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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同人]苏幕遮-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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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声展大人,颇有些阴阳怪气的讽味,少年却并不恼怒,仅是微微一笑,道:“来者有六人,却是两路人,方才停下时,西南有五人距此五里,来意不善而带杀气,正北有一人距此十里,却不知意欲如何,也不可掉以轻心。展某思量着若疾驰前行,一则车上负重良多,必然无法行远,二则是心存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之意,对方有六人,我方也有五人,未必便不能全身而退。”
  顿了一顿,少年笑得一派温和清润:“况且,陈兄虽自谦耳功不如展某,却是武功高强,身手了得。我等一对一,陈兄一对二,定然是稳操胜券,瓮中捉鳖。”
  一番话,听着便让人觉得有些不对,可这语气诚挚可信,表情恰到好处,于是又让人不知何处不对。
  此时此刻,噎呜便是没有那麻着头皮的一瞥,也晓得大宛马上这少年的来历。
  而青灯行在一旁眨着眼呆了有顷,张了张嘴就要出声。
  噎呜在他好容易憋出个“二”字时一把捂住他的嘴,然后卷袖一罩,施了个隐身诀,凭空消失的同时顺便替青灯行隐去身形。
  小径上已无人影,噎呜师徒却仍旧站在原地。
  噎呜松开手,蹲下身来,平视青灯行,道:“阿行,今后数十年里,师傅不愿再听你叫他们一声太爷爷或是二爷爷。便是你那三个姐姐转世时,师傅也曾告诉过你,这些年里,你没有良姐姐,没有云姐姐,也没有离姐姐。”
  青灯行盯着鞋子不说话,半晌,道:“阿行不懂。长得一样,性子一样,魂魄也一样,分明都一样,阿行、阿行实在不懂……”
  噎呜怔了一怔,良久,他的双手按上青灯行的肩膀。
  他说:“阿行,师傅能说的,并不多,如今,你且记着罢。”




☆、三十四

  待到青灯行能明白噎呜说的话,已是几百多年后。
  在庆历元年秋的小径上,师傅的双手按住他的肩膀,对他说:“阿行,师傅度过的天劫中,想来最苦的,便是尘世之劫。尘世之劫里,公元纪年2016,师傅那时,叫做周笙。师傅说的苦,却不是在那凡世觉得多么生不如死,而是恢复了从前仙世的记忆后,方觉噎呜仍然是噎呜,而世上再无周笙。不错,容貌一样,性子一样,魂魄也一样。可是,只有周笙晓得自己为何有收集阴阳八卦图的嗜好,只因在小时候曾有个人找过他,那个人说,他会一辈子陪着他;只有周笙会在睡觉时把台灯塞进被子里,因为他怕鬼,可笑他一辈子遇见的经常不是人类;也只有周笙,只有周笙,会一心一意地对那个人好,只有周笙,才会为他出生入死,葬身崖底;若没有那次意外,生活会一直循规蹈矩下去,他只是个普通人,可正因为如此,也只有他才知道自己心中念念不忘的是什么,只有他才知道自己将归往何处,只因那有属于他的一切。”
  师傅的神色不喜不悲,他说:“那一切曾经那样实在,他的妹妹,他的母亲,他的父亲,他的朋友,他的所有情感。”
  师傅说:“周笙已死,师傅不过拥有周笙的记忆。师傅没有周笙那样傻,没有周笙那样笨,也没有周笙那样执着。这是独属于周笙的灵魂,这灵魂,师傅看不到,你也看不到。”
  师傅的眼中是少有的不见情绪:“如今师傅名为噎呜,或许也不过是长梦一场,为执念所纠缠不清,这长梦一醒,噎呜也便如周笙一样死去,徒留另一个人徒增徨惑。”
  师傅的双手加重了力道,语气却放得很轻很缓,他说:“展昭不是你的二爷爷,白玉堂也不是你的太爷爷,阿行,你明白么?”
  青灯行沉默了一会儿。
  只是一会儿。
  因为沉默很快便被打破。
  原是荒山坡上,展昭纵身下马,轻轻拍了拍那大宛马的马背,只听得他低喝一声:“走!”
  但那大宛马却杵地不动,任展昭如何低语都不肯移动半分。
  展昭一蹙眉,加重了语气,道:“听话,先回去!”
  大宛马抬起一双温和眸子望了望展昭,不情不愿似的往前挪了几步,又回过头看了一眼。
  展昭却压了压斗笠,再不说话,便径自背过身去,以致于它这一转头,只能看到个半旧黑衣的少年略为削瘦而笔直的背影。
  那大宛马这么停停行行地回过头看了几眼,忽地晓得再回过头无数次也是这么一个背影,只得一声长久嘶鸣,这才掉头疾奔而去,再不回头。
  那四名差役即使心生狐疑,见展昭如此作为,不免信了八分,正待翻身下马的那一瞬时,四人却忽地齐齐变色。
  只听数柄刀剑刷地一声同时出鞘,半空里飞身而下四名蒙面的黑衣人,一着地便乘势举刀挑起坡上尘土,其时刀尖擦地而过,却未减其速,竟是向他们的坐骑腿上狠劈而去,那四匹棕马一受惊扰,纷纷扬蹄而起,长嘶不已,直将那四名差役摔将下地,那几人落地后来不及稳住身形,对方的长刀长剑便朝面门劈刺而来,只得慌忙间举刀招架,退了几步后方才扳回局势。
  而旁人却只瞧清寒光闪动间,四名头戴斗笠的黑衣人与四名蒙面的黑衣人缠斗在一处,一群黑衣人斗得难舍难分,实在叫人目瞪口呆。
  在四轮木车前的,是八个黑衣人,在四轮木车上,也有两个黑衣人刀剑相向,虚式实招变幻无穷,竟是一时不分上下,胜负难定。
  此时若说有何险情横生,那必是四名差役中的不知何人忽然闷声一哼,想是逐渐落于下风,被对方一刀刺中,展昭脚下虚步一晃,袖箭便要迎声发出,随即又听另一人一声闷哼,这两声,一声自西而发,一声自北而响,展昭袖中冷箭一扬出,便是一往西去,一往东去,其间旁人只见得他剑不离手,又见得剑光绵密,宛如光幕,攻守有度,却哪知他辨向时已是一刹分心,而这一刹分心,虚步转实,门户大开,便见对方一刀劈来,刀势狠绝,不留余地,而展昭沉腕下挫,长剑横扫上挑,却见对方这一刀半途中竟是圆弧一划,刀锋便直往柴木大箱斩去。展昭暗道一声:不好!未及细想,身形半斜一闪,剑光陡长,也再不管重心不稳,洞庭未合,便挺剑而刺,竟想一招贯注十分真力格挡拦去。
  那黑衣人刀已斩下,拔起刀锋时有些钝气,一失守势,只觉膝间一痛,双足跪倒,竟似失了小腿一般,膝下再无知觉,直自向前扑去。
  却说这黑衣人身形略显庞大,因而刀斩重压之下,霎时只听那原本便裂开了几道缝的柴木大箱一声崩裂巨响,直接裂成了两半,从中跃出一灰色囚衣的大汉,带着铁链手铐的双手一推,顺着黑衣人的刀尖抹去,鲜血顿出,转瞬成黑,只一眼,便知这浓眉凶相的大汉血液如毒,阴狠无比。
  正是展昭待要借刺剑之力向上腾空而起之时,那瘫在木箱的黑衣人突然奋力将沾上毒血的大刀往上一抛,只见上空掠过一道黑影,原是另一黑衣人接过大刀,曲刃成勾,举刀一挥,连刀带毒向展昭斩去!
  这黑衣人自上方斜劈向下,而大汉自右下推掌而上,展昭所受牵制已成环形,只能肩头急沉,于瞬息间将斩力去了七成,又硬是咬牙挨了三成的刀力,便再不能避开下方的狠厉掌劲,这一掌袭来,疾速成风,那大汉手腕上铁做的铐链沉闷作响,直化作锐兵利器,甩击而出。展昭本是挨了三成刀力,再受这带了铁链的一掌十成重击,顿觉胸口剧痛,强行压下翻滚气血,反手将剑钉入木箱,往后一跃,落地时冲力之大,逼得他咳了几声,竟是连连跌撞着后退了几步。
  情势万分险恶,青灯行双手一结印,便道:“戌-巳—”,结了两个字,被噎呜一掌劈开,疑惑间,见自家师傅摇头而笑:“臭小子,看着便是!”
  青灯行只道展昭还有何招数,却只瞧出若再斗下去,是四面楚歌必死无疑。
  然而转念一想,再是四面楚歌必死无疑,展昭也不会死在庆历元年的任何一处。
  展昭若死了,青灯行也不能在庆历三年秋叫出那么一句二爷爷。
  置死地而后生,必定有贵人相助。
  于是,蒙蒙天色下,霏霏细雨中,一片混乱里,只听平地震耳欲聋惊雷起,地面一阵轻微摇晃,坡上土石迅速崩塌下陷,浓烟弥漫里炸开无数细小尖锐的菱形石块,状似散箭,四射飞旋。
  乱石纷飞,沾者见血,浓烟障目,不能视物。
  但此情此景下,作为一张墨纸里的白点,与作为一张白纸里的墨点,本质上是同样醒目的。
  因而,在一帮戴着斗笠一帮蒙着面容两帮一律看不清长相的黑衣人中,除了不幸还能让人看出体型微胖者外,突然出现一个白衣锦服的少年,本质上是与上述黑白两点无异醒目的存在。
  青灯行的醒目感持续了一会儿。
  只是一会儿。
  这道白色身影蓦地凌空而起,随着那裂为两半的木箱哀戚地一声吱呀,接着那笨重的四轮木车轰地一声大响,二者一齐哐当地散了架,又见那些散架时滚动撞击的木条圆轮被接连飞踹而出,在半空中甩出几道干净利落的半圆弧线,弧线的末端,听得连续地砰砰砰砰砰,滚动的木条圆轮以一种激烈而强制性的力量,轰隆隆地砸向那些瞠目结舌的黑衣人,轰隆隆地碾过那些面无表情的坡石土,终于归土安息。
  青灯行的醒目感被另一种难以言说的纷杂感瞬间替代。
  这几踹,可谓又狠又准,若有侥幸躲过那些炸药威力的,也禁不起这么敌我不分毫不留情的一砸。
  于是,蒙蒙天色下,霏霏细雨中,一片寂静里,浓烟缭雾渐渐散开,只见坡上横着躺着蜷着七个一色黑而不知死活如何的若干人等,旁侧凌散着几个竹编斗笠与木车木箱的残骸,倒是凌乱散布出了一幅几何图式,当真是有圆有方,有条有轮,有点有线,有面有体。
  而那散了架的四轮木车前,两个黑衣人摔在底处,下头的那个被展昭格挡拦去的一剑刺断了膝骨,上头的那个被这白衣少年一脚踹出的木头砸中了脑袋,再往上还有一个灰色囚衣的大汉,被那炸药炸得削去了双耳,实是血肉模糊,惨不忍睹,此时俱是痛晕了过去。
  这时烟雾尽散,四周也渐清晰起来,便也瞧得清那少年白衣上水蓝纹底的连襟,瞧得清他在雨中略微湿润的长发如墨,瞧得清他微扬的凤眼里含了三分趣意。
  白衣少年闲散地倚着木车的遗架,半斜了身子,双靴交错,抵在地面,端的是一派爷路遇不平顺手相救此等大恩大德尔等心存感激便可就不必回报了的悠然自得神色,一双狭长凤眼斜瞥向展昭,道:“这等人物,也须得展大人的巨阙出鞘?不过几日不见,展大人竟这般不济了?”
  ——置死地而后生,必有贵人相助。
  只是这贵人,展昭实在不愿意见到。
  展昭将剑收起,压了压仍旧在翻滚着的气血,硬是把“白兄不如就站在原地让展某将你方才所用韩二爷的那七斤炸药炸回去看看到时展某踹你一脚你昏不昏过去?!”之类的废话给咽了下去,抿着嘴酝了一酿,才道:“多谢白兄出手相助。”
  环视了一眼周围的几何图式,不免需要再平定一下心情,抿着嘴平了一定,又道:“白兄方才,似乎未曾辨清楚这些人,因而似乎误伤了四个开封府的差役。”
  却见白玉堂忽然一皱眉,言语一沉:“你受伤了?”
  原是展昭身上伤口处止住的血又渗出衣裳来,长口刀伤凝在一处,数处小伤固结成渍,黑衣深染,竟似是缝进了伤口里,那些雨水掺杂看不出颜色的血水,若是一身白衣白裳,倒是能让人看得更为触目惊心。
  而展昭微垂了双睫低头一看,一手便续止身上五俞穴,另一手却下意识地握紧剑柄,待再抬眼时,除去面色略有苍白,已是神色如常,看不出别的异样,只道:“无妨。”
  话音刚落,忽听旁侧轻微一响,那毒血大汉睁开双眼,竟是面目狰狞地挣扎要跃起,似乎已神志不清,举着刀的一双手青筋暴起,四处乱舞,逆风辉去,恰是白玉堂倚在四轮木车前地位置。
  白玉堂也不避开,一脚往那大汉的胸口踢去,另一脚正正掠过刀锋,抬脚往刀柄便是一踩,刀锋一转,直直对准大汉的咽喉。
  而那大汉经此一踢,怕是胸骨又断了几根,二次昏厥,能否再睁开眼都是个未知,此刻生死悬于一线,全看白玉堂的心情。
  当然,白玉堂的心情固然很重要,展昭的心情同样很重要。
  他眉头一紧,沉声道:“白兄可否手下留情?”
  白玉堂嘴角上翘,却弧度冷诮,脚下的大刀刀锋向上移了一寸,道:“展大人可知,此人姓甚名谁?”
  毒血铁成鹰,杀人如麻,擢发难数,罪不容诛。
  展昭又岂会不知?
  白玉堂盯着他的眼睛,却见他不避不闪地直视自己。
  所谓两相对视,如比剑试刀,谁比谁锋锐,谁比谁坦荡,谁比谁能忍。
  这对视,本该是一场持久的对峙。
  从表面上看,这也确实是一场持久的对峙。
  可是不过几秒,虽仍旧盯着这猫,白五爷却想到了别处:他原来只知这猫眼里一向澄澈清定,却不知若一个人的眼睛清亮无比,更是容易看不到底。
  既然看不到底,也便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话又说回来,臭猫想些甚么说些甚么,与白爷爷又有何干系!
  也是,白五爷受友人之托,自然有别的要紧事做,岂料这要紧事恰好与展大人的相冲相撞。
  比方说此时他脚下踩着的刀,刀上沾着的血,以及刀下的毒血铁成鹰。
  这铁成鹰连环杀人,盗印劫银,案发于徐州,而此番展大人持票拘捕铁成鹰,已近结案期限。
  却说展大人,他自然不会当真以为白五爷一身白衣揣着七斤炸药从松江陷空岛一路闲逛悠晃至徐州边界就为了气焰嚣张地站在此处和他研究如何在眼神交流之中针锋相对。
  因而虽仍旧看着白玉堂,却也移了几分心思:或许他应该耐着性子道几句“大宋律法,据律断案,定罪须证,刑罚须审。未经审讯之嫌犯,不得私自处置,否则与嫌犯同罪。”
  ——只是,这些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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