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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雷逐鹿 作者:金龙鱼-第3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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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雄宝殿默然矗立,鸟雀时而从殿前几株大树的巢中飞出,在浓荫枝梢间飞舞一番,盘旋数匝,啁啾欢叫几声,或是远投寺外觅食,或是重新返回巢穴,鸟雀的聒噪迅即又会归于静默,竟使这寂寂无有人声的寺院,颇有点深山幽谷的意味。
  然而这里却是繁华成都的东部门户金堂县境,自来农产丰富,百业兴旺,水陆通达,商旅云集,又是兵家要地,历来驻防军兵。这寺里照理来说,如非住持和尚太懒,善信香客再怎么都不会太少,不应过于寂静才对,这便是可疑了:
  寺院也是要僧人们实心打理用心照看,才会有善信香客络绎不绝前来烧香还愿,随喜些香火油钱的。如果连一般的洒扫庭院、清除杂草、修缮庭院、佛前装香都疏于理会的话,时间稍长,善信香客自是不愿多照顾寺里和尚们的日计生理了。问题是——这寺院里的和尚僧人平常不务正业,他们又都干什么去了呢?
  看着程沂入寺,看着程沂出来,藏身在大雄宝殿屋脊阴影里,李午丝毫没有动弹的意思,仍象一条守宫,悄无声息,静静地趴伏在瓦面上。他想看看程沂所见的人,到底是这寺里的什么人——这间寺院的和尚、道士以及借住在寺中的外地客商加一起也没有多少人,李午事先全都已摸得一清二楚。他才不信与程沂会面之后,这寺院里的‘某人’还是一无动静。
  李午作为弥勒教的‘大法师’,作这等守侯盯梢的勾当,有点大材小用的味道,但是没有办法,谁让弥勒教在与西北幕府妥协之后,传教重心已经移到云南和西域去了呢?一应四川教务,弥勒教不得不面临人手紧张的窘境,连大法师这一级的高阶人物也不得不时时亲自出马,处置具体事件更是巨细无遗,事必躬亲。
  在四川传教,尤其是西川地面,弥勒教空间不是很大。如今虽然取得峨眉派、公孙堡、青城山、邛崃派等名门大派一定程度的谅解,但在这西川地面,弥勒教还是难于展开教务。虽是如此,弥勒教也断然不能容许还有其他江湖势力再插手西川,搅和到弥勒教与峨眉派、公孙堡等西南门派的恩怨纠缠利益争夺中来,因此对四川地面上某些暧mei难明的江湖势力,弥勒教非常警惕小心,时时加以侦伺,以掌握他们的动向,迅速应对。
  事实上,在这间寺院里潜伏着的危险人物,也是李午必须亲自出马的原因。在一段时间以来的秘密盯梢中,弥勒教已然发觉这寺院中的住持和尚空相和香火道人田道人绝非寻常江湖人物。为着不打草惊蛇,深入寺院秘密侦伺也必须由李午这样武技具有相当水准,而且又擅长潜踪匿迹的高手担任,才能在不惊动‘点子’的情形下摸清大概的底细,看看这起人到底想干什么。
  一阵热风掠过瓦面,有些远近声息送入李午的耳中。
  眯起眼睛,隐约传来的声息告诉李午,有人正要从寺院的侧门出去。
  在瓦面上,无声潜行在屋脊的阴影中,当李午滑移到最适合居高临下察看侧门情况,又最不容易被人觉察的位置之时,刚好看到张玉、空相、田道人的背影鱼贯走出侧门去,这一眼对李午而言已经足够,此时此刻的情形已足以佐证契合他心中原有的怀疑。
  “果然是他!难怪——”
  张玉所扮的外地客商在一般人眼中,其实还是相当神似的,但落在程沂或李午眼中,却不免疑窦暗生。程沂是厮混官场多年,多少能嗅出张玉身上隐藏着‘官威’凌厉的味儿;而李午则是敏锐的察觉到张玉身怀极其阴诡的高明武技,这对一个商贾而言是不太正常的,早就令李午心里疑云笼罩——不是说商贾就不可以身怀武技。只是象张玉这样的一个商贾,极力掩饰自己身怀阴诡武技的事实,这便有些可疑;何况张玉与那空相、田道人看似熟悉热络的关系,也不正常。
  如今证实了就是这所谓的‘客商’张玉在鬼鬼祟祟的与程沂秘密会面,不问可知,两人间定是有些不可告人的阴谋勾当正在进行当中。虽然还不知道这阴谋勾当是什么,但李午是什么人?一身筋骨都在诡谲阴谋中泡过的老江湖,哪里还嗅不出这其中的阴谋味道?
  虽然仅是看到他们的背影,李午已经足以串连起许多疑点加以揣摩,接下去就是继续盯住这几个‘点子’,看他们还有什么动作了。
  李午小心翼翼地从大雄宝殿屋脊上滑下地面,从寺院另外一边悄然撤退。
  翻墙而出,寺外是小片荒坡,荒凉破败,石砾遍地,灌木稀疏,茅草丛生,长得太高的茅草足有一人多高,潜行其中是最好的隐蔽,李午正要举步,倏然伏下身子,前下方的土沟,有轻微的衣袂带风之声掠过,再看时两条人影已经纵跃如飞,穿过土沟,迅速从李午的视野中消失。
  “怎么是他们?有官方人员涉入,这事不小啊。”
  李午喃喃自语,那两个人影他曾与之打过交道,比较熟悉——内务安全署锄奸营的秘谍干员之一,驻成都府的缉事校尉,职掌就是监控内务,严防泄密,肃清敌谍,查究内奸。
  锄奸营的缉事校尉也出现在这里,用脚趾头想也知道,绝不会是寻幽探奇游山玩水的一回事。
  这张玉一干人绝非寻常人物,锄奸营的官方密探居然都盯上了他们,我教还要不要掺合在这里边,看来是得费一番思量了。
  李午心里暗忖着,忽动忽停,向土沟下奔行,迅捷宛如脱兔,无声则如狸猫。

  连云栈道。
  蹄声隆隆,大地颤颤。
  前导开路的护卫亲军、近卫骑兵军团骑兵沿着官马驿道鱼贯而进,中军本队的中间行进着十余辆驷马轻车,前后旌旗招展,黄金龙旗、雷字大纛、认军旗、雀尾旗猎猎有声,绵延数里。
  这条官马驿道是由古陈仓道北段经行柴关岭与酒奠梁,与古褒斜道南段相连,最为平坦开阔。为平安顺畅计,虽然绕得远些,官家商旅南下仍然多选此路抵达汉中,或再接转金牛道入于四川。
  平虏侯的大队车马南下巡视,自宝鸡大散关迤俪而行,刻下看看已入了凤州地界,此时斜阳渐坠,酉初时分,再赶一程,即将宿营。
  这一路南来,平虏侯多是宿营野外,不居驿馆,这次也不例外。
  骑队的前进速度逐渐慢了下来,这一段官马驿道半是丘陵半是山,穿行于河谷之中,盘来绕去的弯道比较多,想不慢都不行。
  转过弯道,所有坐骑轻车都减慢了行进速度。
  “嗖——”
  一声尖锐至极的箭啸骤然掠空而过,中军本队中的一辆轻车骤然翻倒,轰隆巨响,马匹嘶鸣。
  呜呜——
  号角鸣响,旌旗摇动,司职警戒护卫的护卫亲军前卫尖兵大概对这般场面的突袭刺杀见得多了,丝毫不乱,冷静如石,并不慌乱着急于搜寻敌踪,而是按部就班的在本队前方道路迅速形成封锁警戒,本队内圈的警卫队则迅速布阵,整个阵形岿然不动,无懈可击。
  片刻,远处山梁上连闪数道亮光,一道旗花火箭砰的在天空绽放出炫目火花,那是侧卫尖兵的锐士发出了‘清理完毕’的讯号。
  警戒迅即解除,平虏侯现身出来,稍顷又回到轻车之上,队伍就重新上路,并不为这区区‘刺杀小事’而耽搁行程,显示出无可置疑的强烈自信——任何敢于挑战的势力不过是跳梁小丑,都将在事实面前碰得粉身碎骨。

  “弯弯背架一张弓——
  装起背架上汉中——
  你背背架小心些——
  谨防啄个火鸡公——”
  一唱一和的山歌野调还在山岭间回荡,夕阳古道已经渐入黄昏。
  蹄声得得,在汉中府城换好了惯走山路的云南滇马,走米仓道下四川,向成都而行的峨眉‘雷宵道长’一行,仍然与‘艳眸邪魅’莺羽黄主婢结伴同行。
  莺羽黄虽然自承就是‘艳眸邪魅’,还给了雷瑾一记‘蝎钩毒刺’,但仍然理直气壮毫不避讳的与雷瑾等人走在一路,好象根本就没有那回事一般,只是她那辆耀人眼目的驷马轻车已经舍却变卖,主婢三人也都换上了云南滇马。
  而雷瑾也无可无不可,反正跟着就跟着吧,伸手不打笑面人,在她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前,还真不好冷面铁心的不令其与己方结伴同行,绝然地驱赶开这么一位捉摸不定、妩媚而邪气的女人。
  虽然这位莺羽黄小姐,直到目前为止仍然安分守己,雷瑾的疑惑却不曾有丝毫的减少,总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令他难以释怀。
  此时虽近黄昏,米仓道上由各色人等临时拼凑而成的商旅队伍,仍然络绎不绝,这般热闹的情形,比起西北幕府主政之前路途上的冷清寥落,简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西北幕府主政之前,米仓道主干岔道分合密布,所经之地则多是山高林密地带,匪患不绝,强盗出没,流民造反也往往据之以为巢穴对抗官府,兼之米仓道沿途的大道小路又是私盐私茶走私的主要运道,历朝历代无论是剿匪还是缉私,米仓道上都是关卡林立,官府盘查严密,因之商旅裹足不前,视为畏途,米仓道上的城池市镇自然也就商贸萧条,穷困潦倒了。
  哪里象现在的年月,形形色色的人们,官吏、商贾、军士兵丁、江湖客、背篓客、挑夫、马贩,三教九流,怀着各自的翼望,都涌上了这条曲折古道。
  河畔山腰,一路上尽多木架的青瓦房,临河的是吊脚楼,傍山崖的是穿斗屋,甚至还有最最简陋的茅草屋,便都是简陋的路边客店,店家多是山民,自种自养,种得一亩几分菜地,喂得一群下蛋鸡,养得三两头肥猪,供来往客人粗茶淡饭,予住宿之人木板老床,便是鸡声茅店月的景象;迎来送往,无非都是米仓道上挑夫走卒背篓客们暂歇打尖或是投宿之处,一汤一饭加泡菜一碟,便是最廉价的果腹,满足辛苦而赚钱无多的苦力挑夫们的需求。
  至于官吏、商贾多半借住于沿途驿馆或按程宿住城池市镇,那却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商贸繁荣,米仓道沿途的许多城池市镇也日趋热闹,钱庄、银号、商行、货栈、茶楼、戏院,一应俱全,并不比河陇、关中、西川等处的繁华大城逊色多少。繁荣喧嚣,yu望噪动,人皆功利,人操纵着人,货挤兑着货,这其间自然也少不了暴力、血腥、怨恨、苦痛、悲欢的交织变幻。
  米仓驿道沿途的社火、孝歌、民歌、山歌,山民的淳朴、粗犷、豪放,石板屋、木垒房等民居院落,刺绣、架花、藤编、棕编、竹编、陶器,这一路的所见所闻,林林总总,无不洋溢着山野间的天然质朴之气,虽然平民黎庶对之早已司空见惯,在雷瑾而言,却是他平常不太容易见到的,因之颇有兴趣,一路上也不急着赶路。
  假‘平虏侯’的遇刺,有人又处心积虑的张设罗网,静侯雷瑾的到来,等等这些,隐藏于黑暗中的一切谋算,这时的雷瑾自还懵然不知,仍心情轻松的继续他的微服巡行。
  这一路上,与这位自称为‘莺羽黄’的‘艳眸邪魅’逐渐熟悉热络起来,雷瑾一行几个人却都又觉得她似乎与江湖传闻中的邪妖魔女形象判若云泥,相差忒远了,但毕竟是相处时日太过短暂,表象的东西是不能作准的,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那也得日久见人心,辨清个黑白才罢了。
  就这样结伴,就这样迤俪南行,就这样各怀心思,一程又一程,成都是越来越近了。
  2007-2-4


第五章 远客来矣,维风及雨?
  成都。
  独孤岳别业。
  星光黯淡,时已近三更,这座宅院中犹自灯火通明,主人醉客宴未散。
  作为西北幕府参军、参政,主政四川的执政府执政大人,独孤岳平日里都在成都内城督院街的‘执政衙门’中处置政务、办理公事。
  这‘执政衙门’离蜀王府城仅咫尺之遥,往昔则是帝国往任四川巡抚的‘巡抚衙门’官署所在,成都士庶或称之为‘督院’。独孤岳的一干家眷妻小,亦一并安顿在执政衙门官署的宅院中。
  除此之外,独孤岳在成都内城又另置了别业,每逢公余之暇,休沐之期,独孤岳也会与妻小在此避静小居,稍享天伦之乐,有时亦与亲朋旧友于此宴饮一番。只是这处别业,知者不多就是了。不是那等谊深交厚的友朋,休想独孤岳会传柬下帖邀至此处宴饮欢聚,共谋一醉。
  独孤岳今夜酒宴上的贵宾来头却是太大,乃是独孤岳效忠用命的主家——微服南下的平虏侯雷瑾一行甫抵成都,翩然而至。
  临近成都外郭羊马城时,雷瑾一行人即与难以捉摸的‘莺羽黄’小姐主婢三人分道扬镳,各行各路。‘莺羽黄’的亲戚据说在成都府郊县,到了成都,已然是用不着与‘雷宵道长’同行了。
  莺羽黄主婢这一路来,直到在成都各行一路,都并无特殊异动。栖云凝清、倪法胜几个都笑话雷瑾,皆道他对莺羽黄的怀疑,只是自个儿疑心生暗鬼罢了,尤其翠玄涵秋、凝霜两个妮子更是‘鄙视’得厉害,虽然如此,但雷瑾也只是一笑置之,不予分辨。
  对雷瑾来说,这些都是蕞尔小事,他真正所关心的还是西北军国大计、长策大略。
  前不久,独孤岳除了与长史刘卫辰联名呈禀‘邮驿合并’和‘革新邮政’的重要策议之外,还单独呈上手折建言,他所陈说的政务,其中有关于重新析分陕西、四川地方,新设数个行省或独立的行政区划,以利统辖治理之议,亦引起雷瑾高度重视。
  独孤岳的见识胆略,雷瑾早已了然,以往但凡是独孤岳呈禀的建言策议,如非紧急迫切,他每每都要揣摩深思,权衡利弊后,才作慎重决断,便见得他是相当的看重独孤岳任事用谋上的卓识大才。
  尽管如此,决断大事,定夺策略,处置军国政务,雷瑾仍然有自己的一定之规,凡事之利弊,必心中反覆揣摩熟之,兼听而独断,即使是幕府中如刘卫辰、蒙逊、独孤岳、杨罗这等核心幕僚的建言策议,也必是深思而后决,谋定而后动。如独孤岳这次所呈禀的关于‘析置新省、区’策议建言,即需在全面辨析利害之后,方能尽早定案适时推行,此为军国大事,断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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