中,有座小小的土地庙,只有半个人高,土地庙前面燃着香,青烟袅袅。他把我揽在怀里,仰起头来,我看到的是白云蓝天,俯下头去,我看到的是神龛大海。就在那土地庙的前面,他第一次吻了我,他说:‘思薇,如果能有你,我什么其他的东西都不要了!’我闭上眼睛,在心中默默祷告:‘云天做我的证人,神灵知道我的心迹,从今起,这个男人将拥有我,一直到永远,永远。’” 
  她停了下来,有两颗泪珠从睫毛上跌进酒杯里,摇摇头,她皱拢了眉毛,无限凄苦的抬起眼睛来望着他,愣愣的说: 
  “他什么其他的东西都不要了,但是,他还是要出国,还是要追求他的事业和前途。结果,他什么其他的东西都要了,就是没有要我!这不是很滑稽吗?” 
  他不语。伸过手去,他把他的大手压在她神经质的颤抖的手背上,轻轻的,安慰的拍了拍她。她举起酒杯,把杯中残余的半杯酒一饮而尽。放下杯子,她吐出一口长气。 
  “那年冬天,我到高雄姨妈家里去小住,住了三天,他出其不意的来了。他说:‘没有你,我不知道怎么活着,什么都不对劲!’我陪他到大贝湖玩,从第一景走到第八景。那天非常冷,而且下着雨,我又正在感冒。他挽着我,我们在冷雨中一景景的走下去,他说:‘有人说大贝湖太大了,不是凭两只脚可以走完的。’但,我们走完了,而且,我觉得大贝湖是太小了。当天晚上他赶车回台北,我在姨妈家卧病一星期,因为淋了雨而发高烧,他来信说:‘害你生病,我真于心不安。’我却非常高兴,为他而病,连‘病’都变得甜蜜了!” 
  她拿起酒瓶,注满了自己的杯子,对他凄然一笑。 
  “我很傻,是不是?他常说我傻。” 
  他深深的凝视着她,摇摇头。 
  “你是我遇到的最可爱的女孩子。” 
  “是吗?”她豪迈的举起酒杯,高兴的说:“为你这一句话,我要干一杯!”他压住她的手。“你喝得已经太多了!” 
  “别管我,”她笑意盈盈:“我喝得很开心,现在才知道酒的好处,它使我轻飘飘的——像腾云驾雾一样。怪不得古人有句子说:‘醉乡路稳宜频到,此外不堪行’呢!” 
  “你不惯于喝酒,对吗?”他问:“当心点,真正喝醉之后并不好受。”“别管它!”思薇说,已经醉眼朦胧,又啜了一口酒,她问:“我刚刚在说什么?”“大贝湖。”他提醒她。 
  “对了,大贝湖!”她愉快的接了下去:“大贝湖之游令人一生难忘,至今我还怀念那雨中的情景,湖山隐约,雨雾迷蒙。那夹道的扶桑花,那楼阁亭台,和那滴着水的尤加利树!”她长长的叹了口气:“生活得越充实,时间过得越快。我们的足迹遍布名胜地区,南部的大贝湖、凤山、和三地门。北部的碧潭、野柳、金山海滨。东部的礁溪和大里。还有那些古典乐的咖啡馆:青龙、波丽路、田园、月光!最后,我们只有一个地方没去过,中部的日月潭!” 
  她侧着头,斜靠在墙上,陷进恍惚的沉思里。 
  “有一天,不知道为了什么,我们吵了架,我很伤心,决定一个人躲到一个清静的地方去,好好的沉思几天。于是,我收拾了行囊,悄悄的到了台中,再转金马号的车子去日月潭,到了日月潭涵碧楼,我想订旧馆的贵宾室,因为据说那间房间最安静,也最美,能一览湖光山色。可是,旅馆的人告诉我,那间房间已被一个半夜赶来的客人捷足先得了。我只好订了隔壁的一间。而当我跟着侍者走进走廊,经过贵宾室的时候,那位捷足先得者正好跨出房门,我定睛一看,不是别人,竟然是他!原来他也悄悄的跑到日月潭,想在湖山之中,一抒郁悃!我们相对无言,然后抱头痛哭,诅咒发誓的说,以后再也不吵架了,再也不分开了!” 
  她停住,看着他,突然的醒悟了过来。 
  “怎么!”她说:“你干什么要听我说这些?” 
  “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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