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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一个人,爱我如生命-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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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万照例绷紧小脸儿不吭声。
    我上前抱起他,孩子身上有股宜人的奶香,我凑上去,索性在他的脸蛋和脖子上乱亲一气,伊万痒得咯咯笑起来。
    “玫,我都听说了。”瓦列里娅走过来说,“孙还好吗?”
    “他不太好。”我把脸藏在伊万的胸前,用力忍下眼泪才低声回答。
    瓦列里娅扶着我的肩膀,轻声叹口气:“你别难过,一切会好起来的。”
    我惨淡地笑笑,几乎没有力气说话。
    “来,钥匙给我。”她扬一扬手中的饭盒说,“我在中餐馆买了炒饭,你还没吃晚餐吧?”
    我勉强打起精神,拉着伊万的小手在餐桌旁坐下,先拨了大半碗炒饭递给他。
    伊万接过餐具就开始埋头苦吃,显然是饿坏了。
    我看着实在心疼,忍不住责备瓦列里娅:“你们等了多久啊?大人可以忍着,你不能饿着孩子呀?”
    瓦列里娅却没有回答我的话,从提包里取出一个纸包放我跟前:“玫,这个给你先拿去应急,过几天我还可以再拿一点来。”
    我打开纸包,里面竟然是一堆零碎的格里夫纳,各种面值都有。
    我困惑地问:“这是什么意思?”
    “我听人说,你在到处借钱。”
    “那又怎么样?”
    她垂着头:“这些格里夫纳折算成美金,应该有八千,我知道很少,你别嫌弃。”
    我推开碗站起来,“瓦列里娅,你还要养活伊万!”
    “我知道。”她没有看我,声音变得哽咽,“可是没有他,我和伊万活不到今天”
    “你拿回去。”我把纸包胡乱塞她手里,“他如果知道,绝不会同意用你的钱。”
    瓦列里娅扁扁嘴,泪珠开始在睫毛上闪烁:“为什么?我一直没有机会报答孙!”
    我还没有说话,一旁默不作声的伊万,忽然做出一个惊人的举动,他抓过一把钱放我面前,口齿清晰地开口:“给爸爸,给爸爸。”
    我吃惊地瞪着他,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伊万,你刚才说什么?”
    小家伙方才分明是看着我的眼睛,清楚地表达了他的意见。
    但伊万马上又不理我了,注意力再次回到眼前的饭碗上。
    瓦列里娅摸摸儿子的脑袋,笑笑说:“他遇到一个很好的医生,这段时间有很大的进步。”
    “真的啊?”我捏捏伊万的小脸蛋儿,真心替她高兴,“那太好了!”
    “玫,”瓦列里娅看着我的脸色,小心地说,“还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什么事?”
    “下下个礼拜日我要结婚了。”
    “哎呀,新郎是谁?”我再次受惊。
    她和我吃醋的往事仿佛还在眼前,转眼间物是人非,孙嘉遇已经成为她的过去。
    “就是伊万的医生。”瓦列里娅抬起眼睛,灰蓝色的眸子里盛满了媚态,笑容却带着微微的羞涩。
    “那恭喜你!”
    我咧咧嘴,勉强做出愉快的样子,不知为什么却有点儿心酸,颇替孙嘉遇不值。他身边的人,竟一个个离他而去。
    “玫,你会来观礼吗?”她期盼地问我。
    我想了想才回答:“如果他能出来,我和他一定去教堂。”
    瓦列里娅上前,无言地拥抱我,在我耳边低声说:“亲爱的请把钱留下,孙是好人,上帝一定会眷顾他。”
    “谢谢你,瓦列里娅。”我拍她的背,趁机抬起手,悄悄抹去不知什么时候滑落的眼泪。
    送走瓦列里娅母子,我关上门,取出那张地下钱庄的存款凭证和孙嘉遇手写的委托协议,坐在灯下看了许久。
    明天它们就不再属于我,我的心里充满了眷恋和苦涩。
    手指滑过那两行潦草的字迹,指尖下仿佛触到血肉的质感,就象滑过他的手心。泪光模糊里前尘往事纷纷涌现眼前。那么多难忘的画面,那么多的过去,到了今天,我真正能触摸到的,也只剩下这两行字。
    我伏在桌子上,为忍下痛哭的冲动,忍得喉咙口象有把锋利的小刀在切割。
    室外的天气晴朗而燥热,我全身却是冰冷的,没有一丝暖意。
    第二天上午,按照电话里的约定,我早早赶到地下钱庄。依然是那张书桌,书桌后坐着的还是那个面目模糊的中年男人。我站在那张桌子前,手里紧紧捏着凭证和协议,踟躇很久,才很不情愿地递给他。
    眼睁睁看着两张纸被缓缓吸进碎纸机,和心里那个人的最后一点联系,如同脱线的风筝,就此断了。我心口的抽痛,就像蚕丝抽茧,千丝万缕,一根根缠上来,缠得我透不过气。
    四万七千美金,再加上瓦列里娅执意留下的八千,一共凑了五万五,我全部交给邱伟。
    邱伟的货也都抵押出去,只拿到十二万现金,仅仅价值本钱的六成。
    他并没有抱怨一句话,可这一刻我很怀疑,生意场上究竟有没有真正的朋友?忘了是什么人说过的,他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原来并不是人人都当得起“朋友”这两个字。
    但是比照罗茜提出的价钱,还差两万多美金,能借的地方都借过了,如今再去哪儿才能找到这笔钱呢?
    “实在不行,只有借高利贷了。”邱伟说。
    我吓得一哆嗦:“没别的办法了?”
    “尽量不碰那玩意儿吧,真逼到这步也只有它了。或者,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
    “抢银行去啊。”
    “去你的。”我在愁肠百结中也差点笑出来。
    “哎,说到银行我想起来件事。”邱伟皱起眉,“昨儿下午我在银行碰到老钱了。”
    “嗯?”老钱这个名字已经变得如此陌生,我楞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多久没露面了?现在在做什么呢?”
    “不知道,瞧他得瑟的,居然又搬回原来的地方住去了。老子以前真是没有带眼识人!”提到老钱邱伟就一脸的厌恶。
    我立刻想到眼前最急的事情上去了:“对了,老钱又不走货,他手里应该有钱啊,怎么把他忘了?”
    “不用指望他,他什么人我早看明白了。”邱伟冷冷哼一声,一向平和的眉目竟有些意外的狰狞,“嘉遇出事前还接过两单生意,定金都是他代收的,如今清关做不了,钱又不肯退,这笔烂帐都算在嘉遇头上,妈的再让他逍遥两天,等我把手里事料理清楚就收拾他。”
    我正要接话,书包里手机响了,掏出来瞟一眼来电显示,我咬咬嘴唇递给邱伟看。
    原来说曹操曹操到,这个电话正是老钱打来的。
    “你跟他说话。”邱伟象看见瘟疫马上退得远远的,“别让我再听到跟他有关的任何字。”
    我只好走到一边接电话。
    “玫玫啊,最近好吧?”老钱的声音还象以前一样黏糊,“妮娜进城来找你,现在我这儿等着,有空你就过来一趟。”
    我只是低低嗯了一声,不好多说什么。
    “玫。”电话里换了人,果然是妮娜。
    我问候她:“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我很好,你不用担心。”妮娜平静地说明来意,“昨天下午我收到两份入学通知书,这就给你送过来。”
    我的眼圈一下红了,和邱伟打声招呼,放下电话就赶了过去。
    妮娜是自己进城的。我真的难以想象,她是如何拖着不方便的左腿,从公路车上一步步挪到这里。
    我走进曾经无比熟悉的客厅,屋子里没有任何改变,连餐边柜上被我擦得乱七八糟的玻璃门都维持着原样。
    妮娜站起身,张开双臂紧紧拥抱我:“孩子,我可怜的孩子!这些日子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我软弱地靠在她身上,眼泪汹涌而出。我无法控制流泪,唯一能做到的,只是拼命压抑着,不许自己哭出声音来。
    她抱着我,一直等我平静下来,才把两个印着学校标志的信封递给我。
    那两份入学通知,一份来自维也纳音乐大学,另一份来自格拉茨音乐学院,都是我曾经心心向往的学校,此刻却看得我心如刀割。几个月前申请学校时,我还梦想着能和孙嘉遇同赴欧洲,如今已经变成莫大的讽刺。
    但我还是小心收起通知书,问妮娜:“为什么不打电话让我自己去取?”
    她回答:“我想见见马克。”
    我呆了呆,一时说不出话。我也想他,日想夜想,想得几乎疯掉,可我也没有办法见到他。
    妮娜取出一本《圣经》交给我:“我想把这个交给他。”
    我认出来,这本《圣经》,就是孙嘉遇在她那儿常翻的那本,妮娜的父亲留给她的纪念物。
    “为什么给他这个?”
    妮娜叹口气回答:“我昨晚梦到马克,他对我说,面对未知的旅程他很害怕。我想告诉他,不要怕,在主的怀抱里,他一定得到完全的安宁。”
    面对她期待的神色,我不敢把他的现状告诉她,只能低下头敷衍:“警局不允许任何人会见。”
    看得出来,妮娜非常失望,但她还是吻吻我的额头:“好孩子,坚持住,我父亲告诉过我,主绝不会抛弃他的孩子。”
    我含泪点点头。
    由于妮娜坚持要自己回去,我搀扶着她,一直把她送上公路车,直到破旧的公共汽车在我的视线中绝尘而去,才转身往回走。
    边走边翻着手里的《圣经》,忽然发觉封底鼓鼓囊囊的,好像藏着什么东西,拆开外表的羊皮封面,里面居然夹着十张绿色的钞票,上面有富兰克林胖胖的头像。
    想起平日妮娜生活中的拮据和俭省,我杵在路边楞了半天。身边不时有公路车呼啸而过,扬起的尘沙迷住了我的眼睛。
    我站了很久,在刺眼的日光下微微眯起眼睛,突然转身朝着刚才来的方向跑回去。
    我要去找老钱,我想让他把邱伟提到的那笔定金退出来。那些钱搁以前可能不算什么,如今却是救命钱。
    至少我不能让邱伟赔了钱之后,再去借高利贷。
    听完我的要求,老钱先是惊奇地张大嘴,上下左右足足打量了我五分钟,嘲讽的笑意渐渐爬上他的嘴角:“你有什么资格代表孙嘉遇?我是他的合伙人,你又是他什么人?情妇?还是小蜜啊?”
    我被他气得浑身直哆嗦,咬着牙反唇相讥:“就算你们是合伙人,那笔钱里也应该有一半是孙嘉遇的,你又凭什么全给吞了?”
    “嗬,嗬嗬,你现在变得挺厉害嘛!”他笑嘻嘻的,根本不把我当回事,“你给我个理由,说说,凭什么我要把钱分你一半啊?”
    “你们合作这么多年,你就忍心见死不救?那时候你被当做人质,难道不是嘉遇救的你?”我忍着怒气试图解释。
    他仰起头哈哈大笑:“救我?是他跟你这么说的吧?”
    “没有,他从来没有说过。”
    他看着我问:“那什么我问你,如果你有亲人或者朋友被人绑架了,让你拿钱赎人,你会怎么做?”
    我猜不透他到底什么意思,就闭紧嘴不肯回答。
    于是他自问自答:“你会什么都不想,赶紧拿着钱去赎人对吧?可是孙嘉遇呢?他怎么做的?”他伸出拇指和食指,在自己肩头比划着,“嘭——,这么一下,再偏两厘米,死的就是我,明白吗?”
    “他这么做怎么了?最后还不是好好救你出来了?”
    “嘿嘿怎么了?”老钱冷笑,“他怎么就对自己的枪法这么自信呢?因为我的命他压根儿就不在乎!”
    我觉得这人的思维已经走火入魔,和他根本讲不通道理,就也跟着冷笑:“他要是真不在乎,干脆由着你被人撕票不是更简单?”
    老钱似乎被噎住,好久没有做声,眼珠子转了半天,忽然伸手摸我的脸:“玫玫,你知道我一直喜欢你。如果你想要钱呢,咱们也可以商量。”
    我厌恶地避开:“我只要那笔定金。”
    “成啊。”他退回原处,来回拈着自己手指,似在回味方才的触感,然后说:“钱倒是现成的,不过我得准备一下,你只能晚上来取。”
    我狠狠瞪着他,我一直在为自己以貌取人的态度检讨,这么看起来,以前我还真没有看错他。
    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我的眼睛,脸上完全是猫捉老鼠的得意表情。
    我摔门离开,在大街上茫然地乱走,浑浑噩噩间大脑一片空白,太阳底下出了一身又一身的冷汗。
    后来我清醒过来,发觉手里还握着妮娜送的《圣经》。
    我想了想,只有再去麻烦安德烈。
    拨他电话的时候,手有点抖,心中更是忐忑。自上次他从医院负气离开,再也没有找过我,不知道他是否还在生我的气。
    电话通了,安德烈的声音一如既往,没有任何异常:“您好,奥德萨警察局犯罪科,我是弗拉迪米诺维奇警官,请问我可以帮助你吗?”
    “安德烈,我是赵玫。”我紧紧抓着话筒,生怕他开口拒绝,手心湿漉漉地开始出汗,“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电话里有片刻沉默,我不安地等待着,隔了一阵他的声音传过来:“你在哪儿?”
    “警察局门口。”
    “你等等,我这就出去。”
    我站在树荫下等他出来,抬头看到奥德萨警察局的标志,记起第一次来这里的情景,恍惚间竟象已经相隔一个世纪
    安德烈很快出现在大门口。今天他没有穿警服,只有一身便装,双手插在裤兜里,离我远远地站着,脸上的神情有点事不关己的冷漠。
    “安德烈,”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自然,“有样东西,麻烦你能不能转交给孙?”
    “对不起,我已经申请回避,不能再见任何涉案嫌疑人。”他果然委婉地拒绝。
    我勉强笑笑,硬着头皮继续求他:“最后一次,求你安德烈,以后我再不会再为难你,再也不会了。”
    他终于抬起眼睛凝视我:“什么东西?”
    我把《圣经》递给他。
    他接过,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神情显得有些惊诧:“就这个吗?”
    “是。”
    “可是看守所里有《圣经》提供。”
    我低头,望着脚下自己的影子,缓缓说:“那不一样。”
    他侧头想想,像是明白了我的意思,慢慢抽回手,再来回翻一遍,开始松口:“我会交给负责的同事,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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