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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无声处-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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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昭躺在床上慢慢地深呼吸,感觉一张口便会吐出来。此时他脑顶和太阳穴一跳一跳地巨疼,胃里痉挛不止,一股浊气直往喉咙里涌。他喉头鼓动艰难地吞咽着口水,极力地想要控制着呕吐,可是它好像并不听话。他微微睁开眼,急喘了两下,朝床头柜上的脸盆指了指。
  展怀义看出他的心思,可一想盆里有水,慌张就往外跑,差点撞上端着杯子进门的大舅子。
  “怎么了?”
  “脸盆在哪?”展怀义满心着急,言不答词地问。
  江夜万将水杯递给妹夫。“我去拿,你看着他。”展怀义也不争,急忙又跑回去,见儿子正挣扎着坐起来,头埋在横搭在床头柜的手臂上,后背一上一下剧烈地起伏着。他心疼得不得了,手掌抬起来又放下,就害怕自己这一碰,儿子会立马忍不住吐出来。几秒钟的时间,却是那么难熬。想想自己都这样了,儿子更不定难受成啥样。待江夜万拿着空盆跑进来,展怀义一把抢过来,放到床头的地上。
  展昭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口就吐了。一股辛辣的气直冲喉头和鼻腔,呛得他脸涨得通红,眼泪都出来了。他一边吐一边咳,吐到最后只剩胆汁和胃液了,断断续续地挂在嘴边。
  儿子这一阵撕心裂肺的的呕吐和呛咳,看得展怀义心疼如绞。若是上天有神灵,为什么要让他的儿子遭这个罪、受这个苦!看着他撑在床头柜上的手背上青筋暴突,整条胳膊都在打颤,生怕他会一个撑不住栽下床头,赶紧跑到左边,一手抓住他胳膊另一只手揽住他的肩头。
  闭上眼,展昭缓了缓神。他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了,眼前一晃一晃地什么都看不清。终于止了吐,他抬起撑在柜子上的手,擦了擦额头和滑到睫毛上的汗滴,然后撑在床沿上慢慢抬起身子,弯起唇角气喘吁吁地说:“吐完。。。。。。好受多了。”
  江夜万一看外甥这摸样,一咬牙,生生把涌进眼里的泪花给憋了回去。赶紧指指地上的脸盆问:“还用不?”见展昭摇了摇头,他蹲下身子端起脸盆向逃一般地出了屋。他实在呆不下去了,可能是和老伴儿生活得久了,受她影响太深,自己的心也越来越软了。摇了摇头,江夜万拧开浴缸的水龙头,开始清洗脸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章 二十五年

    掌下的衣服一片汗湿,展怀义这才想起嫂子早先的吩咐。看儿子搭在床沿下的两只脚还光着,又怕他着凉。“先躺下,爸给你擦擦汗。”
  展昭抬抬眼皮,猛挤了一下眼,然后睁开。待眼前清明了些,看到床头柜上的水杯,伸手就去拿。他手上没劲儿,颤颤悠悠,杯口一斜,洒出些水来。“爸。。。我想先漱漱口。”
  展怀义暗骂自己粗心。儿子嘴里定是苦涩的不行,以前在医院都有别人照顾,自己在一边看了不知道多少遍了,竟然还没记住!“等着,我去给你拿个盆。”
  漱了口以后,展昭觉得好过多了。见父亲和舅父舅妈三人被他折腾地忙前忙后,心里着实过意不去。可他浑身无力又眼晕的不行,为了不再惹麻烦,他能做的最好的便是乖乖躺在床上。
  展怀义见儿子脸色稍缓,虽然依旧苍白如纸,但唇色已不像刚才那般灰败,呼吸也平稳了许多,心里略觉安心。他生来大大咧咧,以前妻子在世时,做饭家务从来没沾过手,到了后来父子二人相依为命,他也只是偶尔下下厨房,这照顾人的事儿他从没干过,此时手里拿着湿毛巾站在床前,才发觉还没帮儿子脱掉湿衣。
  江夜万走进来,看妹夫像个木头人一样杵在床前,又气又没辙,赶紧走过去。“水都凉了,你这么给他擦身子,没病也给你整出病来!”说着一把抽出妹夫手里的毛巾,端着盆又出去换热水了。不一会儿走回来,和妹夫两人笨手笨脚的总算是帮着外甥把湿衣给换了。
  展昭昏昏沉沉,两眼直打瞌,可总是闭上一会儿便又睁开。江夜万看他神情萎顿,提醒道:“小昭,你舅妈给你熬了粥,马上好,你先撑着别睡,等会儿吃完把药喝了再睡。”
  “舅父,我又让你们操心了。”
  “别说傻话,把身体养好了,比什么都强!”
  “嗯。”展昭笑笑应了声,扭头看看父亲,见他眼圈红红的,显然哭过,心脏像被人扎了一刀一般剧痛。老爸为了他,这么大老远飞过来,自己却。。。。。。“爸,你也去歇会儿吧。我没事儿了。”
  江夜万也跟着说:“是啊,怀义,这一趟飞机也够远的。你先去小冬屋里躺会儿。”
  “没事儿,我在这陪他会儿。”说着,展怀义在床沿边坐了下来,拍了拍儿子的腿。江夜万一看这架势,劝也是没用,收拾了一下,端着脸盆拿着毛巾走出屋去。
  “爸真没用。”展怀义望着儿子叹道。
  “爸。。。。。。”
  “你小时候,软趴趴的,爸害怕,抱都没抱过你一下,为这你老妈取笑了我十二年。现在你长大了,爸还是一样没长进,连给你换个衣服都不会。”
  这是母亲去世后,父亲第一次在他的面前提及母亲,虽然父亲语气平和,却透着深深地沮丧、愧疚和无奈。展昭的心紧拧在一处,痛苦地说:“您不要这么说,是我不争气。”
  展怀义摇了摇头。“你打小就听话,我和你妈从没为你操过心。你妈活着的时候,还有人管着我的脾气,她走了,我也就无法无天了。”展怀义说着一笑,看了眼儿子。“你和你妈一个样儿,看见我生气,就自个不言不语,等着我消气。只不过你妈事后都会跟我评理,我没有一次占理的。而你就是死倔,打都打不出你半个字来,什么都往自己肚子里吞。”看着儿子眼睛里慢慢积聚的泪水终于忍不住顺着眼角滑落,瞬间没入发迹消失不见,展怀义扭过头,不忍再看。“这么多年,你很少有和爸爸顶嘴的时候。头一次对我说不,是你初三那年,我被调去国外工作,你死活也不愿跟着我去。那时候我就觉得,你长大了,翅膀硬了,敢和我对着干了。也是那一次,你头一次跟我评理。你说你喜欢自己的祖国,哪儿都不想去,还说自己能把自己照顾好,将来在这里等着我回来。”眼前浮起儿子那张仍然属于少年的的脸孔,双眸清澈坚毅,言辞铿锵有力,浑身散发出强烈的自信,自己竟一下就被他说服了。“你还记得这些不?”
  “记得。”展昭哽咽着答。
  “后来你接到大学入学通知书以后给我来电话,那时候我就想,三年前自己把你留在国内并没有错,你早晚会从小树苗长成一棵大树。直到后来你生病。”展怀义顿了顿,望向儿子的双眼。“回来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后悔了,后悔当初为什么听你的,把你自己留下。虽然和我在一起,照顾你的还是你自己,可是最起码,爸爸能多六年和你在一起生活的日子,哪怕以后当做回忆都是好的。你懂吗?儿子?”
  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此时展昭再也忍不住了,泪水顺着眼眶滑落,一滴滴消无声息地坠入枕中。“爸,是我错了。”
  “不,你没有错。是爸爸我错了。。。。”
  “您别说了,我。。。。。。”展昭咬咬牙,抽泣着说:“我和您回去。”
  摇了摇头,展怀义看着儿子也忍不住落下两行泪来。都现在这样了,儿子竟还在为他着想。“从那时候起,我就想把你绑在身边,恨不得在你脚腕上栓个铁链,怕你这磕着那碰着。我只顾着自己的私心,却从来没为你想过一丝一毫。以前你身体好的时候,不知道好好珍惜,现在又跑来干涉你做自己喜欢的事。”展怀义说着,轻轻吸了下鼻子。“爸知道这些年来,真的委屈你了。”
  父亲的话让展昭一阵心痛,他从不觉得委屈,从被子中伸出手来,他轻轻握了握父亲搭在床沿上的右手。“您是为了我好,我知道。”
  “你舅父舅妈都是明理的好人,和你妈一样有副好心肠。以后爸爸不在你身边的时候,别惹他们生气。”展怀义说着,鼻子发酸,做这个决定对于他来说真比登天还难。
  “爸?您?”展昭疑惑地望着父亲,眼里的目光由不解慢慢变成欣喜,到最后的感激涕零。“您。。。您同意我留下了?”
  “爸想通了,你现在是棵大树了,想在哪里落根应该由你自己做主。”望着儿子眼里仍有些困惑不定的目光,展怀义拍拍儿子的手背,笑着说:“也难怪你不信我。不过这回爸爸没和你打马虎眼。只要你保证自己好好照顾自己,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爸。。。”
  见儿子挣扎着要起来,展怀义忙过去扶他坐起来。“想要什么?”不料话才一出口,儿子却一头扑过来给了他一个拥抱。然后耳边又一次想起那低如蚊子哼哼般的声音。“谢谢你,爸。”
  展怀义身子一僵,他在儿子面前严肃惯了,从儿子记事儿开始,从没对他撒过娇,此时竟像个孩子似的,和他这般亲近。他抬起手,抚了抚儿子的背,叹口气说:“行啦,这么大个人了,别和爸来这套。只要你以后开开心心的,就是对爸爸最好的感谢。”
  “嗯。”展昭闷在父亲的肩头狠狠地嗯了声。
  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展昭抬头一看,见舅妈刘蓉正端着热粥站在门口,脸上满是欣慰的笑容。他赶紧坐直身子,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湿润。
  “感觉好点了没?”刘蓉端着托盘走进来。
  “嗯,好多了。”虽然头和胃依旧很疼,但总算不像刚才那般难以忍受了。展昭笑笑说,但额头和鬓角的汗珠出卖了他。
  “别逞能了。”展怀义板起面孔训斥了儿子一声,起身将床头的靠垫塞到他背后。“喝完粥,吃药睡觉!我也歇着去。”
  江夜万提着个小桌子走进来。“来,用这个。”说着,把小木桌往床上一放,然后让老伴把托盘往上一放,左右看了看。“呦,正好。这手提电脑桌还挺好用的哈。”
  “行啦,你别瞎瞅了。”刘蓉伸手扯了把老伴儿,然后对着外甥说:“小昭,趁着喝了。我和你舅父下楼溜达溜达去,你和你爸好好歇会儿。”
  “嗯。”展昭点点头,感激地对着舅妈一笑。
  江夜万拍拍妹夫的肩膀与妻子一同走了出去,房间里又只剩下父子俩。展怀义看着儿子的手颤抖地拿着勺子,却小心翼翼地保持着平衡,一口一口将粥送进嘴里,知他好强,心里又疼又忍不住有些骄傲。二十五年了,他第一次这样静静地看着儿子,尝试着用心去了解他。
  勉强吃了不到小半碗,展昭放下勺子,揉了揉仍在丝丝作痛的胃。展怀义知他实在吃不下去了,也不逼他,将托盘端去厨房,给他倒了杯热水放在床头。“等会儿把药吃了。”
  “嗯。”展昭仰头倚在后背的靠枕上轻轻呼出一口气。“爸,你去歇会儿吧。我真没事儿了。”
  展怀义望着儿子点了点头,又嘱咐了一声别忘吃药,这才带上房门走出屋去。
  展昭见房门关死了,一下皱紧眉头,闭上眼呲牙吸着凉气,身子也缓缓向下滑,慢慢仰倒在床上。和刚才那番难忍的翻搅不同,此时他胃中像有一根银针在四处游移,左刺一下右刺一下。被子被他蹭到腰下,他伸手要拉,不想一阵剧痛在心口处炸开,他闷哼一声,握紧拳头,一下捣在自己的大腿上,然后彻底瘫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静待着这份疼痛过去。曾经有多少次,他以为自己就要抵挡不住了,可时间教会他一件事,只要他坚持,痛苦总会过去。他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睁眼看看窗外,又轻轻阖上,意识慢慢进入一种迷蒙状态。就在他将要睡去的时候,突然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别忘了吃药’。这是家人对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了,他怎么能忘呢。轻扬嘴角,展昭满怀感激又有些无奈地笑笑,撑起疲惫的身子,从床头柜里拿出药,合着温水服下。像是完成了一项艰巨地任务般,他大呼一口气,撑着额头继续躺回到床上。这一次没用多久功夫,他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天色已黑。展昭觉得有点热,伸手摸摸脖子,手上一层湿汗。掀开被子,他静静地躺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坐起身来,按下壁灯按钮。胃疼好了许多,已不像下午时那般难熬,撑着床头柜,他缓慢地站了起来。虽然仍有些头晕,但总算是能自己行走,展昭不由舒口气,心里顿觉轻松许多。才一打开房门,就见父亲从厅里疾走了过来。
  “自己瞎跑什么?起来也不知道喊一声。”
  “表哥要出门?”展昭看父亲心急,又见江冬提着行李站在门厅,赶紧岔开了话题。
  “嗯,白少这边的行程临时有点变动,本来明天的飞机,改今晚了。刚看你睡得熟,就没和你打招呼,反正大后天我就回来了。”江冬撂下行李,单手扶着墙,另一只手拽着靴子腰帮往上提。
  “路上小心。”展昭说着,有点心不在焉。
  “知道,你好好养身体,等我回来,你要还是这么不中用。。。”江冬伸出食指对着表弟晃悠。“我就告诉白少。”
  “你敢!”
  其实江冬也就这么一说,没想到表弟就跟他吹鼻子瞪眼了。挑挑眉,江冬略觉意外。“逗你呢,别急。跟你保证过了,哪能反悔啊。行了,我走啦。”摆摆手,江冬提起行李又和姑父以及父母打了招呼,推门而去。
  展怀义扶着儿子说:“刚和小冬聊了会儿,他说的白少,就是你认识的那个朋友?”
  “嗯。”
  “怎么这么巧?”展怀义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展昭轻咳了一声说:“爸,我想去刷牙。”
  “哦哦。”回过神来,展怀义扶着儿子进了浴室,刚才的事儿一下就被丢到了脑后。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一章 故地重游

  夜幕下的机场候机大厅内依旧灯火通明,白玉堂站在玻璃窗前望着外面的机场跑道,摸了摸大衣口袋里的手机。
  “白少,白少?”
  听见叫声,白玉堂扭过头来望向江冬。“嗯?”
  “我去趟洗手间,马上回来。”江冬拍拍靠在椅子上的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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