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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女-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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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清水夫人给傅远地信上说了什么非常事吗?”易阑珊打开一看,脸色全变了:“这是”
“我认得大哥府上的人,所以截下了这封信。这几日都在犹豫要不要给娘娘看。”
“这几日?”注意到了这三个字,易阑珊语中微有怒意。
“在赶往月鹿关的路上,我遇到了一个游方郎中打扮的人,却一眼看出此人是大哥府上的人装扮,心中生疑,便打晕了此人,从他身上搜出了这封信。”
“这人呢?”
翟钦的回答十分干脆明了:“已经杀了。我绝不能让他到达月鹿关见到大哥。”
易阑珊把信再读了一遍,满脸的惋惜之色:“想不到,背后竟然还有这样一个故事。”
“用这件事要挟大哥,他便不会再想用羌人之战做权力的阶梯,而是实实在在地打一场。”翟钦说出这句话时,表情极为痛苦。
“怎么?觉得对不起你大哥?”翟钦摇头:“大哥错了,我这么做,也是为他好。”他轻叹一声:“我只是感慨嫉妒的力量,原来真能让女人疯狂。”
“女人的疯狂?”易阑珊笑起来:“男人疯狂起来,才是真的疯狂呢。”

  卷三 相见未及相思好 第二十五章 疯狂

握着那封信,傅远的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红,最后他双膝一曲,往易阑珊面前一跪:“内人愚贱,辜负皇恩,愧对大胤,实在千刀万剐难恕其罪。微臣疏于管教,罪当同罚。”
他顿一顿,说出来的下句是:“但微臣实不知情。”
易阑珊叹息着看他:“你想说的就是这些?”
“就是这些。易阑珊眸色冷然:“我以为你会为她求情。”
“绘出翟钦的图像,交给羌人,让他们重点进攻翟钦护卫的马车,这样愚蠢的行径,有什么资格让我为她求情?”
“她是你的结发妻子,一夕结缘,他日重逢,这样深切的缘分,我以为你会珍惜。看来,在权力、地位、身份、性命这些考量面前,情感实在微不足道。”
“不足道吗?若是不足道,她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
易阑珊诧异地挑眉:“元帅是在拿这件事质问我吗?我怎么觉得我们两人的台词,似乎反了过来。”
傅远冷笑:“十年无悔,舍命不惜,这样深切的执着,娘娘可曾动容?”
万万想不到他会在此时提起这件事,易阑珊有微微窘迫:“元帅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想说一厢情愿的人犯下的罪行,没有资格得到宽恕。”
最初的慌乱过去之后,傅远并没有如易阑珊想象那般诚惶诚恐,而是泛出一种豁出去了的笑容,让她完全措手不及:“这可是足当诛灭九族的罪责,元帅还能如此悠闲。奇#書*網收集整理。宛若置身事外一般,我真是不得不佩服。”
“九族?”傅远一挑眉:“阿锁不过是个没父没母的孤儿,哪里有九族可诛?”
听到“阿锁”这两字。易阑珊地思绪被带回到很久很久以前:“好多年没听过这个名字了,我从未想到。再见之时,阿锁竟然变成了一位卓尔不凡的将帅。”
站在易阑珊身边的翟钦,一直沉默不语,傅远和易阑珊一直都是只当没看见他地样子,唇枪舌剑。自说自话,翟钦的手却是很警觉地按在剑上,一直没有拿开过。翟钦清晰地感觉到,空气里有浓重地火药味,这两人的冲突,一触即发。
果不其然,傅远的眼神一下子变了,他缓缓地抬头,眼睛里有火焰跳动。直直地盯在易阑珊身上,简直像是要把她钉穿。易阑珊心里一阵发寒,有点想退却的样子。翟钦默默地往前挪动了一步,既挡住了傅远的一部分视线。也是要提醒他自己在这里不可对易阑珊太放肆。
傅远慢慢地站起来。方才轻易屈下地膝盖此刻笔直得如同从未弯过,眼睛里的火焰一直烧到了脸上。连喉咙都堵住,沉默了好一会子,他终于能开口说话。语气是自己都想不到的中正平和:“阿锁也想不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舔舔嘴唇,他继续说下去:“活着的一天。”
察觉他意有所指,易阑珊一挑眉:“有话直说吧。”
傅远的脸微微发抖,连睫毛都在颤动,两颊飞红…那是无法掩饰也不打算掩饰的杀气,翟钦心中一凛,出语提示道:“大哥,纵然我有伤在身,世间也无人能在我面前伤及娘娘分毫。”
傅远满不在乎地大笑:“我若是想杀她,她早就死了。”他快活地眨着眼睛:“不信,你问她,那一夜,我有多少次要她命的机会?”
那一夜这三个字飘进易阑珊耳中,开始无限次回放,唯有咬紧了嘴唇才能止住几欲冲出眼眶的眼泪。
翟钦却是一副泰山崩于前不改色的样子:“大哥想说什么,便直说吧。娘娘听着呢。”
傅远地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视线落到一旁的椅子上,大摇大摆地走过去坐下:“这可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我要从头说起。”
和傅远地距离拉开了,易阑珊的心绪才稍微平定了些。翟钦回身拉住她地胳膊,扶着她坐下。又是挡在她面前,做她地屏障,让她稍微心安。
傅远的这个故事地确很长,很长。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耍杂耍的少年,名叫阿锁。被宣召进宫表演的他,竟和尊贵无比的公主成了朋友,这实在让他恐慌。公主待他十分和气,还大方地赏赐了他许多宫中的鱼。他欢欢喜喜地带着这些鱼回到戏班里,本想着这些鱼若是煮了,够师父师娘师哥师姐师弟师妹加餐好几天的了。宦官却一本正经地告诉他们,这些都是皇上院子里的鱼,是圣鱼,要好生伺候着,若是养死了,就要他们拿命来抵。阿锁很害怕,想让公主把鱼收回去,可是公主忘记了阿锁的存在,再也没有传过他进宫。饶是万般小心的伺候,那些鱼,还是一条接一条的死掉了。于是,师父师娘师哥师姐师弟师妹都被抓了起来,他也是,被毒打了好几天,连印泥都省掉,沾着身上还温热的血,手摁在文书上留下手印,各自发配到天涯海角。许多次,阿锁都以为自己死定了,然后,他竟然活了下来,还从苦力营中逃了出去。他不计一切地活了下来,有了全新的名字,全新的身份,他
他依然只是一个卑贱的,不被记住存在的人。
对她来说,他永远都是那样一个人。
傅远轻轻地笑着:“伪造身份,逃脱天罚,你看,你又多了一个杀我的理由。”他微微前倾身体,偏着头,视线绕过翟钦落在易阑珊的脸上:“你要杀我吗?”傅远笑得很轻狂:“杀了我,谁替你去杀苏木无忧?!”
到了这一刻,易阑珊终于明白过来:最后一个问题,便是他嚣张的底牌。
只要手下无将,不能掌兵,这个男人便能肆无忌惮地做出各种无法无天的事情,全然不怕天罚。
天,不敢罚他。
否则,大胤的天,就会塌了。

  卷三 相见未及相思好 第二十六章 决战

傅远甚至痛痛快快地承认了自己给苏木无忧送了一张过期的边防图,邀请他攻打大胤。
“这不是一个很完美的合作吗?他需要一场战争,我也需要。”傅远反问易阑珊。
“大胤和羌人都不需要这一场战争!”易阑珊以为自己在叫喊,实际上她的声音小到站在身前的翟钦都听不清。
傅远却听到了她在说什么,并立刻笑起来:“不要装出一副忧国忧民的嘴脸。”他很平静地指出:“你不是叫翟钦去烧粮草吗?”
翟钦惊得眉毛一跳。
傅远悠闲地给自己倒一杯茶:“这里好歹是我的军营,你们说话还是小心谨慎一点得好,我不能说事事通晓于心,偶尔还是能听到那么只言片语。”
傅远并没有悠闲多久,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咋咋呼呼的喊声:“走水了!走水了!”
傅远立马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翟钦紧跟其后,易阑珊也冲出了屋子。失火的方向并不是粮草库,他们略放了一下心,转过脸去,看到火焰张天的地方,是兵器库。
火烧得并不久,只是恰好烧掉了一多半的箭。
傅远几乎要把牙咬碎了:“好一个苏木无忧,居然想得到这招。”
羌人的突袭立刻发动了。这一次的规模可不同上一次,即便是呆在远远的军营里,易阑珊也能听到厮杀声,隔着厚厚的关墙,她也能感受到战场上的狂乱与肃杀。
这一次,绝不是什么合作。更不是什么演戏!
傅远站在城头看下去,密密麻麻的士兵不惧生死地往这里冲,很显然。苏木无忧赌上了羌人剩余地所有家当,博的是一场大胜。或者一场完败。
好气魄!你以为我就不敢和你赌吗?傅远站在城头上回头看,反正这万里河山,胜不是我的,败也不是我地!
紧裹了肩上的伤口,傅远拿起一把大刀。。就要下城楼。其余地将领们也清楚元帅没有说出口的话语:看羌人那不要命的打法便知道,今天是最后一战了!
走到一半,傅远突然回身抓住一个人:“你不用去。待我出城之后,给我死守着关门,无论如何不要打开!”
“可是若是元帅陷入险境”
“若是我也不能杀了苏木无忧,便只能祈祷这三丈厚的城墙能阻住他了。”傅远轻狂地笑着:“用元帅的命,换一个王地命,也算不辱没我项上大好头颅了!”
“那”
“你们好好护着太后就是,她回了京。自会念着你们的好。”傅远的贴身随从已经拉来了他的战马,傅远一跃上了马背,抽鞭而去。并不曾回头看一眼。
和上一次的突袭相较,这一战要打得久得多。久到风云敛。暮色昏,月兔坠。金乌升,好几次,易阑珊都以为自己快睡着了,耳中那些厮杀声不过是梦,鼻子里闻到的血腥气却在提醒她,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用手支着下巴看翟钦:“你出城去看看,好不好?”
翟钦非常坚决地摇头:“我该做的事情,是保证娘娘的安全。”
“若是月鹿关守不住”易阑珊把脸缩进自己地臂弯里。
翟钦向她保证:“我一定死在你前头。”
这句誓言惹得她笑起来:“你们都死在我前头了。傅远也是。”
翟钦想说大哥现在是生死未卜,想想,把这句话咽了下去,大哥冲出去的眼神,分明是去寻死的,又抑或说,生死对他来说已不重要。想说地话已经说完,窗户纸捅破了,他不再考虑如何在娘娘面前立足,那么,以军人的身份战死沙场,留下一个英雄地美名,或许并不能满足他地欲望,却足以让他长眠了。
低低的号角声终于吹了起来。
易阑珊看翟钦:“这个号角代表什么?”
翟钦低声回答:“胜利。”
“胜利吗?”易阑珊站起来,脚步有点虚浮:“为何胜利地号角如此悲凉?”
“每一场胜利,都是用无数死亡书写。”翟钦的回答也变得感性了。
在小太监的搀扶之下,易阑珊摇摇晃晃地登上了城楼,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面倒在地上的旌旗。连大旗都倒了,看来,羌人真的是大败了。
“元帅呢?”她问道。
风吹过,空气里散发着浓浓的血腥味,有人答道:“元帅去追击羌人了。”
“什么?”
“苏木无忧逃掉了,元帅说他是大胤的心腹大患,绝不能放虎归山。”
“所以他就亲自去追击了?”易阑珊一挑眉。
“是的。”
易阑珊笑笑:“这还真像是傅远会做的事情,你说是吧,翟钦?”
翟钦点一下头:“大哥以前常为这样的事受处罚。”
“这一次,我亦要严厉地处罚他。”易阑珊站在墙头上看出去,目光无限悠远:“待到元帅回来,冒进追敌的事情,我可以好好和他算一算。”
翟钦心里一酸:大哥,怕是不会回来了。
傅远的生命力却比他想象中顽强得多。满身是血,染成一个红人的傅远提着一个人头,端坐在马背上,缓缓地走了回来,身边只余十几个一样一身血红的人。
傅远把手里的人头丢到易阑珊面前:“娘娘没见过苏木无忧吧?”
那颗头颅在易阑珊脚下滚动,出乎所有人意料,易阑珊蹲下身子,仔细打量着这颗人头,最终站起来,平静地说道:“原来苏木无忧长这个样子,我还以为会是一个极凶神恶煞的杀神呢。”
“娘娘猜错了,这人长得就是一副小白脸,专门骗女人的模样。”翟钦的眼神极轻蔑:“靠着几个女人,爬上了王位,椅子还没捂热呢,便连头都丢了。”
“好歹是羌人之王,元帅不用如此形容刻薄。”易阑珊吩咐左右:“用金盒装好了苏木无忧的头颅,再派使臣以国礼送回羌人那里去。”
“娘娘的意思是?”
“不管怎么说,战不如和。”易阑珊平静地说道:“我不忍心再见人死在这里了。我更不想看到更多的地方有人死。”
“哦?”傅远仔细看着易阑珊的眼神:“不过是一天一夜的功夫,娘娘似乎领悟了很多东西,连眼神都不一样了。”
“这一日看到听到的东西,足以我思索一生了。”易阑珊微蹙着眉头:战争,死亡,国家,这些对过去的她来说无比抽象的字眼,此刻终于裹着血风走到她面前。她曾轻慢以待的每一个字,她曾脱口而出的每一句话,她曾难以记住的每一个人,原来都是和着血泪,结着疮疤的。
她依然恨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却也要感谢他。她终于知道自己错了。

  卷三 相见未及相思好 第二十七章 和亲

易阑珊仰起头看马背上的男人:“元帅看上去精神得很,就是怪吓人,还是赶快洗净一身血污吧。”
傅远咧开嘴笑:“娘娘教训得极是。”他翻身下马,走了一两步,突然一头栽倒在地上,脸上还挂着那满不在乎甚至可以说得上阴阳怪气的笑容。鲜血从他的头盔里喷涌出来,顺着他的眼睛淌下来,军医急忙冲上来施救。
易阑珊有点茫然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傅远走到她前面挡住她的视线,回头喝道:“还不赶紧把娘娘带回军营里去。”
那些粘稠的血液一直在易阑珊眼前喷涌,无论她看什么东西,好像都隔了一层血幕,返回胤都的路上,她都是浑浑噩噩的。
太医们叹息:“娘娘被血煞冲撞了,并不是药石可医。翟钦无奈地看着他们:“那要怎么办?”
“一时受了惊吓,不要药石,过几日自然痊愈了。”
太医们说的没有错,回到胤都,回到宫中,易阑珊立刻无药而愈了。准确地说,是小太监抱着易恕出来迎接太后,小人儿被吵醒发出的那一声无意义的哭叫,让她痊愈了。一瞬间,易阑珊的精神抖擞起来,她抱过易恕,捏捏他粉嫩的小脸,轻声说道:“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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