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合租小说网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她从上海来-第2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冯维克回答说:“我们在等鹿!雪停了它们出来找食物。”    
    张爱玲惊异地睁大了眼又问:“它们吃苹果?”    
    瑞荷笑着说:“你要不要试一试?它们正在犹豫要不要过来!”他说着把苹果交给张爱玲,张爱玲看见远处的雪原上的确有几头鹿静静地站着向这边观望。    
    等了好一会儿,始终不见鹿过来,瑞荷便饶有兴趣地看着张爱玲问:“你的小说进行的还顺利吗?”    
    张爱玲不大愿意与还未熟悉的人谈她的小说,不回答又显得失礼,就做了个不置可否的表情。    
    瑞荷好奇地问:“痛苦挣扎中?”    
    张爱玲沉吟了一下,很认真地说:“也许换一张椅子会好一点!”    
    瑞荷听了这含蓄幽默的话不禁朗声大笑起来,他喜欢这个女孩说话的神情与方式,打趣着说:“是啊!我常常希望我能换一个脑袋!”瑞荷的笑声将小心翼翼的鹿吓得警惕地竖起了耳朵,在一旁静候的冯维克嗔怪地说:“嘿!轻声点!它们跑了!”望着那几只一溜烟跑远了的鹿,瑞荷无辜地摊开手,接着他把张爱玲手中的苹果拿回来,自己咬了一大口。看着瑞荷快活轻松的神情,张爱玲黑幕般黯淡的心情像是被火光映照出些许的愉悦亮点。    
    一同去餐厅吃过午饭,瑞荷与冯维克顺便给张爱玲搬来了一把软垫高背的椅子。帮张爱玲摆放桌椅时,瑞荷看见书桌上有一部稿子,封皮上写着《RiceSprout》(《秧歌》),便试探着问:“你的小说?有这个荣幸能欣赏吗?”张爱玲迟疑着有些为难,觉得和瑞荷还没有熟到可以把作品给他看的程度,幸好瑞荷并不强求。    
    收拾妥当屋子,瑞荷邀请张爱玲去营区的林间小道散步。三月午后的阳光是温煦的,有一种微醺的醉人感。瑞荷见张爱玲脸上挂着浅淡的微笑,知道她的心绪不错,便抓紧时机介绍自己:“我最早是记者,第一次世界大战,你大概还没出生呢!我没有写过什么严肃的作品,我写点评论、杂文,也写写电影剧本。在好莱坞也混了一段时间——天堂和地狱!在我成功或堕落以前我决定离开!我喜欢帮别人完成理想,一大群人在一起工作格外有意思!也许因为我自己没有什么天分,得仰赖别人的光芒!我不是谦虚!我六十六岁了!多少已经了解自己了!”    
    他想引着张爱玲也多说些她自己,却被轻巧地避开了。张爱玲的过去对瑞荷来说根本是一张白纸,她自己很喜欢这样的状态,不背负过去让她感到轻松。不过偶尔她也会有倾诉的欲望,甚至是牢骚和抱怨:“我得跟控制着出版的力量打交道!我在上海沦陷的时期写作,战争结束,我变成一个汉奸!到了香港,我想写我在中国新社会建立之后所见到的一些事,评论把它论成反共文学!这是恭维,我不能出声!或者,我不能写超过我自身感受的事,即使我知道他们希望我做什么!那真是很痛苦!我没有美国梦!对任何主义都没有好恶!”    
    张爱玲说话并不是一句接着一句,常常有一个很深的虚空在那停顿中,她的眼光也忽远忽近,并不一定落在她说话的对象身上。她并不想有机会与人争论,所以自己会把话头收回来,收回来时温婉的眼光就落在同她说话的那个人身上。她从来不曾这样的理直气壮,除了在瑞荷面前。


第一部分老男人腐朽的气味

    冬季的夜,月光照在雪上,所有的白都在呼应着它的光华。万物依照自己的状态存在于天地间。    
    张爱玲抱着一只膝伏案写字,字小小斜斜地一路往下坠。突然传来一声枪响,她惊得抬起头来,起身伏到黑漆漆的窗前向外看。枪响之后的夜更静,说不出的恐怖,危机四伏。张爱玲觉得害怕,她想穿鞋穿衣服出去找人问一问,又觉得出去更危险。黑漆漆的森林里,一屋与一屋相隔遥远。她枯坐在那里,把思绪沉浸在新写的小说《秧歌》里:    
    月香从油瓶里绕锅撒了一圈油,眼睛瞄着前厅,同时快速把冷饭倒进锅里。后厨房不时有人进进出出,一会是送货的,一会是来串门的亲戚,都要经过厨房,都闻到炒饭的味道,都看见了桌边坐了月香从乡下来的男人。这男人两胳臂轴撑着腿,欠身向前,这姿势不用太面对来来往往的人,也不用太打招呼,如果月香有指点他,他就糊涂地应一声。    
    金根常常在那里吃饭,有时候去晚了,错过了一段午饭,月香就炒点冷饭给他吃,带着一种挑战的神气拿起油瓶来倒点在锅里。她没告诉他,现在家里太太天天下来检查她们的米和煤球,大惊小怪说怎么用得这么快,暗示是有了新的漏洞。女佣有家属来探望,东家向来是不高兴的。    
    月香一面炒饭,一面神闲气定地说她该说的话。那炒饭热腾腾地端到男人的面前。庄稼汉一副心虚的模样,决定不了何时下筷子,因为后厨老有人穿过。月香蹲在水盆边上拿着一只旧牙刷刷鸭掌,金根在她背后扒饭。    
    外面下起大雨,月香站在弄堂后门送金根。金根背着布包袱,撑着伞,月香用上海话叮咛他带好孩子,问候该问候的人。她两手在围裙上搓着,看着自己的男人撑着油纸伞,踩着弄堂的水洼走远……    
    第二天,张爱玲起得很迟。外面的阳光灿烂得让人不敢直视,融化的春雪使营区的路面到处都是泥泞,张爱玲站在一条路旁左右为难地不知道该怎么走过去。恰好瑞荷路过,热情地上前说:“来!我牵着你!”瑞荷拉着她的手,让她跨过脚下的泥洼,可她显得笨手笨脚的。    
    张爱玲在瑞荷的鼓励下,好容易才跳过去。瑞荷幽默地笑着说:“你知道怎么跳!”张爱玲很抱歉地笑了笑。他们结伴朝文艺营大厅的方向走,看见冯维克气呼呼地走过来,对他们说:“有人半夜猎杀鹿,艾尔没有追到他们!”瑞荷生气地骂道:“刽子手!”张爱玲悬了一夜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事情并没有她想的可怕。    
    路过瑞荷的小木屋时,他说有些冷,要进去拿一件衣服。张爱玲站在小屋门外,拘泥地不愿朝屋里看,怕看见什么难堪的东西。瑞荷再三邀请她进屋,她这才有些勉强地挪到窗前,眼睛望着窗外说:“窗外的风景很好!”    
    瑞荷大有深意地说:“你也能看到,只要你肯拉开窗帘!”    
    张爱玲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以沉默作答。瑞荷继续关切地说:“你需要多晒太阳!”说着他坐下来按着膝盖抱怨道:“雪融化的时候,这膝盖疼真是要我的老命!”    
    张爱玲将虚飘飘的目光移到他身上,建议说:“那就不散步吧!我们可以在这里聊聊!”    
    瑞荷摇头着自嘲说:“不!我的小屋里只有一种老男人腐朽的气味,我们都需要新鲜空气。”张爱玲不经意地看见瑞荷的床头竟然有一本她出版过的小说,既惊讶又有些感动。她不知道这是瑞荷千辛万苦从图书室淘弄来的,他想要知道更多和中国有关的事,增加一些他和张爱玲的话题。    
    瑞荷敏锐地捕捉到张爱玲的神情变化,于是很欣赏地说:“我很喜欢!最后一章真是绝棒!”    
    张爱玲头一次露出粲然的不加掩饰的微笑:“你不需要挑好处告诉我,我很知道我自己写的东西!我很高兴你读了!”    
    瑞荷认真地说:“很吸引人,我看到天亮!”    
    张爱玲迟疑了片刻说:“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给你看几章我正在写的小说。这太浪费你的时间,也许等我写完……”    
    没等张爱玲说完,瑞荷就有些迫不及待了:“我很愿意!我觉得很荣幸!”


第一部分神迷女子的未知世界

    瑞荷终于如愿以偿地读到了张爱玲的小说《秧歌》,他想从小说里探寻这个神迷女子的未知世界。他知道正在进行写作的人通常不愿意把作品交给别人看,张爱玲的信任令他感到意外,他也小心呵护这不易鼓起的勇气。然而越读下去,瑞荷越好奇,这个女孩从哪儿来的?来自一个怎么样的家庭?经历过什么事?有什么梦想在她的脑袋里?他沉迷在张爱玲文字的回廊中,不能自拔。    
    经过几次接触,张爱玲与瑞荷能很融洽地交往了,她从中汲取到快乐的养分。他们在月夜里朗诵诗集,瑞荷的声音如一坛老酒般醇劲,让张爱玲着迷。他们与营友比赛拉平底雪橇,瑞荷为张爱玲充任拉拉队叫喊加油。雪橇在雪原上奔驰颠簸,张爱玲大声尖叫着,开怀畅笑。    
    这天,春意溶溶,阳光晴暖美好。瑞荷与张爱玲相约来到林间的小道上散步。瑞荷边走边说:“读你写的东西,对你更好奇。对中国也是一样!像一块大拼图,急着想得到更多碎片,好拼出那个世界!我觉得很惭愧,竟然这样一无所知地读你的小说。”    
    张爱玲不假思索地说:一无所知很好!正好检验文字究竟能承载的多少?    
    瑞荷笑了:你知道你是好手!    
    突然,一只懵懵懂懂的小鹿出现在他们附近,驻足凝望。张爱玲惊喜异常,说道:“中国人形容爱情忽然来到心里,就说‘小鹿乱撞’。”瑞荷若有所悟,他知道这头小鹿开始撞自己的心门了。他们一路继续走着,瑞荷想进一步让张爱玲了解自己,就开诚布公地说:“一次婚姻对我已经够了!她十六岁就从事女权运动。她是个很精彩的女人,还为我生了一个很棒的女儿,叫霏丝!可惜我是个流浪汉,喜欢从这里到那里,婚姻对我行不通,幸好我知道自己,所以没再谋杀另一个女人!”    
    张爱玲敏感地知道他的用意,问道:“有这么糟吗?”    
    瑞荷叹息说:“我就是不相信婚姻!也许我是不想重蹈覆辙,像我父母那样,道德、传统、信仰,差不多就是他们的一生!他们每个星期五一定喝蔬菜汤,星期天一定要穿上黑色的礼服举行犹太教的礼拜仪式。我母亲过世的时候,我父亲甚至没有哭,最悲惨的人生……你呢?”    
    张爱玲优雅地转了个身说:“就是你眼前的这样!”她笑着,她并非刻意隐藏,只是当要捡拾过去,她发现她竟然丢得这样彻底,当下可以牵挂在记忆中的,竟是这样单薄稀少,就像她瘦骨伶仃的身体。    
    瑞荷见张爱玲这样我见犹怜,心头一热,便去拉她的手,她也没有拒绝,只是沉默,不知在想什么。瑞荷急惶惶地问:“怎么了?”张爱玲望着他,依旧无语,她在心里有些埋怨瑞荷,他握住女孩的手,却问人家怎么了,她能如何作答?    
    瑞荷把她那只手装进自己的口袋,轻声说:“你快冻僵了!”他语调喃喃的,半是怜惜半是惊奇,“一个美国老爹?”    
    张爱玲低头望着雪融后泥泞的小径,鞋子上黏附着一个冬季的落叶和烂泥。她不轻易与其它人温存,好像枝杈上的冰,一见阳光就要融化,就要坠地了。但阳光正照在树林间,所有的白和晶莹都折出金光来,雾正当散去。    
    在张爱玲的脑海里,上海那时候睡得早,尤其是城里,还没有装电灯。夏夜八点钟左右,黄昏刚澄淀下来,天上反而亮了,碧蓝的天,下面房子墨黑,是沉淀物。坐在文艺厅靠窗的一角,张爱玲出神地望着窗外,视线遥遥无尽处。她就是这样,人虽在美国,悬念的仍是上海。这里的世界对她没有一丝粘连,艺术家们的寒暄笑语都在千里之外。    
    旧时天气旧时衣,只是情怀不似旧家时。张爱玲神情恍惚,整个人陷入到小说《怨女》的情节里,听那些人窃窃地私语,看那些人无奈地生活。    
    时间是清末黄昏,地点自然是上海。屋檐上,一只鸽子静静地蹲着,看着上海的天色渐渐暗去。嗡嗡的人声随着天色转暗也跟着低了下去,街边的小店都上了排门。澄亮的天光里仿佛被谁点了一滴黑墨,夜色一下就浓得化不开。    
    银娣家的麻油店外面,木匠心怀鬼胎地徘徊着,他往上看,楼窗口没有人,窗劣质玻璃四角黄浊,映着灯光。他壮了壮胆,大声喊“:大姑娘﹗老主顾啦﹗大姑娘。”    
    门缝里面渐渐亮起来,有人拿着灯走进店堂,门洞上的木板啪嗒一声推了上去。银娣有些不快地嘟囔道:“这么晚还买什么油?快点,瓶拿来﹗”    
    门洞里,灯光从下颏底下往上照着银娣的脸,更托出两片薄薄的红嘴唇的式样,短短的脸配着长颈项与削肩,前刘海剪成人字式、黑鸦鸦连着鬓角披下来,眼梢往上扫,油灯照着,像个金面具,眉心竖着个棱形的紫红痕。木匠趁着给钱嬉皮笑脸地说:“来!拉个手!大姑娘!拉个手!”    
    木匠拉住银娣从门洞里伸来的手不放,一只发黑的银镯在门洞口来回磕碰。只容耳语的深夜暗巷里忽然爆出银娣尖厉的叫骂声:“死人哪!当我什么人!你不睁开眼看看!倒路尸!烂浮尸!你撒泡尿照照自己。猪猡!瘪三!”


第一部分我不怕孤独我怕别离

    银娣嘴里骂着,用油灯往木匠手上烫去,木匠怪叫一声,扭头就跑,边跑边将被烫了的手甩个不停。巷道里有人开窗,有人探头,有人点灯,更有人抱怨银娣丢面子。木匠身后,紧接着又是一串泼辣的嗓音:“我怕什么难为情?你要脸面?你做阿哥连自己的妹妹都可以卖,是谁给爹娘丢面子?你把我卖了呀!你卖!”那声音像机关枪子弹,随着木匠的跑远而终至薄弱。弄堂只靠前头一盏灯照着,再往深处,一片洞黑。    
    “砰砰”有人在敲张爱玲旁边的玻璃窗,她如梦初醒,眼睛这才有了焦点。瑞荷抱着一沓稿纸走进来,张爱玲回过头,恬然一笑,终究还是有人牵引她回这个世界。瑞荷很亲热地拍拍张爱玲的头,在她对面坐下。他脱下外套围巾,张爱玲顺手接过放在一边,不时有人经过和他们打招呼,他们也点头响应,但是没有人来打扰他们,与他们同桌。    
    瑞荷将稿子放在桌上,一本正经地说:“我在一些地方做了记号,等一下我们可以讨论。有些是我的建议,我怕忘记,写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