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风沐雨共朝夕-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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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来找本宫有何事？”天后放开钳制婉儿的手，漠然的注视着婉儿，恢复了适才柔媚的嗓音，“坏了本宫的好事和心情，若没有合理的解释，你该知道后果！”
　　上官婉儿咬紧牙关勉强忍住银牙的颤抖，攥紧手深呼吸稳下情绪，“奴婢有要紧事向天后回禀，请天后……”婉儿视线落定在男人身上，眸中充满了愤怒与妒恨，“请天后屏退左右。”
　　“哦？”天后高挑了峨眉，纤指拂去滑落胸前的长发转回榻上坐定，“你先下去吧。”
　　“是，天后。”那男人盯了上官婉儿半晌，这才颔首答应着退了出去。
　　沉默的婉儿直到听到寝宫大门开启又再次关闭的声音，这才缓慢抬起一直垂下的头，皱紧眉迎视天后，“那个男人，是谁？”
　　“上官婉儿，你在质问本宫？”
　　“奴，奴婢不敢。”听着天后戏谑冷嘲的口吻，婉儿颤抖着声音答复着，那一口一个本宫，很自然的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上官婉儿心撕裂般疼痛难忍，“可是，为什么？您，究竟……”
　　“上官婉儿，你想问什么？”天后再次起身迎上上官婉儿，一步步，逼得婉儿向后退去，“你是想问本宫为什么和那个男人，还是想问本宫为什么杀了上官仪，还是想问本宫为什么要欺骗你？”
　　上官婉儿被逼进墙角，退无可退。那一句句质问，令婉儿娇躯猛地颤栗，愕然抬眸看向天后，瞪大明眸不相信似的盯着天后。
　　“哼，上官婉儿，你在本宫面前装傻，是不是太早了些？”天后冷笑，玉指瞬间抬起婉儿的下颌与之四目相对，“没错，天皇说的都对，本宫确实设了圈套陷害你祖父，因为上官仪的存在严重威胁了本宫的地位。”天后看着婉儿神情凄凉悲苦，明眸暗淡下来，颤抖的晃动着聚焦，血红唇角的笑意越发冷酷，“本宫就是要欺骗你，只有这样你才能心甘情愿的为本宫所用，不是吗？你为本宫做了这么多事，本宫还真是感激不尽呢！”
　　“不，这不是真的，不是。”上官婉儿不停轻摇着头，凝视着天后的眼睛眨也不眨，“婉儿相信天后，婉儿绝不相信陛下所说的每一个字。天后，您告诉婉儿，那不是真的，那……”
　　天后皱紧眉不耐烦的转动手腕，紧紧扼住婉儿白皙修长的脖颈，眼神凶狠的死死盯着上官婉儿冷漠道，“你错了，天皇说的都是真的！怎么，后悔了是吗？”
　　天后扼住婉儿脖颈的手越发用力，婉儿的呼吸愈发困难，脸憋得通红，意识有些游离。伤心绝望充斥每一寸肌肤，上官婉儿却咬紧牙始终不予挣扎，缓缓合上眼帘，晶莹的泪珠顺着精致的脸颊滚落。滑落在天后手上，滚烫滚烫的。
　　望着那张凄美的脸，眸底的不可置信，那凄楚哀婉的神色，要天后银牙紧咬，缓缓松开了扼制婉儿的手，向后撤开一步。上官婉儿半晌咳出声来，大口大口喘息着。唯有夺眶泪水，止不住的滚落。片刻后，婉儿稍稍回转，疲惫的将身体靠在墙上，攥紧手稳定着情绪。
　　“好了上官婉儿，现在你已知道了真相，你可以退下了。”望着那张痛苦无助的脸，天后的心，同样在痛着。如此多年，天后杀死的至亲至近的人绝不在少数，可唯有这次，天后感到自己有着从未有过的迟疑心痛。
　　上官婉儿咬紧唇看着天后高傲的站在寝宫中央，那孤单的背影，令婉儿心痛着。然而适才所有的冲击，更让婉儿难堪着、绝望着。上官婉儿早已遗忘了自己此来的目的，早在见到床榻上那个男人，婉儿便已然忘得干干净净……上官婉儿咬牙撑起软绵的脚，一步步挨向门口。
　　走出五六步，婉儿再次停住脚步，背对着天后颤声道，“陛下已经让奴婢拟草了遗诏，太子依汉制，于陛下驾崩七日后在灵柩前继位。侍中裴炎升任中书令，侍中一职由刘齐贤接替。陛下原打算让天后就此颐养天年，奴婢认为如此安排只会令朝臣控制太子，很难让太子有所作为。所以陛下修改圣命，加上了‘军国大事有不决者，取天后进止’这一条。”上官婉儿仰起头强行抑制下又将夺眶的眼泪，忍下心口撕裂般的剧痛哽咽着，“奴婢来，只想告诉天后这些。奴婢，告退了。”言罢，上官婉儿飞一般逃离寝宫。
　　听到婉儿的话，天后猛然一惊，转身欲要详询，却只看到婉儿孤绝悲伤的背影。想到刚刚自己所做的一切，天后的心，犹豫起来。懊恼的紧皱起娥眉，攥紧手望着那扇刚刚被关上的房门，心口猛烈的抽痛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高宗驾崩

　　“天，天后，不好了！”
　　“何事？”天后深吸口气望向夺门而入的云曦，那慌张惊忧的神色令天后一阵不满，皱起了眉心。
　　“婉，婉儿，婉儿她……”
　　“婉儿怎么了？”
　　“婉儿她……”
　　天后不等云曦说完，旋风般疾步向殿外而去，急匆匆的步伐失了往日的沉稳。云曦惊疑不定的望着天后不同寻常的反应，也快步跟了出去。
　　“婉儿？”看到紫璃扶着的婉儿面色苍白，神情憔悴，天后的心，传来深邃的痛楚。跨步上前接过婉儿绵软无力的娇躯，那张无论谁看到都会心疼万分的脸，让天后充满了懊悔。
　　“马上让秦明鹤到幽芷阁为婉儿请脉。云曦，你扶婉儿回房，看着秦明鹤开了药再回来，让凝嫣好好照顾婉儿。”
　　“是，天后。”云曦自天后怀中接过婉儿，扶着婉儿向外殿走去。
　　“紫璃，为本宫梳妆吧。”
　　“天后，不去看看婉儿？”紫璃疑惑的看着款步踱回寝宫的天后，惊疑的道。
　　“哪来那么多废话？”天后不满的白了紫璃一眼，转身进了寝宫。任由紫璃为自己梳妆盥洗之后，天后紧蹙着眉心缓缓起身，“你在外面守着，若是天皇那边有事，你亲自到幽芷阁来找本宫。”言罢，天后拂袖而去。徒留紫璃一脸了然的望着天后的背影，转身出了天后的寝宫。
　　天后避过天皇耳目径自行至幽芷阁，那本就属于贞观殿的别院内，满眼怒放的寒梅在寒风中俏然绽放，欺霜凌寒的坚韧，像极了这幽芷阁的主人。天后眼前浮现出婉儿娇俏可人的模样，“也够倔强的！”天后心中爱怜的轻嗔一声，直到望见秦明鹤远去，这才推开房门步入了婉儿的寝室。
　　“天后。”凝嫣、凝碧、紫璃三人望着推门而入的天后纷纷行礼，眼见天后冲自己挥手，这才纷纷告退。
　　“药煎好了马上送进来。”在凝嫣三人打开房门的瞬间，天后压低声音吩咐道。
　　“御医说，小姐是急火攻心才会昏迷，刚刚已经为小姐施了针，说是过会儿就会醒，不用服药了。”
　　“是吗？急火攻心……”天后喃喃念着，挥挥手示意众人退下，这才侧身坐在了婉儿的榻沿。凝眸细细打量着婉儿紧蹙秀眉的神情，眼角的泪痕是如此清晰。天后心疼的为婉儿拂去泪珠，纤指缠绵在婉儿精雕细琢的面上，“婉儿……”
　　“不，不要，不可以！天后，婉儿没有，您为什么不相信婉儿。您说过的，无论任何时候您都会相信婉儿的。婉儿没有，真的，真的没有……”
　　“婉儿，婉儿。”天后痴痴凝望不断呓语的婉儿，痛苦的神情告诉天后婉儿的梦境并不安稳。天后试图唤醒昏迷的婉儿，却发现婉儿早已沉浸在噩梦中无法自拔，耳边，只有婉儿内心深处的独白不断响起。
　　“天后，婉儿相信天后，婉儿没有相信陛下。您为什么不相信婉儿？”上官婉儿痛苦的紧锁眉心，眼角的泪水肆意滚落却犹自不知。梦境中，李贤、李显还有李治对自己做的一切不断交织，让婉儿无力反抗。
　　天后从背后拥紧已是一身冷汗的婉儿，想要用自己的温度、气息去唤醒婉儿，“婉儿，我相信你，我没有不相信你。只要你醒过来，你说什么我都相信！婉儿，你是存心要我心疼，所以才故意昏迷不醒的吗？你醒来看看我，你醒过来我就告诉你我相信你。你不是说过你不会丢下我一个人吗？”心痛的看着婉儿的唇一张一合，低沉喑哑的嗓音令天后的心一阵阵被揪紧。
　　“不要，不要碰我。不要。放开我！”婉儿在噩梦中奋力的意图挣脱天后的怀抱，苍白的面颊没有一丝血色，身上薄薄的亵衣被冷汗浸透。
　　“婉儿，婉儿你醒醒，是我，是我啊！”天后心痛的将婉儿紧紧搂在怀里，温热的香唇吻上婉儿小巧的耳垂，轻轻捻动着，想要带给婉儿熟悉的气息与温暖。果然，婉儿放弃挣扎，身体渐渐柔软下来，似是已沉沉睡去。
　　天后松一口气，将婉儿放回床上，又为婉儿盖上厚厚的锦被，眼看着婉儿表情渐趋平静，这才放下心来。不经意间，一只不起眼的长匣子映入眼帘，天后疑惑上前打开，便有一卷画轴出现。天后饱含好奇的展开画轴，只见一位华丽雍容的贵妇人立于百花之间，大簇大簇鲜艳的牡丹花在百花中傲视群芳，尤为娇艳。
　　“这背影，如此熟悉……”天后视线定格在画卷，抬眸瞧着依旧熟睡的婉儿，走向柜子将柜门打开，只见里面同样放着几只精致的匣子。天后好奇的将匣子逐个打开，里面全是画卷。一一展开，不同背景下，那贵妇人穿戴不同的衣衫服饰，侧面、正面的样子逐一呈现在眼前。这一刻，天后眸中热泪盈溢。画中的人被画的那样惟妙惟肖，形神兼备，若非天后还能是谁？
　　“天后，不，不好了！”
　　天后皱紧眉看着紫璃，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何事？”
　　“天皇，天皇陛下适才晕过去了，御医请天后马上过去。”紫璃压低声音看着天后神色中不知是惊是喜，是怜是痛的神情，有些疑惑的回道。
　　“好了知道了。”意料中事，天后没有太不寻常的反应，只余一声轻叹，从容收起展开的画卷归位放好，踱出门的一刻，重又回眸确定了婉儿安然睡下，这才抬脚迈出了寝室。
　　“恭送天……”
　　“凝嫣，婉儿交给你了。她若醒了，告诉她不用着急去侍奉，要她安心静养就好，其他事情本宫会安排。”顿了顿，天后又忽然想起什么，“婉儿身体若有不适，马上宣御医，不要耽搁。若是婉儿有什么差池，你知道后果。”
　　“是，请天后放心，奴婢一定照顾好小姐。”
　　天后看了看凝嫣认真的表情，这才放下心来向天皇寝宫而去。
　　是夜人定时分，上官婉儿自昏睡中缓缓醒转，撑起身子只感到阵阵头痛。
　　“小姐，您终于醒了。”凝嫣急忙放下手中的衣物上前扶住了仍有些摇晃的婉儿惊喜道。
　　“嗯。”婉儿玉手扶额，勉强稳定了一下昏沉的脑袋，耳边响起阵阵嘈杂的脚步声，沙哑着嗓音疑惑道，“发生什么事了？”
　　“小姐您都昏睡了大半天了。”
　　“什么？”婉儿不明所以的眨眨眼睛，朦胧间渐渐想起了些什么。耳听着凝嫣絮絮叨叨，似乎在说天后有多关心自己，嘴角扬起苦涩辛酸的嘲讽，重重跌落回床榻。
　　“小姐，怎么了？还有哪儿不舒服，奴婢去给您传御医。”
　　“不用了，陛下怎么样？”
　　“之前打听过了，说是不太好，可能熬不过今晚。具体就不知道了。”
　　“外面的吵闹声是怎么回事？”婉儿慢慢恢复了精神，冷静下来淡然道。
　　“应该是在为陛下的后事做准备吧。”凝嫣猜测着，“不过刚刚天后特意命人送消息来，说是已经让武承嗣大人接管了宫城禁卫军，同时严令三省六部等所有京城官吏无圣旨不得随意走动串联，违者以谋逆论处。好像还传了圣旨让泽王殿下、许王殿下和义阳、宣城二位公主入朝。”
　　“看来，天后已经做好了完全准备了。”上官婉儿听着天后特意命人传来的话，心中稍稍安稳下来，“陛下那边现在如何了？”
　　“天后还在那边守着呢，太子、豫王和公主都已经到了。”
　　“替我更衣梳妆。”上官婉儿严肃下来，沉着的吩咐着，灵活的翻身下床，取过一旁的素衣便要往身上穿。
　　“天后可吩咐了，要您好好休息。还说陛下那边您不必急着过去，天后会安排。”凝嫣看着上官婉儿执意要去，也只得一面劝着一面为婉儿更衣。
　　“眼下是非常时刻，一刻都耽搁不得。不仅仅是朝廷，连后宫这边都要一一安排妥当才行。”上官婉儿抬手止了凝嫣帮忙更衣的动作，“你快去打水，我梳洗之后马上过去。”
　　上官婉儿以最快的速度穿戴整齐，直奔天皇寝宫而来。只见大殿内所有侍从冲着天皇寝宫的方向跪了下去。心头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疾步赶到天皇寝宫，便见除天后外所有人纷纷跪在地上深深叩首。婉儿明白，因为天后尚未下旨发丧，故而宫中一众人等无人胆敢哭出声来。当然，眼下也不是表忠心痛哭失声的时候。婉儿抬眸细细打量向天后，往日神色不动的天后，此时也难掩悲戚伤感。眸中的泪水早已夺眶而出，眼内通红通红的。上官婉儿心尖一痛，走上前也随着跪了下来。
　　半晌，天后方从悲伤中走出，抬眸看了看儿子和几位重臣，吐口浊气叹道，“裴爱卿、刘爱卿，你们陪着太子前往大殿安排发丧事宜，本宫安排陛下装殓之事。其他事情皆按遗诏一一实行就好。”
　　“启禀天后，大行皇帝遗诏命太子七日后于柩前即位，可是七日内朝中事务以及大行皇帝丧葬事宜，微臣以为由天后暂代掌管为妥，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君。”裴炎转向天后躬身叩首启奏道。
　　天后抿抿唇，看了看太子又看了看几位大臣，故作沉思而未曾点头。
　　“臣附议裴大人所言。”刘齐贤心中衡量得失之后叩首附和道。
　　“臣刘仁轨附议。”
　　“那好吧，就这样决定吧。”天后点点头，没有自也不需理会太子的态度，挥挥手示意众人退下，“婉儿，去把准备好的寿衣拿来。”
　　“是，天后。”婉儿讶异于天后竟然注意到了自己的存在，挑挑眉心中稍感安慰，轻声答应着退了开去。不多时便将寿衣取来，太子妃、太平公主、豫王妃随着天后侍奉起天皇入殓前的遗容整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