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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徒生童话-第1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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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虫!”她说道。“你们想当自然力的主子!”她把身子转朝一边,用嘲笑的眼往下望着深谷,火车在那里快速奔驰。“他们全坐在那里,这些人类!他们在力的控制之下坐着!我看得见他们每一个!有一个傲气地坐在那里,像个国王,独自一个!他们挤在一起!一半在睡!那蒸气长龙一停下来,他们便走了下去,走自己的路,走向世界各方!”她笑了起来。“又有雪崩了!”山谷下面的人说道。

“它崩不到我们的头上!”骑在蒸气龙背上的两个人,他们所谓的心心相印的一对说道。那就是鲁迪和芭贝特;磨坊主也在一起。

“一件行李,”他说道,“我是他们少不了的东西!”“他们两个坐在那儿!”冰姑娘说道。“我不知击倒了多少羚羊,吹折了无数的杜鹃树丛,连根折断!我一定要毁灭他们!理想!精神力!”她笑了起来。

“又有雪崩了!”山谷下面的人说道。

十.教母

蒙特勒是与克拉伦斯、维尔奈克斯及克林一起,在日内瓦湖的最东北部形成一道花边的城市中最近的几座城市之一。芭贝特的教母,那位高贵的英国妇人和她的几位女儿以及一位年轻的亲属住在那里。他们是新搬来的,不过磨坊主已经看望过他们了,告诉了他们芭贝特订婚的消息,告诉了他们鲁迪和小鹫的事情以及去因特拉克的访问。总而言之,事情的全部经过。他们对鲁迪和芭贝特,磨坊主也连同在内,很高兴,也很关心。他们三人一定都得去看望他们,所以他们来了。——芭贝特要看看她的教母,教母要看看芭贝特。日内瓦湖的一头,小城维尔纳夫的边上有汽船停着,乘上它行半个钟头便可以从那里到达维尔奈克斯,就在蒙特勒附近。这是诗人们歌颂的湖岸之一。在这里,在碧绿的深深的湖畔的核桃树下,拜伦写下了他那首关于被禁在昏暗的锡雍石堡中的那位囚犯的韻诗⒂。在垂柳倒映在水中的克拉伦斯,卢梭⒃曾信步走着,脑中想着爱绿绮斯⒄。罗纳河从萨沃伊那被雪覆盖的高山上流出。离开它的水源不远的地方的湖中有一个小岛⒅。是啊,它是这么小,从湖岸望去,就好像是那边的一艘船。它是一块露出水面的礁石,一百年前有一位妇人开垦了它。在它上面覆上泥土,种上了三株金合欢树,这些树现已经遮住了整个小岛。芭贝特十分喜欢这一小块地方。她这次乘船旅行,这块地方对她是最可爱不过的。她应该去那里,必须去那里,去那里一定无比地美好。可是汽舱驶过去了,照规定,到了维尔奈克斯才停下来。

这小小一伙人从阳光照亮的白墙往前走去,这些白墙围着小山城蒙特勒前的一个个葡萄园子。这一带的农舍前面都有无花果树,它们投下了片片荫凉。花园里生长着月桂树和柏树。半山上有一个游客寄宿的地方,那位教母便住在那里。对他们的欢迎是十分真诚的。教母是一位很友善的高大的妇人,长着一副圆圆的笑脸。小孩时候她的头一定真正像拉菲尔塑的天使的头,可是现在她却像长了一个老天使的头了,一头卷发全都白了。几位女儿打扮得都很得体,漂亮、颀长、苗条。和她们在一起的姑娘们的那位表哥,从头到脚一身白。头发金黄发红,一大副络腮胡子竟那样浓,即使分给三位绅士也都够了。他立刻对小芭贝特表示了特别多的关注。桌子上散放着许多书,装帧都十分精致,还有乐谱和画本。阳台面向那美丽宽阔的湖面。湖水是如此平静,光亮,萨沃伊的山,山上的小城,树木以及白雪覆盖的山尖都倒映在水面上。

素来是开朗、欢快和随和的鲁迪,现在,就像人们常说的那样,变得十分拘谨起来,他就像是在一块铺满了豆子的光滑的地上走动一样。时间真是难熬!时间就像在用脚踩的轮磨上慢慢走动似的,还要出去散步!散步也是同样慢。为了要和其他的人保持着同样的进度,他可以进两步退一步地走着。到了锡雍,到石岛上那昏暗的地牢那里,他们去看了那些刑具,看了死牢、嵌进石墙里的生了锈的脚镣、死囚坐的凳子,还有把那些不幸的人从这里推下去让他们戳在烧得绯红的铁签上的石门。他们把看这些说成是令人高兴的事。这是执法的地方,拜伦的歌把它带进了诗的世界。鲁迪深深地领略了这块执法的地方。他把身子贴近了狱窗的巨大的石框,朝下面那蓝绿色的深水望去,穿过这一片湖水望到了那长着三棵金合欢树的孤独的小岛。他希望到那里去,摆脱这一伙啰啰嗦嗦的人。但是芭贝特感到非常高兴。她觉得无比地好,她后来这么说。她觉得那位表哥很完美。

“是啊,非常完美的吹牛大王!”鲁迪说道。这是鲁迪第一次说令她不舒服的话。那位英国人送给她一本书,作为对锡雍的纪念。那是拜伦的诗《锡雍的囚徒》的法文译本,这样芭贝特便可以读懂它。

“书没有什么可以非议的,”鲁迪说道,“不过给你书的那位绔袴公子可叫我不高兴。”

“他很像一个没有装面粉的面口袋!”磨坊主说道,为自己的小幽默高兴得笑了起来。鲁迪跟着笑了,说这话讲得很好很对。

十一.表哥

过两天,当鲁迪又到磨坊去串门的时候,他看到那位英国人在那里。芭贝特特别为他烧了一道鳟鱼,她肯定是亲手用水芹菜把这道菜装点了一番,让菜看去很讲究。这是根本不必要的。英国人跑到这里来想干什么?他要干什么?让芭贝特招待他,对他产生好感?鲁迪嫉妒了,芭贝特觉得很好玩。看着他的心灵的各个方面,优点和弱点,很使她高兴。爱情依然还是一场游戏,她在耍弄鲁迪的整个心灵。但是我们要说,他是她的幸福,她的生命的思想,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然而,他越是沉着一副面孔,她的眼里便有越多的笑意。她还真想亲吻那个金黄色头发、金黄色络腮胡子的英国人一下,若是能够让鲁迪怒气冲冲地走掉的话。这正好向她表明,她是多么深地被他爱着。但是,这是不对的。小芭贝特是不明智的,不过要知道,她还只有十九岁。她没有好好考虑过,更没有想到,她的做法将意味着什么。比起磨坊主新订婚的高贵的女儿的行为,这位年轻的英国人还更加轻率和不检点。

大道从贝克斯通到一座在这个国家叫做妖术⒆的被积雪覆盖的石山的下面,磨坊便设在那里离一道湍急的山溪不远的地方。这山溪的水是浅灰色的,就像是打起了泡沫的肥皂水一样。推动水轮转动的并不是这条溪,而是另一条小一点的溪。它在这条河的另外一边,从山上急冲下来,流经下面一条石砌的槽,急速有力地注入这条湍流上方的一个两侧拦死了的宽大木槽里,水流出木槽推动着那巨大的磨轮。这水槽非常宽大,它容下的水非常多,漫溢出了槽边,给那些胆敢抄近路去水磨跟前的人造成了一条又湿又滑的路。就有一个人,那个年轻的英国人要想试一试。他穿一身白,像面粉房的小伙计一样,在黄昏的时候,趁着芭贝特房间里的光爬了过去。他没有学过爬,他差一点便头朝下裁进水流里面。不过,他总算是逃脱出来了,衣袖全湿了,裤子也弄脏了。他穿着湿衣服,浑身泥水来到了芭贝特的窗子下面。他爬到椴树上,在那儿学猫头鹰叫,其他鸟的声音他是不会的。芭贝特听见了,隔着薄薄的窗帘往外望了望。当她看到那穿白衣服的男人,而且肯定想到是谁的时候,她的心跳得很快,既是因为害怕,也是因为愤怒。她匆匆地吹灭了灯火,摸着试试窗子是不是全都插好了,她便让他怪叫去了。

要是鲁迪这个时候也在磨坊,那就可怕了。但是他并不在磨坊,没有。情形还更糟,他正好在那下面。那里吵了起来,互相骂着。会打起来的,说不定还会出人命的。

在惊慌中芭贝特打开窗子,高叫着鲁迪的名字,要他走开。她说,他在这儿她忍受不了。

“我在这儿你受不了!”他喊道,“原来是约好的!你等着好朋友,比我好!你这个不知羞耻的芭贝特。”

“你太可恨了!”芭贝特说道。“我恨死你了!”她哭了起来。“走开!走开!”

“我不配!”他说道。他走了,他的脸像火一样地热,他的心像着了火一般。

芭贝特扑到床上,哭着。

“我爱你爱得这么厉害,鲁迪!你却把我看成坏人!”她发怒了,非常愤怒。这对她很好,要不然她会很难过的。现在她能入睡了,睡个焕发青春的觉。

十二.邪魔

鲁迪离开贝克斯,沿着回家的路,往山上走去。他在清新、寒冷的空气中走着。山上有积雪,冰姑娘统治着。山下重重叠叠地生长着茂密的阔叶树木,都好像是些土豆的秆和叶子。云杉和矮丛则越发地小,杜鹃在雪旁生长。下面的雪东一块、西一块,像一块块铺着晾晒的床单。路上有一株蓝色的龙胆树,他用枪托把它敲折了。

高处出现了两只羚羊,鲁迪的眼睛射出了光芒,他有了新的想法。但是,他离得远了一点儿,射击没有充分把握,他又往上爬了一截,爬到了石块间只有很少一点草的地方。羚羊安静地在雪原上走着,他急匆匆地赶着。密云沉了下来,笼罩住他的四周。突然,他站到了那尖峭的石壁前面。开始下起大雨来了。

他感到像着了火似的口干,他的头发热,而身体的其余部分却都是凉的。他摸摸猎袋,袋里已经空了。在他气冲冲地爬上山来的时候,他没有想到这事。他从来不生病,现在他却有了生病的感觉。他累了,他很想倒下去睡一觉。然而,四周都在淌水。他想振作一下,可是,眼前的东西都在奇异地晃动。就在这时,他突然看到了他从来没有看到过的东西,一所新搭起来的矮小屋子。屋子依着峭崖,门口站着一个年轻的姑娘。他以为那是校长的女儿安奈特,那位他有一次跳舞时曾吻过的姑娘。然而,那并不是安奈特,不过他曾经见到过她,或许是在格林德尔瓦尔德,那天晚上,他们在因特拉克参加完射击比赛之后回家的时候。

“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他问道。

“我在家里呀!”她说道。“我在看守我的羊群!”“你的羊群,你的羊群在哪里吃草?这儿只有雪和山石!”“你倒是知道得很清楚!”她说道,笑了起来。“这后面往下一点,有一片很好的草地!我的山羊便在那里!我看羊看得很不错!我连一只也没有丢失过!我的就是我的!”

“你胆子挺大的!”鲁迪说道。

“你也一样!”她回答道。

“你有奶,给我一点喝喝!我渴得受不了啦!”

“我有比奶还好的东西!”她说道,“我给你!昨天有一些旅客跟着他们的向导来过,他们忘带了半瓶酒。这种酒,你一定从来没有喝过。他们不会来取的,我也不喝,你喝吧!”她把酒拿出来,倒在一个木碗里,递给了鲁迪。

“这酒真好!”他说道。“我从来没有尝过这种能使人感到暖和的烈性酒!”他的眼睛开始闪亮,他身体里产生一种活力,一种热烈的感情,就好像一切悲伤和压抑都被驱散了似的。他的身体里有一种不安,新鲜的人性在躁动。

“可是她就是校长家的安奈特呀!”他喊了起来。“吻我一下!”

“好的,把你手指上戴的那个漂亮戒指给我!”

“我的订婚戒指!”

“就是!”姑娘说道,又把酒倒进碗里,把碗放到他的嘴唇边上,他把酒喝了下去。他的血液中涌流着生命的欢乐,他觉得,整个世界都成了他的。为什么要折磨自己呢!一切东西都是为了供我们享受、让我们幸福的。生命的泉流就是欢乐的泉流,随它摆布去,随它飘去,这便是幸福。他瞅着那个年轻姑娘,她是安奈特却又不是安奈特,更不像他在格林德尔瓦尔德遇见过的他把她叫做魔幻的那个。山上这位姑娘清新得像刚下的雪,丰满得像杜鹃花,轻盈得像一只小山羊。但是却还是用亚当的肋骨做的⒇,像鲁迪一样是人。他用胳膊将她搂住,望进她那奇异的清澈的眼中。只一秒钟的时间,是的,就在这一瞬间,怎么说明白呢,用话来说明白——存在他体内的是精灵的还是死神的生命?他是被举高了还是被投掷到那深邃、窒人至死的冰渊中,不断地落,永远地往下落呢?他看见冰渊像一片深绿的玻璃。无止境的深壑在他的四周张着大口,水滴声似铃声,还有像珍珠一般的清亮的水珠,闪着浅蓝色像火焰一样的光。冰姑娘吻了他一下,那一股寒气浸透了他的全身,冲进了他的额头。他痛苦地叫了一声,挣脱出来,踉跄跌倒下去,眼前一片漆黑。但是,他仍然又把眼睛睁开。邪魔使过了魔法。

阿尔卑斯山的姑娘不见了,那隐约的屋子不见了。水顺着光裸的石壁往下滴淌,四周全是雪。鲁迪被冻得浑身颤抖,全身湿透了。他的戒指,芭贝特给他的订婚戒指,不见了。他的枪躺在他身旁的雪地上,他拾起它来想放枪,枪打不响。湿润的云块像结实的雪块一样充斥着山峡,晕眩的精灵坐在那里瞅着这无力的牺牲品。在她的下面很深的山谷里传来一阵声音,就像一大块山石落了下去一般,把一切挡住它坠落的东西都击得粉碎,都摧毁掉。

但是,在磨坊那边,芭贝特坐在那里哭泣。鲁迪有六天没有去那里了。是他的不对,他应该请求她的宽恕,因为她是全心全意爱着他的。

十三.在磨坊主的家里

“那些人真是胡闹得无以复加了,”居室喂养的猫说道。“色贝特和鲁迪又破裂了。她在哭,而他看来根本不想她了。”“我可不喜欢这个,”厨房喂养的猫说道。

“我也不喜欢,”居室喂养的猫说道,“不过我也不想为这事难过了!芭贝特可以成为那个红络腮胡子的爱人!不过他自从上次想上屋顶之后再也没有来过。”

邪魔对我们里里外外都施过了魔力。鲁迪察觉到了,也想过了这件事。在那高山上,在他周围,在他体内到底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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