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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我像花一样盛开-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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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试着扭动卧室的门把手,门应声而开。谭斌并没有锁门,这让他心里感觉到一点安慰。



两个人第一次背对背睡在一张床上,都没有睡踏实。



吃过早餐,沈培就要出发了。



谭斌从起床起,一直把他当作透明,不肯和他目光对视,也不说一句话。



沈培暗自叹息,取过自己的背包,准备换鞋离开。



那双户外靴的鞋带系得相当紧,他用鞋拔努力半天,额头冒出一层汗,也没有把右脚挤进鞋里。



沈培自小就不大会系鞋带,从来都是他妈或者保姆帮他松松系好,让他一脚套进去了事。



可是户外靴不一样,鞋带不收紧,自然弊端多多。他又不想腆着脸求谭斌帮忙,只好一筹莫展地继续和自己较劲。



谭斌实在看不下去,走过来夺下靴子,解开鞋带又扔回他脚下。



沈培噘着嘴看她,动也不动。



谭斌内心挣扎半天,骂自己一声“真他妈的没出息”,还是单膝跪在地板上,先帮他穿好,再一点点抽紧鞋带。



望着她鼻尖上细密的汗珠,沈培的心融化得一塌糊涂,摸着她的头发说,“昨晚对不起。”



谭斌在鞋带上系了一个花结,顾左右而言它,“出门在外,你自己保重。”



沈斌搂紧她,额头轻贴在她的额头上,许久未动。谭斌扬起眼睛,两个人额头遮蔽的阴影里,她看到沈培的睫毛在不停地抖动,被什么东西粘成湿湿的几簇。



他说:“斌斌,你一直是我的骄傲,相信我,我爱你,我不想失去你。”



谭斌低头不说话。



沈培再挨延片刻,松开手站起来,“别送了,我从小怕送别的场面,车开的时候看着你我会难受。”



他轻轻关门,脚步声曩曩远去。



谭斌靠在窗口望着楼下的空地,七八辆清一色的越野车,都是沈培甘南之行的同伴。



沈培钻进驾驶座前,仿佛看见她的影子,冲着窗户方向用力挥挥手。



这一支醒目的车队,在众人好奇的注视中,声势浩大地穿过小区,沿着道路渐行渐远。



第24章



谭斌向文晓慧转述时,语气依然激烈。



“我愿不愿嫁他还不一定,他倒来劲了!哼,他以为市场上买大白菜呢,一划拉一堆,由着他挑三拣四,还象是给了我天大的恩惠。稀罕吗?我屁股后面的追求者,老的少的,没有一个排,也有一个加强班……”



她以为文晓慧会象往常一样,立刻把沈培损得一无是处。



但是没有。文晓慧只是盯着她看,嘴里啧啧连声。



谭斌不悦,“您那是什么意思?幸灾乐祸吗?”



“小的哪儿敢哪!”文晓慧笑,“就是奇怪,沈培的婚姻恐惧症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从不见你发这么大脾气。以前我挤兑沈培,你总是替他说话,今儿是怎么了?不大对劲啊。”



这么一说,谭斌也意识到自己的确有点失态,似乎从前一天的预备会开始,整个人就始终处在一种混乱亢奋的状态中。



一天之内两次感情用事,情商一路下降,这反常现象顿时让她心生警惕。



“您平时不是专修喜怒不形于色吗?瞅瞅,这一脸黑线,两百米以外都看得清楚。”



谭斌摊开手,无奈地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当时就觉得心里一团邪火,象点着的炮仗,嘣一下就炸了,拦都拦不住。”



“最近有不顺心的事?”



“你说我迁怒?”谭斌认真想一想,摇头,“昨天还真有点儿不高兴,不过还不至于,我一直挺注意的,不把负面情绪带回家。”



“那就是更年期提前?”



“滚蛋!”



“哎呀,戳到痛处也别恼羞成怒啊!”文晓慧咧开嘴乐,“那就剩下一个可能了,你心里有了别人?”



“越说越离谱,没有。”谭斌马上矢口否认,声音却没有刚才那么响亮。因为文晓慧话音未落,她脑子里第一个跳出来的,居然是程睿敏的名字。



荒唐,她跟自己说,哪儿跟哪儿啊,做什么白日梦呢?



文晓慧点着她的脑门:“说谎吧,看看你的bodylanguage,目光闪烁,眼珠滴溜乱转,这不是心虚是什么?”



“哎,我说,文晓慧同志,您正经点行吗?我这在谈一个相当严素的问题。”



“行,咱严肃。”蜷在沙发里的文晓慧坐直了身体,“那我问你,很早你就说过,沈培害怕结婚。那你为什么还要一直和他混着?”



谭斌胡乱翻着手中的杂志,没有回答。



“我问你呢,每次一提到实质问题,你就不吭声了。”



谭斌还是没有说话,起身走到客厅落地窗前,拉开窗扇,迎着风点着了一根烟。



夏日黄昏的最后一缕光线,把她的身形勾出一个单薄的剪影。



文晓慧望着她的背影,不禁轻轻摇头。



谭斌只是闷头抽烟,过一会儿狠狠地说:“你就甭做那个弗洛伊德的款儿了。是我高估了自己成吗?我以为我人见人爱花看花开,没有搞不定的男人,我以为我能成功感化他,我以为我垂青的男人会感激涕零下跪求婚,没想到最后让人家挑来拣去,我脆弱的自尊被严重伤害……”



文晓慧噗哧笑出来,走过去搭住她的肩膀,“谭斌,记得大学的舞会吗?那时候咱俩多牛叉啊,等闲的男生都不带正眼瞧的……”



“嗯,对,我还记得,低于一米七五的男生,咱叫人家根号三。”



文晓慧大笑,破天荒向谭斌讨了一根烟。以前她怕伤害皮肤,从来不肯抽烟。



谭斌疑惑地看看她,拿起打火机为她点燃。



第一口烟就呛得她连连咳嗽,眼泪都流了出来。



文晓慧抹掉眼泪,又吸了一口,才放平呼吸说:“那时候看金老的武侠,我喜欢乔峰和令狐冲,你喜欢的是谁,还能想起来呗?”



谭斌立刻斜过眼睛,“又想嘲笑我?我就是喜欢陈家洛,就是喜欢三心二意的花心男人,怎么了?”



“嘘嘘嘘,镇静镇静,你看你现在,一碰就跳,哪儿有总监的气度?”



“都是让你刺激的。”



“Dear,你难道没有发现,你喜欢的类型,皆是身家清白,温尔文雅,所有心事都埋在心底的闷骚男人?”



谭斌心头蓦然一跳:“那又怎么样?”



“所以我一直奇怪,你居然能和沈培走这么长时间。”



谭斌静下来,沉默许久说:“沈培有沈培的好处,和他在一起比较轻松。他对自己没什么要求,也不会给同伴任何压力,他也不会和我玩心眼儿。”



“谭斌,这种事儿,局外人的话你只能当个参考,决定权在你自己手里。不过据我的经验,男人说他不想结婚,他那些乱七八糟的理由统统可以忽视,百分之九十逃不过两个原因,要么他觉得那女人配不上他,要么他想逃避责任和承诺。我看啊,你们家沈培很象第二种。”



“太深奥了,基本上没有听懂。”



文晓慧抬腿踢她一脚,“那就好好听着,你对男人的了解,基本还是一张白纸。他们为什么逃避?因为觉得自己不够强不够好,你要的东西他可能给不了,他觉得压力太大,为了躲避失败,维持他们可怜的自尊,只好后退,表示他根本不在乎,明白吗?”



谭斌不以为然,“我对他没任何要求,他有个屁压力!”



“哎,问题就在这儿,为什么没要求?因为你自个儿都能解决,你瞧瞧你,有房有车,又拽得二五八万一样,哭笑都避着人,一般的男人,哪儿敢往你身边靠哇……”



谭斌侧过头笑,“晓慧,咱们认识这么多年,就觉得你这回说话最靠谱。”



“哼!”文晓慧翻个白眼,撇嘴。



谭斌忍住笑问:“那最后百分之十,是什么原因?”



“童年受过恶性刺激,身边没有成人给他做出正常婚姻的榜样。”



“唔,好象挺有道理。那么男人专家,告诉我现在怎么做。”



“我才懒得掺乎你们的事。你自己做权衡。”



“真没义气。”



文晓慧犹自仰脸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过半晌说:“男人就那么回事,这年月早没有此情不渝的故事了,真的走不到一块儿,趁早分,犯不着一根绳上吊死。”



谭斌又不便发表任何意见了。



“舍不得是吧?”文晓慧拍她的脸,“妞儿,男人漂亮不能当饭吃,你就是这点想不开。我还有一句话劝你,知道你热爱工作,可这是个男人的世界,所有的游戏规则都是他们之间的默契,你想挤进他们的地盘儿,只靠死干是不行的,你必须先服从他们的规则,还要有个男人肯提携你,做你的保护人,为你遮风避雨,才能梦想成真,真的爬上去。”



“呸,照你这么说,几百万自食其力的劳动妇女,都买块豆腐来撞死算了。”



文晓慧笑,“不信就算了,事实会教育你。亲爱的,十年后你还能说这么大声,我佩服你。”



天色已晚,文晓慧坚持不肯留宿,理由是没有足够的化妆品。她最终告辞回家。



谭斌心里象堵着一块石头,闷闷不乐地上床睡觉,感觉人生真他妈的千疮百孔,没有任何意义。



是夜睡得极不安稳。半夜听到窗外狂风大作,惊雷滚滚,她迷迷糊糊爬起来关窗。



大雨倾盆而下,水声隔绝了室外一切杂音,感觉象处身在海中的孤岛。



谭斌呆呆望着漆黑的天空,半天挪不动脚步。雨水从窗棂处飞溅,夜风吹得她浑身冰凉。



凌晨三点她忽然意识清明,想起沈培临走时抵着她的额头说:你一直是我的骄傲,相信我,我爱你,我不想失去你。



这一刻谭斌才意识到,那沾湿他睫毛的东西,竟然是眼泪,他居然在哭。



她深觉震荡,不禁鼻头泛酸,脊背靠在墙壁上,半天动弹不得。在这个雷电交鸣的深夜,无数往事纷至沓来。



文晓慧说沈培在逃避,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在逃避。



内心深处她对自己并不自信,惧怕被人漠视,被人否定,才会在被触到痛处的时候,用最尖刻的语言,伤害别人也伤害自己。



因为要用这种方式表示,自己不在乎,一点儿都不在乎。



这一刻她觉得某句老话说得真是精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唯一庆幸的是,她遭遇蛇的时候比较年轻,伤口的恢复能力还比较强。



她取过手机,编辑了一条长长的短信,准备白天发给沈培。



这才关紧窗户,一步步挪回床上,裹紧被子蜷成一团,却翻来翻去再难入眠,只觉得房间内变得闷热异常,空气污浊。



不得已把身体摆成瑜伽中大摊尸的姿势,然后很悲壮地决定,二十分钟后再睡不着,就起床接着工作。



不过她显然低估了自己的困倦,五分钟之后刚放松到腰部,就沉沉坠入了睡乡。



第二天一早,天际放晴,空气难得的干净清凉。她跑完步冲个澡,神清气爽之际难免感觉昨夜在自寻烦恼。



那条短信到底没有发出去,一直留在她的手机草稿箱里。



第25章



上班的路程比平日顺畅,因为昨夜的大雨,很多新手没有上路。



途遇红灯,谭斌等得无聊,取过手机,还是发了一条简单的短信给沈培:那天我说话太冲动,对不起。你一路保重,回来我们再谈。



没到办公室,沈培的短信就回来了,只有三个字:我爱你。



谭斌笑笑,知道这件事暂时告一段落。等沈培回来,也许两人都要狠狠心,真正坐下来摊开了谈一次。



那很有可能是一个极度精神透支的过程,目前她实在没有时间精力考虑这种事,八小时之内一个接一个的会议,已经让她应接不暇。



没过几日,PNDD集中采购正式启动,集团总部召集各厂家开了一次招标准备会。



谭斌作为MPL的代表,带着六七个同事,在会场里找了个不显眼的地方坐下。



大概数一下,可容纳百人的会议室里,将近有十几个供应商的代表就座。



其中MPL的老对手FSK和SDF都在,还有最近几年发展如日中天的几家国内公司。这些公司作为民族产业被扶持多年,已经隐隐有了和跨国公司分庭抗礼的趋势。



很意外地,谭斌见到了老上司余永麟。



其他同事倒没什么,一窝蜂过去招呼,拍着肩膀互问现状。



余永麟笑容满面,并未露出任何不自在,取出名片一一分发,“来来来,见者有份,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只有谭斌落在后面踌躇,过去说什么呢?



她终于硬着头皮上前:“Tony,怎么样?还好吗?”



余永麟脸部的肌肉似乎僵硬片刻,随即恢复正常,露出职业化的微笑,“好,好的不得了!”



站在他面前的谭斌,穿一身藏青色的西服套裙,长发全部盘在脑后,露出明净的额头,唇膏是低调的梅子红,一派成熟妩媚的职业风范。



但她的眼神和微笑都如此陌生,再不是他曾经心仪过的那个倔强的女孩。



他沉默,一时找不出合适的应酬话。



谭斌尽力想化解两人之间微妙的尴尬,夸张地看看四周说:“嗨,这场面可不是你说的国共和谈,简直就是群英会嘛。”



余永麟轻松下来,压低声音笑道:“这些都是龙套,最终能巅峰对决的,只有FSK和MPL。”他挤挤眼睛,“小心啊,丫头,我不会客气的。”



谭斌刚要回敬两句,转眼瞥见业务部经理田军走进会议室,在主席台正中就座,接着麦克风扑扑响了几声,会议开始了。



于是各厂家代表各就各位,会场逐渐安静下来。



参加这次会议的PNDD重量级人物,只有田军一人,他的开场白大部分都是场面话,并没有太多的信息。



谭斌心不在焉地听着,只顾盯着田军想自己的心事。



按说集中采购的业务对口部门,应该是工程建设部,但为什么会是业务部的田军,作为唯一的中层代表出席预备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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