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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谷子的局-第1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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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轸刚到咸阳,上大夫樗里疾就已知情,急至大良造府中,向公孙衍禀道:“大良造,陈轸那厮到咸阳了!”

公孙衍略感惊讶:“哦!何时到的?”

“昨天晚上,就住在士子街。大良造,此前为置您于死地,陈轸不惜制造满门血案。今日此贼自行送上门来,不知大良造做何打算?”

公孙衍叹道:“唉,害人者,终将害己。此人跋扈之时,断想不到也有今日。”

“大良造所言甚是,”樗里疾应道,“这叫一报还一报。此事不用大良造劳心,您只要点一下头,下官自有处置。”

公孙衍略略一想,摇头道:“落水之狗,何必打之?再说,陈轸也算列国名士,如何处置,当由君上决断,我等身为臣子,岂可公报私仇?”

樗里疾不无叹服:“大良造有此胸怀,樗里疾佩服!”

数日之后,陈轸贱卖一颗夜明珠,得金一百,置办一辆豪华轺车,换上一身素雅的士子服,驱车径投前太傅赢虔门下。

陈轸献上厚礼,鼓舌如簧,不消一刻工夫,就使不善辞令的赢虔频频点头,当下允诺引他去见君上。

赢虔引领陈轸走进宫城,内臣禀过,回说君上要他们前往御书房觐见。二人尚未走到,惠文公已是闻声而出,面带微笑地步下台阶。

陈轸万未料到有此礼遇,赶忙跪拜于地,叩道:“魏国士子陈轸叩见君上!”

惠文公跨前一步,亲手将他扶起:“陈爱卿请起!寡人闻报已迟,未能远迎,还望陈爱卿海涵!”

陈轸心头一酸,泪水夺眶而出,哽咽道:“君上,陈轸在魏多年,鞠躬尽瘁侍奉魏王,从未受过如此恩遇。今日至秦,陈轸尺寸之功未立,君上却……降阶以迎。秦有贤君如此,何能不治啊!”

惠文公伸手携住陈轸,用力一握,微微笑道:“陈爱卿是天下大贤,寡人寤寐求之,唯恐不得。今爱卿适秦,寡人纵使郊迎三十里,也不为过啊!”

陈轸涕泪交流,再度哽咽:“君上——”

这日宫中是司马错当值。天色傍黑,司马错得空出宫,驱车直驰上大夫府,将陈轸觐见秦公的前后经过一五一十地讲予樗里疾。

“什么?”樗里疾惊道,“君上已拜陈轸为上卿?”

“千真万确!”司马错点头,“陈轸求见太傅,由太傅引荐,直接觐见君上。君上闻知是他,非但降阶相迎,且还与他促膝相谈两个时辰,当场封他上卿,另赐豪宅一座,奴婢三十,黄金二百,锦缎五十匹。”

“这……”樗里疾挠头,“怎么可能呢?”

司马错跺脚道:“你说君上这……这不是昏头吗?多少将士浴血奋战,欲求百金之赏而不可得,陈轸他……唉,樗里兄,在下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啊!”

“司马兄讲的是,”樗里疾附和道,“陈轸本是十足小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魏有今日之衰,都是此人害的,君上怎能良莠不察,糊涂至此呢!”

樗里疾的话音刚落,身后就有声音传来:“是哪一个在说寡人糊涂呀!”

两人皆吃一惊,扭头见是惠文公,赶忙叩拜于地:“君上恕罪!”

惠文公伸手,一手扶一个:“起来!起来!两位爱卿何罪之有?”

樗里疾却不肯起来,再拜道:“微臣背后妄议君上,罪该万死!”

惠文公笑道:“先君在世之时,闻过则喜。寡人虽说不及先君,总也不至于受不住一句闲言碎语吧。上大夫,还是起来吧!”

樗里疾应道:“谢君上不责之恩!”

惠文公走至主位席前坐下,招呼樗里疾、司马错两旁坐了,笑对二位道:“不过,心里有话,还是说到当面的好。上大夫,你且说说,寡人何事糊涂?”

樗里疾拱手道:“君上常言,人才是兴国之本。陈轸不是人才,而是善于投机钻营的奸才,嫉贤妒能,心狠手辣,在国祸国,在家祸家,当人人得而诛之。谁想君上不加责罚不说,反过来还大加封赏。微臣担心,天下贤才将会因此寒心哪!”

“樗里爱卿,”惠文公呵呵应道,“寡人的确说过人才是兴国之本。什么是人才?人才包括贤才,也应该包括歪才。贤才也好,歪才也罢,都是人才,都有用处,关键是何人用之,何时用之,如何用之。奸猾之徒,譬如陈轸之流,嫉贤妒能,心狠手辣,可说是一肚子坏水,寡人虽说不能用其成事,却可用他败事呀!”

樗里疾不解地问:“败事?”

“败事有何不可呢?”惠文公望向二人,“打天下并不容易,有时需要正才,有时需要歪才。有时需要成事,有时更需要败事。”

“微臣还是不明白。”

“你呀,”惠文公收住笑,“是真不明白呢还是假作糊涂?寡人问你,就眼下而言,秦之大敌何在?”

樗里疾脱口而出:“魏国。”

“何人执掌魏国?”

“魏罃!”

“何人最知魏罃?”

樗里疾一拍脑门,当即起身,在地上连拜数拜:“君上圣明,微臣心服口服!”

“好呀,”惠文公笑了,“一个服了,还有一个。”转向司马错,“司马将军,你不是百思不得其解吗?寡人问你,前番四国攻魏,魏却绝处逢生,这是何人之功?”

司马错应道:“庞涓。”

“纵观黄池、朝歌二战,庞涓以疲弱之兵,三万之众,于五日之内辗转三百里,毙敌五万,俘敌两万,击溃齐、赵两支大军,活擒天下名将田忌,司马将军可否及之?”

“微臣不及。”

“列国诸将之中,可否有人及之?”

司马错摇头。

“这就是了。庞涓以布衣之身横空出世,拦齐公御驾,坏齐、魏相王,先将魏国置之死地,然后生之,此等气势,此等谋划,列国臣子可否有人及之?”

司马错再度摇头。

“田因齐奇其才,拜他上卿,却被庞涓一口拒绝,司马将军可知原委?”

“微臣不知。”

“因为庞涓有个仇人,就是陈轸。陈轸害死庞涓生父,庞涓诛杀陈轸全家,两人各胜一场,算是斗完一个回合。寡人收留陈轸,就是想看他们的下一个回合。”

司马错拜服:“君上神算,微臣心服了。”

惠文公望着二位爱卿,点头微笑:“呵呵呵,心服就好。上卿之位,在魏在齐也许显赫,在秦却是虚职。至于黄金、美女、府宅之物,大贤之才不屑一顾,唯小人趋之若鹜。小人趋之,能为之死,寡人有何惜哉!”

第六章庞涓喜结连理,孙膑改名出山

大将军府中,庞涓正与副将张猛商议崤关及西河一线防务,门外一阵喧哗,不一时,门人来报:“报,门外有乡民求见!”

“乡民?”庞涓心头一怔,急与张猛走至大门,果有十几个乡民跪拜于地。看到二人,为首老者连拜三拜,涕泣道:“大将军,求您开恩哪,求您了!”说完又是一串响头。众乡民无不叩首。

庞涓不明就里,看一眼张猛,见他也在发愣,遂走上前去,扶起老者:“老丈请起。我是庞涓,您有何求,尽说就是!”

老者又要跪拜,被庞涓一把拉住。老者一边抹泪,一边备细述说一遍。原来,老者年逾花甲,膝下唯有两子,长子应征,次子耕种。去年秋天,次子患怪病离世,膝下唯余长子,名唤青牛。三日之前,青牛偷食军粮,犯下死罪,定于今日午时斩首,范梢特别通知老人赶去收尸。老人闻讯,急与众乡邻赶至范将军处求情,范梢却说法不容情,青牛犯下军法,依律当斩。老人正自求告无门,有军卒要他向大将军求情,说是只要大将军开恩,青牛死罪或可得免。老人一听,随即跌跌撞撞地与众乡民赶来,为子求情。

庞涓问道:“军营里一日三餐皆有供应,你儿子为何还要偷食军粮?”

老者急道:“大将军有所不知,青牛力大贪食,一人可抵三人饭量,一餐能食牛肉十斤,馒头二十只,寻常饭食填不饱肚子。”

庞涓抬头一看,午时将至,不及再问,急叫门人备马,与张猛两骑朝城北范将军的营地疾驰而去。离营地尚有二里许,二人就已听到三通号鼓,急抽战马,如飞般驰往刑场,远远看到青牛两手反绑,埋头跪在行刑台上,刽子手扎好架势候于一侧,大刀已经抡起。范梢端坐台上,一脸严肃,属下三千将士列队观刑。

眼看大刀就要落下,已经驰至两箭地之外的张猛大叫:“刀下留人!”

众将士皆吃一惊。刽子手扬刀望向范将军。范梢正自惊愕,庞涓、张猛已经驰到,翻身下马,快步走上刑台。范梢瞧见,起身拜道:“末将参见大将军!”

庞涓却不理他,径直走到青牛身边,对刽子手喝道:“松绑!”

刽子手松绑,庞涓拉起青牛,将他上下打量一遍,见他面如赤铜,身长八尺,体壮如牛,心头大喜,拍拍他的肩头问道:“你就是青牛?”

青牛本以为必死无疑,万未料到还有生机,因而竟是毫无反应,只将两眼懵懂地呆视庞涓,好像是在梦中一样。

张猛喝道:“青牛,大将军救你性命,还不谢恩?”

青牛打个惊愣,终于反应过来,跪下叩道:“青牛叩谢大将军救命之恩!”

庞涓转向范梢:“范将军,青牛有饭量,你可知道?”

“末……末将知……知道。”

“既然知道,为何不为他增加饭食?”

范梢急道:“回……回大……大将军,末将增……增加来着,给他吃双……双份。”

“青牛要吃三份,双份如何能够?”

“原……原是三……三份,可……近时李……李将军克……克扣军……军饷,每日仅……仅供八……八两二钱,谁……谁都吃……吃不饱,末……末将这……这才减……减他份……份额。”

庞涓的脸色阴沉下来,目光缓缓转向张猛:“传李通!”

不一会儿,负责三军粮草的李通急驰而来,纳头拜道:“末将参见大将军!”

庞涓脸上现出杀气,冷冷问道:“李通,你可知罪?”

李通回道:“回禀大将军,末将不知!”

庞涓从鼻孔里哼出一声:“你死到临头,还说不知!本将问你,为何私扣军饷?”

“回禀大将军,末将没有私扣军饷。今年大旱,河东夏粮颗粒未收,国库储粮全被司徒大人调用赈灾,军中储粮仅余万石,后面虽说收缴齐、赵库粮万石,却又供养齐、赵活口一万八千。末将苦思无策,只好减少供量,否则,两个月之后,三军将士将无粟下锅。”

庞涓心头一凛,眉头紧锁,沉吟有顷,再次问道:“此等大事,为何不报?”

“末将早已具表上报,大将军如若不信,可问张将军。”

“确有此事。”张猛点头道,“末将也曾多次向司徒大人谈及此事,司徒大人亲领末将去国库验看。近年陛下用兵频繁,役民过重,国库确无余粮。近日末将见大将军一心忙于大事,就未及时汇报此事。”

庞涓白他一眼,厉声责道:“真是糊涂!什么是大事?三军无粮,这才是大事!”略顿一下,转对李通,“李将军,此事不能怪你,是本将错了!从今日始,你可恢复正常供养。陛下赏赐本将黄金五百,全部予你,速向列国购买军粮,暂缓燃眉之急。至于数月后的粮饷,自有本将筹划。”

庞涓一语讲完,在场将士,包括张猛在内,无不跪倒,五体投地叩拜涕泣。

庞涓眉头一横,大声吼道:“全给我起来!男子汉大丈夫,哭个什么!把这点力气攒起来,练出本事,用到沙场上去!”

众军士一愣,继而忽地站起,齐声吼道:“谨遵大将军命令!”

庞涓扫众人一眼,点点头,大声说道:“好样的!”转向青牛,“青牛,你既然能吃,也必然能干。能否向本将展示一下手段?”

青牛答应一声,眼睛一转,走到监斩台前,两手扳牢台角,大喝一声:“起!”能容纳二十余人、重达千钧的庞大监斩台竟然整个被他掀翻于地。

庞涓脱口赞道:“好一个虎贲之士!”转对张猛,“张将军,似这等猛士,军中可有?”

张猛应道:“据末将所知,各营均有。”

“好!你将他们从速集中起来,组成一旅,编入中军,饭食特别供应!”

“末将得令!”

庞涓用五百赏金进一步收买了军心不说,又意外获得灵感,为三军整编了一支虎贲之师。这支部队一旦建成,再有战事,折旗夺帅,何在话下?

返回途中,庞涓越想越是得意,由不得快马加鞭,一阵疾驰,不一会儿就已驰至大将军府前。马蹄刚慢下来,门外墙角处忽有一人冲出,挡于街中,拦住马头。庞涓陡吃一惊,正欲问话,早有一个门人箭步冲出,将那人一把扭住。

庞涓下马,将缰绳交给闻声而出的另一门人,缓缓走上前去。

扭人的门人脸色煞白,急急说道:“启禀大将军,这个乞丐午时上门乞食,小人打发他了。不料此人吃饱喝足,仍不肯走,说是求见大将军。小人知他胡闹,当即将他赶走。谁知此人不识好歹,不知何时又溜回来,悄悄躲在这个角落,让大将军受惊了。”

庞涓呵呵笑道:“不过一个乞丐,看把你吓的?放开他吧。”

门人松开。庞涓细审那人,见他年约二十,眉清目秀,褴褛褐衣难掩一身英武之气,两只大眼炯炯有神,心头暗喜,点头问道:“小伙子,你是何人?为何守于此处拦阻本将?”

小伙子问道:“大将军可叫庞涓?”

庞涓应道:“正是。”

“草民庞葱,奉家父之命,特来投奔大将军。”

庞涓心头一动:“哦,你的家父是谁?”

“庞青。”

庞涓心中一阵狂喜,面上却声色未动:“庞青?他是做什么的?”

“箍桶。”

庞涓急问:“他……人呢?”

庞葱低下头去,有顷,泣道:“家父已经仙去了。”

庞涓惊道:“你是说……叔父他……辞世了?”

庞葱一边哽咽,一边微微点头。

庞涓略怔一下,缓缓说道:“走,府里去,慢慢讲来。”

庞葱跟庞涓走进府中,在庭堂里坐下,将庞青一家如何以箍桶为生,如何于十八年前离开大梁,如何在宿胥口住有两年,母亲因何而死,他们又如何搬往赵都邯郸等陈年旧事细述一遍。不久前,庞青病重,弥留之际向他提起他还有一个伯父,名唤庞衡,早年失散。就在此时,奉阳君兵败朝歌,邯郸城中到处都在风传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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