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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谷子的局-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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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虎从冯贵腰间拔出钥匙,推开牢门,打开庞涓、孙宾的脚链,又将冯贵、陈淇的尸体拖入囚室,拔出他们的佩剑,递与庞涓、孙宾各一柄,叫庞涓、孙宾脱下二人的服饰套在身上,急急说道:“恩公,此地不是说话处,快随我走!”

庞涓略一思索,用手指饱蘸了两个狱卒的血,在墙上飞快写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陈轸奸贼,血债血还!庞涓。”

庞涓写完,与孙宾远远跟在白虎后面,径朝外面走去。

快到刑狱大门时,白虎让二人装作醉状,相互搀扶了,蹒跚着走出。门卫早知里面办酒,又见二人一身狱卒打扮,已是大醉,哪里辨出真假,任由二人走出门去。

出刑狱之后,二人在一处阴影下略候一时,见白虎匆匆出来。庞涓喊住他,三人飞速沿着街道,奔至城墙边。因无战事,城墙上并无兵士。三人选好较为隐蔽之处,白虎打开随身带着的包裹,拿出两套衣服,让二人换过,又取出一条绳索,系在城垛上。

待做完这一切,白虎方才扑地叩拜于地:“恩公在上,请受白虎一拜!”

庞涓急急拉起:“白少爷快快请起!”

白虎起身。

庞涓嗔道:“少爷拜的是哪一出?若是叩拜,也该在下拜少爷才是!若无少爷,庞涓一命休矣!”

“恩公万不可说出此话。没有恩公,白虎活得连畜生也不如啊!”

“好了,不说这些了!”庞涓手指孙宾,“白少爷,这是孙兄,是在下在牢中结拜的义兄!”

白虎揖礼:“白虎见过孙兄!孙将军大名,在下久仰了!”

孙宾回揖道:“在下见过白少爷。白少爷,您这样放走我们,上面查出,就是死罪!”

“孙兄放心,此事当由在下料理。事不宜迟,你们快走!”白虎说完,又从身上摸出一物,塞入庞涓手中,“恩公拿上这个,快快下城!”

庞涓接过一看,沉甸甸的却是一只钱袋,也不推辞,握牢白虎之手:“好兄弟,后会有期!”朝白虎深揖一礼,转身缒下城去。孙宾拱手别过,亦缒下去。

白虎与二人挥手作别,转过身,没入黑暗中。

上大夫府中,陈轸正在书房里写字,戚光急急进来,不及见礼,哑着嗓音道:“主公,出——出大事了!”

陈轸放下毛笔,斜他一眼:“什么大事?”

“庞涓他们——逃了!”

陈轸心头一沉,瞪大眼睛望着戚光,似是不肯相信:“死囚牢里如何能逃?”

“说是昨日半夜,庞涓假作肚疼,骗来狱卒,杀死二人,用他们身上的钥匙打开锁链,穿了狱卒服饰,缒城逃走了!”

陈轸眉头紧皱,抬头问道:“朱威知道不?”

“小人探过了,朱威听闻此事,大发雷霆,当即发出追缉告示,撤了司刑之职,具表奏过陛下了!”

“哦?”

戚光凑前一步,小声说道:“主公,小人对此甚是起疑。大魏刑狱,壁垒重重,盘查极严,数十年来未曾发生过一起死囚越狱之事,偏是我府送去之人,仅过数日,就让逃了!”

“依你之意,此事与司徒有关?”

“小人只是猜度!那——那个庞涓还在墙上写下两行血书!”

“血书?是何血书?”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陈轸奸贼,候我三年!”

陈轸心头一凛,半晌,长叹一声:“唉,看来你是对的,不该将他们送官!”脸上现出一股子恨劲,“朱威这厮,看起来温吞,做事却狠,竟敢——”

“主公说得是,庞涓准是他有意放走的,主公可在陛下面前参他一本!”

陈轸沉思许久,摇头道:“参他要有凭据。刑狱是他的地盘。他敢如此放人,必然早有应对。再说,元亨楼之事,公孙衍想必知情。他们二人早就串在一起了,我若告他,他必回头反咬于我。眼下元亨楼声名狼藉,陛下或有所闻,倘若借机追查,岂不坏我大事?再说,朱威既是国戚,又手握重权,陛下对他亦信任有加。眼下正是非常时期,我们何能为这小事自乱方寸?”

“主公看得远,小人叹服!”

陈轸冷冷说道:“至于姓庞这厮,量他一条小小泥鳅,还能掀起多大的浪涛?多放些人下去,查访得勤些,再得此人,先斩后奏!你可放出话去,无论是谁,只要拿到庞涓脑袋,本府悬赏百金!”

“小人遵命!”

庞涓、孙宾逃出安邑,不走大道,或走青纱帐,或走偏僻小路,晓宿夜行,不一日已到韩境。

既至韩境,二人也就松下一口长气,信步走去。行有数里,赶至一个三岔道口,二人不约而同地停住脚步。

庞涓走到前面,看过旁边的路标,对孙宾道:“这两条路,一条往南,可到宜阳,另一条往北,可到上党,孙兄,我们当去何处为好?”

“贤弟欲至何处?”

“在涓心中,唯有报仇雪耻四字,余皆不存!”

孙宾沉思有顷:“贤弟心情,宾感同身受。只是眼下时机未到,贤弟若是勉力为之,或会欲速不达,大仇未报,自己反受其害!”

“孙兄所言甚是!”庞涓点头道,“何去何从,在下真也没个谱儿。孙兄可有去处?”

“在下此番出来,原是要去云梦山的。”

“云梦山?去那儿何干?”

“不瞒贤弟,在卫之时,宾有幸得遇墨家巨子。宾甚是敬服巨子,诚意拜他为师,不料巨子力荐在下前往云梦山学艺。据巨子所说,云梦山中有个得道高人,名唤鬼谷子,学识渊博,无所不知。在下深信巨子所言,特去求拜先生为师,本欲经宿胥口过河水,直去云梦山中,不料先遇小偷,后遇贤弟,生出许多曲折来!”

庞涓笑道:“看来,我们兄弟是前生有缘,想躲也躲不去的。不知孙兄求拜鬼谷先生,欲学何艺?”

孙宾亦笑一下:“在下天性愚痴,除兵学之外,并无其他喜好,因而欲拜先生,求学用兵之道!”

庞涓眼睛大睁,不无兴奋:“用兵之道?这也正是在下心中夙愿!”

“哦?贤弟既有此说,我们兄弟何不同往云梦山,共拜鬼谷先生为师?”

“好!待在下学有所成,再来找那奸贼算账!”

孙宾望着两条岔道:“贤弟,此去云梦山,哪一条路好走?”

庞涓指指朝北方向:“就这一条!”

云梦山的秋天,别是一番姿色。因是初秋,树叶尚未见黄,天气也未见凉,既没有秋风扫落叶般的悲凉,又不似夏天那般火热,真正是个宜人季节。

沿着山谷一路走来的苏秦和张仪,沐浴着习习秋风,心情也如眼前的秋情秋景一样,四只脚更是越走越起劲儿。他们转过几道弯,走进一条山谷,看到谷口竖着一石,上面刻着“鬼谷”二字。

二人在石旁肃立片刻,对石头各揖一礼,方才抬腿入谷,内心虔诚就如朝圣一般。二人沿着谷中小溪走有二里多,果见前面现出一个草庐,草庐前面坐着一个小孩。走近一看,他们认出是在洛阳见过的童子,心中大喜。童子盘腿闭眼,煞有介事地端坐在草坪上。

张仪上前一步,揖道:“请问童子,此地可是鬼谷?”

童子似是没有听见,依旧坐在那儿。其实,他们刚进谷中,童子就已看到了,这个动作是他特别为二人做出来的。

张仪知他是在卖弄,但也没有办法,只好又揖一礼,提高声音:“请问童子,此地可是鬼谷?”

童子睁开眼睛,斜眼打量他一番,学着长者的语气缓缓说道:“你们进来时,是否看到一块刻有大字的石头?”

张仪点头道:“看到了!”

童子再次闭上眼去:“既然看到了,你还问个什么?”

张仪一拍脑袋,对苏秦苦笑一声:“唉,一进谷里,人就整个傻了。”转对童子,“请问童子,鬼谷先生在吗?”

童子缓缓起身,朝草舍里喊道:“蝉儿姐,有客人到!”

一不会儿,一身山民打扮的玉蝉儿走出屋子,见是张仪、苏秦,陡地一怔,旋即镇定下来,款款走来。

一眼看到玉蝉儿,张仪的心就咚咚狂跳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整个就如呆了一般。

苏秦亦吃一惊,小声冲张仪吟道:“是雨公主。”

张仪仍旧愣在那儿,似是没有听见。

玉蝉儿走到童子身边,停住脚步。童子见他们仍在发愣,大声叫道:“蝉儿姐来了,有话快说!”

苏秦拿手肘碰碰张仪,张仪打个惊怔,陡然醒来,趋前一步,揖道:“在下张仪见过雨公主!”

玉蝉儿冷冷说道:“张士子认错人了,此地没有雨公主!”

张仪一愣,又打一揖:“在下张仪见过仙姑!”

玉蝉儿依旧冷冷说道:“此地也没有仙姑,小女子名叫玉蝉儿!”

张仪只好再打一揖:“在下张仪见过玉蝉儿姑娘!”

玉蝉儿回揖一礼:“两位士子到此幽谷,有何贵干?”

“回姑娘的话,我们特来拜见鬼谷先生!”

“请问二位,拜见先生所为何事?”

“这——”张仪不好再说,转望苏秦。

苏秦跨前一步,深揖一礼,拉开腔调唱道:“在下洛阳苏秦,苏秦见过姑娘!王城路遇琴师,琴师予我锦囊,锦囊约我来此,还请姑娘帮忙!”

玉蝉儿见他不再结巴,反倒唱得有趣,加之在宫中也已发生过锦囊之事,脸色顿时晴朗起来,回揖一礼:“玉蝉儿见过苏士子,请问士子锦囊何在?”

苏秦从怀中掏出锦囊,双手呈上。玉蝉儿示意,童子上前接过,转交给她。

玉蝉儿拆开锦囊,略看一遍,还与苏秦道:“士子有此锦囊,想必与先生有缘。只是先生云游未归,玉蝉儿无法容留士子。请士子暂下山去,待先生归来之日,你们再来如何?”

张仪急问:“姑娘可知先生何时归来?”

不待玉蝉儿说话,童子接道:“先生出游,向无定期,可能十天半月,可能一年半载,也可能三年五年!”

张仪惊愕,望向苏秦:“苏兄,这——”

苏秦再次长揖,唱道:“恳求蝉儿姑娘,再帮一个大忙;可否容留我等,谷中恭候先生?”

玉蝉儿应道:“两位士子愿留谷中恭候先生,小女子并无异议。只是草庐狭小,并无多余房舍,两位公子何以栖身?”

张仪一听有门儿,赶忙说道:“姑娘放心,这儿山美水美,处处可歇,我们绝不打扰姑娘!”

童子应声接道:“白天山美水美,自是好过,可这长夜漫漫,你们哪儿蹲去?”

张仪眼睛一眨:“小兄弟,告诉你吧,到了晚上,我们就学有巢氏,寻棵大树爬上去,将树枝这么一扳,将树叶编个窝窝,往那窝窝里一钻,既遮风,又挡雨!”

童子斜一眼张仪,嘻嘻笑道:“树上倒是好去处,只是这道山沟里有花豹,特会爬树,专喜夜间觅食。还有蟒蛇,若是夜半子时有一条嗅到美味,爬上树去,士子可就——”

张仪吃他一吓,正自心惊,苏秦唱道:“姑娘好心容留,苏秦谢过姑娘。至于何处栖身,我们自有主张!”

“既然两位士子执意留下,就请自便吧!”玉蝉儿说完,一个转身,款款走回草庐。

苏秦看看日头,示意张仪,自己率先走到草庐前面,放下包裹。张仪跟上,与苏秦一道登上一处高坡。苏秦放眼四望一番,下坡走到离草庐二百步开外的一个山窝子里,左审右看,步量数次,甚为满意,朝张仪点了点头。

张仪不明就里,不无奇怪地望着他:“苏兄,你——这是干啥?”

苏秦唱道:“此处适宜读书,可以起房造屋!”

“起房造屋?如何起房造屋?”

“贤弟请取斧锯,随我进林伐树!”

张仪走到草庐前,向童子讨借斧锯。童子拿出一把斧子,说是只有斧子,没有锯子。张仪看看斧子,还算锋利,拱手谢过,别在腰间,与苏秦一道走到山上,不多一时,两人已是各扛一根碗口粗的木头,吭哧吭哧走下山来。

二人埋头干到天黑,山窝子里已经堆起十余根木头。是日夜间,天气甚好,童子借与二人两条草席和一床薄被,他们就在草地上躺下。许是太累了,二人话也未及多说,不一会儿入了梦乡。

黎明时分,秋露甚大,天气骤凉,二人身上尽皆潮湿,硬被冻醒了。苏秦忖知无法再睡,就与张仪一道又上山去,干到天黑,大小树林再次扛回数十根。至第三日,苏秦借来镰刀,二人割回一捆接一捆的山茅草,将之铺在地上。再后是搬运石头,割藤条,一连忙活数日,备妥了建房用的各种料材。

接着又干数日,二人依靠双手,在这个小山窝子里搭起两间简易草屋。到第十日黄昏,苏秦爬在房顶,开始铺缮最后一捆茅草。

张仪出身于富家公子,从未干过粗活。此番亲手搭出两间草屋,心中自是欣喜,像个孩子似的走出这个门,串入那个门,而后“噌噌”几步离开草舍,走到二十步开外处,站在那儿,眯缝两眼凝望自己的杰作,美得合不拢口。

苏秦环顾左右,见彻底完工了,这也爬下木梯,朝张仪扬了扬手。张仪飞跑过来,嘻嘻笑个不住,在苏秦肩头连拍数拍:“行啊苏兄,看不出来你有这个手段!哈哈哈,要是把在下一人搁在这儿,真得学那有巢氏哩!”

正在此时,远处传来童子的叫声:“两位士子,蝉儿姐叫你们吃饭哩!”

听到玉蝉儿赏饭,两人皆是一怔。

张仪喜道:“苏兄,快,二公主必是瞧见我们这些日来辛苦,犒赏我们哩!”

苏秦搓搓两手,拍打几下身上,抖去衣服上的草屑子,腼腆地笑了。

草庐外的草地上,童子已在一条石几上放着一盆粟米粥和两只空碗,盆中放有一勺。

玉蝉儿盘腿坐在草地上,看二人一眼,笑道:“这些日里,你们一定累坏了,喝碗稀粥吧!”朝童子丢了个眼色。

童子拿起碗、勺,舀满两碗,一人面前各摆一碗。张仪端起来,见已不烫了,呼呼啦啦连扒几口,咂咂嘴道:“好香啊!”转向玉蝉儿,“是姑娘烧的?”

童子接道:“当然是蝉儿姐烧的!”

张仪有心巴结,脱口赞道:“啧啧啧,张仪从未喝过如此醇美的香粥!”

玉蝉儿扑哧一笑:“张士子此话,怕是饿出来的。”

张仪扭头朝向苏秦:“是不是饿出来的,苏兄你说!”

亦在喝粥的苏秦咽下一口,略想一下,放声唱道:“苏秦诚心褒奖,碗中粥美味香!”

张仪朝玉蝉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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