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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谷子的局-第2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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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吧。”香女收回目光,微微闭眼,声音越发平静。

“是这样,”靳尚尴尬一笑,“自知嫂夫人天生异香,在下心痒难忍,梦中也想察看嫂夫人身上的奇香之源。嫂夫人若肯——”略顿一下,似是在集市上与小商贩讨价还价,“若肯宽衣解带,让在下一偿夙愿,在下——”

“大人还想什么?”香女冷冷地截住他的话头。

“就……就这些吧。”靳尚一怔,不好再说下去。

香女再无二话,将宝剑解下,放在几案上,起身走过来,在靳尚面前站定,缓缓宽衣,直将身上脱得一丝不挂,语调仍如方才一样平静:“小女子宽衣了,请靳大人察香。”

在这样一个女子面前,靳尚竟是呆了,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

“靳大人,小女子已经如约宽衣,大人若是不察,小女子也就穿衣了。”

“察察察!”靳尚这也缓过神来,连说几声,半跪半蹲在地上。

因前面有话,靳尚倒也不敢造次,绕她连转数圈,装模作样地将她浑身上下嗅了一遍,就如猎狗一般。香女两眼紧闭,泪水顺颊流下,滴落在清冷的地板上。

靳尚嗅有一阵,香女冷着声音问道:“靳大人,你可察过了?”

靳尚早就知晓香女武功高超,本以为她会委屈就范,不想她竟这样刚烈,虽然裸身于他,却又凛然不可侵犯。在此女子面前,靳尚妄念顿失,退后一步,缓缓坐于席上。

“靳大人,你可察过了?”香女不依不饶,追问一句。

“察过了。”靳尚完全慑服。

“靳大人既已察过,小女子这就穿衣了。”香女说完,退后一步,将衣饰一件一件拾起,穿上,复坐于席,一双大眼目不转睛地盯向靳尚,“靳大人夙愿已偿,如何帮忙,小女子拭目以待。”

靳尚微微拱手,点头叹道:“嫂夫人真是千古一遇的奇女子,张子得之,实乃张子福分。在下自幼好奇,偏爱女香,今日之事,有所冒犯,也望嫂夫人宽谅。嫂夫人放心,在下既已承诺,必尽全力,这就前去恳求殿下搭救张子。”略顿一下,“不瞒嫂夫人,张子是死是活,眼前怕也只有这条路了。”

香女微微抱拳:“小女子知道。小女子谢大人了!”

天色昏黑,在宫前街昭阳府斜对面陈轸宅院的密室里,一个黑衣女子跪在地上,面前放着一个包袱。陈轸伸手打开包袱,里面现出一套紫衣,紫衣里面包着那只失踪的金盘和天下至宝——和氏璧。

陈轸压住激动,两手捧璧,细细观赏,反复抚摸,由衷赞道:“啧啧啧,真是天下至玉啊!”又赏一时,复叹一声,“如此瑰宝,却被楚王深锁宫中,用以镇邪,实在可惜了!”

陈轸欣赏半个时辰,见黑衣女子仍旧跪在地上,似也想起她来,冲她点头道:“阿娇,此事还有何人知道?”

“回禀主公,”名叫阿娇的黑衣女子道,“除奴婢之外,再无他人知道。奴婢依照主公吩咐,拿走此玉后,在一家客栈躲藏一日,见天色黑定,方才悄悄回来向主公复命。”

“你做得很好!”陈轸不无赞赏地冲她微微一笑,拿出两只酒爵,斟满酒,递予她一爵,“来,主公为你贺喜!”言讫,自己首先端起一爵。

“奴婢谢主公赐酒。”阿娇端起酒爵,一饮而尽。

见她饮完,陈轸缓缓放下酒爵,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阿娇略显惊讶,轻声问道:“主公,您怎么不喝?”

“唉,”陈轸复叹一声,“阿娇啊,你走之后,不要恨我。”

“走?”阿娇惊道,“走哪儿?奴婢哪儿也不去,只跟主——”话未说完,陡然手捂腹部,不一会儿,疼得在地上打滚,大叫,“主——主公——”

陈轸不忍看她来回翻滚,背过脸去,送她一句:“唉,阿娇呀,不是主公心狠,是这一条路,你必须得走!”

阿娇两手捂住肚子,疼得顾不上说话,在地上翻滚一阵,嘴角流出污血,再也不动了。

陈轸扭过头,收起宝玉,将阿娇穿过的紫衣丢在火盆里烧了,又召来两个男仆,将她用草席匆匆卷了,抬至后花园早已挖好的土坑里,掩土埋过。

陈轸刚刚送走阿娇,家宰进来禀道:“主公,柱国大人到!”

陈轸拍拍手道:“走,迎接柱国大人。”

家宰趋前一步,小声禀道:“柱国大人似是有事,不待迎接,自行进府,这阵儿已在客厅候着主公呢。”

陈轸与家宰走出密室,急步来到前厅,见昭阳果然候在那儿,正在厅中焦急地踱步。听到脚步,昭阳迎出,揖道:“上卿大人,你总算来了!”

陈轸回一揖道:“在下正在忙于琐事,不知大人光临,迎迟一步,还望大人海量。”

昭阳如同在自己府中一样,上前携住他手,走回客厅,呵呵一笑:“不说这些了。来来来,坐坐坐!”自己坐在主位,倒让陈轸去坐客位。

陈轸笑道:“柱国大人,您这是反客为主了。”

昭阳一看,赶忙起身,尴尬地笑笑:“嗨,在下心里一急,竟是失礼了!”

陈轸亦笑一声,在主位坐下,拱手道:“大人请坐!”见昭阳亦坐下,再次拱手,“看大人这样子,似有急事,可否说与在下?”

昭阳看一眼陈轸的家宰。陈轸努下嘴,家宰退出。

昭阳见无他人,急不可待地问:“上卿大人,那物什呢?”

“敢问大人,是何物什?”

昭阳怔了下,压低声音:“玉呀!”

陈轸释然一笑:“哦,是那玩意呀,丢了。”

“丢了?”昭阳大惊,“你……丢哪儿了?”

“云梦泽里。”

昭阳脸色灰白,手指陈轸,气结:“你……你……你怎能将它扔进泽里?”

陈轸拱拱手,压低声音:“柱国大人,依你之见,在下该当如何处置此物?”

昭阳急道:“此为在下之物,当然要交还在下!”

“柱国大人,”陈轸不急不缓,“为了这块玉,莫说是令尹之位,难道大人连命也不顾惜?”

昭阳不解地望着陈轸:“此话何解?”

“唉,”陈轸轻叹一声,“大人真是财迷心窍,竟然连这个弯儿也转不过来。大人试想,大人为得令尹之位,以此物设陷,上欺陛下、宗庙、老夫人,下害友人张子,于忠于孝于友皆是大逆。此事若是为人所知,大人何存于世?敢问大人,此物还敢藏于府中吗?”

昭阳怔了下,急急应道:“在下藏之密室,永不为人所知,岂不成了?”

“唉,”陈轸复叹一声,“大人真是固执!在这世上,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大人藏宝于室,就等于藏瘤于腹。这么说吧,大人眼下或可不讲,难保日后永远不讲;醒时或可不讲,难保梦中永远不讲;酒前可以不讲,难保酒后永远不讲。纵使大人什么也不讲,张子一案,也经不住盘腾。他日陛下若是醒悟,万一再问此事,大人心中有鬼,口中难免吞吐。万一露出马脚,岂不是前功尽弃?”

陈轸一番话说完,昭阳冷汗直出,拿袖子抹了把额头,小声说道:“即使这样,如此宝物,被上卿扔进大泽之中,也是可惜!”

“唉,”陈轸吁出一声富有乐感的长叹,“在下也是爱财之人,如何不知可惜?在下这么做,委实不得已之举。在下左思右想,唯有这么做,才是各得其所!”

“何为各得其所?”

“在玉,本为天地灵物,复归于天地,得其所;在大人,因无此物,心中无鬼,假也是真,真也是假,大人只能义无反顾,再无退路,只将此物视为张仪偷了;在张仪,永远是无头案,纵使他变为厉鬼,也查无实证;在陛下,此物永不复返,永远不会认为是他自己失去明断,错怪好人;之于在下,自也坦坦荡荡,不会为此物受到牵累。”

陈轸讲得头头是道,句句是理,昭阳由不得不服,亦叹一声:“唉,扔也扔了,再说何益?”思忖有顷,“那……抛物之人呢?”

“抛物之人,也即取宝之人,在下方才已经打发她上路了。大人尽可放心,此事了了,永远了了。自今日始,天下至宝和氏璧将如那柄轩辕剑一样,成为史话!”

“好了,”昭阳转过话头,“不说这个了。在下此来,还有一事与上卿相商。”

“可是张仪?”

“是的。”昭阳点头,“此人一日活着,在下一日不得安宁。在下在想,趁此当口,结果了他,彻底断绝后患。”

陈轸连连摇头。

“哦?”昭阳大惑不解,“此又为何?”

“柱国大人,”陈轸缓缓说道,“张仪盗走和氏璧,楚国上下,尤其是殿下,多有疑心。大人若是不明不白地处死张仪,就叫欲盖弥彰,非但无益,反添疑心,殿下必以为大人是杀人灭口。陛下已近暮年,一旦山陵崩,殿下承继大统,君臣生疑,柱国大人何以自处?”

“可——张仪活着,一定会反咬在下!”

“和氏璧是传至张仪手中失踪的。依张仪为人,必一口咬定自己没拿,将玉交与一个紫衣女子,而此世上,那个紫衣女子已不复存在。张仪越坚持,众人越认定他在说谎,纵使他长了一百张口,也难解释清楚。和氏璧名满天下,张仪盗宝一事,必也传扬列国。一个窃贼,无论走到哪儿,都是过街之鼠,此人活着,也就等于死了。再说,柱国大人一旦登上令尹之位,大权在握,难道还惧怕一个流离失所、失魂落魄的过街之鼠不成?”

昭阳连连点头,拱手道:“听上卿之言,如开茅塞,在下受教了!”缓缓起身,“上卿安歇,在下告辞!”

送走昭阳,陈轸复回密室,重新拿出和氏璧,越看越爱,抚摸有顷,喃喃说道:“好宝贝,好宝贝,好一个宝贝啊,此生得你,陈轸也是值了!”小心翼翼地捧至唇边,轻轻亲吻。

(第六部)

第一章苏秦用计激张仪赴秦

楚宫东宫的正殿里,太子槐不无焦躁地来回踱步。

靳尚站在一边,哈腰低头,两只漂亮的眼珠儿紧紧盯住太子槐的脚后跟,随着他踱步的幅度滴溜溜地来回转动。

太子槐的脚步放缓下来,渐渐顿住,转向靳尚:“陛下正在气头上,你叫本宫如何为他说话?”

“回禀殿下,”靳尚仍旧低垂着头,嘴唇却在微微启动,“无论如何说话,殿下都必须说话,眼下也或许只有殿下能够说话了。”

“本宫为何必须说话?”

“因为昭阳这么陷害张子,只能有两个解释,要么是出于无知,要么是别有用心。”

昭阳显然不是无知之辈,太子槐不假思索,直盯靳尚:“说吧,他是何用心?”

“明里是为令尹之位,暗里是在挑衅殿下。”靳尚直入死穴。

“挑衅本宫?”太子槐走前一步,逼视靳尚。

“正是。”靳尚稍稍抬头,语气肯定,“张子是殿下请回来的,昭阳心知肚明,仍要设套,臣以为,这就是目无殿下,公然挑衅。”

“他为何要挑衅本宫?”

“为昭氏一门。张子之才高出昭阳不止十倍,这一点不消微臣评说。殿下向与屈氏、景氏族人过往甚密,独与昭氏有隙。昭阳心知肚明,是以怂恿陛下,远遣张子治理越国。景舍过世,令尹之位空缺,昭阳正自得意,却闻张子回来,奉的又是殿下旨意,当作何想?”

太子槐长吸一口气。

“殿下,”靳尚侃侃言道,“于昭阳而言,景舍之位志在必得,张子横插于前,又是殿下举荐,叫昭阳如何不惊惧?昭阳深知,此时不动手除去张子,待殿下承继大统,昭门更无出头之日了,这才背水一战,作亡命之搏。”

“爱卿所言在理,只是——”太子槐又踱几步,眉头凝起,“本宫看过诉讼,几乎无懈可击。”

“是啊,前后观之,这个圈套极是周密,依昭阳之才,断也想不出的。”

“对,对,”太子槐连连点头,“如此周密机算,确非昭阳才力所能为也。爱卿可知是何人所谋?”

“秦国上卿陈轸。”

太子槐大是惊愕,情不自禁地“哦”出一声,两眼紧盯靳尚。

“微臣探知,”靳尚不急不缓,“此人自前年由秦赴郢,就住在昭阳府宅斜对面。臣还探知,昭阳晋献陛下的那个白姬,就是陈轸从秦国带来的。陈轸在府中密养两年,突然于此时献美,其心可疑。”

太子槐再次踱步,有顷,顿住步子:“陈轸与张子素不相识,无冤无仇,为何要害张子?”

靳尚略略一怔,垂首应道:“臣也不知。不过,以臣推测,张子既是大才,若是见用于楚,必对秦国不利。陈轸既与昭阳相善,理自应为昭阳谋划。可惜如此大才,千里迢迢奔楚,为楚立下盖世奇功,却不明不白地死于暗算,当是楚国之悲。再说,有朝一日山陵崩,殿下执掌大柄,身边若无张子筹策,岂不是个缺憾?”

靳尚利舌如矢,句句中在太子槐心扉。

太子槐再无迟疑,凝眉有顷,抬头问道:“依爱卿之见,本宫该当如何行事?”

“陛下所失,不过是一块宝玉。张子以一人之力,得越地数千里,此功当可抵过。殿下可恳请陛下,求他看在张子灭越这桩功劳上,赦免张子死罪。只要张子留得一命,就有戏文可唱。若是张子死于非命,一切全都没了。”

太子槐又踱几步,眉头一动:“有了!起驾章华台!”

“臣遵旨!”

靳尚备好车驾,扬鞭催马,载太子槐驰向章华台,叩见威王。

威王仍在震怒,但气头已过,态度较昨日明显缓和。

太子槐趋前叩道:“儿臣叩见父王!”

“你是为张仪求情来的吧?”威王开门见山,冷冷问道。

“儿臣不敢,”太子槐再拜,应道,“儿臣以为,和氏璧是我镇宫之宝,张仪竟敢在众目睽睽下将其窃走,其心可诛,罪在不赦!鉴于此案重大,且又涉及上柱国昭阳及数十位嘉宾,儿臣甚想亲审此案,叩请父王恩准!”

威王思索一时,点头道:“也好。你可代寡人问问张仪,寡人待他不薄,还打算委他以重任,他为何恩将仇报,做此苟且之事?”

“儿臣遵旨!”

太子槐领完御旨,匆匆赶至司败府,闻知项雷正在刑室里审问张仪。

项雷是昭阳生母江君夫人的娘家亲侄,也即昭阳表弟。鉴于此案通天,且又涉及昭氏,项雷甚是用心,严刑拷问,一心欲逼张仪认罪,供出和氏璧下落。项雷施出种种酷刑,张仪却是生就的倔脾气,且又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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