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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谷子的局-第1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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贲成的话音未落,阮应龙急道:“末将以为不妥!”

“爱卿请讲。”

“末将以为,舟师可分两路,一路运送辎重,随伴陆师,一路溯江水直逼郢都。过去夏口,江宽水阔,又有东南风可借,我可全速绕道洞庭,直逼郢都!”

“国师意下如何?”无疆转向伦奇。

伦奇捋须道:“微臣以为,阮将军所言可行!”

正在此时,一偏将匆匆走进,报道:“禀报大王,据哨探来报,楚王引军十万屯扎于竟陵,正沿汉水设防,楚王御驾亲征,就住在竟陵北侧的内方山别宫!”

“呵呵呵,”无疆连笑数声,望伦奇和阮应龙道,“熊商连家底都用上了!伦国师、阮将军,依寡人之见,熊商这厮既在竟陵,我们就不必绕大弯了。舟师从夏口溯汉水直上,助陆师围攻内方山,活擒熊商!”

众臣领命而去。

无疆叫住吕棕:“吕大夫,张子那儿可有音讯?”

“回禀大王,”吕棕奏道,“听说张子已受楚王重用,被拜为客卿,赐爵赏金,对他甚是器重!”

“好!”无疆一拳震几,“张子得用,灭楚必矣!吕爱卿,你即设法与张子联络,听听张子是何安排?”

“微臣领命!”

眼见楚王听从张仪和魏争越,大事将成,陈轸长叹一声,草成一书,喊来随身侍从,让他火速呈送秦公。

惠文公接到陈轸的羊皮密函,展开读之:

〖君上,楚人已在溳水以西、汉水以东扎下巨袋,坚壁清野,欲鲸吞越人。越人不知是计,长驱直入,径入口袋。纵观整个过程,越人弃齐谋楚,亦步亦趋走向死亡。楚人弃魏谋越,一气呵成,中无一丝破绽。据微臣探知,楚、越之争这局大棋,皆是张仪一人所下。张仪与庞涓、孙膑俱学于鬼谷,今日观之,其才当在孙膑之上!

臣陈轸敬上〗

惠文公连读数遍,眉头紧锁,陷入深思,有顷,取过笔墨,伏案写道:“陈爱卿,不惜一切代价,挤走张仪!赢驷。”写完,招来公子华,吩咐他道,“你到国库支取千金,再选一批珠宝,从速送往楚地,连同此函一道,交付陈轸!”

“臣弟遵旨!”

“张仪?”公子华走后,惠文公再次展开陈轸的密函,凝眉自语,“又是鬼谷!这个鬼谷,怎能尽出此等人物?”

惠文公轻叹一声,缓缓闭上双目。

第五章破釜沉舟,苏秦卖家产夜奔秦国

话分两头,与张仪分手之后,苏秦迈开大步走向洛阳。没走多久,苏秦渐渐放慢脚步。出山之后的第一步尚未迈出,就被张仪忖出,倒是让他颇费思量。

欲谋天下,须知天下。此前,自己的眼界只在洛阳,进鬼谷之后,眼界虽开,也多是间接性的,列国情势或存于想象中,或存于书本中,或来自道听途说,究竟如何,他真还是一无所知。张仪此去楚国,孙、庞已事魏国,有这几人在,楚、魏已经基本知情。秦国是他的目标,燕国有姬雪在,也可暂时忽略不计。余下的大国中,唯有齐、赵、韩三国,他毫无头绪。

沉思良久,苏秦决定暂不回家,踅身东去。经过一月跋涉,苏秦来到临淄,在稷下安居下来。天下显学皆集稷下,这里可谓人才济济,门派如林,众多稷下先生各执一说,互相攻讦,着实让苏秦大开眼界。苏秦在此既不愁吃喝,又有好房子可住,过得倒也逍遥,不知不觉中竟住数月,期间并无一丝儿张扬,莫说是鬼谷先生,即使庞涓、孙膑之事,他也绝口不提,只是冷眼旁观列国情势。先是楚国伐宋,后是魏伐项城,大败楚人,迫使昭阳撤兵,再后是越人南下谋楚,楚、魏议和,昭阳南下御越。

列国的一连串热闹,看得稷下学者们瞠目结舌,唯有苏秦真正明白。他在会意一笑后,于这年夏日,二十余万越人完全钻入楚人布下的巨型口袋之际,背起行囊,前往赵国,在邯郸又住数月,于秋叶再落时返回故里——洛阳。

渡过洛水时,树叶多已黄落,时令已入初冬。与六年前离家时的狼狈完全不同,苏秦此时心清气爽,渡过洛水,卷裤子涉过伊水,踌躇满志地踏上轩里村北头那个他自幼攀上攀下不知多少次的土坡。

苏秦身背包裹,屹立于坡顶,俯视眼前这个曾经生他养他的村落。在这里,他可清楚地看到苏家院中那棵已落光树叶的椿树。坡下是村里的打谷场,场中央是几堆垛起来的秸秆。几只狗正在打谷场上追逐,许是过于沉迷于嬉戏,它们竟然忘却职守,对他这位不速之客视而不见。一群母鸡正在秸秆垛下奋爪刨食,一只羽毛闪亮的公鸡昂首挺立,不无自豪地审视他的这群妻妾,时不时“咯咯咯”地叫出几声。

轩里村仍然是六年前的样子,也与他在夜静更深时无数次想象中的村子毫无二致。苏秦似是一下子回到了现实中,摇摇头,轻叹一声,缓步走下土坡。

土坡西侧,离土坡约两箭地开外的桑林里,几个女人手拿剪刀,正在埋头修剪桑枝。中间一个年岁大的是苏厉妻子,左边一个是六年前曾与苏秦拜过堂的朱小喜儿,右边一个不认识的女子,腹部微微突出,显然有了身孕,看样子是苏代家的。

苏厉妻偶然抬头,看到已经走至坡底的苏秦,揉揉眼睛,确认是他,不无兴奋地冲着小喜儿叫道:“二妹子,快,你家夫君回来了!”

小喜儿心头一颤,红了脸道:“大嫂,你……又来打趣!”

“这一回是真的!”苏厉妻手指渐去渐远的苏秦背影,“你看,就是那个人,正朝家里走呢!”

朱小喜儿顺着她的手势望去,果然看到一人挎着包裹,正在一晃一晃地走过麦场,看样子是朝村子里走。虽说结婚六年,也拜过大堂,可朱小喜儿心中慌乱,头上又被红巾蒙着,因而未曾见过苏秦一眼。此时见到这个背影,哪肯相信,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

苏代妻并未见过这位二叔,此时也催道:“二嫂,快呀,二哥总算回来了,你得快点回去才是!”

小喜儿只是站在那里,呆呆地望着苏秦的背影。好半天,她终于怯生生地转头望向苏厉妻:“嫂子,那……是……是他吗?”

苏厉妻急道:“哎呀,好妹子呀,都啥时候了,你还在问这个?我跟他在一个屋檐下住有一年多,还能认不出?你得赶紧回去,不然的话,你家那口子说不定又要走了。如果再走几年,看不急死你?”

小喜儿依旧未动,依旧两眼痴痴地怔在桑林里,手中的剪刀掉落于地。不知是激动还是别样情愫,两行泪水顺着她的面颊悄无声息地流淌下来,滑落在秋风催落的一地桑叶上。

苏家院落里,一个约五岁多的男孩正在柴扉前与两个孩子玩耍。苏秦走到跟前,绕过他们,正欲进门,男孩子忽地起身拦住他:“喂,你要做啥?这是我家!”

苏秦蹲下,微微笑道:“你是谁?”

男孩子看他一眼:“我叫天顺儿!”指着身边一个约三岁大的男孩子和另外一个小女孩,“这是我弟,地顺儿,这是季叔家的妞妞!”

苏秦又是一笑:“你阿爹可是苏厉?”

男孩子将两只大眼忽闪几下,不可置信地望着苏秦:“咦,你怎么知道?”

苏秦呵呵笑道:“我还知道你爷爷、你奶奶、你娘和你季叔呢!”

男孩子歪头望着他:“你是谁?”

苏秦正欲答话,苏秦娘苏姚氏正在灶房里发面,准备蒸馍,听到声音,急步走出,看到苏秦,揉揉眼睛:“秦儿?”

“娘!”苏秦起身急迎上去。

苏姚氏惊喜交集,热泪流出,拿袖子抹泪道:“秦儿,你……想死娘了!”

苏秦鼻子一酸,在苏姚氏跟前跪下:“娘,秦儿不孝,惹娘操心了!”

苏姚氏陡然一怔,顾不上两手面粉,蹲下拉过苏秦,惊奇地望着他道:“秦儿,你……你好像是不结巴了!”

苏秦点头:“嗯,孩儿不结巴了!”

苏姚氏的泪水再度流出,跪在地上,冲天就是三拜,泣谢道:“苍天在上,老身谢你了!秦儿不结巴了,呜——”

天顺儿急扑上来,扯住苏姚氏道:“奶奶,你咋哭哩?”捏起小拳头冲苏秦怒道,“你敢欺负我奶奶?”

天顺儿作势欲扑上来厮打,被苏姚氏一把扯住:“天顺儿,不得撒野,他是你仲叔!”

天顺儿止住步,上下打量苏秦:“奶奶,是不是跛子仲婶家的仲叔?”

苏姚氏责道:“仲婶就是仲婶,不许你再叫跛子仲婶!要是再叫,看奶奶掌嘴!”

天顺儿嘻嘻一笑:“奶奶,天顺儿知错了。”

“知错就好!”苏姚氏指着村外,“天顺儿,你快到田里喊你爷爷,就说你仲叔回来了!”

天顺儿“嗯”出一声,撒腿跑向村外,一路跑出二里开外,老远就冲正在田里忙活的苏虎大叫道:“爷爷——爷爷——”

苏虎正与苏厉、苏代吆牛耕地,听到喊声,喝住牛,慈爱地望向小孙子,大声叫道:“天顺儿,跑慢点儿,别磕着!”

天顺儿跑到苏虎跟前,上气不接下气:“爷爷,家里来人了,奶奶说是我仲叔,要我喊你回去!”

苏代兴奋道:“阿爹,是我二哥回来了!”

苏虎眼中一亮,几乎马上又暗淡下去,沉思一会儿,抬头问天顺儿:“天顺儿,说给爷爷,只你仲叔一个人吗?”

天顺儿点头:“嗯!”

“他……没有高车大马?”

天顺儿摇头。

“也没带什么物什?”

“带了。”天顺儿应道,“仲叔背个大包囊,有点泛黄,是个旧的。”

苏虎长长吁出一气,微微点头,对苏厉、苏代叹道:“唉,这小子在外野这几年,总算收心了,苍天有眼哪!苏代,你到集市上割块肥肉儿,买个猪头,叫你娘她们弄几个好菜,家中有坛酒还没开封,我们爷儿几个这要好好喝几盅!”

“好咧!”苏代应过,将天顺儿一把抱起,放到自己脖颈上,“走,季叔带你逛集市去,让你小子过回肉瘾!”

小天顺儿开心地连连拍手:“有肉吃喽,噢,有肉吃喽——”

望着小天顺的快活样儿,苏虎乐不合口,转对苏厉道:“二小子回来了,你也回去吧,看看他瘦了没,听听他说些啥话。告诉二小子,就说我把剩下的地犁完就回!”

苏厉点点头,弯腰收拾工具。

这日晚间,苏家正堂里灯火辉煌。

正堂的正面墙上悬着那条写有“天道酬勤”的大匾,匾下摆着一张长条几案,上供神农氏、苏家列祖列宗的多个牌位。牌位前面放着一只煮熟的猪头、一只肥鸭和一只烧鸡。堂正中处摆着两只并在一起的几案,周围全是席位。苏虎偕苏厉、苏秦、苏代、天顺儿、地顺儿鱼贯而入。苏家的所有男人,苏虎打头,身后是苏厉兄弟三人,再后是天顺儿兄弟二人,无不跪在几案前面。

苏虎行过三拜九叩大礼,致辞道:“神农先祖、列祖列宗在天之灵在上,不肖后人苏虎偕苏门子孙叩拜先人,恳求先人聆听苏虎祈祷。虎有不肖子苏秦,不思农事,于六年前弃家出走,背井离乡,浪迹天涯,尝尽离乡之苦。承蒙列祖列宗在天之灵的感化大功,不肖子苏秦迷途知返,于今日晡时浪子回头,返归家中。苏虎心底宽慰,特备牺牲,敬献列祖列宗在天之灵!”

祷毕,苏虎将一碗米酒洒于几案前面的地上,又是数拜。苏虎拜完,苏厉、苏秦、苏代三人接着叩拜,然后是天顺儿和地顺儿。

见众人拜毕,苏虎咳嗽一声,起身转回来,在厅中主席并膝坐下。苏厉三人及天顺儿两个也按长幼之序,分别坐定。

苏秦起身,朝苏虎跪下,叩道:“不孝子苏秦叩拜父亲大人!”

苏虎声音慈爱:“起来吧!”

见苏秦起来,苏虎转对天顺儿道:“天顺儿,这还没有开席,你先领地顺儿到外面玩一小会儿,待会儿一开席,爷就喊你!”

天顺儿、地顺儿望着几案上的美味菜肴,咽下口水,手牵手走出。

苏虎轻轻咳嗽一声,扫视三子一眼:“苏厉、苏秦、苏代,你们听好!”

三个儿子两眼眨也不眨地望着苏虎。

苏虎将目光缓缓转向苏秦:“厉儿、秦儿、代儿,这些年来,为父挖空心思,一心要你们好好种田,你们可知为什么吗?”

兄弟三人无不摇头。

苏虎抬头望向那只大匾,指着它道:“就为这块匾额!”

苏秦望向匾额,见上面盖有大周天子的印玺,知是天子御赐之物。其实,他自幼就熟悉这块匾额,只是从未过问它的出处,就好像他从未过问父亲的内心一样。

苏虎凝视匾额,情深意切:“苏门世居轩里,祖系隶农,世代为大周天子耕种。至曾祖苏文之时,勤于耕作,不误农时,接连八年五谷丰登,于周安王二十二年被里正举为杰民,奉诏入宫,与周围八十八邑选出的八十八杰民一道,荣获大周天子嘉勉。入宫那日,天子龙颜大喜,赦曾祖隶农身份,赐曾祖为平民,赐田一井。曾祖感念天子隆恩,临终之际立下祖训,嘱托后人立本务农,世代做天子杰民,为天子耕种。”略顿一顿,咳嗽数声,“为父自撑家门之后,无时无刻不以此训自勉。为父今已五十有三,腰酸背疼,身体大不如前,此生算是不说了。就木之前,为父唯有一愿,就是看到你们三人能种出一手好庄稼,能如曾祖般觐见天子,再得周天子嘉勉,为苏门列祖列宗争光!”

言及周天子,苏虎心向神往,二目放光。二十多年来,苏秦还是第一次听到苏虎的心底之言,深深为之震撼,两眼久久地凝视父亲。父亲的额头刻满皱纹,刚过五十,看起来竟比七旬老人还要苍老。

是的,父亲不曾理解过他,他也未曾理解过父亲。此时此刻,苏秦由衷感到,他开始走近父亲,开始了解父亲,也第一次注意到父亲正在变老。

苏秦再次跪下,哽咽道:“苏秦不孝,今日方知父亲之心!”

“秦儿,”苏虎也动情了,“你能知为父之心,为父纵使现在闭眼,也死而无憾了!”转视苏厉、苏代,“苏厉、苏秦、苏代三子听好,为父想有多日了,男子二十即冠,三十而立。苏厉年逾三十,早该立世,苏秦、苏代也早过冠年,各有家室,为父不该再去约束你们。今日苏秦浪子回头,为父决定趁此机缘,析家分产,望你们各立门户,各争荣誉,各奔前程!”

苏代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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