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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处落下泪雨-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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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凡童年的记忆是从父亲开始的。从那里开始,又一次次地回到那里。
  呵,父亲,父亲……   无人处落下泪雨 第一章(1)   1
  江小凡出生的前一天夜里下了第一场春雨。
  早晨,天放晴了,东方的天空已经从鱼肚白变成了一片潮红,云霞的颜色越来越浓重,远远近近的水面上洇染开深浅不同的红光,像一匹匹微微抖动的锦缎。一群群海鸥箭一般地  冲向水面,停一停,又嘎嘎叫着腾空飞去。水面上留下一圈圈红色的水晕。
  太阳就要出来了。
  村东头的江家小屋里,陈月秀正躺在炕上一阵紧一阵地急喘。两天来她已经喊破了嗓子,浑身上下像有千万根银针紧扎着,四周的黑暗和疼痛都像石磨一样压迫着她,使她呼吸困难。那一天,她已经连着两天没能像往常那样起来看太阳了,厚厚的窗帘挡住了屋里的一切。陈月秀的疯婆婆呼呼地喘着气,一趟一趟往屋里抱着柴禾,锅里,滚烫的开水顺着秸秆盖板冒着白白的热气。正是农历三月,雨后春天的早晨冰凉刺骨,陈月秀却是通身的热汗,汗水把厚厚的粗布被子浸泡得像一扇门板,压着她笨重的身体。她身下的一领苇席早被抓破了,手上被苇篾割破的地方凝着血块。陈月秀觉得连续的剧痛已经把所有的力气从身体里抽空了,她正变得轻飘飘的,甚至恍然看见有一条小路在某个通道的尽头正渐渐变暗变黑,引着她越来越轻的身体向那里飞去。她觉得自己就要死了。她生了两天两夜都没把孩子生出来。她不敢听自己的叫唤。特意从外村请来的接生婆远远地躲了,只有月秀的疯婆婆一回一回掀开布帘,煞白着一张脸向屋里张望。锅里的水疯女人已经烧了两天两夜了,烧干了添上,添了又烧干。接生婆告诉她:开水有可能用不上,孩子是死是活难说。她却像没有听见,还是一言不发地蹲在灶前,把干透的荆条棵子、蔓草、苇子烧得“噼噼啪啪”响。两天就烧去了整整一个柴垛。
  守在家里的江守业终于再也听不得儿媳妇的叫喊,一拍屁股走出屋子。江守业嘴里骂着娘,“生个孩子咋恁难哩,这工夫要放在海里打鱼,两条命都拼上哩!”其实他不知道他的疯婆娘给他生第一个儿子的时候也是难产,叫了三天,那时候他正押着滩主的满满一船盐往威海运。
  初春的风里透着刺骨的凉意,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浓稠的鱼腥味儿。那是几百年间的鱼虾海货留给这个小村的味道。短短几年,这个巴掌大的小渔村起了那么大的变化,只有这腥味没有变。江守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揉揉熬红的眼睛,慢慢走出胡同,向着村外的大榆树底下走去。整个村子静悄悄的,鸡鸭鹅的叫声早几年就听不到了,清晨的村落只有胡同口、村巷里不时传来几声苍老浑浊的咳嗽声。
  村前的大榆树下已经聚集了一帮遛早儿的老头儿,一个个瘦瘪着肚子,不时紧一紧往下松脱的裤带,抻着老棉袄的袖子擦着黏糊糊的眼角,一边相互掏挖着口袋里榆树叶搓成的烟丝,抽一口,咳几声,眼睛却定定地望住被扣在村边的一溜儿舢舨筏子。远处那些闲置起来的盐田,在早晨的天色里泛着白花花的光。江守业的眼光被这些盐田扯住了,一边害牙似的吸着凉气。
  这个叫龙马村的地方也曾是个热闹一时的盐业小村,兼有渔船出海,如今被一大片荒凉的海水包围着,河沟连着河沟,汪子连着汪子,愈发像个孤岛,只有村后一条泥泞不堪的土路通向外面,几里之外不见一个村落。一条专门用来运盐的河道已经淤了,露出一段段干裂的河床,在阳光底下像一张张龇牙咧嘴的脸。那些首尾相连、一条长龙样的驳船再也开不进来,声声长鸣的汽笛只能在老汉们的睡梦中被千遍万遍地温习。贩盐的马车、牛车也绝了迹,每年靠烧牲口粪取暖的老汉们只好把粪筐高高地挂在门洞里,每天早晨出门之前望上几眼。只有金明老汉天天背着个空粪筐在村子里转悠,像那些拾荒人一样在胡同口的垃圾堆里细细地翻拣一通。可惜,人们能扔的东西除了脚底下的尘土、灶火里的土灰实在没有什么,大部分的时候金明老汉空手而归,偶尔运气好,也只能捡几个洋火皮、几段油丝绳。江守业却从来都是空着手出门的,他家里甚至连只粪筐都没置办过。村里人都知道,他的疯女人一年四季滚在洼里,背回的柴草烧不完,村头上最多最大的那些柴垛肯定是江家的。
  背着个空粪筐的金明老汉在江守业的身边蹲下来,顺着江守业的眼光望去,他知道这个摆弄了一辈子卤水的老“埝头”又在想什么了。按照常例“出九整池,清明见盐”,现在正是大家脱掉棉衣、甩开膀子干出一身热汗的时候。
  金明老汉忍不住咕哝着:“唉,又该修船出海、轧池灌卤啦,就这么闲着,都闲出病来啦……”
  他的光棍兄弟金旺蹭过来接了一句:“你操这份闲心干啥?白搭!不是要咱‘以粮为纲’、‘变盐碱滩为新粮仓’嘛,别的都是资本主义尾巴!可是你看看,你看看,咱这地面上除了盐土能长啥?能长啥?”   无人处落下泪雨 第一章(2)   金明老汉狠狠地瞪了金旺一眼:“你少说两句不行?挨整还没挨够哇?”
  江守业使劲吸了两口烟,烟锅嘬得嗞嗞响:“老哥,金旺兄弟说得没错,他们再批再斗,咱也是这样说!看看这几百亩盐滩,你不心疼?唉,咱就想不明白,老祖宗打从大汉朝有渤海郡就靠煮盐活命,到了明朝嘉靖爷那会儿改煎煮为滩晒,咱渤海的盐就是最好的盐,叫啥‘银花玉液,驰誉长芦’,到现在倒成了啥,啥尾巴……”   金旺古古怪怪地一笑,手伸到破棉袄里,搓着硌手的老皮:“唉,折腾吧,折腾得人心都空了,除了咱这几个老棺材板儿,全村的人谁还往这儿想?都躲在屋里睡大觉哩,也是,多躺一会儿就能多挺一会儿,起来干啥,脚底下都打飘儿,能干啥哩?”
  金明老汉脖子上的青筋跳了跳:“是哩,去年拿盐土跟山东老乡换的那点粮食早嚼磨光了,这野菜还没接上,就盼着能多打点河沟里的鱼救咱的命哩,盼着这场春雨给咱引来个好兆头……”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蒙上了一层雾。
  江守业的眼光从一大片被娃娃们烧荒烧得乌黑的荒草坨子上收回来,在鞋跟上磕掉一锅烟灰。他拍拍蹲麻的老腿站起来,向村里望了望,全村只有他们家的烟囱呼呼地冒着烟。江守业把旱烟袋别在腰上,抹抹嘴说:“这年月也得想法活!俺家儿媳妇要坐月子啦,生了两天孩子还没露头哩,怕是连娃儿都嫌咱这地界儿苦!唉,咱这只长盐、不长庄稼的地面……俺得回去看看!要是俺家一洲在就好啦,他不会睁眼看着这船、这盐田没人管,不会看着他媳妇生不下个娃儿……”江守业说着些语无伦次的话,渐渐地走远了。
  江家小屋里又一阵剧痛烧灼着陈月秀的每一根神经。可是这次有些不同,陈月秀忽然感觉眼皮上有红红的亮点,而且越来越红。一定是太阳出来了!陈月秀不禁高兴地想。从她疼得躺到炕上,天就一直阴着,接生婆又把窗帘掖得严严实实,弄得本来就转不开身子的小屋漆黑一团,白天也像是在夜里。陈月秀感觉自己要被这层黑暗压垮了,她喘不过气,有好几回她挣扎着撑起身子,想扯下那遮挡光线的窗帘,可是都被拦住了。现在好了,太阳出来了,这样想着,陈月秀仿佛真的看见那一团硕大的红火球水淋淋地从海面上升腾起来,一瞬间就把火红的霞光铺满了水面,远远近近的一群海鸥扇动着火焰般的翅膀一起向她飞近……陈月秀感到疼得几乎失去知觉的身体忽然有了一点儿力气。她的眼前开始亮堂堂的。她高兴地想:我得活呀,得赶紧把孩子生下来,好让我的娃儿也能看看这海边的太阳……就在这时候,陈月秀听到了屋外江老汉的叫喊:“老天,这不是一洲吗,你可回来啦!电报发了多半月,咋才到?快进屋看看,你媳妇怕是不行啦,生了两天,孩子还没露头呢!咱不知道咋办,都听不见叫哩……”
  陈月秀的疯婆婆也呜呜哇哇地嚷着,听不出是高兴还是着急。
  “一洲啊,你到底还是赶回来啦!”陈月秀的眼角滚下一串眼泪。她真真切切地听到了江一洲的声音:“爹,月秀不会有事的!昨天我在火车上做了个好梦,梦见我的小屋里开满了花呢,人家说花儿是女娃儿!月秀她一定没事的,我一回来,就能看见我的女儿啦……”说着,咚咚的脚步声已进了灶间。陈月秀觉出肚子猛然裂开一样疼,眼皮上的红光连成一片,她可着嗓子一声喊,觉得有什么东西钻出了身体。江一洲冲进屋里的时候,听到了女儿的第一声啼哭……
  生下女儿的陈月秀昏了过去……时光好像在倒流,陈月秀看见一个年轻女人正挺着大肚子艰难地奔跑,仔细看时,那个笨重的女人竟是自己的娘,爹背着她刚一岁的哥哥跑在前面。天上有许多像蝗虫一样的东西嗡嗡叫着冲下来……到处都是哭喊,茅草搭盖的房屋冒着浓烟,在大风里跳荡的火苗发出可怕的怪叫。陈月秀看见地上横七竖八倒卧着的尸体一次次绊倒了娘。娘在最后一次摔倒以后再也爬不起来了,她的裤管里都是血。这个才十八岁的小母亲哭了,号啕声压过了飞机的轰鸣。她绝望了,趴在地上对男人喊:“他爹,我跑不动了,我要生了,你带着祥瑞快逃吧,别管我,好歹我也给你留了后啦……”一颗炸弹在距离他们十几步远的地方炸响,浓烟散尽后陈月秀看见他们眼前出现了一个深坑。陈长庚从厚厚的土里爬出来,快跑几步把儿子放进深坑里,又返身回来救妻子。陈月秀看了一眼绊倒娘的那个人,是个小姑娘,十四五岁的样子,漆黑的大辫子上扎着一根白布条。陈长庚连拖带抱把妻子放进了刚才的炮弹坑里,他喘着气说:“他娘,你就在这生吧,我守着你,你看咱这一马平川的地界连个藏人的地方都找不下,这坑好歹还能躲一阵,别怕,生吧,要活咱一处活,要死咱死一堆儿,啥叫一家人哩……”陈月秀看见娘裤管里的血越流越多……飞机贴着地皮儿飞过去,子弹打在土里腾起一阵烟,鬼子扔下的炸弹在四周轰响着,地上的尸体越来越多、深坑越来越多……陈月秀忽然找不到爹娘藏身的炮弹坑了,她只能听到娘一声接一声地哭喊:“秀儿,回来,秀儿,回来……”   无人处落下泪雨 第一章(3)   陈月秀从昏迷中醒过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丈夫怀里,他还没来得及摘掉军帽,脸上的表情悲喜交加。
  陈月秀吃力地抬起手,想抹去江一洲眼角上的泪,他一把抓住了捂在脸上。像钢锉一样粗粝的老茧磨着他的脸。   陈月秀往回缩着手,连声说:“别,别把你弄疼了……”
  江一洲抓着月秀的手不放,他歉疚地望着妻子苍白削瘦的面庞,叹口气说:“月秀,苦了你了,我不该让你一个人撑着这个家……”
  陈月秀笑了:“谁让你当兵哩,娶媳妇干啥,不就是要给你守好这个家……”
  江一洲告诉月秀,接到电报的时候他们部队正在搞军事演习,他是一排之长,请不得假。他急得嘴里嘴外生满了火泡,舌头都变成了紫色的,吃什么都奇苦无比。实战演习中,他们排又出了意外:一个小战士因为紧张,拉了弦的手榴弹没能扔出去,掉在地上的草丛中“嘶嘶”地冒着烟。他急了,眼都没眨一下跳起来扑过去,甩出去的手榴弹在空中炸开了花,一块弹片飞进了他的小腿。小战士没有伤到皮毛,却搂着他哇哇大哭。他被送进了部队医院。可是没躺几天,他就偷偷跑了出来,坐上火车往家赶。他知道月秀在等他。他听一位军医讲过,女人高龄生产有危险,他又着急又害怕,结婚那么多年才有了孩子,家里人又什么都不懂,连医院都去不成—— 他真怕呀,捡起地上冒烟的手榴弹也没那么怕过,他心里的鼓敲得震天响……
  江一洲摸着月秀浸满汗水的头发,又看看女儿那张又瘦又红满是皱纹的小脸儿,轻声说:“老天爷让我活着回来见你、见咱们的女儿,我知足啊!月秀,我会一辈子疼你!就因为女人生娃这个事,男人也该一辈子疼女人!”
  陈月秀摸了摸丈夫还缠着绷带的腿,笑了又哭。
  多年以后,当陈月秀向已经长大成人的女儿再次讲述那个早晨,她的脸上出现了少有的红晕。陈月秀的叙述让江小凡的思绪回到她根本没有记忆的从前,暂时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是劝说母亲离婚。那一天,天空正飘着濛濛细雨,浓重的灰色云团在头顶慢慢地挤来挤去,陈月秀手里捏着一支竹片梭子,一边上渔线,一边眼睛发亮地盯着雨丝落进种了石榴树的园子。石榴树的叶子在雨里闪着光,枝头的花苞已经显出如火如荼的颜色。江小凡盯着母亲的手,她不会织母亲手里的那种网,只是看着母亲双手不停地编织缠绕,把一个个空梭子上满,再把它们一个个织完。
  陈月秀忽然停了手里的梭子,语气天真地问小凡:“孩子,当初你是不是不愿意来这个世上?还是我的叫唤吓怕了你?要么是你知道妈妈过的是没完没了的苦日子,想把妈妈一起带走?”
  小凡愣了愣,她无法回答母亲这样的提问。在小凡眼里,所有的生命都不可思议:要需要多少特殊的偶然,才能产生一个生命,生在哪里,什么时候出生……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个偶然的结果,而那些偶然,谁能看穿它神秘的外衣?在一个人能够看清这个世界之前,谁能选择是要来还是要走?即使看清了一切,谁又能决定自己的命运?
  陈月秀似乎并不需要女儿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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