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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邪仙侠)天地洪炉梦里说往昔/遍行天下-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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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敢岂敢,草民这几日在京城有些俗务要打理,正巧听闻吴通判高升,因此特来讨杯喜酒吃。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大人应当不会怪罪吧?”

吴邪笑骂了他几句,携了解雨臣的手一道去用晚饭。

酒过三巡,吴邪挥退了随侍的家人,看着解雨臣正色道:“你不要和我说笑,老实讲到底是来做什么的?秀秀怎么没和你一道过来?”

解雨臣摆弄着酒杯,脸上还是漫不经心的样子:“真是来打理生意的,你若不信我也没法。秀秀有孕在身,经不起舟车劳顿,我让她在家休养,下次再带来见你。”

“什么?”闻听此言,吴邪顿时又惊又喜,“秀秀有喜了?你怎么不早说?”

解雨臣笑道:“我也是临出门时才知道的,这几日又忙得分身乏术,今天才得空登门拜访。想来等你从西南平叛回来,就能见到你家小侄子了。”

吴邪喜得眉开眼笑,一叠连声道了几句恭喜,又忙忙地要叫王盟去准备贺礼。

解雨臣伸手拦住他:“急什么,等孩子生下来定少不了要让你破费,这会儿先免了这些虚礼吧。你且坐下,我有几句话要问你。”

吴邪依言坐下,笑问道:“不知小九爷有何赐教?”

解雨臣敛去笑容,上下打量他一番,开口便道:“算起来咱们也有五、六年未见了,你可还记得前一次来潭州找我是为了什么?如今天下刀兵四起,时局堪忧,那件事情你还要继续追查下去么?”

吴邪面色一变,低下头去默然不语。

解雨臣又道:“那年你从家里偷跑出来,匆匆忙忙到潭州见我说要去龙山宝库一探究竟。当时我见你神情恍惚,整个人像是疯魔了一般,便也不敢多问。后来咱们费尽心思开了机关,在那一处地道石室中却一无所获。数年来你托我追查那人下落,我一直放在心上,只是苦无半点头绪。眼看着你此去回来便要出将入相,我想再问你一次,那件事情你是否还要继续追查下去?”

吴邪又沉默了片刻,抬头叹道:“你让我再想想,过些日子再说。”他想了一想,复又说道,“你在京城还要停留多久?若是没有什么要务,不如与我一同离京,此去荆州必然要路经潭州,到那时我们再做计较。”

解雨臣不置可否,动手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此事倒不急于一时,只是……我想你心里也该明白,今时不同往日,你我也都将近而立之年了,我解家虽是一脉单传,但如今秀秀怀了身孕,今后也不怕断了香火。你至今莫说娶妻,连一房侍妾都没有,更不要提什么分祧传宗。我朝向来以仁孝治天下,你这次若能顺利回来,自然是平步青云,那时就算令尊令堂不说什么,也难保外人不传闲话,恐怕到时你和你的家人脸上都不好看。”

吴邪只听的心中一沉,肃然点头道:“我明白。”

“你明白就好。”解雨臣饮尽杯中酒,再道,“那个人的事情我自会帮你继续打探,此去西南凶险莫测,你就不必为此分心了。”

“多谢。”

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言,解雨臣看不出心思,只管自己喝酒吃菜,吴邪满腹心事无从诉说,端着个酒杯一语不发。

不知过了多久,解雨臣大约是吃饱了,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又开口道:“对了,还有一事,你二叔他……一向可好?”

见他神色犹疑,全不似方才侃侃而谈的坦然,吴邪心中了然:“你问我二叔,是希望他找到,还是希望他找不到?”

解雨臣尴尬一笑:“真是瞒你不过。”

“这事你又何苦瞒我?你与解连……解叔是父子,关心他的下落也是人之常情。不过我这边却没什么消息能告诉你,二叔自辞官以来多在外奔走,我身上又担着这么个职务,一年也不见得能回家一趟,与他也有两三年未见了。”

解雨臣点了点头,也不再多问。

二人用罢晚饭,解雨臣便起身告辞,吴邪再三挽留不住,知他生意繁忙,便也随他去了。送至门口之时,解雨臣问起吴邪何时启程,吴邪答曰三天后。

解雨臣掐指一算:“还真是巧了,我原也打算三天后离京。吴通判,看来这一趟咱们当真要同路了。”

吴邪笑道:“这是好事,有你一路陪伴,想必也不会寂寞。三天后你在城外十里长亭等我,咱们一起走。”

约定下时日,解雨臣转身离去,吴邪也自回府安歇不提。

三日后,吴邪带着王盟在城外驿站与前来送别的友人及同僚一一告别,又陪着笑脸说了不少客套话,这才打马往十里长亭赶来。

几乎与此同时,城北门外三十里处的军营中,另一批人马也正准备和吴邪前往同一个地方。

时任殿前兵马指挥副使的王胖子一身戎装,稳坐中军帐内,正对着堆积如山的花名册及辎重明细等文书焦头烂额。他抄起一份卷册翻了翻,猛地往地下一摔,怒道:“他娘的,不看了!”

恰好此时有人打起帘子走进来,那份文书堪堪落在他脚边。来人见他一脸不耐,不由得摇头叹息,躬身将文书捡起,温言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个样子,连一页书也看不进,分明就不是块做官的料。”

胖子抬眼一看,那人与他一般盔明甲亮,正是新任殿前兵马指挥使胡大人,他的昔日老友。一见是此人,胖子怒意更盛,口中说道:“我又何时说过自己是做官的料?不过是这些年来朋友们死得死、走得走,就连那吴邪小天真也在西北弄了个官儿做,忙得什么似的。胖爷我孤家寡人一个,穷极无聊这才投奔了你来。谁知你老胡官运亨通,从边军团练一路做到殿前兵马指挥使,让胖爷我也跟着水涨船高。”

胡都指笑道:“我一直当你是个聪明人,怎么连这点也看不明白?若不是有你那好兄弟吴小公子他二叔使力,我老胡哪有这等好运,再从边军转回禁军?从公理上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既当兵吃粮,就少不得要操这份心思。从私交上讲,他吴家人对我们兄弟帮扶良多,此时正是填还人情的时候。你好意思撒手不管?”

听他这么一说,胖子便是有脾气也发不出来,语气顿时软了下来:“我的好哥哥,胖爷不过对麻缠事抱怨两句,便被你说得好似忘恩负义一般,真真是冤死我了。要说这上阵打仗、杀敌擒贼,胖爷我何时皱过一下眉头……”

他话音未落,胡都指却摆了摆手,插言道:“既如此,我今日也是有事和你相商。”说罢他走到书案前坐定,又开口道,“这河间禁军久疏战阵,不过是些样子货,吃拿卡要那是个个拿手,上阵杀敌却是一点不会,虽有十万之众,一旦打起仗来定是不能指望。朝中大臣自然不会说破,可你我和吴小公子的性命可全指仗这帮脓包。”

胖子把手一摊,说道:“河间禁军不堪使用,除了殿上的官家世人尽知,你我兄弟难道捅得开这个天大的窟窿?”

胡都指摇头道:“我们自是没本钱捅这个窟窿,所以我这几天苦思冥想,总算是有些眉目,特来和你商量。”

胖子一听这话便来了精神,笑道:“你说你说,我这里且听着。”

“河间禁军虽是酒囊饭袋,但也未必个个都如此,其中不少更是开国年间传到如今的数代行伍,这次选去的十万也都是其中健者。我看操练数月之后,倚城而战应该可堪一用。”

胖子冷笑道:“西南局势你我又不是不知,哪有数月时间可供消磨?”

胡都指又道:“正因如此,我们此去三万士卒,到达荆州之后先去芜存菁,十里选一,选出三千堪战的勇士,随我做选锋之用。待我们到时,吴小公子恐怕也该离开荆州行辕,深入敌境探查,到时你从这三千选锋中再精选三百精锐随他同行,带兵打仗不是你的强项,可是你为人精细,功夫又好,听说吴小公子轻功也不差,再加上三百勇士,便是局面危急也能确保无虞。我有一个心腹小校,跟随我多年,行军领兵也算差强人意,你带在身边做个副官。只是一点你要千万记住,到了危险时刻,只要能保住吴小公子便是大功一件,那些精锐勇士就是舍了也无妨。”

闻听此言,胖子脸色变了几变,终是叹了口气,说道:“我理会的。”

胡都指颔首道:“为难你了。”随后他话锋一转,“这是一件,还有,这十万禁军交在我们手上也不能让这些兵老爷们去西南当猪仔,除了吃就是睡,也都得给我上战场。十万中选出一成的精锐日夜操演,作为平叛的主力,其余九万我们也要选出身边心腹可用之人,分别带领操演,散在荆州以北诸郡县,一来稳定人心,二来也防着这兵荒马乱之时,心怀叵测之辈聚众为寇。比起普通乡勇捕快,这些军士总还强些,只不过北人南调,到时候水土不服生起病来,又是一件令人头痛的事情。缓急之间这些军士怕是指望不上他们出战,好在此行朝廷给的粮秣军械皆是给的宽裕,靠着神臂弓、八牛弩,守住城池不被流寇侵扰倒是无忧。”

胖子摇了摇头,淡然说道:“这些事情我管不得,也没这能耐,你只要放手去做,我自会知会小吴,让你令出无碍。”

“如此最好。还有最后一事,”说道此处,胡都指神情布满阴霾,“你我在西北当兵时就知道,对庄户人家来说,最可怕的不是敌寇,也不是强盗,而是溃兵。溃兵一旦做起恶来,便是比禽兽还要下作。所谓匪过如梳、兵过如篦,身为军汉自当保境安民。此去见到吴小公子,你最好能说服他,先莫前往敌境,由你们两个武林高手带着三百精锐,配合着各地乡军收拢溃兵,以免出现残害百姓的惨事。只是你们这一伙人恐怕还不敷用,若是能招募一些当地豪杰,特别是擅长轻身功夫的武林侠士作为耳目方为妥帖。”

胖子只听得连连点头,满口称是。

胡都指站起身来,在胖子肩头拍了拍:“既然事都谈妥,你且好好准备准备,我们也该启程了。”

几个时辰之后,军营中金鼓聚将点兵拔营,三万河间禁军浩浩荡荡往西南方去了。

图说三分定兴亡,雄心霸业万姓殇。古来名将汗青事,黄发垂髫哭北邙。当兵燹再起,当战祸不断,不是生存,便是无尽的杀戮。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

(瓶邪仙侠)天地洪炉30

三十、愁披天地剑霜吟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说吴邪与解雨臣一行数十人离开东京汴梁赶往荆州。今时不同往日,吴邪既已升官,必要的仪仗和排场总是少不了。除王盟及几个服侍起居的家人之外,另有带甲仪从二十人为他执掌旗牌、清客数人分管各科钱谷杂事。虽然吴邪平常还是江湖人做派不好威仪、不贪方便,但门客劝他官场陈例也是朝廷脸面,不可不遵,因此一应所用马匹、草料、食宿都是官中安排,照制给料,减省不得,晓行夜宿自有分寸,一日一驿,吃住皆由官帑,各项杂佐费用也从宽支予。虽还未入冬,但连碳钱、汤费俱在例中,即便身在客中一切从简,每日饮食也仪同太守,起居八座,好不威风。

西南本非文教兴盛之地,既无天府之国之地利,又无鱼米之乡之富庶,更无中原教化之功,因此越向西南进发,越显荒凉。他们这一路行来,沿途见识到不少拖儿带女举家北上之人,既有家财万贯的豪商巨贾,也有沿街乞讨的落魄庄户,人人神色惶恐,宛如惊弓之鸟。

这一日吴邪等人途径一座小镇,也没找到什么正经馆子,只在路边寻得一个面摊,胡乱要了些面条正打算用午饭,刚拿起筷子便看到一对衣衫褴褛的母女蹒跚走来,站在面摊旁向食客和摊主乞食。二人均是蓬头垢面、面黄肌瘦,那小女孩不过五六岁年纪,一头稀稀拉拉的黄毛,脸上生了茶杯大小一块面疮,已经发黄流脓,看上去甚是吓人。

那面摊摊主见她们这幅模样,生怕惹恼客人坏了他的生意,连忙跑过来喝止,挥手想要将她们赶走。那妇人低声哀求了几句,说是孩子年幼又生着病,饿了几天实在熬不住了,求摊主好歹给些吃食,哪怕是别人吃剩的也行。她气虚力弱,又说得十分悲惨,那摊主也不好再行驱赶,只叮嘱她们站得远些,不要影响了客人,等忙过了这会儿再说。

吴邪见她们孤儿寡母着实可怜,心下不忍,立即吩咐家人将她们叫过来,给了她们两碗面,又摸出一小吊钱塞给那妇人,让她留着给孩子看病。

那妇人抖着手接过钱,口中不住道谢,拉着女儿就要跪倒。

吴邪赶紧拦住,找了两张凳子让她们在旁边坐了,开口问道:“你们这是从哪里来?你家男人上哪儿去了?怎么只有你带着个孩子赶路?”

此言一出,那妇人不禁红了双眼,目泛泪光:“郎君有所不知,我家本是邕州人士,数月前听闻交趾大军攻破了州府,一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我们这些乡野小民没有办法,为保性命只得出逃。身上带的些许细软早已用尽,前些天更遇上一队溃兵,一见我们不由分说便要抢劫,我男人跟几个同乡被他们尽数杀死,就剩我带着女儿侥幸逃脱。如今我们母女没了依靠,又身无分文,只好乞讨度日,也不知日后还能走到哪里……”

吴邪只听得眉心微蹙,又问:“从邕州往北路过荆州,为何你们不在那里落脚,难道荆州官员竟没有安排收容难民么?”

那妇人抹了把眼泪,摇头道:“北逃的难民极多,一路过来的州城府衙都已收容不下。当时乡亲们商议,与其捱在那些地方等死,不如再往北上,谁成想遇到这样的惨事……”

她一面说一面哭,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

身旁的小女孩正在埋头苦吃,此时听到母亲哭了,忙抬起小脸看了过来,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里满是疑惑。她急急咽下口中的面条,歪着脑袋思索片刻,又恋恋不舍地看了看手中的面碗,轻轻地将还剩下不到一半的面条往母亲的方向推了推,小声说道:“娘,我吃饱了。”

见此情形,莫说是一向心软的吴邪,便是解家的几个伙计也都别过脸去,不忍再看。

一时众人相顾无言,却见解雨臣放下筷子站起身来,淡然对吴邪说道:“酒食已足,咱们也该继续赶路了。”

吴邪微微一怔,看着那对母女还想再说些什么,只听解雨臣又道:“西南邕州人口将近三万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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