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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督山伯爵-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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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爵阁下问候阿尔贝·马尔塞夫子爵阁下和弗兰兹·伊皮奈阁下,基督山伯爵阁下,”那仆人继续说道,“请二位先生允许他明天早晨以邻居的身份过来拜访,他想知道二位高兴在什么时间接见他。”

“真巧,弗兰兹,”阿尔贝低声说道。“现在可无懈可击了吧。”

“请回复伯爵,”弗兰兹答道,“我们自当先去拜访他。”那仆人鞠了一躬,退出去了。

“那就是我所谓‘漂亮的迷攻方式’,”阿尔贝说,“你讲得很对,派里尼老板。基督山伯爵肯定是一个很有教养的人。”

“那么你们接受他的邀请了?”店东问。

“我们当然接受啦,”阿尔贝答道。“可是我必须声明一句,放弃牛车和农民打扮这个计划,我是很遗憾的,因为那一定会轰动全城的!要不是有罗斯波丽宫的窗口来补偿我们的损失,说不定我还要坚持我们原来那个美妙的计划呢。你怎么想,弗兰兹?”

“我同意你的看法,我也是为了罗斯波丽宫的窗口才这样决定的。”

提到罗斯波丽宫的两个位置,弗丝兹便又想起了昨天晚上在斗兽场的废墟中所窃听到的那一段谈话,那个穿披风的无名怪客曾对那勒司斐人担保要救出一个判了死罪的犯人。

从各方面来看,弗兰兹都相信那个穿披风的人就是刚才他在爱根狄诺戏院里见到的那个人,假如真是如此,他显然是认识他的,那么,他的好奇心也就很容易满足了。弗兰兹整夜都梦到那两次显身,盼望着早点天亮。明天,一切疑团都可以解开了,除非他那位基督山的东道主有只琪斯的戒指一擦就隐身遁走,要不这一次他可无论如何再也逃不了了。早晨八点钟,弗兰兹已起身把衣服穿好了,而阿尔贝因为没有这同样的动机要早起,所以仍在酣睡中。弗兰兹的第一个举动便是派人去叫旅馆老板,老板照常带着他那卑躬屈节的态度应召而至。

“请问,派里尼老板,”弗兰兹问道,“今天按常规不是要处决犯人吗?”

“是的,先生,但假如您问这句话的原因是想弄到一个窗口的话,那您可太迟啦。

“噢,不!”弗兰兹答道,“我并不是这个意思,而且即使我想去亲眼看看那种场面。我也会到平西奥山上去看的,是不是?”

“噢,我想先生是不愿意和那些下等人混在一起的,他们简直把那座小山当作天然的戏台啦。”

“我多半不会去的。”弗兰兹答道,“讲一些消息给我听听吧。”

“先生喜欢听什么消息?”

“咦,当然是判了死刑的人数,他们的姓名,和他们怎么个死法了。”

“巧极了,先生!他们刚刚把‘祈祷单’给我拿了来,才来了几分钟。”

“‘祈祷单’是什么?”

“每次处决犯人的前一天傍晚,各条街的拐角处就挂出木头牌子来,牌子上贴着一张纸,上面写着死刑者的姓名,罪名和刑名。这张布告的目的是吁请信徒们作祷告,求上帝赐犯人诚心忏悔。”

“而他们把这种传单拿给你,是希望你也和那些信徒们一同祷告是不是?”弗兰兹说道,心里却有点不相信。

“噢,不是的,大人,我和那个贴告示的人说好了的,叫他带几张给我,象送戏单一样,那么,假如住在我旅馆里的客人想去看处决犯人,他就可以事先了解详细的情形了。”

“凭良心说,你真是服务到家了,派里尼老板。”弗兰兹道。

“先生,”旅馆老板微笑着答道,“我想,我或许可以自夸一句,我决不敢丝毫怠慢,以致辜负贵客惠顾小店的雅意。”

“这一点,我已经看得够清楚的啦,我最出色的店家,这就是你体贴客人一个最好的证明,这一定到处给你去宣扬。现在请把这种‘祈祷单’拿一张来给我看看吧!”

“先生,这再容易不过了,”旅馆老板一边说,一边打开房间门,“我已经在靠近你们房间的楼梯口上贴了一张。”于是,他把那张告示从墙上撕了下来,交给了弗兰兹,弗兰兹读道:“公告,奉宗教审判厅令,二月二十二日星期三,即狂欢节之第一日,死囚二名将于波波罗广场被处以极刑。一名为安德烈·伦陀拉,一名为庇皮诺,即罗卡·庇奥立;前者犯谋害罪,谋杀了德高望众的圣·拉德兰教堂教士西塞·德列尼先生;后者则系恶名昭彰之大盗罗吉·万帕之党羽。第一名处以锤刑,第二名处以斩刑。凡我信徒,务请为此二不幸之人祈祷,吁求上帝唤醒彼等之灵魂,使自知其罪孽,并使彼等真心诚意忏罪悔过。”

这和弗兰兹昨天晚上在斗兽场的废墟中所听到的完全一样。告示书上没一点不同之处。死囚的姓名,他们的罪名,以及处死的方式都和他先前听说的相符。所以,那个勒司斐人多半就是大盗罗吉·万帕,而那个穿披风的人则多半就是“水手辛巴德”。毫无疑问他还在罗马进行着他的博爱事业,象他以前在韦基奥港和突尼斯一样。时间在流逝,已经到五点钟了,弗兰兹正想去叫醒阿尔贝,忽然看到他已衣冠端整地从他的房间里走出来了,使他大吃一惊。那么,阿尔贝的头脑里也早已盘旋着狂欢节的种种乐趣了,以致他竟出乎他朋友的意料之外,挺早就离开他的枕头。

“现在,派里尼老板,”弗兰兹向旅馆老板说道,“既然我们已经准备好了,你看,我们立刻就去拜访基督山伯爵行吗?”

“当然罗,”他答道。“基督山伯爵一向是起得很早的,我敢担保他已经起来两个钟头啦。”

“那么,假如我们马上就去拜访他,你真的以为不会失礼吗?”

“绝对不会。”

“既然如此,阿尔贝,假如你已经准备好了的话”

“完全准备好啦。”阿尔贝说道。

“那么我们去谢谢那位慷慨的邻居吧。”

“走吧。”

旅馆老板领着那两位朋友跨过了楼梯口。伯爵的房间和他们之间只隔着这么个楼梯口。他拉了一下门铃,当仆人把门打开时,他就说道,“法国先生来访。”

那个仆人很恭敬地鞠了一躬,请他们进去。他们穿过两个房间,房间里布置新颖,陈设华贵,他们真想不到在派里尼老板的旅馆里能有这样好的房间,最后他们被引进了一间布置得很高雅的客厅里。地板上是最名贵的土耳其地毯,柔软而诱人的长榻,圈椅和沙发,沙发上堆着又厚又软的垫子,坐在上面一定是很舒服的。墙壁上很整齐地挂着一流大师的名画,中间夹杂着古代战争名贵的战利品,房间里每一扇门的前面都悬挂着昂贵的厚厚的门帘。“两位先生请坐,”那个人说道,“我去通报伯爵阁下一声,说你们已经来了。”

说完,他就消失在一张门帘的后面了。当那扇门打开的时候,一架guzla[意大利文:南斯拉夫达尔马提亚人使用的一种单弦小提琴。——译注]琴的声音传到了两个青年的耳朵里,但几乎立刻就又听不到了,因为门关得很快,只放了一个悦耳的音波进客厅。弗兰兹和阿尔贝互相以询问的目光对望了一眼,然后又转眼望着房间里这些华丽的陈设。这一切似乎愈看愈漂亮。

“哎,”弗兰兹对他的朋友说道,“你对于这一切怎么想?”

“哦,凭良心说,依我看,我们这位邻居要不是个做西班牙公债空头成功的证券经纪商,就一定是位微服出游的亲王。”

“嘘!”弗兰兹答道,“这一点我们马上就可以知道了,他来啦。”

弗兰兹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已听到了一扇门打开的声音,接着,门帘立刻掀了起来,这一切财富的主人翁站在两个青年的面前。阿尔贝马上站起来迎上前去,弗兰兹却象被符咒束缚住了似的仍旧坐在椅子上。进来的那个人正是斗兽场的怪客,昨天对面包厢里的男人,和基督山岛上神秘的东道主。

(第三十四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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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锤刑

“二位先生,”基督山伯爵一边走进来,一边说道,“请原谅我没有先登们拜访,我怕去得太早,不太合适,而且,你们已传话给我,说你们愿意先来看我,所以我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弗兰兹和我对您万分感谢,伯爵阁下,”阿尔贝答道。“我们正在左右为难,大伤脑筋的时候,您给我们解了围,我们接到您那恳切的邀请的时候,正在发明一种异想天开的车子呢。”

“真的!”伯爵一边回答,一边请两个青年就座。“这都是那个糊涂的派里尼不好,以致我不能随时帮助你们解决困难。他没有对我提到你们的窘况,我,我很孤单寂寞,很想找一个机会来认识一下我的邻居。我一听到可以帮助你们一下,我就赶紧抓住这个可以效劳的机会。”

两个青年欠了欠身子。弗兰兹还没有想到该说什么话,他还没有确定该如何行动,从伯爵的态度丝毫看出他愿意承认他们已曾相识过,他不知究竟是提起过去的事情好呢,还是看看情形再定。而且人的经济活动出发;后者是微观社会学,从人的生物性出发,,尽管他确实就是昨天晚上对面包厢里的那个人,但也不能肯定他就是斗兽场的那个人。所以他决定让事情顺其自然发展,而不向伯爵作任何正面的提议。再说,他现在比他占优势,他已经掌握了他的秘密,而他却没有提到弗兰兹什么东西,因为弗兰兹根本没有什么须要掩饰的事情。但是,他决心要把谈话引到一个或许可以弄清他的疑虑的题目上去。

“伯爵阁下,”他说,“您让我们坐您的马车,还让我们分享您在罗斯波丽宫所定的窗口。您能不能告诉我们可以在那儿看一看波波罗广场!”

“啊!”伯爵漠不关心地说道,他的目光紧紧地注视着马尔塞夫,“波波罗广场上不是说好象要处决犯人吗?”

“是的。”弗兰兹答道,觉得伯爵已转到他所希望的话题上来了。

“等一下,我记得昨天曾告诉我的管家,叫他去办这件事的,或许这一点我也可以为你们帮一下忙的。”他伸出手去,拉了三下铃。“您有没有想过,”他对弗兰兹说,“可以用什么方法来简化召唤仆人的手续呢?我倒是有:我拉一次铃,是叫我的跟班,两次,叫旅馆老板,三次,叫我的管家。这样我就可以不必浪费一分钟或一句话。他来啦!”

进来的那个人年约四十五至五十岁,很象那个领弗兰兹进岩洞的走私贩子,但他似乎并不认识他。显然他是受了吩咐的。

“日尔图乔先生,”伯爵说,“昨天我吩咐你去弄一个可以望得到波波罗广场的窗口,你给我办到了没有?”

“是,大人,”管家答道,“但当时已经很晚了。”

“我不是告诉你我想要一个吗?”伯爵面有怒色地说道。

“已经给大人弄到了一个,那本来是租给洛巴尼夫亲王的,但我花了一百”

“那就得了,那就得了,贝尔图乔先生,这种家务琐事别在这两位先生面前唠叨好吧。你已经弄到了窗口,那就够了。告诉车夫,叫他在门口等着,准备送我们去。”管家鞠了一躬,正要离开房间,伯爵又说道,“啊!劳驾你去问问派里尼,问他有没有收到‘祈祷单’,能否给我们拿一张行刑的报单来。”

“不必了,”弗兰兹一边说,一边把他的那张报单拿了出去,“我已经看到了报单,而且已抄下来一份。”

“好极了,你去吧,贝尔图乔先生,早餐准备好了的时候来通知我们一声。这两位先生,”他转向两个朋友说,“哦,我相信,大概可以赏光和我一起用早餐吧?”

“但是,伯爵阁下,”阿尔贝说,“这就太打扰啦。”

“哪里的话,正相反,你们肯赏光我非常高兴。你们之中,总有一位,或许两位都可以在巴黎回请我的。贝尔图乔先生,放三副刀叉。”他从弗兰兹的手里把传单接过来。

“‘公告:’”他用读报纸一样的语气念道,“‘奉宗教审判厅令,二月二十二日星期三,即狂欢节之第一日,死囚二名将于波波罗广场被处以极刑,一名为安德烈·伦陀拉,一名为庇皮诺。即罗卡·庇奥立;前者犯谋害罪,谋杀了德高望众的圣·拉德兰教堂教士西塞·德列尼先生;后者则系恶名昭彰之大盗罗吉·万帕之党羽。’哼!‘第一名处以锤刑,第二名处以斩刑’。”

“是啊,”伯爵继续说道,“本来是预定这样做的,但我想这个节目昨天已经有某种改变了吧。”

“真的!”弗兰兹说道。

“是的昨天晚上我在红衣主教罗斯辟格里奥赛那儿,听人提到说,那两人之中有一个好象已经被缓期执行处决了。”

“是安德烈·伦陀拉吗?”

“不,”伯爵随随便便地说道,“是另外那一个,”他向传单瞟了一眼,象是已记不得那个人的名字了似的,“是庇皮诺,即罗卡·庇奥立。所在你们看不到另一个人上断头台了,但锤刑还是有的,那种刑法你们初次看的时候会觉得非常奇特,甚至第二次看仍不免有这种感觉,至于斩刑,你们一定知道,是很简单的。那断头机是决不会失灵,决不会颤抖,也决不会象杀夏莱伯爵的那个兵那样连砍三十次的。红衣主教黎布留无疑是因为看到夏七伯爵被杀头时的那种惨景,动了恻隐之心,才改良刑法的。啊!”伯爵用一种轻视的口吻继续说道,“别向我谈起欧洲的刑法,以残酷而论,与其说还在婴儿时代,倒不如说,简直已到了暮年啦。”

“真的,伯爵阁下,”弗兰兹答道,“人家会以为您是研究世界各国各种不同刑法的呢。”

“至少可以说,我没见过的不多了。”伯爵冷冷地说道。

“您很高兴看这种可怕的情景吗?”

“我最初觉得恐怖,后来就麻木了,最后就觉得好奇。”

“好奇!这两字太可怕了。”

“为什么?在人的一生中,我们所最担心的就是死。那么,来研究灵魂和肉体分离的各种方法,并根据各人不同的个性,不同的气质,甚至各国不同的风俗,来测定从生到死,从存在到消灭这个转变过程上每一个人所能承受的限度,这难道算是好奇吗?至于我,我可以向你们保证一件事,你愈多看见人死,你死的时候就愈容易。依我看,死或许是一种刑罚,但不就等于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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