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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甘正传 作者:[美]温斯顿·格卢姆-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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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一阵子,侯波排长要我们“备鞍”,大家立刻尽量将干粮和手榴弹塞进口袋——这一点其实造成一钟两难的困境,因为手馏弹不能吃,但却可能需要它。总之,他们把我们送上直升机。我们又出发了。
    直升机尚未降落,就可以看出第三旅陷入了什么样的鸟状况。各种硝烟从丛林中上升,地面被炸掉一大块一大块。我们尚未着陆,对方就已开始射击。他们将我们的一架直升机在空中炸毁,那一幕真是可怕,那些人全身着火,而我们束手无策。
    我携带机关枪弹药,因为他们觉得我块头大,扛得了许多东西,我们出发之前,另外两个家伙间我是否介意替他们带些手榴弹,好让他们多带些干粮。我答应了。这对我无妨。同时,克兰兹士官长还命我携带一个重达五十磅的十加仑水桶。接着,临出发前,携带机关枪三角架的丹尼尔紧张得走不动路,因此我又得扛起三角架。总共加起来,我等于扛了一个内布拉斯加种玉米的大黑人。不过这可不是美式足球赛。
    日暮时分我们奉命登上一座山脊解救“查理连”,该连不是被越军困住了,就是困住了越军一一这要看你的消息是得自《星条旗》。还是纯凭目之所见的惨况。
    无论怎么说,我们登上山脊之后,炮弹齐飞,还有十来人重伤在那儿呻吟呼号,四面八分传来各种嘈杂声,没有人听得清楚什么是什么,我蹲得低低的。想把身上扛的炸药、水桶、三角架外加自己的东西送到“查理连”的位置、正奋力越过—道壕沟之际,沟内有个家伙开口对另一个家伙说:“瞧那个大块头——他简直就像科学怪人,”我正要回嘴,因为就算没有人取笑你,当时情况已经够险恶了——但这时,妈的!壕沟里的月一个家伙突然跳起来,喊:“阿甘——福雷斯特。甘!”
    老天,是巴布。
    长话短说,原来巴布的脚伤虽然严重到不能打美式足球,却未能阻碍他奉命代表美国陆军绕过半个地球。总之,我拖着疲累的屁股和—切荷重爬到我应该到达的位置,过厂—会儿巴布也上来了。于是,趁着轰炸间歇时间(每次我方飞机出现,轰炸就停止)。巴布和我叙旧起来。
    他告诉我。他听说珍妮辍学跟一群反战人士出去游行示威了。他还说寇蒂斯有天因为被开了一张停车罚单痛打校警,他正把那个校警踢得在校园里打滚之际,警方现身,用一只巨网套住蒂斯,把他拖走。巴布说,布莱恩教练罚寇蒂斯练球之后多跑五十圈操场。
    呵,寇蒂斯还是老样子。

    第六章
    那天晚上过得漫长而不舒服。我们无法搭飞机脱困,越军就尽情炮轰了我们大半夜。在两座山脊之间有个凹下的鞍部,我们在这边山顶上,他们在那边,而鞍部正是激战的场所——只是我弄不懂怎会有人要争夺那一片泥巴地。不过克兰兹士官长已一再告诉我们,送我们到这儿不是要我们来了解战争,而是要我们听命行事。
    没多久。克兰兹士官长爬上来下令。他说我们必须将机关枪移动五十公尺左右,绕到鞍部中央突出的那棵大树左边,找个安全地点架上机关枪,免得全连士兵都被炸死。就我所闻所见,任何地方都不安全,包括我们目前的所在地,但是下到鞍部却是荒谬至极的事。不过,我尽力做对。
    我和机关枪手“排骨”,以及另一个携带弹药的杜耶,还有另外两个家伙一起,爬出我们的藏身处,开始朝小坡下方移动。走到半腰,越军发现了我们,立刻用他们的机关枪扫射。不过,在没有惨遭不测之前,我们己三步当两步跟跑滑下斜坡,掉入丛林。我已记不得一公尺究竟有多长,但是应该跟一码差不多,因此我们到了大树附近,我就对杜耶说:“我们还是往左边移动吧!他狠瞪着我,闷声说:”闭嘴,阿甘,越军就在这儿。“果然,六、七个越军蹲在大树底下,正在吃午餐。杜耶取出一枚手榴弹,拉开保险,朝大树抛出一个慢吞吞的高飞球。结果手榴弹在落地之前就已爆炸,越军那边传来一阵聒噪——接着”排骨“
    用机关枪开火,我和另外两个家伙又扔了几枚手榴弹,以确保没有漏网之鱼。一切在短短一分钟之内就结束了,等爆炸声止息,我们已经上路。
    我们找到一个地点架设机关枪,在那儿一直待到天黑——待了一整夜,但是毫无动静。
    我们可以听见其他地点发生各种状况,但是我们这儿却静悄悄无人打搅。日出了,我们又饿又倦,可是苦撑着。过后,克兰兹土官长派来“名传令兵,说只等我们的飞机把鞍部的越军扫清,”查理连“就会立刻移入鞍部,而再过几分钟就会展开行动。果然,飞机来了,扔下鸟蛋,爆炸声此起彼落,清除了所有越军。
    我们可以瞧见“查理连”移下山脊,转进鞍部,但是他们才翻过山脊,正开始沿斜坡往下移动之际,所有武器齐发,烧夷弹等等全部射向“查理连”,一阵可怕的混乱。由于丛林稠密有如烽火柴枝,因此从我们所在的位置看不见任何越军,但是丛林内肯定有人在攻击“查理连”。也许是荷兰佬——或甚至是挪威佬——谁知道?
    这一切发生的当儿,机关枪手“排骨”神情极为紧张,因为他已经看出攻击来自我们的前方,换而言之,越军是在我军和我们所在的位置之间。也就是说,我们落单了。他说,要是越军没有打垮“查理连”,他们迟早会回头往我们这边来,而万一他们发现了我们,绝对不会乐意。重点就是:咱们得赶紧逃。
    我们拿了武器开始慢慢爬回山脊,但是就在这时,杜耶突然往我们的右下方鞍部底望去,看见了一整车增援的越军,全副武装,正上山朝“查理连”推进。当时我们最好是试着跟他们交朋友,忘掉另一码子过节,但这是不可能的。于是我们索性蹲在一大丛灌木中,等他们爬到山顶。这时“排骨”打开机关枪扫射,当场大概就一口气打死了十到十五名越军。
    杜耶和我及另外两个家伙陆续扔手榴弹,情势正对我们有利之际,“排骨”的弹药告罄,需要换一条弹带。我替他装上一条,但是他刚要如下扳机,一颗越军的子弹正中他的脑袋,炸得开花。他倒在地上,手仍拼命抓着枪,只是他已经一命呜呼了。
    哦,天,情况真可怕——而且愈来愈糟。谁也不知道那些越军要是逮到我们会怎么整我们。我呼叫杜耶到我这儿,但是没有回音。我把机关枪从“排骨”手指中拽开,匍匐到杜耶那儿,但是他和另外两个家伙已经中弹倒地。其他人都死了,但是杜耶一息尚存,于是我抓起他像面粉袋似的扛在肩上,拔腿穿过树丛朝“查理连”奔去,因为我已经吓傻了。我跑了大约二十码,子弹从我后方呼啸而至,我自忖铁定中弹无疑。但这时我冲过一丛竹林,来到一片矮草区,出乎意料,那块地方遍布越军,个个趴着朝另一个方向望,攻击“查理连”——我猜。
    这下子我怎么办?我前有越军,后有越军,脚下也是越军。我不知还能怎么办,于是全速冲锋,同时放声吼叫。我猜我大概有点儿疯了,因为我不记得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自己一直扯着嗓门咆哮一面挤命跑。一切混乱成一团,尔后,突然间,我已置身“查理连”阵营中,大家都在拍我的背,好像我达阵得分似的。
    情形似乎是我把那些越军吓坏了,逃回他们的藏身处。我把杜耶放在地上,医官过来给他疗伤,没多久,“查理连”连长过来猛拍我的手,说我真是个好家伙。接着他问:“你究竟是怎么办到的,阿甘?”他在等我的回答,可是,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办到的,于是我就说:“我要尿尿。”——这是实情。连长神情滑稽地看着我,然后看看也已定过来的克兰兹士官长。克兰兹士官长说:“哦,老天爷,阿甘,跟我来,”他带我到一棵树后面。
    那天晚上巴布和我碰面,我们共用一个散兵坑,吃干粮当晚餐。之后,我取出巴布给我的口琴,我们吹了几首曲子。在丛林里吹奏“哦,苏珊娜”和“牧场之家”,听起来委实怪诞。巴布收到一盒他母亲寄给他的糖果——坚果糖和软糖——我俩都吃了一些。跟你说,朋友:那软糖的确勾起了一些回忆。
    过后,克兰兹士官长过来问我那个十加仑水桶在哪儿。我告诉他当时我要扛杜耶,又要拎机关枪,把水桶丢在丛林里了。一时之间,我觉得他会命令我回去取它,但是没有。他只点个头,说既然杜耶受了伤,“排骨”又死了,现在我非得担任机关枪手。我问他谁要扛三角架和弹药,他说我也得自己扛,因为已经没有人可做这些事了。这时巴布说他愿意,只要他能调到我们连上。克兰兹士官长考虑半天,然后说或许可以安排,反正“查理连”剩下的人已不够清洗厕所。就这样,巴布和我又团聚了。
    日子有如牛步,我几乎以为时间在倒逝。上山、下山。有时山上有越军,有时没有。不过克兰兹士官长说一切别担心,因为我们就要返回美国了。他说我们会走出越南,经过寮国,然后北上穿越中国和苏联,抵达北极,然后横越冰原到阿拉斯加,我们的妈妈可以在那儿接我们国家。巴布说别理他,因为他是个白痴。
    丛林生活非常原始——没地方解手,像禽兽似的睡在地上,衣服也都烂了。我每星期都会收到妈妈的来信。她说家乡一切安好,但是,打从我离开学校之后,我们那所高中就没有拿过冠军。我有空就绘她回信,但是我要说些什么才不会让她又嚎陶大哭?因此我就说我们过得很愉快,大家都对我们很好。不过我倒是做了一件事。我写了封信给珍妮。托我妈妈代转,问她是否能找到珍妮的家人把信转寄给她——不管她人在哪儿。但是我没有收到只字回音。
    在这同时,巴布和我为我们离开军队之后的生活做了计划。我们要返回老家,给自己弄艘捕虾船,从事捕虾业。巴布来自贝特河,从小在捕虾船上打工。他说也许我们可以弄到一笔贷款,我俩可以轮流当船长等等。我们还可以住在船上,我们会有事可做。巴布把一切都设想好了。多少磅鱼就可以还购船的贷款,油钱要多少,吃东西等等要多少花费,其余的可以任我们花用。我总是在脑子里想象的那—幕,站在捕虾船的船舵前——或者更好些,坐在后舱吃虾子!可是等我告诉巴布,他说:“妈的,阿甘,你这大块头会吃掉我们的房子和家。没嫌到钱之前,我们一只虾也不准吃。”行,这话有道理——我绝不反对。
    有天下起雨来,结果一连下了两个月。我们经历了备种不同的雨,大概除了缀和冰雹之外统统经历过。有时候是绵绵细雨,有时候是倾盆大雨。有时候斜着下,有时候直着下,还有些时候好像从地面倒着下。总之,该做的事还是得做,亦即上山下山寻找越军。
    有一天,我们发现他们了。他们当时一定是在举行越军会议什么的,因为那情形就像是踩到了蚊窝,所有蚂蚁一拥而至。我们既不能在这种情况下发动飞机攻击,因此在大概短短两分钟之内,我们再度陷入困境。
    这一次他们让我们猝不及防。我们正经过一片稻田,突然间,他们从四面八方攻击我们。大家纷纷呐喊、尖叫、中弹,有人说:“撤退!”晤,我拿起机关枪,拔腿沿着每个人的身边奔向棕桐树丛,起码看起来棕搁树丛可以替我们遮雨。我们已围成一个方圆,正准备迎接另一个漫长的夜晚,这时我四下找巴布,但是没有他的人影。
    有人说巴布在稻田里,受了伤,我说:“该死。”克兰兹士官长听到我的话,说:“阿甘,你不能到田里去!”可是,去它的——我扔下机关枪,因为带着它会增加荷重,然后拼命奔向最后见到巴布的地点。但是跑到半途,我差点踩到第二排的一个家伙,他伤势严重,伸出手指眼看着我;于是我心想,妈的,我能怎么办?我抓起他尽快往回跑。弹如雨下。这事我实在无法理解——我们到底为什么要打仗?打球是一回事。可是打仗,我就不明白为什么了。妈的。
    我把那家伙送回去,又往外跑,结果该死又遇到另一个家伙。我抱起他,也要把他送回去,可是,我一抱起他,他的脑浆就掉在田地上,因为他的后脑已经炸开了。妈的。
    于是,我扔下他,继续往前跑,果然,巴布在那儿,他胸口中了两枪,我说:“巴布,会好的,听到没有,因为,我们弄到那条捕虾船什么的。”我把他抱回我们的临时阵地,放在地上。等我喘过气来,低头一看,我的衬衫整个沾满了巴布的伤口流出来的鲜血和青黄色汁液;巴布往上望着我,说:“操,阿替,为什么发生这种事?”呃,我要怎么说?
    巴布又问我:“阿甘,拿口琴吹首歌给我听吧?”于是,我拿出口琴,开始吹曲子一一我不知道自己在吹什么,于是,巴布说:“阿甘,麻烦你吹‘天鹅河上’行不?”我说:“行,巴布。”我不得不揩拭口琴吹口,然后开始吹奏,周遭枪弹声依旧激烈,我知道我该去守着机关枪,可是,去它的,我欧起那首曲子。“
    我一直投注意,雨停了,天色转为一种可怕的粉红。那颜色衬托得每个人的脸孔宛如死人,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越军停火了一阵子,我们也一样。我跪在巴布身边,反覆吹奏“天鹅河上”,医官给他打了一针,尽其所能替他疗伤止疼。巴布紧抓着我的一条腿,他的目光迷朦涣散,那可怕的粉红色天空似乎吸干了他的血色。
    他想说什么,于是我俯身凑近了听。但是,我始终听不懂。于是我问医官:“你听到他说的是什么没有?”
    医官说:“回家。他说,家。”
    巴布,他死了,对于这件事,我只有这句话可说。
    我从未经历过那么可怕的一夜。由于又开始雷雨交加,他们没法子派人援救我们。那些越军近在咫尺,我们可以听到他们彼此交谈声,而且其间第一排还跟他们肉搏过。天亮时分,他们我来一架飞机投掷燃烧弹,但是,差点把那鬼玩意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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