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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西异闻-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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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沉默了近一分钟后,老石忽然没头没脑地问出这样一句话,这话问得我和卢子岳面面相觑,好端端的说着棺材菌,老石怎么会突然蹦到鬼身上去了?莫非以前他用棺材菌用出了鬼?

看见我和卢子岳的反应,老石咧嘴一笑,说:“别怕,和你们开个玩笑。”

“拜托,老石。”卢子岳哭笑不得,“有话就直说嘛,你是知道我这个人的,你如果今天不说,以后我还是会问你的。”

“好吧。”老石叹了口气,拖过一张椅子坐了,同时用眼睛示意我和卢子岳也坐下,看来他有很长的话要说。

六、不人不鬼

“其实吧,我也弄不大清楚这回事,我们搞医的,说什么鬼鬼神神的好像不大合适,不过那年碰到的事情,实在是很难用常理进行解释,如果不是我亲身经历,别人说,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老石一边说,一边转身从身后的办公桌上端起一个硕大无比的茶缸子,揭开盖子,喝了一口茶,终于说出了他始终不愿意用棺材菌这味药的真实原因。

那年的老石才二十三岁,在庄县中医院跟着一个在当地颇有名望的老中医学习。老中医姓黄,当地人都叫他黄七味,这绰号源于他开方的习惯,无论什么样的病,经他手里,开出来的方子大都只有七味药,虽说偶而也有例外,但在一百个方子中,其中九十五一定只有七味,不多不少,组方精准。黄七味被大家叫做黄七味,实在是名至实归。

黄七味医术十分高明,用起药来既古怪又狠辣,换言之,就是别人不常用的药材他常用,别人不敢用下剂量他敢下,尤其擅长治疗各种癌症重症,早就过了退休的年龄,可因为这套治病的手段,医院在他退休后还是把他请了回去,坐特殊门诊。老石说,他师傅黄七味治疗癌症时重中之重的一味药,就是棺材菌,针对不同病人,辩证施药,辅以不同的药物配合棺材菌,疗效特别好,纵使治不好,也能有质量的延长病患的生命。

黄七味收徒严格,当时身下只有一名弟子,就是老石。老石这人脑袋瓜子特别好使,天赋极高,记忆力尤其出众,《黄帝内经》几乎可以通篇背出,黄七味十分看重自己这名唯一的弟子,教授起来不留遗力,平生所学倾囊相授,在跟随黄七味学习的三年时间里,老石可以说完全得到了黄七味的真传。

有句俗语怎么说来着,终年打雁,却不料被雁啄了眼睛,黄七味给人治了一辈子癌症,自己却在七十二岁那年不幸罹患了大肠癌,好在发现得不算晚,他又是治疗此道高手,自己开药自己吃,棺材菌当然必不可少。黄七味无儿无女,老伴死得早,因此徒弟就成了儿子,老石义无反顾地承担起照顾师傅的责任,为了照顾师傅方便,他干脆从医院宿舍搬到了黄七味家,在上班坐诊的同时,见缝插针地给师傅做饭洗衣煎药。

在连续吃了几个月自的汤剂后,黄七味的病情似乎已经稳定,可老石却发现,在师傅病情在好转的同时,师傅的性格却变得越来越孤僻起来。以前的黄七味虽说不是个健谈的人,可也不至于是个闷罐,说说笑笑的时候也不少,不像现在,一天到晚,严肃着脸,几乎不发一言。

老石要是问他些什么,他也就嗯啊几声来简单应付,对此老石十分不解,问过师傅几次,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可黄七味只是冲他摆摆手,依旧惜字如金。

大概是因为生病的缘故,导致情绪变化吧。中医讲情志,一个身患重病的人,可能会有情志不畅默默不语的情况发生。也许过阵子就好了,至少现在看来,师傅的病情十分稳定。老石这样想,也只能这样想。在有那么一段时间里,老石甚至怀疑师傅是不是已经哑了?

除了性格上的变化以外,老石还发现,师傅身上渐渐出现了一股怪味,起初很淡,要挨着很近才能偶尔闻到,随着时间的推移,师傅身上的这种怪味变得越来越明显,以至于后来每次去师傅房间,一进屋就能闻到十分浓烈的怪味。

生病以后,黄七味就不再去医院上班,每天除了吃饭上厕所会露个面以外,其他时间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奋笔疾书,他在写什么,从来没和老石说过,因为以前黄七味曾和老石讲过,他要在他有生之年,把一生看病治病的经验都整理出来,以享后人,所以老石猜测,师傅这阵子闷头苦写的,一定是其一生的临床心得。师傅身患重疾,每天又笔耕不辍,老石很担心师傅的身体受不了,劝了几次,都无功而返,大概老头觉得自己时日不多,想趁思维清晰能写能动的时候赶紧完成其人生的最后一项工作。

一天,老石因为医院工作回来晚了,进屋时发现师傅趴在书桌上已经睡着,右手还握着钢笔,笔尖倾斜着戳在桌面上。他轻轻叫了师父两声,可黄七味没有反应。于是老石就拿了件衣服给他披上让他接着睡,在给黄七味披衣的同时,老石发现桌子上并没有手稿,低头一找,才发现手稿已经掉在桌下。他弯身捡起了手稿——从黄七味开始写作到现在,他的手稿老石至今一字没看,老石十分好奇师父所写的内容,看了一眼熟睡中的黄七味后,老石轻轻把手稿翻到了第一页。

才看了一眼,老石就愣住了。接着他往下看,然后翻一页、随后再翻、继续翻……当翻到写有字迹的最后一页时,老石俨然已经石化。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手中的手稿,似乎想把厚厚的一沓稿纸盯穿,他的手在微微颤抖,捏住稿子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指甲泛白,他的呼吸急促慌乱,细细的汗珠,密密麻麻的铺在了额头上。

手稿从头至尾,压根就没有一点和中医有关的内容,手稿从头到尾,乌压压的一排排“文字”——如果可以称之为文字的话——在老石看来,那根本就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文字,完全看不懂其中的内容。这难道是师傅自创的文字?

就在老石对着手稿惊惑不已的时候,趴在桌上沉睡的黄七味忽然睁开了眼睛,老石猛地打了寒颤,他有所感应似的扭过头,看到一双冰冷的毫无生气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自己。瞬间的感觉是毛骨悚然,老石手一抖,厚厚的文稿啪地一声跌落在脚下。

“师傅。”老石叫了一声。

“你做什么?”差不多有大半个月没开口说话的黄七味居然开口了,大概是很长时间没说话的缘故,他的嗓音听上去有些怪怪的。

“我刚回来,看见你睡着了,就给你盖件衣服,哦,这个……”老石见黄七味盯着自己手中的文稿,赶紧递了过去,解释说:“掉地下了,我刚捡起来。”

“嗯。”黄七味缓缓地点了下头,然后把左手压在了文稿上,在老石看来,师傅这个动作的含义似乎是掩饰。

“药还没吃吧,我这就给你热热去,然后再吃饭。”老石说。

“嗯。”黄七味面无表情地应了声,又开始了他的沉默。

老石慢慢挪到门口,忽然转过身,问:“师傅,你写的……”

“嗯?”正打算继续动笔的黄七味抬起脑袋。

“是什么?”

黄七味看了老石一眼,老石没有躲开他的视线,大胆对视,他决定了,今天晚上要把所有的疑问说出来,他想听师傅的解释,这段时间师傅到底是怎么了?不愿说话性格大变的原因是因为生病还是有其他难言之隐,那份天书一样的文稿到底写的是什么东西?

“我看了你写的东西。”

“嗯?”

“师傅,你写的是?”

黄七味沉默,头抬着,眼睛仍然直视着老石,可之前那种冰冷诡异的眼神却没有了,老石发现,似乎在一瞬间,师傅眼中代表生命力的某种东西消失了,他的眸子是暗淡的,灰色的,甚至连垂垂老矣都够不上,那是一双俨然干涸的,死亡的,完完全全没有一丝生命迹象的眼睛。

死,这个字眼让老石忽然蹦出一个可怕而又怪诞的想法,老石想说点什么,喉咙里却只发出一串无意义的音节,他觉得脖颈后面像有蚯蚓在爬行,又冷又痒,那是汗,鸡皮疙瘩在瞬间冒遍了全身。他想到的是,师傅是不是,已经死了?

“你走吧。”黄七味忽然开口,仿佛有些心虚似的,在他说话的同时,他把头低下了。

“师傅你……”

黄七味支起右手挥了挥,示意老石出去,老石在原地站了一小会,最终什么都没再说,默默地走开了。

当天晚上,黄七味照例喝药吃饭,只是饭后没再像往常一样在书桌前“奋笔疾书”,他拉上窗帘关掉灯,像是睡了。

第二天,老石给师傅送早饭,敲门不应,推门却发现门是反扣的,又叫了一阵门,还是不见黄七味答应,隐隐闻到房间里有烧纸的烟味,老石顿感不详,把门撞开,迎头看见黄七味的尸体挂在房间中央,他的双脚悬离地面大概有五十公分,身下是一张倒掉的方凳,在靠近书桌地面,有一个搪瓷脸盆,脸盆里装着一大堆纸张燃烧后的余烬,门窗是紧闭的,房间里的烟味仍然呛人,屋内烟雾缭缭。

七、老石的实验

黄七味自杀了,临死前他烧掉了自己写的那份“天书手稿”,书桌上有一张他留下的字条,是给老石的,字条上的内容十分简单,只有一句:书民,勿再使用对口芝(即棺材菌),切记之!(老石的全名叫石书民)

不要再使用棺材菌,这是黄七味给老石留下的唯一遗言,没有一丁半点的解释。正如他莫名其妙的自杀一样,这句谜一般的遗言同样叫老石感到无比困惑,师傅一生行医,最擅用的就是这味药,在带自己的三年时间里,他讲授最多的就是棺材菌在临床上的配伍和使用,棺材菌运用在各类癌症上的治疗,实则他一生的经验和心血所积,是他学术的中心和重点,老石作为他唯一的衣钵传人,日后临床开方若不使用棺材菌,就等于完全摒弃了他的用药法则,这究竟是为什么?

老石外表看起来粗犷,实则是个心思细敏的人,师傅留下的这句遗言看似没头没脑,他却很快从中意识到问题所在,这一切可能源于棺材菌——师傅生病后吃的那株棺材菌。老石想,师傅在病后性格上的巨变极有可能和那株棺材菌有关系。

“那株棺材菌?”卢子岳听到这,忍不住插嘴问,“为什么是那株棺材菌,难道你师傅吃的棺材菌和之前用的那些不一样?”

“是不一样。”老石看了一眼卢子岳手中的棺材菌说,“我师傅用的那株菌,之前从来没给其他病人用过,那株菌他存了有些年头了,是一株整菌,菌龄也比较长,所以一直没舍得用,后来自己病了,手上的散菌块吃了一个月后就吃完了,然后就开始用这株菌配药,当时我回想了一下,他性格上的变化,好像就是从服这株菌开始的。”

“这株菌有什么问题么?”我问。

“有鬼。”老石回答得很干脆,我以为他又在开玩笑,岂料他连嘴都没有咧一下,表情严肃得很。

“鬼?!”卢子岳的表情像被灌了一大杯酱油。

“是啊,鬼。”老石身体往椅背上一靠,仰头叹了口气,手掌在下巴的胡茬上来回摸了几下。

“不明白,你的意思是那株棺材菌里有鬼还是?”卢子岳问。

“鬼嘛……”老石看着天花板像在自言自语,“倒不是平时说的那种鬼。”这话把我跟卢子岳听得么莫名其妙,好在老石很快坐正身体,给我们继续讲了接下来发生的事。

在怀疑可能是棺材菌有问题后,老石再次来到黄七味家(在黄七味后事办完后他就搬回了医院宿舍,但钥匙仍在身上),打算把剩下的棺材菌带回去看看,一打开装菌的木匣子才发现,那株菌已经用完(此前煎药是虽是老石动手,但抓药配伍都是黄七味自己来,倒不是不信任老石,而是组方时有加减,他又行动无碍,自己配药反而方便),木匣里只剩下一些掰菌时漏下的碎末,全部收集起来,也不足一克,老石把菌碎末用纸包好,带回了自己的宿舍。

一开始老石本想自己亲自试试这株菌,可没想到仅拿到不到一克的菌末子,这样的剂量,对人而言实在太小,老石考虑了半天,最后从市场上买来两只狗崽。狗崽买来后,他并没有急于给它们喂下棺材菌,而是养了近半个月,在半个月的时间里,他仔细观察了两只狗的性格特征,自认对两只狗的性格基本了解后,他在一天傍晚,把那点棺材菌用半杯开水泡了,水凉后连水带渣给其中一只毛色黑白相间的花狗灌下,而另一只纯黑色的狗,他一点也没给喂食。

当天晚上,在给花狗喂食菌水四个多小时后,也就是夜里十一点多,异样的情况出现了,被喂食菌水的花狗蔫巴巴地趴在窝里,显得无精打采,眼睛半睁半闭,未喂食的黑狗则在一旁安慰舔着花狗的脸颊,时不时还发出呜呜的叫唤。

莫非这株菌有毒?这是老石看到花狗的反应脑子里跳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可观察了一段时间后,花狗却没表示出明显的中毒体征,例如流涎、呕吐、因腹痛造成烦躁不安等反应,唯一的表现仅是精神不振。熬到凌晨两点,花狗半睁半闭的眼睛慢慢地闭上了,一边黑狗的反应忽然激烈起来,一边急促地叫唤,一边不停地用嘴和爪子去拨弄睡在旁边的花狗,而花狗则像死了,毫无反应。

不好,老石心里咯噔一下,赶紧上前去用手背去试花狗的呼吸,没有感觉,再拨开眼脸看瞳孔,瞳孔已经扩散。花狗居然,死了!在喂食菌水七个小时后,花狗居然莫名其妙的死了,然而期间并没有出现激烈的症状反应,唯一的征兆仅是精神不振而已。这和黄七味的表现完全不同,并且黄七味在服用了几个月的棺材菌后,除了性情有巨大的变化外,他的身体状况一直都表现的非常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石想到大概是药物配合的可能,师傅服用的药剂是由棺材菌和其他药物组合一起的,而花狗只是单服了菌水,这会不会就是原因?单想是想不出结果的,老石决定,明天上午去找来外科同事,给花狗做个病理解剖看看。

谁知第二天一起床,老石却惊愕地发现,昨晚确定已经停止呼吸的花狗,竟然莫名其妙地复活了,刹那间老石以为自己在做梦或是眼花了,在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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