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涅槃-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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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终于知道,自己的心里为什么会像被刺扎了一样,隐痛,难忍。
 
在她的记忆里,荒山是永远都抹除不掉的一节,或许在若干年前,我们此刻正经历的一幕,曾经发生过,只不过当时要拥抱她,要吻她的人,不是我。
 
她只记得那个让她心醉的夜晚,她记得拥抱,记得热吻,然而她可能已经想不起来,给予她拥抱和吻的人,到底是谁。
 
她只是把我当成了另外一个人,仅此而已。
 
一种深入到骨髓里的失落,顿时把我身上温度消磨的干干净净。我是个男人,我有自尊,当一个女人错把我当成另外一个男人的时候,我只是个影子而已,我很应该甩手走掉。但是转念想想,对于轻语还有她的世界,她的生活来说,我就是个意外闯入的外来者,旁观者,我有什么理由那么没风度的转身走开?
 
她很可怜,她忘记了很多很多,她孤独,寒冷,她想要的,只是一个让她缅怀至今的温暖的拥抱。
 
想着,我就开始微笑,心里却发出长长的一声叹息。我轻轻抱住她,抚摸她乌黑的长发,我的肩膀可以给她依靠,我的怀抱可以让她尽情的流泪,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来到荒山之后,轻语就不愿走了,我随身带着一些东西,还能应付一段时间,我几乎已经可以判断出来,以她现在的思维状态,来到荒山没有任何目的,只是脑海里那段难忘的记忆促使她这么做。我不知道还要在这里呆多久,眼下,最让我忧心的,是如何让她恢复正常。
 
到这里的第二天,就开始下雨,山里的气温比较低,一下雨就有些凉,我不知道是不是温差太大让轻语不舒服,第二天吃饭的时候,她突然就呕吐起来。
 
我没有任何经验,给她吃了一点阿司匹林,但是她的呕吐一开始就停不下来了,接连两天时间里,吐的很厉害,我们那个时代的人,依赖药品和医院,我所了解的,大多是外伤的急救,面对这样的情况,顿时手足无措。
 
她一连吐了三天,让我感觉不能再耽搁下去了,我想带她出山去医院看看。但是她不肯,一直对我摇头,不想离开这儿,望着她苍白的脸,我突然觉得,这应该不是病。
 
很可能,她是怀孕了。
 
第四十七章真相(六)
 
男人是敏感的,同时又是粗心的,很容易忽视一些问题。但这个地方只有我和轻语两个人,在查找不出她的病因时,我只能作出这样的判断。我没法询问她具体的情况,她也说不清楚,总之现实让我的脑袋顿时大了一圈,这都是什么事?
 
接着,我又对她进行了很仔细的观察,我不是医生,以前也没有相关经验,但这种常识还是懂的,通过这些观察,我确定了自己的判断,她就是怀孕了。
 
我心乱如麻,本来她的情况就很糟糕,现在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我彻底没了主意。我在想,如果把她送到医院,为时尚早,搬到城镇里去住,麻烦很多,但我又不可能丢下她不管,反正那两天时间里,我不断的冥思苦想,不断的挠头,头发都被挠掉了不少。
 
在身体没有不适的情况下,轻语还是很安静的,她可能意识不到自己的呕吐是怎么回事。她还是和往常一样,喜欢在那棵针叶松下面坐着,喜欢在石头上眺望夜空。我想尽了所有的办法去说服她,只不过她死都不肯离开荒山。
 
如果,她还是一个正常的人的话,那么她可能已经对生活还有感情丧失了最后的信心,完全绝望。人在受到强烈伤害的时候,心里可能只想着躲到一个安静又安全的地方,默默承受伤痛带给自己的痛苦,用时间去治愈它。轻语没有别的地方可去,这里,或许是她心里唯一的一片能够容身的净土。
 
既然她快乐,那就让她在这里呆着吧。我想,就这样陪她一段时间,到了合适的时候,再带她离山。
 
任何一件事情,都有潮涨潮落的时候,包括感情。喷薄爆发的感情迟早都会冷却,转入另一种状态。深山里的生活很安宁,少了喧闹,但日子一久,总会让人觉得枯燥。尤其是轻语这样的人,在某个地方一坐就是几个小时甚至半天,我没办法,只能呆在附近看着她,顺便温习一下无念老和尚教的那些东西。
 
陈老在临死时讲述她妻子的事情时,最让我感觉遗憾的,就是鸟喙铭文含义的断绝和失传,这本来是我回到现在最重要的一个目的,不过之前乱七八糟的事把这个目的给冲淡了,一直想不起来,直到生活完全平静下来的时候,我才想起这些。
 
我找了个合适的机会,面对面和轻语坐着,现在无法从语言上了解她想表达的意思,必须很仔细的观察她,在问话的同时捕捉她的表情,然后以此为线索,做出相应的判断。这么多天的接触下来,让她对我已经非常的信任,甚至有一种依赖,她很听话的坐在我对面。
 
“问你个事情吧。”我慢慢的开始说,就从大雁坡开始说起,说了稻田,营地,还有队伍,然后一步步的提示她,一直说到队伍深入地下,对那片未知的空间进行探索。
 
她不回答,不过眼神不住的转动,显然是在回想。
 
“一个这样的东西。。。。。。”我在地上画出了那尊大石鼎的形状,然后问道:“上面有很多字符,还记得吗?”
 
我的绘画技术不高,不过足以让她看得出这是石鼎,轻语看了看,眼神本来很迷茫,但看着看着,她就仿佛回忆起了什么,估计是想到当时在石鼎那边发生过的危险,她的眼神立即惊恐慌乱起来。
 
“不要怕,别怕,它现在已经不在了,没有了。”我急忙连说带比划的安慰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这种像哄孩子一般的手段对她很有用,在我的安慰她,她渐渐安静下来。其实这是一件好事,证明她并没有忘记在大雁坡时曾经发生过的事情,起码是没有彻底忘记。
 
等她安静下来的时候,我又小心翼翼的问道:“那样的字,你还记得吗?”
 
我画了一个鸟喙铭文,是我能记下来的两个铭文之一,但是轻语看了半天,对我摇摇头,她肯定不会说谎,既然否定,那就说明或许是真的不记得了。
 
我丢下手里的小石块,说不上有什么失望不失望,目前,我唯一的愿望,是她能够好好活下去。
 
当然,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
 
平淡的日子总是在不知不觉中悄悄的溜走,过的飞快。在大雁坡那边过了半年野人般的生活,其实我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环境还有生活方式。带着轻语的确很麻烦,她就像一个极度没有安全感的人,只要两分钟看不到我,就会失魂落魄的到处去找,我不敢离开,这导致出山采购东西都很困难,她的肚子渐渐隆高了,行走更加不便,在她还能行动的时候,我提前带她出去了一次,把之后该用到的东西买了很多。但是我一个人的负重有限,食物什么的就带不进来,无奈之下,我只能在山里找一些可吃的东西。
 
秋天的时候,深山就像一个天然的大仓库。我穿着长筒雨鞋,背着一个大包,带轻语在山里到处转悠,我采了很多野果子,还有蘑菇,下河抓鱼,设套逮兔子,收获的东西除了日常消耗,剩下的就慢慢的熏干晒干收藏起来。
 
在我干活的时候,轻语就站在旁边看。我会捡两个洗干净的果子塞到她嘴里,她并不是完全没有任何思维和情感的人,有时,我干活弄的满头大汗,她会帮我擦掉汗水。这样似乎是男耕女织的田园生活,在她露出温情的一面时,我依然会觉得淡淡的酸意不经意的滑过心头。
 
“鱼,可以吃的。”我会教她认识和熟悉那些她原本就很熟悉却淡忘的东西,把各种日常要用的物品告诉她,这必须有十足的耐心,因为她不做回答,我根本不知道她是懂了还是没懂。往往一件事情得反复说上几天。
 
我不了解她的过去,但我能看得出,她是个善良的女人。她对生命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呵护,她喜欢野果子,喜欢新鲜的蘑菇煮出的汤,然而她介意我捕杀兔子还有鱼之类的动物,有时候我设套抓住的兔子,转眼就又被她放走了。
 
她没有多少自己的思想,她的快乐简单而单纯,当她看着小兔子飞快的逃走,钻到附近的草丛中,或者是活蹦乱跳的鱼又被放回水里时,她会快乐的笑,像个没有烦恼又天真的孩子。每每看到这一幕,我都忍不住会想,如果,只是如果,这是我的妻子的话,那么,就这样陪她在与世隔绝的深山里过一生,是很好的,我愿意。
 
“给你吃。”
 
我正想的出神,轻语突然就把藏在背后的手抬起来,她手里有一颗红彤彤的野果子,不由分说的塞在我嘴边。她很少会说话,能说出这三个字,已经是很罕见的事情了,这说明此刻,她的心情非常好。
 
一颗野果,透着淡淡的清香,咬破它,甜蜜的果汁就顺着舌尖渗入身体。在我慢慢咬开果子的时候,轻语突然就抱住我,她的个子很高,微微的踮着脚尖,嘴唇一下子贴了过来。
 
隔着那颗小小的果子,我们的嘴唇轻轻触碰了一下,就那么一下,却像是一股幸福的波纹流水般的涌上心头。她的嘴唇柔软而且芬芳。
 
这是属于两个人的幸福,别的人体会不到,或许那么的简单,又很平淡,但在我的生命中,这个轻轻的吻,却像是一个烙印,已经刻在我的心脏上。
 
秋天的季末,轻语明显疏懒了,很少会活动,每天只在太阳最好的时候才出来走走。在过去,我曾经无数次幻象过我的生活,我希望有一个温柔的,善解人意的妻子,在她孕育了新的生命的时候,我会一刻不停的陪她。那是我的美梦,我没有想到,这个美梦在此刻成真了。
 
尽管,她不是我的妻子。
 
所有的活儿全部落到我身上,我属于那种袜子脏了就丢掉直接买新的懒人,可是到了这时候,却迫不得已承担了一切繁琐的事物。我带着轻语,拿着一些攒了好几天的衣服,到针叶松附近的那条小河边去洗。
 
衣服洗完,就搭在小河那边的灌木丛上晾干,我烧了一堆火,架上锅,把为数不多的白米还有晒干的蘑菇煮了一些,轻语喜欢吃这样的粥。小锅里散发着米和蘑菇的香气,轻语慢慢的朝火里加柴,袅袅的炊烟在半空凝聚荡漾,我躺在河边已经枯黄的野草上面,享受这一年最后一点可以晒到的阳光。
 
在柴火噼噼啪啪燃烧作响的时候,我猛然睁开了眼睛,因为我生出了感觉,感觉有人在靠近我们。
 
我立即翻身爬了起来,爬起来的同一时间,一眼就看到进山的那个方向,远远的走过来两个人。这个地方相当偏僻,只有偶尔迷路的猎人和采药人或许会经过,但也非常非常少见。我眯着眼睛看了看,从那两个人的装束上分辨,显然不是迷路的猎人。
 
第四十八章真相(七)
 
在荒山里呆的久了,就好像住在另一个世界中,对任何外来者都有种习惯性的戒备和排斥,我暂时不知道那两个人是做什么的,然而却总觉得在这个时候来到荒山的人,可能用意不是那么简单。这只是我的预感而已,我不能因为自己的预感而去为难或者盘问他们。
 
河边袅袅的炊烟一直在飘荡,这在深山里面是个很强烈的信号,会让看到炊烟的人知道,这里有人。灭掉炊烟已经来不及了,而且我没有做什么亏心事,索性就这样,继续煮我的粥。那两个人距离我们越来越近,即便现在带着轻语赶回我们居住的山洞,也必然会引起对方的注意。
 
轻语的思维出现问题,但是各种感官依然是存在的,她能看到远远走来的两个人,在这种距离上,肉眼只能看出个大概,无法分辨对方具体的相貌,也就是说,我们不能看到那两个人到底是谁。然而轻语出现了恐惧,她对外来者的排斥要比我强烈的多。她离开火堆,躲到我身后,两只手不由自主就抓紧了我的衣服。
 
“别怕,没有事,不要怕。。。。。。”我回头轻轻对她说了一句,又搅了搅锅里的粥,给她盛了一碗。如果在平时,轻语会吹着粥飘散的热气,一口一口的吃,可是她的紧张始终消除不了,即便我安慰她也无济于事,她端着碗,愣愣的盯着前方,手在发抖。
 
那两个人发现河边有人之后,随即就加快了速度,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赶了过来。距离一近,轻语完全就躲到我身后,连脸都不敢露,我挺了挺胸膛,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对着两个突如其来的外来者。
 
距离一近,我看到了对方的相貌,两个人大概都是三十多岁,那个年代里,大家都穷,对衣着不是那么讲究,不过从他们的穿着上来看,不太像是普通的老百姓。一个人瘦高个子,眉毛旁边有颗黑痣,另一个个子比较低,长的很敦实,他们上身都穿着卸掉了领花的绿军装,下身穿着便装裤子。这种穿着并不代表两个人是部队里的人,因为从文革开始,一直持续到八十年代,部队上面淘汰下来的军装很受老百姓欢迎。
 
之所以让我感觉他们不是普通老百姓的另一个原因,是两个人在看到我之后,流露出的眼神带着明显的怀疑。就好像我们所里的个别同事,平时看谁都觉得对方有隐藏的见不得人的秘密,看谁都像是坏人,一天二十四小时,他会抓住任何机会来窥视你的工作生活,试图从里面寻找到把柄,拿出去宣扬或者找上头打小报告。我对这种人相当厌恶,看着就不顺眼。
 
“那个,你是什么人,在这儿干什么。”瘦高个子打量了我一番,开口发问,他的语气并不客气,根本不像在询问,而是在质问,他一边问我,一边试图观察躲在我背后的轻语,不过轻语整个人完全隐藏在我身后,他暂时看不到,只能看出那是个女人。
 
“在这儿做饭。”我指了指身旁的火堆还有锅,我不想招惹不必要的麻烦,虽然对瘦高个的语气不满,却没有发作。
 
“知道你在做饭,我问的是,你来这儿干什么,不要告诉我,你家就在这儿。”瘦高个皱皱眉头,他那双三角眼睛,还有眉毛旁的黑痣,都让我觉得,这是个刻薄的人。
 
“来这里玩几天。”
 
“最好老实一点!”瘦高个陡然提高的音量,语气变的严厉起来。
 
“你身后是什么人?”敦实的矮个子也在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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