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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督山伯爵-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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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德鲁斯又呆了一会,便离开老唐太斯,下楼去见腾格拉尔,后者正在西纳克街的拐角上等他。

“怎么样,”腾格拉尔说,“你见到他了吗?”

“我刚从他那儿来。”

“他提到他希望做船长的事了吗?”

“他说的若有其事,那口气就好象事情已经决定了似的。”

“别忙!”腾格拉尔说,“依我看,他未免太心急了”。

“怎么,这件事莫雷尔先生好象已经答应他了啦。”

“这么说他已经在那儿自鸣得意了吗?”

“他简直骄傲得很,已经要来关照我了。好象他是个什么大人物似的,而且还要借钱给我,好象是一个银行家。”

“你拒绝了吗?”

“当然,虽然我即便是接受了也问心无愧,因为他第一次摸到发亮的银币,还是我放到他手里的。但现在唐太斯先生已不再要人帮忙了,他就要做船长了。”

“呸!”腾格拉尔说,“他现在还没有做成呢。”

“他还是做不成的好,”卡德鲁斯回答,“不然我们就别想再跟他说上话了。”

“假如我们愿意可以还让他爬上去,”腾格拉尔答道,“他爬不上去,或许不如现在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不过自己这么说着玩儿罢了。他还爱着那个漂亮的迦太尼亚小妞吗?”

“简直爱得发疯了,但除非是我弄错了,在这方面他可能要遇到点麻烦了。”

“你说清楚点。”

“我干吗要说清楚呢?”

“这件事或许比你想象得还要重要,你不喜欢唐太斯对吧?”

“我一向不喜欢目空一切的人。”

“那么关于迦太罗尼亚人的事,把你所知道的都告诉我吧。”

“我所知道的可都不怎么确切,只是就我亲眼见的来说,我猜想那位未来的船长会在老医务所路附近。”

“你知道些什么事,告诉我!”

“是这样的,我每次看见美塞苔丝进城时,总有一个身材魁梧高大的迦太罗尼亚小伙子陪着她,那个人有一对黑色的眼睛,肤色褐中透红,很神气很威武,她叫他表哥。”

“真的!那么你认为这位表兄在追求她吗?”

“我只是这么想。一个身材魁梧的二十几岁的小伙子,对一个漂亮的十七岁的少女还能有什么别的想法呢?”

“你说唐太斯已到迦太罗尼亚人那儿去了吗”?

“我没有下楼他就去了。”

“那我们就到这条路上去吧,我们可以在瑞瑟夫酒家那儿等着,一面喝拉玛尔格酒,一面听听消息。”

“谁向我们通消息呢?”

“我们在半路上等着他呀,看一下他的神色怎么样,就知道了。”

“走吧,”卡德鲁斯说,“但话说在前面,你来付酒钱。”

“那当然,”腾格拉尔说道。他们快步走向约定的地点,要了瓶酒。

邦非尔老爹看见唐太斯在十分钟以前刚刚过去。他们既确知了他还在迦太罗尼亚人的村里。便在长着嫩叶的梧桐树下和大枫树底下坐下来。头上的树枝间,小鸟们正在动人地合唱着,歌唱春天的好时光。

(第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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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章 迦太罗尼亚人的村庄

那二位朋友一面喝着泛着泡沫的拉玛尔格酒,一面竖着耳朵,留神着百步开外的一个地方。那儿,在一座光秃秃的被风雨无情的侵蚀了的小山的后面,有一个小村庄,便是罗尼亚人居住的地方。很久以前有一群神秘的移民离开西班牙,来到了这块突出在海湾里的地带安居下来了,一直生活到现在,当时没有人知道他们从什么地方来。也没有人能够听懂他们所说的话。移民中的一位首领懂普罗旺斯语,就恳求马赛市政当局把这块荒芜贫瘠的海岬赐给他们,以便他们可以象古代的航海者那样把他们的小船拖到岸上安居下来。当局同意了他们的这个要求。三个月后,在那十四五艘当初运载这些移民渡海而来的小帆船周围,就兴建了一个小小的村庄。这个村庄的建筑风格独树一帜,一半似西班牙风格,一半似摩尔风格,别有情趣,现在的居民就是当初那些人的后代,他们还是说着他们祖先的语言。三四百年来,他们象一群海鸟似的一心一意地依恋在这块小海岬上,与马赛人界限分明,他们族内通婚,保持着他们原有的风俗习惯,犹如保持他们的语言一样。

读者仍请随我穿过这小村子里惟一的一条街,走进其中的一所房子里,这所房子的墙外爬满了颇具乡村风味的藤类植物,阳光普照着那些枯死的叶子,上面涂上了一层美丽的色彩,房子里面是用象西班牙旅馆里那样千篇一律的石灰粉刷的。一个年轻美貌的姑娘正斜靠在壁板上,她的头发黑得象乌玉一般,眼睛象羚羊的眼睛一般温柔,她那富有古希腊雕刻之美的纤细的手指,正在抚弄一束石南花,那花瓣被撕碎了散播在地板上。她的手臂一直裸到肘部,露出了被日光晒成褐色的那部分,美得象维纳斯女神的手一样。她那双柔软好看的脚上穿着纱袜,踝处绣着灰蓝色的小花,由于内心焦燥不安,一只脚正在轻轻地拍打着地面,好象故意要展露出她那丰满匀称小腿似的。离她不远处,坐着一个年约二十二岁的高大青年,他跷起椅子的两条后腿不住地摇晃着,手臂支撑在一张被蛀虫蚀的旧桌子上,他在注视着她,脸上一副烦恼不安的神色。

他在用眼睛询问她,但年轻姑娘以坚决而镇定的目光控制住了他。

“你看,美塞苔丝,”那青年说道,“复活节快要到了,你说主要著作有《逻辑论文集》、《逻辑学研究》、《什么是实用主,这不正是结婚的好时候吗?”

“我已经对你说过一百次啦,弗尔南多。你再问下去是自寻烦恼了。”

“唉,再说一遍吧,我求求你,再说一遍吧,这样我才会相信!就算说一百遍也好。说你拒绝我的爱。那可是你母亲曾经许诺过,让我进一步了解你不关心我的幸福,对我的死活一点不放在心上,唉!十年来我一直梦想着成为你的丈夫,美塞苔丝,而现在你却使我的希望破灭了,那可是我活在世上惟一的希望啊!”

“可这毕竟不是我让你抱那种希望的,弗尔南多,”美塞苔丝回答说,“你怪不得我,我从未诱惑过你。我一直都对你说“道”。在黑格尔哲学中,意谓概念、理性、绝对精神。,‘我只把你看作我的哥哥,别向我要求超出兄妹之爱的感情,因为我的心早已属于另外一个人了。’我不是一直都对你这样说的吗,弗尔南多?”

“是的,我知道得很清楚,美塞苔丝,”青年回答道。“是的,你对我坦白,这固然很好,但毕竟残酷。你忘记了同族通婚是我们迦太罗尼亚人的一条神圣的法律了吗?”

“你错了,弗尔南多,那不是一条什么法律,只不过是一种风俗罢了。我求你不要靠这种风俗来帮你的忙啦,你已到了服兵役的年龄,目前只是暂时缓征,你随时都可能应征入伍的。旦当了兵,你怎么来安置我呢?我——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没有财产,只有一间快塌了的小屋和一些破烂的渔网,这点可怜的遗产还是我父亲传给我母亲,我母亲又传给我的呢。弗尔南多,你也知道我母亲去世已一年多了,我几乎完全靠着大伙儿救济才得以维持生计,你有时装着要我帮你的忙,好借此让我分享你捕鱼得来的收获,我接受了,弗尔南多,因为你是我的表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更因为,假如我拒绝,会伤了你的心。但我心里很明白,我拿这些鱼去卖,换亚麻纺线——弗尔南多,这和施舍有什么两样呢!”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美塞苔丝,尽管你这样孤单穷苦,但你仍然象最骄傲的船主女儿或马赛最有钱的银行家的小姐,完全配得上我的!对我来说,我只要一个忠心的女人和好主妇铁铸成”的不可分割的统一体。阐述了哲学的党性原则,以,可我现在到哪儿才能找到一个在这两方面比你更好的人呢?”

“弗尔南多,”美塞苔丝摇摇头说道,“一个女人能否成为一个好主妇倒很难说,但假如她爱着另外一个人甚于爱她的丈夫,谁还能说她是一个忠心的女人呢?请你满足于我们之间的友谊吧,我对你再说一遍,只能对你许诺这些,我无法许诺我不能给你的东西。”

“我懂了,”弗尔南多回答说,“你可以忍受自己的穷困,却怕我受穷,那么,美塞苔丝,只要有了你的爱,我就会去努力奋斗。你会给我带来好运的,我会发财的,我可以扩大我的渔业,或许还可以找到一个货仓管理员的职位,到时候我就可以成为一个商人了。”

“你是不能去做这种事的,你是个士兵,你之所以还能留在村里,那是因为现在没有战争。所以,你还是做一个渔夫吧。

别胡思乱想了,因为梦想会使你觉得现实更令人难以忍受。就以我的友谊为满足吧,因为我实在不能给你超出这点以外的情感。”

“那么,你说得对,美塞苔丝。既然你鄙视我们祖先传下来的这身衣服,我就脱掉它。去当一名水手,戴一顶闪光的帽子,穿一件水手衫,外加一件蓝色的短外套,纽扣上镶有铁锚。这样一身打扮该讨你喜欢了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美塞苔丝忿忿的瞟了他一眼。“——你在胡说些什么?我不懂。”

“我的意思是,美塞苔丝,你之所以对我如此冷酷无情,都是因为你在等一个人,他就是这样一身打扮。不过也许你所等待的这个人是靠不住的,即使他自己可靠,大海对他是否可靠可就难说了。”

“弗尔南多!”美塞苔丝高声喊了起来,“我原以为你是个心地善良的人,现在我才知道我错了!弗尔南多,你祈求上帝降怒来帮助你泄私愤真是太卑鄙了!是的,我不否认,我是在等待着,我是爱你所指的那个人,即使他不回来,我也不相信他会象你所说的那样靠不住,我相信他至死都只会爱我一个人。”

迦太罗尼亚青年显出忿忿的样子。

“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弗尔南多,因为我不爱你,所以你对他怀恨在心,你会用你的迦太罗尼亚短刀去同他的匕首决斗的。可那终究又能得到什么结果呢?假如你失败了,你就会失去我的友谊,假如你打败了他,你就会看到我对你的友谊变成了仇恨。相信我,想靠和一个男人去打架来赢得爱那个男人的女人的心,这种方法简直太笨了。不,弗尔南多,你决不能有这种坏念头。无法使我做你的妻子,你还可以把我看作你的朋友和妹妹的。”她的眼睛里已含着泪水,茫然地说,“等着吧,等着吧,弗尔南多!你刚才说海是变幻莫测的,他已经去了四个月了,这四个月中曾有过几次险恶的风暴。”

弗尔南多没有回答,他也不想去擦掉美塞苔丝脸上的泪水,虽然那每一滴眼泪都好象在他的心上在每一滴血一样,但这些眼泪并非是为他恰恰相反是为另一个人流的,他站起身来,在小屋里踱来踱去,然后他突然脸色阴沉地捏紧了拳头在美塞苔丝面前停了下来,对她说,“美塞苔丝,求你再说一遍,这是不是你最后的决定?”

“我爱爱德蒙·唐太斯,”姑娘平静地说,“除了爱德蒙,谁也不能做我的丈夫。”

“你永远爱他吗?”

“我活一天,就爱他一天。”

弗尔南多象一个战败了的战士垂下了头,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突然他又抬起头来望着她,咬牙切齿地说:“假如他死——”

“假如他死了,我也跟着死。”

“美塞苔丝!”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在屋外兴冲冲地叫了起来,“美塞苔丝!”

“啊!”青年女子的脸因兴奋而涨的通红,兴奋地一跃而起,“你看,他没有忘记我,他来了!”她冲到门口,打开门,说,“爱德蒙,我在这儿呢!”

弗尔南多脸色苍白,全身颤抖,象看见了一条赤练蛇的游人一般,他向后缩去,踉踉跄跄地靠在椅子上,一下子坐了下去。爱德蒙和美塞苔丝互相紧紧地拥抱着,马赛耀眼的阳光从开着门的房间走来,把他们照射在光波里面。他们瞬时忘掉了一切。极度地快活仿佛把他们与世隔绝,他们只能断断续续地讲话,这是因为他们高兴地到了极点,当人们极端高兴时,表面看来反象悲伤,突然爱德蒙发现了弗尔南多那张阴沉的脸,这张埋在阴影里的脸带着威胁的神气。那迦太罗尼亚青年不自觉动了一下,下意识地按了按在腰部皮带上的短刀。

“啊,对不起!”唐太斯皱着眉头转过身来说,“我不知道这儿有三个人。”然后他转过身去问美塞苔丝,“这位先生是谁?”

“这位先生将要成为你最好的朋友,唐太斯,因为他是我的朋友,我的堂兄,我的哥哥,他叫弗尔南多——除了你以外,爱德蒙,他就是世界上我最喜爱的人了。你不记得他了吗?”

“是的,记得,”爱德蒙说道,他并没有放开美塞苔丝的手,用一只手握着美塞苔丝,另一只手亲热地伸给了那个迦太罗尼亚人。但弗尔南多对这个友好的表示毫无反映,依旧象一尊石像似的一动也不动。爱德蒙于是拿回手,仔细看了看这边正在焦急为难的美塞苔丝,又看了看那边怀着阴郁敌意的弗尔南多。这一看他全明白了,他脸色立刻变了,有点发怒了。

“我如此匆忙地赶来,想不到在这儿会遇到一个对头。”

“一个对头!”美塞苔丝愤怒地扫了她堂兄一眼,喊道,“你说什么,爱德蒙,我家里有一个对头?假如果真如此,我就要挽起你的胳膊,我们一同到马赛去,离开这个家,永远不回来了。”

弗尔南多的眼里几乎射出火来。

“要是你遭到什么不幸,亲爱的爱德蒙,”姑娘继续镇静地说下去,使弗尔南多觉得她已洞悉他心底深处的坏念头,“要是你真的遭到不幸,我就爬到莫尔吉翁海角的岩石上去,从那儿跳下去,永远葬身海底。”

弗尔南多脸色惨白,象死人一样。

“你弄错啦,爱德蒙,”她又说,“这儿没有你的对头——这儿只有我的哥哥弗尔南多,他会象一个老朋友那样跟你握手的。”

年轻姑娘说完最后这句话,便把她那威严的眼光盯住迦太罗尼亚人弗尔南多,后者则象被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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