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涅槃-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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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样的,北方,有的事情我解释不清楚,也无法解释,现在只求你帮个忙,真的,求求你。”武胜利有点急躁了,本来惨白的脸上泛起了一丝血晕,道:“我没有多少时间了,没有时间了!”
 
“好好好,你说你说。”我心里开始发虚,对于武胜利,现在只有一种畏惧,我连忙摆摆手,示意他安静,然后问道:“你想让我帮什么忙?”
 
“我需要一件东西。”武胜利见我答应下来,语气马上放松了,接着就一个字一个字的对我说:“我要西周鸟喙鼎的拓文。”
 
听到他提起这个东西,我的心马上就咯噔一下,浑身上下的汗毛都悄然直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紧张。
 
“北方,你必须得帮我。”武胜利见我不说话,马上站起身,道:“只有你和陈老接触了鸟喙鼎。”
 
“我没有拓文,你不知道,我根本就没碰它,修复工作就被陈老阻止了。”
 
武胜利所说的鸟喙鼎,是不久之前刚刚从礼泉县大墙乡出土的一尊青铜鼎。那是一尊很奇怪的鼎,出土的时候就只剩下了一半,而且鼎身残破不堪。中国古代青铜器鼎盛的时期其实很漫长,远近先不说,至少六百年商,八百年周,都是青铜占据冶金领域的黄金时期。青铜器存在的时间段虽然长,不过器身特征以及鼎纹的大概范畴是固定死的,不管从什么地方出土的东西,只要根据这些显著的特征,就能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产物,以及名称和用途。
 
之所以说这半尊残鼎奇怪,就是因为初步清理之后,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辨认出鼎身上的图案是什么东西。那好像是一种铭文,密密麻麻的一片,其中很多铭文就像鸟嘴一样,被暂称为鸟喙鼎。看不出器身和铭文特征,就无法判断它的具体年代,因为残鼎是从一座西周时期的贵族墓葬里出土的,所以只能临时认定,这是西周的青铜器。
 
东西从大墙乡出土以后,马上就送到了所里,所里领导和西安那边的有关部门沟通了一下,决定在我们这里做一下抢救性的修复,然后送到西安去。我在所里一直都负责金属器的修复工作,干了大概有五六年,不过这个活儿完全是靠耐性还有时间磨练出来的,并不是说把相关的技术要领掌握了就能做的很好。本来我已经勉强能单独开工了,可鸟喙鼎毕竟是西周时期的青铜器,所以所里安排我的老师陈可贵主持修复,我做帮手。
 
陈老已经退休了,只不过他爱这门工作,所以被返聘回来当了个顾问,一般的活儿他不参与,除非是很重要的。在接到任务的第一时间,陈老通知我,先把修复工作前的准备做一下,等他来了之后再正式开始。
 
那是我第一次亲眼目睹鸟喙鼎。
 
其实,我一直都觉得鸟喙鼎本身除了那些乱七八糟的铭文以外,没有什么很特别的地方。鼎身的内部,有一层结痂物,青铜上有这种东西,其实很正常,但是在后续清理的过程中,我发现那并不是普通的铜锈,而是一种坚硬但是又很疏松的东西。我把它们清理然后收集,打算让陈老过来辨认一下。
 
在等待陈老的时候,完全是出于手欠,我随手拍摄了残鼎上的铭文。本来以为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照片刚刚拍摄完,就接到陈老的电话,那是我第一次听到陈老以那种急促的语气和我说话。
 
他让我马上离开鸟喙鼎,看都不要多看一眼,也不要进行拍摄以及拓印。
 
我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异常,随后就离开工作室。陈老赶到之后,满头都是汗水,他私下问过我,有没有自己做手脚。
 
说实话,陈老在我的印象里一直温文尔雅,当时他的急迫把我吓住了,出于这种心理,我隐瞒了拍摄照片的事实,只交出了从鼎内清理掉的那些结痂物。
 
接下来,陈老就单独走向工作室,在进去之前,他专门又折身回来,对我说,不管任何人问起这件事,我都得矢口否认,绝不能承认自己见过这个东西。
 
当时,我问过为什么,不过陈老什么都没说。
 
后面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只知道当天夜里,就从西安那边来了人,把鼎运走。经过这件事,陈老也忙碌起来,说不清楚具体在忙什么,总之从那时候到现在,一直都没有见过。我隐瞒了照片的事,等到事情过去,愈发不知道该怎么跟陈老解释,所以就那么继续隐瞒着。
 
我不清楚当时陈老为什么那么严肃的对我提出警告,可是现在武胜利提出索要鸟喙鼎的铭文,顿时让我察觉出,这尊残鼎,恐怕真的有什么可怕的内幕。
 
“小武,这个忙我帮不上。”我对武胜利道:“当时做准备的时候,我没时间拓印铭文。”
 
“你得帮我!必须帮我!”武胜利一听到我的话,随即就激动起来,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板上。
 
我被弄的不知所措,这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我连忙示意武胜利安静。这个电话来的很及时,让我从客厅逃似的跑到阳台。我隔着玻璃看看客厅里的武胜利,他已经瘫软在沙发前,有气无力。
 
电话是陈老的侄女打过来的,我不知道她有什么事,但是现在我满脑子就想着赶紧接完电话然后想办法把武胜利给打发走。
 
“佩新。”我接了电话,放缓语气,尽力不让她听出有任何异常。
 
“北……北方……”接通电话的那一刻,我竟然听不出佩新是在哭还是在做什么,总之,语气很奇怪。
 
第三章未完的遗言
 
我的脑子随即又是一乱,佩新是那种很活泼的女孩子,现在的语气这么怪,那就证明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乱七八糟的麻烦全都挤到一起来了。
 
“佩新,你怎么了?怎么回事?”我急忙就追问,但是她可能情绪受到了什么影响,那样子仿佛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又仿佛是精神遭到了打击,在我问她话之后,她就开始哭,断断续续的说不出话。
 
“别哭别哭。”我压着嗓子,转头又透过玻璃看了一眼,武胜利算是好了一些,独自坐到沙发上,低头在想什么,我赶紧对佩新道:“究竟有什么事?”
 
“伯伯……伯伯在地上躺着……”佩新果然是被吓住了,哭声里有一种恐慌:“地上都是……都是血……”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感觉脑子嗡的开始发昏,急匆匆对佩新说了句等着,就转身跑回屋子。武胜利还在原地坐着,不过我管不了那么多,对于我的老师陈可贵,我有很深的感情。
 
“你要干什么?”武胜利没有听到电话的内容,看见我要出门,就想阻拦。
 
“陈老出事了!”我觉得让武胜利呆在家里不太合适,却又没法赶他走,犹豫了半秒钟,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
 
我以最快速度赶到了陈老家里,佩新被吓坏了,不敢进屋,一个人缩在房门旁的角落里,一直在哭。看到我出现,她顿时就扑到我怀里。
 
陈老的房间整理的非常干净,我暂时没有看到他,但是能够嗅到洁净的房间中有一股很淡很淡的血腥的气息。在佩新的指引下,我慢慢走到了陈老的书房门前,透过半开的房门,我感觉头皮又一次开始发紧。
 
陈老趴在书房的地板上,我不知道他到底受到了什么样的创伤,鲜血流了一地。我看了看躲在我身后的佩新,遇到这样的情况,首先要做的应该是报警,而不是通知我。但她就是个小女孩,没有多少主意,被吓的不知所措。
 
可是,在看到陈老的时候,我暂时打消了报警的念头,因为一系列的事情联系到一起,让我感觉到,陈老的死亡背后,肯定隐藏着什么。尤其是想到之前不久的鸟喙鼎,我的心里就更加不安。
 
我必须得抢在其他人甚至包括警察之前,看看这里。
 
我让佩新留在外面,然后贴着墙边慢慢走了进去,陈老退休之后一般都呆在家里,除了吃饭睡觉,基本就在书房搞一些自己的事情。我一直走到书房的另一端,桌子上摆着一些资料,电脑是开着的,只不过屏幕处在待机状态。
 
“拿手套过来。”我对佩新喊了一句,她不知道我要干什么,但是心里没一点主意,赶紧就跑去找了手套给我。
 
我戴上手套,慢慢翻看了桌子上的东西,那些资料是专业性的东西,不过没有值得注意的地方,跟了陈老七八年,我对他算是比较了解,陈老是那种做事谨慎而且周到的人。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的死肯定跟鸟喙鼎有关。
 
我不敢肆无忌惮的乱翻东西,出了这样的事,肯定是要报警的。办公桌,书架,以及一些抽屉里都没有特殊的东西。
 
“什么都没有?”我转头看看佩新,她正茫然无知且慌乱的看着我。
 
我打算放弃了,因为不可能像警察那样随意翻动所有东西,如果我翻的太仔细,在报警之后很可能会引起怀疑。在我慢慢离开桌子,想要走出书房时,眼睛无意中看到了被触动鼠标后亮起的屏幕。
 
电脑屏幕的背景,是富春山居图,如果在平时我看到了这幅待机画面,可能不会多想什么,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环境迫使我的思维必须要慎密一些。
 
陈老是个不会轻易更改习惯的人,无论大事还是生活中的一些细节,习惯养成了,就会一直保持下去。我记得,陈老的电脑待机图案,从始至终都是郑板桥的兰竹图,至少上次我到他这儿来的时候,是这样的。
 
从兰竹图变为富春山居图,这说明,电脑待机屏幕被更改的时间不长,甚至,很可能是在不久前刚刚替换的。
 
由此,我又联想到了很多。我平时负责金属器的初步清理还有修复助理工作,对字画类文物的接触不是太多。大概在五六个月之前,陈老的一个朋友搞到了一幅富春山居图的赝品,那幅赝品的仿真程度非常高,而且赝品复制的时间估计是在明初,和真品的年代差距不是很大,如果不是很专业的人,可能看不出端倪。当时陈老教我鉴赏这幅赝品,说实话,我真的看不出赝品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陈老当时就笑,然后对我道:“多看看,破绽就在里面。”
 
破绽就在里面。
 
我不知道陈老更换待机屏幕有什么特殊的用意,可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就让我不由自主的朝复杂处想。我开始仔细的注视这张待机画面,因为已经觉得它不对了,所以在很短时间里,我就发现了蹊跷。
 
不用多说,这张待机图片在被替换之前,原图经过了一些处理,处理具体表现在落款和题跋上。我是陈老带出来的,所以对他熟悉的东西都有印象。简单说,落款被改动过,那是古典基础密码学里很常用的置换方式,一般人对密码学没有了解的话,可能会看的一头雾水,不过只要接触过,就会觉得这东西没有想象中那么复杂。
 
当我看出了待机图片的破绽之后,马上就明白,陈老留下了一些信息。
 
根据他留下的提示,我在电脑的d盘里找到了一个文件夹,文件夹创建的时间就是当天晚上八点十五分,距离现在大概有四个半小时。文件夹里只有一个文档,打开之后,我看到了一段话。
 
“书架,《四僧画派图文收鉴》中有东西,带走。离开这里,马上离开,没有任何人可以保护你,它要来了,最重要的,不要火……”
 
文档中的字迹就这么多,可能没有写完。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迫使陈老放弃了留言,不过,我能看到的就这么多了。当我看到这段话的时候,心里疑窦丛生,那种预感更强烈了。最起码,陈老不是自然死亡,他的死,究竟意味着什么?
 
更重要的是,如果这段话真的是留给我看的,那就说明,他的警告也是给我的,他让我马上离开,因为它要来了?很让我疑惑的一段话,它,是什么?陈老的话明显没有写完,不要火?他想跟我表达传递什么意思?
 
看着这段未写完的话,我很快就感觉脑海中出现了当时的情景,在陈老死去之前,他肯定有一定的预感,或者说出事的时候,出现了什么征兆,让他警觉,所以,他才会临时留下这段话,不过,话没有留完,他就迫不得已匆匆关闭了文档。
 
“我们……要不要报警……”
 
我沉思间,佩新就站在书房门外怯生生的问了一句,这句话把我从思考中拉了出来,现在的确不是考虑的时候。我删掉了文档,然后关上电脑,跑到书架那边,找到了《四僧画派图文收鉴》这本书。拿到书的时候,马上能感觉到书里夹着东西。
 
当我看到书里夹着的东西时,有种似曾熟悉的感觉,继而一分辨,就确认了。这是一片铜钱大小,黑褐色的硬物,这东西我认得,那是从鸟喙鼎内部清理下来的结痂物,这种东西本来是没用的,修复之后就会处理掉,但当时我被陈老的话给吓住了,老老实实把清理下来的结痂物都交给了他,这一块,可能是他自己留下来的。
 
事情已经非常奇怪了,我担心这里的事,同时还要担心留在我家里的武胜利,没有太多可以考虑的时间,所以我把那块结痂物收起来之后,迅速退出书房。佩新完全没了章法,我就对她说,报警吧。
 
我暂时没有走,等到警察赶到之后,我和佩新就被单独带到别的地方问话,关于电脑里的文档还有书本里的结痂物,我隐瞒了过去。别的细节都由佩新交代的清清楚楚。
 
“我怎么办?”问话告一段落的时候,佩新眼泪汪汪的望着我,我一下也犯了难,武胜利就在家里,我不能把佩新带回去。
 
“你看能不能先到同学或者朋友家里挤一晚上?我处理些事情,明天会去找你。”
 
佩新当时就哭了,她本来就有点粘人,遇见这种变故,心理上可能更脆弱。我在心里就暗骂武胜利,安慰了她几句,然后赶紧跑回家,想先把武胜利给打发走。
 
当我心急火燎的跑回家时,武胜利仍然僵尸一样的窝在沙发上。我皱皱眉头,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他就道:“陈可贵出事了?是不是死了?”
 
我心里的不满更甚,因为我能看得出,武胜利对陈老没有一点尊敬的意思,而且说到死了的时候,他好像在说一件很漫不经心的事。
 
“嘿嘿嘿……”武胜利突然就冷笑起来,道:“从鸟喙鼎被运到所里,我就知道,他活不长了。”
 
第四章隐形的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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