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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城云荒-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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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势

  辰宫传出消息,端仪太后凤体有恙,终日流连病榻,视物不清,脉象日趋虚弱,以致无心力理政。成天贪图享乐的景启帝,不得不硬着头皮,面对繁杂的政务,以及驻扎在陵和城外的南泊大军。每日尚未清醒,就已是焦头烂额。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益阳关传来宛丘军报,内容竟是荒云十七部大兵压境,宛丘十万将士,全数不战而降。
  启帝得知后,即刻前去凤仪宫,企图寻求母亲的意见,可惜端仪已然“病入膏肓”,不省人事。再派人去寻裴皓,岂料他依然昏迷不醒。
  国难将至,孤立无援,然朝中德高望重之士,寥寥无几。最终,启帝只能想到两个人,一个是不知所踪的宁问荆,另一个便是被母亲软禁的左丘世家大当家左丘仲。万般无奈,他只得亲自登门,拜访左丘仲。
  “老臣左丘仲,叩见陛下。”左丘仲作势要从轮椅上下来,俯身作礼。未等他手用力,启帝就已上前扶住他,“陛下,老臣不敢。”
  “如今事态紧急,朕也无谓尊卑了。”启帝开口直言,“朕已是腹背受敌,一边是荒云十七部,一边是朕昔日的弟妹,今日位居南泊国主的宁芷。你说,朕该如何是好?”
  左丘仲已与商陆及易家影士往来多日,见启帝此状,相信大势将至:“如今景国剩下的,只有这一座陵和城。老臣斗胆问一句,陛下是要命,还是要睿德殿的那个虚位?”
  启帝拍案而起:“好大的胆子!我胥氏世代相传的皇位,怎会是虚位!”当吼出这句,他的气势便瞬间弱下来,“难道朕不离开那个位子,就保不住命么?”
  “老臣相信,睿王妃并非想要陛下的命。她之所以如此,不过是为了睿王的安危。”左丘仲看出启帝已在动摇,“相信陛下也明白当日之事的真伪。那道诏书,是真是假,陛下与昭月公主皆是心知肚明。”
  那一日,左丘卓下狱,左丘仲入宫为其求情,在睿德殿前巧遇珩止,自然也见着他手中的桐木盒。当时,还是太子的启帝与昭月一同跪在殿前。据宫人所证实,那日睿王珩止的确抱着一方桐木盒与二人交谈,所以启帝绝对知道桐木盒的存在。但后来因为母亲的教唆,他才与之一道,诬陷珩止。
  启帝苦笑了一下:“所有人都知道,若非当年二弟痴傻,这太子之位绝无可能落到我身上。二弟成为睿王后,先帝对他的喜爱更是不加掩饰,就连政务也同他一起断决。我这个太子,从那时起就是名存实亡的。”
  左丘仲继续劝说:“太后与丞相均已卧病在床,陵和城破,不过早晚而已。但南泊迟迟不攻城,想来也是顾念着陛下与睿王的兄弟之情。”
  “左丘将军,朕该怎么做?”启帝终于有意放手。
  “开
  启城门,迎睿王妃进城。”
  “可是丞相说过,无论如何都不可以”
  “陛下,陵和城的粮食还能撑多久您是知道的。既然结果都一样,又何必把全城的百姓逼到那个地步?”左丘仲挣扎着,从轮椅上跪下,“陛下,开城门吧!”
  承天二十六年,景启帝下令开启城门,迎南泊国主桑芷进城。南泊承诺,大军不进城,尽数驻扎城外。与之同归的,还有长公主昭月。
  近百名长期告病在家的文武大臣,皆闻风而动,齐齐身着官服,跪在睿德殿外等候。景启帝端坐殿上,手中落笔,亲自拟定了一道诏书。
  辰宫,宫人巷,晴水苑。
  商陆率禁军,分列宫道两侧。褪去宫人、侍卫衣饰的易家影士,向宁芷与易雨行礼,遂在前引路。
  没有人想到,睿王珩止竟被禁足此处,掩人耳目。所有人都默契地站在前院,只让宁芷一人入了后院。大家都明白的。
  两年时光,匆匆而逝,晴水苑的一草一木,依旧如是当初。身着幽蓝的南泊王族华服,宁芷的脚步越来越慢。连月来冷如坚冰的脸庞,终是有了些许颤动。
  “今日怎么来得这么早?本王身体抱恙,实在不想以一副病容见太后,只怕失了礼数,惹得太后她老人家不高兴。”那声音如春雷一般,震人心魄而澄澈。他的声音,哪像是生病的样子,只是敷衍端仪的说辞罢了。
  “你怕她不高兴,就不怕我不高兴么?”宁芷静静站在那里,含泪低头,像一个初次见到心仪之人的少女一般,两手藏在身后,相互纠缠。刚才看他的侧脸,虽然清减了些,但气色如初,也就放心了。
  “阿芷”珩止一听那声埋怨,蓦地转身看向她。是她,依旧玉净出尘,眉目倾城,低下去的眼角闪烁着晶莹。他慢慢走过去,同她方才一样缓慢。
  分离、重逢他们之间总是重复着这些聚合离分。他多么希望,每天醒来,都能看着她恬静地躺在自己的臂弯里,拨弄她长长的眼睫。可是每一次再见她,看见的,是她的疲惫,她的清瘦,她的风尘仆仆。
  她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见他。仅此而已。
  好与不好,都在彼此眼里,自不必相问。只要好好的站在对方面前,瞳孔里映着彼此的身影,便是足够。
  拥她入怀,终于不是在梦里。越是爱她,越是感觉对她亏欠,发生了太多的事,而自己却无力左右。她已不是当年在新婚夜垂泪的女子,她眼里的恐惧与怯弱,在这一次相见之时,皆换作一种坚定,使得她更加耀眼夺目。
  “你们两个,抱够了吧?该干正事了!”不用问,每当此情此景准时出现的人,只有他,伏堇。然而这一次,所有人都跟在他的身后,一齐出现了。
  珩止望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你们”心底感触,难以言表。
  “你们什么啊,前两天那太后不是找你兴师问罪来了吗?所以我们的事,你应该很清楚了。”伏堇把一个布包,抛给珩止,“快换上,我们还要去凤仪宫。”
  珩止不由得看向宁芷,当他得知她复国的那一刻,他便明白她的想法。她需要拥有多大的勇气,才能下定决心,把自己冻成一块冰,去做这件违心事。正因为如此,每一次见她,是一次比一次心疼。
  “凤仪宫?不是该去睿德殿么?”路过那里时,昭月见文武大臣跪了一地。
  “得先让你母亲醒过来。”易雨淡淡说出这句话,把伏堇完全忽视。不论他如何使眼色,一旦到了凤仪宫,一切便会真相大白。
  昭月怔住,扯了伏堇的衣襟问道:“你对我母亲做了什么!”连她自己也没有想到,居然还能说出“母亲”二字,这不该是陌生的字眼么?终是自己放不下。
  伏堇无奈:“若不是我想法子让她睡几天,我们有那么容易入城么?”
  昭月的手一下子松下来,他说的没错,如果母亲不放手,那么整座陵和城都将陷入鱼死网破的结果。想到这里,她很感激伏堇,若换了别人,母亲早就不可能活在人世,是伏堇顾念了自己。
  辰宫,凤仪宫。
  伏堇拿了一颗丹药,给端仪太后服下,使其迅速转醒。
  端仪太后从长眠中醒来,精神还未及恢复,见榻旁站着的人,倏尔大惊。披头散发地就坐起来,愤怒的眼神里,带着惊惶:“来人啊,来人啊,把他们拿下!”很可惜,她乱喊了半天,也无一人搭理她。
  于是,她仅身着里衣,不顾尚未恢复的身体,踉跄下床:“来人啊,你们都不想活了么!哀家要杀了你们!”
  “母亲!”昭月叫住她,哀求着,“放手吧。”
  “放手?哀家穷尽一生得来的一切,如何能放手!”端仪有些神志不清,看着珩止就走过去,“睿王,呵,你终归是出来了。怎么,还想要这天下么?你伪造先帝密诏,理应处斩!”
  “大哥已承认那道诏书是真的了。”当昭月说出这一句,她完全没想到后果。
  “你说什么!”端仪发了疯似的掐住昭月的喉咙,完全不念骨肉亲情。前额青筋暴露,两只眼睛瞪出血丝,“你是我女儿,你是我女儿!你怎么这样说话!”
  伏堇不敢对她出重手,只是点戳了她手腕的穴位,使得她痛得放开。他将昭月护在身后,正声说道:“景国江山早已不是你的!是帝君亲自下令迎我们入城!文武百官已身着朝服,在睿德殿等待睿王!你,苏仪,大势已去!”
  端仪太后忽然冷冷笑开:“大势?何为大势?你们知道吗?我就是大势!我杀
  了俞谨兰是大势!我让胥承阴归天是大势!今日我要杀了你们也是大势!”
  “母后是你做的。”不知何时,启帝已悄然出现在凤仪宫。他双目通红,一步一顿地走向端仪:“母后,你能不能告诉我,事实不是这样。”珩启自幼崇拜承帝,这是不争的事实。
  所有人震惊了,原来承帝并非因病驾崩,而是被人谋害!而凶手,竟然是如今的端仪太后!
  昭月的眼泪,夺眶而出:“母亲,你为什么你太狠了!”说完,立即昏厥过去,好在伏堇扶住她。
  珩止本欲发作,却被启帝拦下:“二弟,这件事还是由朕来做。就当是朕在位颁下的最后一道诏令!”
  “启儿!你要做什么!”端仪彻底癫狂,她的儿子是要放弃她千辛万苦,不惜弑君,从而争来的皇位!
  “将太后请入天牢!”启帝背过身,不忍再看。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端仪太后是很帅的!何为大势?我就是大势!
  尼玛在三次元你在老板面前嚎一句“我是大势”看看_(:3」∠)_


☆、身份

  承天二十六年,七月初二,景启帝当朝下诏,禅位予睿王珩止。
  承天二十六年,七月十一,睿王珩止正式登基,为景珩帝,改年号“仁启”。
  仁启一年,七月十五,德王珩止黯然离宫,自此下落不明。
  仁启一年,七月十六,珩帝下令,将端仪太后幽禁于宫人巷,直至百年后。
  仁启一年,八月初七,珩帝欲立宁芷为后,但群臣久久未有议决。
  又是月圆之夜,回想往日承帝在位时,大家一起聚在重华殿,纵然有些貌合神离,但毕竟是一家人难得的聚会。如今,承帝不在了,珩止为了宁芷,坚持不搬入重华殿,而是继续住在谨兰园,令众大臣头疼不已。
  这天晚上,昭月拜托易雨去拦截伏堇,而自己亲手准备了饭菜,避开所有人,去了宫人巷子。只是想单独见一见母亲,也希望她能够真心放下。
  晴水苑本是秀女初入辰宫时,一起居住的地方,而现在却沦为一座无人问津的冷宫。那些宫人说是从旁伺候太后,可从来不曾真正理会过她,今晚是秋节,他们一定又各自去玩乐了。这也怨不得他们,如今这宫里,应该不会有人在意这位苟延残喘的端仪太后。
  昭月走进院子,就嗅到一股霉味。不过才几天,满园花草尽数枯萎,一片死气沉沉的感觉。她往后院寻找母亲,终于在屋里找到。
  昔日雍容华贵的仪妃,今日落败潦倒的端仪太后。她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黑漆漆的屋里,披头散发地在梳妆台前。镜中时而跳跃窗外一闪而过的烟火,微弱的光映出她那双黯淡的凤目。她在梳头,像是在梳一个繁复的发式。桌上所谓的发饰,皆是从院里捡来的枯枝。
  “母亲。”昭月轻轻唤了一声,“你在做什么?要不要荛儿帮你?”
  “荛儿?说了多少遍了,册封之后,该唤作昭月了。”端仪侧过头,脸上流露出不属于她的恬淡笑容,“来,昭月,帮母亲看看,你父皇会喜欢哪一个发钗?”
  昭月鼻子一酸,尽力保持声音的平和,走过去:“母亲长得好看,不论戴什么,父皇都会喜欢的。”
  “唉,现在你父皇眼里,只有那个俞谨兰。”
  “母亲,昭月先帮你把灯点上吧。”昭月说着,就去桌边寻火折子。
  “别点!”端仪忽然激动起来,紧紧抓住昭月的手,“别点,有鬼!”
  “母亲,这儿就只有你我二人,没有别人。”昭月深知她母亲已失心智,珩止等人不让她来宫人巷的原因,也是怕端仪一个不留神就伤了她。
  端仪的神
  情变得神经兮兮,她警惕地看向四周,作势“嘘”了一声,轻声说道:“每回我一点灯,镜子里就会出现一个怪物。她浑身脏兮兮的,头发乱得不成样子。而且我说什么,她就跟着说什么,太可怕了。所以,不能点灯,知道吗?”
  “母亲昭月知道。”昭月努力掩饰越发强烈的哽咽,一边拿起梳子,为端仪梳理头发,“母亲,昭月帮你梳头。”
  她知道,母亲看到的不是什么鬼怪,那根本就是她自己,是她无法接受自己的样子。终日把自己锁在漆黑之中,便可什么也不见了。
  待昭月为她梳好发式,她站起身来,好似往常一般的盛气凌人,朝屋外唤一声:“安蓉,本宫要去重华殿,帝君等着我呢。安蓉!”喊了好几声都不见回应,她有些怒了,“快给本宫出来,若是错过秋节宴会,本宫饶不了你!”
  早在端仪被送入宫人巷后,安蓉就服毒自尽了。昭月不忍告诉她:“母亲,安姑姑出宫了,你忘了吗?”
  “谁准她出宫的!她是本宫的人!”端仪发起狂来。
  “是是父皇准的。”
  “后宫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他这个帝君管了!”端仪突然起身,朝门外冲去,大声喊道,“快来人,我要去见帝君!”
  “母亲,你不能出去!”昭月知道,她是把这儿当成是凤仪宫了。
  “我苏仪统领六宫,哪里不能去!”端仪气势逼人,殊不知已非当初。
  昭月只好跪在她面前,道出真相:“母亲,这里是晴水苑,不是凤仪宫。没有二哥的允许,你你不能离开这里。”
  端仪愣住,笑道:“笑话!这里是凤仪宫!是本宫的地方!什么晴水苑?那种下人待的地方,本宫是决然不会去的!让开!”
  昭月死死扯住她的衣摆:“母亲,这里的确是晴水苑,你忘了吗?”
  端仪似乎恢复了些神志,环顾周遭,立即喊道:“是谁那么大胆把本宫关在这里!不想活了吗!”过了许久,她又断续说道,“是珩止!那个贱种!他是本宫的阶下囚,凭什么囚禁本宫!让他来见我!”
  “母亲,你不能这样说二哥!他现在已登基为帝了!”方才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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