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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谷子的局-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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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是自家屋子,庞涓熟门熟路,又去除了戒心,步子迈得很大。孙宾手持宝剑,紧随其后。就要走到庞衡的房门时,庞涓放缓脚步,轻声叫道:“阿大!阿大——”

房内无人应声。

二人知道庞衡已成痴呆,也未在意。庞涓径直走到门边,轻轻推开房门。

房中漆黑一团。

庞涓转对孙宾,小声说道:“孙兄,阿大怕是睡着了。你点上火把,我背他出来!”

孙宾吹亮藏于袖中的火具,点亮火折子。

亮光下,二人大吃一惊:屋子中间,口中塞了布条的庞衡正被两个大汉扭住两只胳膊。丁三站在背后,一把亮晃晃的铜剑架在他的咽喉上。

丁三哈哈大笑数声:“庞少爷,丁某候你多时了!小子们,弄亮堂些!”

几只火把同时燃着,房间亮如白昼。

庞涓从腰中缓缓抽出宝剑,目光如电般射向丁三。丁三取掉庞衡口中的布条,憋得面红耳赤的庞衡急剧咳嗽几下,大口喘气。

庞涓心中一颤,叫道:“阿大——”

丁三狞笑道:“庞少爷,在下只需稍稍用力,你的阿大——哈哈哈哈——”

庞涓怒不可遏:“你——你个畜生,放开阿大,否则,我将你碎尸万段!”

“好哇,你来碎尸万段呀!”

庞涓执剑就要上前,孙宾拉住他的衣角:“庞兄!”

丁三接道:“庞少爷,在下知道你是孝子,让孝子眼睁睁地看着他的阿大死在自己手里,该是一件有趣的事,你说是吗?”言讫,宝剑在庞衡的脖子上稍稍一勒,将他再次憋得满脸涨红。

庞涓急道:“姓丁的,你——你想怎样?”

“不想怎样,只想让你扔下手中那玩意儿!”

庞涓怒道:“你——你休想!”

丁三冷笑一声:“废话少说,我数到三,现在开始,一!”

庞涓的手开始颤抖。

丁三拉长声音:“二——”

庞涓的手颤动得越发厉害。

丁三正要数三,孙宾急急插道:“好,要我们扔剑可以,你须放开庞师傅!”

“庞少爷,”丁三接道,“听听你的朋友怎么说?咱们一事归一事,只要你肯扔下宝剑,愿意束手就擒,在下立马放开庞师傅,绝不食言!”

孙宾转向庞涓:“庞兄,先救令尊要紧!”言讫,率先扔下宝剑。

庞涓迟疑再三,将剑慢慢放在地上。

丁三厉声喝道:“两手背在身后!”

两人将手背到身后。

“绑了!”

门外立时冲进几人,捉牢二人,捆了个结实。

“哈——”丁三朗声长笑,“庞少爷果然是个孝子。好,丁三话既出口,断不食言,你的阿大,请你收好!”顺手一拧,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庞衡连声哼叫也未发出,脖子就整个断了。

丁三用力一推,庞衡的躯体直冲过来,结结实实地砸在庞涓身上。庞涓猝不及防,被他砸倒于地。

庞涓怒火中烧,忽地弹起,扯着嗓子吼道:“你——你个畜生——”跃身欲扑过去,却被身后诸人牢牢扭住。

“哼!”丁三冷笑一声,“你骂我畜生?骂得好!告诉你,姓庞的,丁三我真还就是一个畜生!小子们,带走!”

第五章死里逃生,庞涓孙宾云梦山拜师

丁三拿了庞涓、孙宾二人,兴冲冲地直奔陈轸府宅,将细情禀知戚光。戚光大喜,当即带了丁三等,连夜叩响陈轸房门。

陈轸睡得正香,听得门响,问清是戚光,知有大事,赶忙披衣走到厅中。

戚光叩在地上,不无兴奋地说:“主公,小人查清了,那个所谓的龙爷正是庞缝人的儿子庞涓。小人方才已将那厮捉拿归案,听凭主公处置!”

“庞涓?”陈轸沉思有顷,点头道,“嗯,早该想到是他!庞字下面,不就是个龙字吗?带他上来!”

戚光击掌,早已候在院外的丁三等推攘着庞涓、孙宾二人走进厅中。

陈轸看一眼戚光:“哪一个是庞涓?”

戚光未及答话,庞涓已经破口骂道:“陈轸,你个卑鄙小人,魏国奸贼,庞涓恨不能生啖你肉,活剥你皮!”

陈轸斜他一眼,缓缓说道:“掌嘴!”

戚光走过去,照庞涓连掌几嘴,庞涓左腮处的牙被打落一颗,嘴角流出鲜血,粘在脸上的络腮胡子也被他打落于地。庞涓强咬牙关,怒目圆睁,猛将一口鲜血和一颗牙齿“呸”地射到戚光脸上。

戚光恼羞成怒,拿袖子擦过,又要掌嘴,陈轸竟是点头赞道:“好小子,是个人物!”

庞涓张口又骂几声“奸贼”,陈轸皱下眉头,看一眼丁三:“封口!”

丁三动作麻利地从庞涓身上撕下一块布条,塞入庞涓口中,从地上弯腰拾起假胡子,走到陈轸前面,跪在地上,半是禀报,半是邀功:“主公请看,就是这副胡子,昨日将小人蒙了!若不然的话——”见陈轸的目光缓缓转向孙宾,赶忙打住话头。

与庞涓的暴跳如雷相反,孙宾静静地站在那儿,既没有恐惧或愤怒,也看不出任何不安,安静得就如平日一样。

陈轸将他上下审视一番,缓缓说道:“观你气度,不似下人。能说说你是何人吗?”

孙宾应道:“卫人孙宾见过上大夫。”

“孙宾?”陈轸心头一动,“可是帝丘守尉孙将军?”

“正是在下。”

莫说是陈轸,即使庞涓,也吃一惊,不可置信地望着孙宾。

陈轸盯住他又看一时,点头赞道:“在下久闻孙将军大名。陛下伐卫时,你祖父孙机赴齐求援,你父亲孙操、叔父孙安平阳拒降,孙将军更是坚守帝丘。你们祖孙四人,让上将军吃了不少苦头啊。”转对戚光,“为孙将军松绑!”

话音刚落,孙宾退后一步,缓缓说道:“在下谢上大夫宽容,只是——”

“哦?”

“在下与庞少爷相交甚笃,情如兄弟,是以不敢独享自由。上大夫若是顾念在下,亦须松开庞少爷!”

“嗯,”陈轸连连点头,又是一番赞叹,“孙将军义字当先,不愧是孙武子之后!只是孙将军明珠暗投,与此等人渣混在一处,且又甘做他的下人,实为不智!”转向丁三,“带他们下去,好生照看着!”

丁三答应一声,吆喝众打手带走二人。

戚光凑前一步:“主公,如何处置?”

“你且说说,该如何处置?”

“依小人之见,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戚光做出了抹脖子的动作。

“唉,”陈轸长叹道,“你就晓得杀人。这事情既然牵扯到卫国的孙将军了,还是送官为好!再说,庞涓杀死陛下御召过的渔人和樵人,就是钦定凶犯,前番又在宿胥口拒捕,连杀数名官兵,罪加一等,难逃一死。对于必死之人,若以私刑杀之,既没必要,又予人口实。至于孙将军,前时让上将军吃过不少苦头,如何处置,尚需示请上将军才是。”

“小人遵命!”

翌日中午,白虎提了只包裹,兴冲冲地从大街上回来,刚刚进院,就大声叫道:“夫人!夫人!”

绮漪忙从里屋迎出:“夫君,你回来了!”

白虎将包裹高高举起:“夫人,你看,此为何物?”

绮漪接过,打开一看,正是她的首饰盒,不无激动地说:“夫君,你——真的将它赎回来了?”

“是啊,那个掌柜死活不肯,后来,我说拉他见官,他才怕了。”

绮漪走过来,拉过他的左手,凝视那只被他斩断、又被医师包扎上的无名指,心疼地望着他:“它——还疼吗?”

白虎点头。

“夫君,您真狠心。”

白虎呵呵笑道:“不狠心,只怕戒不了。”

“嗯,”绮漪将首饰盒交与老家宰,凑前一步,将头伏在他的胸上,抚摸着肚皮,喃喃说道:“夫君,小白起他——听得高兴,这在里面踢奴家呢。”

望着她的甜蜜样子,白虎流出泪水。他扶起绮漪,走回堂中坐下。老家宰抱了首饰盒,走进里间,将之放回绮漪的妆台抽屉里。

看到老家宰走出房间,白虎想了想,吩咐道:“阿叔,你取出十七金,前去吴府,交与吴家二少爷,就说本少爷的偏院,不卖了。昨日借他一十六金,多的那一金,权作利息!”略顿一下,加重语气,“你可告诉他,就说本少爷要他识相点,收下金子,返还字据!”

见白虎真如换了个人,老家宰由衷高兴,乐呵呵地答应一声,复进绮漪房中,打开箱子,取出一十七金,匆匆走出院门。

白虎也换过一身服饰,挂上宝剑,转对绮漪道:“夫人,你好生守着,夫君出门做事去了!”

“做事?”绮漪大是惊讶,“奴家敢问一句,夫君欲做何事?”

白虎笑道:“夫人放心,不是去元亨楼!”

白虎别过绮漪,大步跨出院门,一气走到刑狱,递上牌子求见司刑。不一会儿,一名狱吏走出,引白虎走进刑狱大门,远远望到司刑已在府门外迎候。

白虎弯下腰去,深揖一礼:“白虎见过司刑大人!”

司刑回礼道:“在下见过白少爷!白少爷,请!”

二人携手进府,分宾主坐下。司刑打量一番白虎,爽朗笑道:“白少爷光临本府,可有要事?”

白虎多少有些尴尬,拱手道:“司刑大人,在下——在下此来,是想看看在下那套狱卒服是否还在?”

司刑呵呵一笑:“白少爷,不瞒您说,那套小卒服,被您前番摔在地上,再不见来,在下以为少爷不穿,就让别人穿了!”

“这——”白虎大失所望,一时怔了。

“怎么,白少爷今日为何想穿它了?”

白虎面色涨红,叹道:“唉,大人有所不知,昨日之事,在下如在梦中,今日梦醒,在下有意洗心革面,跟从大人做个狱卒,不想——”苦笑一声,轻轻摇头。

“哦?”司刑似吃一惊,点头道,“若是此说,在下倒可帮忙!”起身走到一边,拿出一套服饰,递过来,“白少爷,您试下这一套!”

白虎接过服饰一看,甚是诧异:“司刑大人,这——这不是狱卒服!”

司刑呵呵又是一笑:“莫管什么服饰,少爷只管穿上试试,看合身不!”

白虎细审衣物,见是上等丝缎,更是狐疑,目视司刑,见他不似取笑,就一件接一件地穿在身上。司刑凑前,整整衣襟,为他系上饰带,退后几步,审视有顷,满意地点点头,转对门外:“来人!”

早已候在外面的两名狱吏急走进来。

司刑指着白虎:“这位是新任掌囚大人,自今日始,掌管狱中各牢,你等好生侍候!”

在狱中,掌囚职别仅次于司刑,在朝是下大夫,比一般狱卒不知高出多少。白虎始料不及,正自惊愕,两名狱吏跪地叩道:“下官叩见掌囚大人!”

白虎没有应声,转向司刑:“司刑大人,这——”

“白少爷,是司徒大人吩咐,在下不过奉命而已!”

“朱大人?”白虎又是一惊。

“正是!”司刑呵呵笑道,“今日晨起,司徒大人拿了这套衣服过来,吩咐在下说,一会儿白少爷来了,若是他仍旧想穿狱卒服,就可让他试试此套。如果合身,就予他穿吧!白少爷,您看,这套衣服,不大不小,正合身呢!”

白虎似乎仍未回过神来。

司刑转对跪在地上的两个狱吏:“愣什么?还不快点起来,陪同掌囚大人查验各牢!”

两名狱吏赶忙起身,朝白虎弯腰揖礼:“掌囚大人,请!”

刑狱的最里面一排是死囚室,囚牢正面均是碗口粗的木栅,门也是木栅,外面挂着大锁。每隔三十步,就有一处守值,四名狱卒分作两班,昼夜轮值。守值时,狱卒可隔着木栅,观察到囚牢里面的动静。

最深处一间囚室里,庞涓、孙宾各戴脚镣,靠墙盘坐。

孙宾闭目打坐,似在养神。庞涓大睁两眼,久久凝视着锁在两脚上的镣铐。镣铐甚重,是专为死囚设置的特大型青铜镣,看那样子,已是有些年头了。

庞涓观察一会儿,头也不抬:“孙兄!”

孙宾睁开眼睛,望着他。

庞涓指指脚镣:“知道这副脚镣,有多少人戴过吗?”

孙宾摇头。

“镣上有行字,写的是‘重耳十年铸’,据此算来,少说也有三百年了。这是死囚脚镣,凡戴它的人,长不过一年,短不过数日。平均起来,一年算作二人,当有六百人戴着它走向了断头台!”

已到这个时候了,庞涓竟有闲心细说这个。孙宾扭过头去,再次闭目养神。

“唉,”庞涓轻叹一声,“孙兄,你说,人生在世,如果是这样,就——就是像我们眼下这样,被关在大牢里,再让人戴上此等刑具,过一日,数一日,候着上那断头台,这——他姥姥的,岂不也是窝囊?”

孙宾似乎没有听见,继续闭目养神。

庞涓恨道:“昨夜硬是让鬼迷了,信了那狗日的!若是有剑在手,想那几个泼皮,他娘的——”“咚”地一拳砸在地上。

绕来绕去,原是要说这个。孙宾轻叹一声,缓缓说道:“唉,这事儿全怪在下。庞兄要责,就责在下好了!”

庞涓抬头望向孙宾,见他平静如常,心中就如一汪搅翻了的池水。孙宾贵为将门之后,又是帝丘守尉,统率逾万军卒,如今却是不明不白地跟他庞涓趟了这池浑水,被人关进死囚室里,若论起来,岂不更是窝囊?人家为你才成这样,都还没说什么,自己却在这里抱怨连连,羞也不羞!

想至此处,庞涓脸上一阵发烫,忽地起身,冷不丁站起,朝孙宾缓缓跪下。听到脚镣一阵索索响动,孙宾抬头一看,见是庞涓跪在地上,惊道:“庞兄,你——你这是为何?”

“孙兄在上,请受庞涓一拜!”庞涓倒头拜下。

孙宾亦忙改坐为跪,扶起庞涓,嗔怪他道:“庞兄,你——你这拜的是哪一桩啊!”

庞涓长叹一声,眼中泪出:“唉,庞涓身薄命贱,死不足惜,今又拖累孙兄,叫在下于心难安哪!”

“此言差矣!”孙宾急道,“人活一世,生也好,死也好,皆因一个缘字!孙宾有缘与庞兄结识,又有缘共赴死难,当是人生一大快事,何来拖累之说?”

庞涓愈加感动:“孙兄高义,庞涓今日始知。庞涓家世粗鄙,为人狂妄,孙兄若是不弃,涓愿与孙兄在此死牢之中结为兄弟。自今日始,你我情如手足,患难与共,生死不弃!”

孙宾应道:“在下能与庞兄义结金兰,共赴死难,于愿足矣!”

庞涓环顾四周,苦笑道:“孙兄,可惜此处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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