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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只有风知道-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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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拉克洛斯先生!”她又那么吓人地低低窃笑起来,“那个可怜的小拉克洛斯先生。那么矮小,那么害怕,那么多的责任!我当场就看出来,我跟他什么也办不成。因此,我就讲了点必定会让他觉得可信的东西。”

“那是谎言吗?”

“这个翡翠雨滴是后来由一颗大得多的雨滴重新切割成的。它有五点七克拉……”

我说:“那是个谎言吗?尊敬的夫人!”

“八只翡翠共重八十三克拉。漂亮,对不对?是的,这当然是个谎言。”现在伊尔德又低语了,“这位拉克洛斯是个谨小慎微的人。他害怕被卷进什么事件里去。被卷进去,您理解,对不对?”

“对。”我说。

“您认为,您哥哥为什么被谋杀了?”

“这个吗,人家想干掉他,当然了。”

“谁?”

她现在的微笑完全像神经错乱了似的。

“卢卡斯先生啊卢卡斯先生!所有人!”

“所有人?”

“当然是所有人!您来自德国。咱们是同胞。您了解德国的状况。我哥哥是个伟大的人物。其他人觉得他太伟大了。”她窃窃一笑,“您别摆出这么一张脸!您知道,众人一起谋杀了他。”

我回想起,当我说我要去拜访钻石伊尔德时拉克洛斯嘲讽的祝愿,想这个女人是否真的精神失常。

“所有他的朋友们,”伊尔德低笑着说,“大家一起。好让他消失,不再有他。”

我下定决心。

“您指的是那些来到这里为他庆祝生日的朋友吗?”

“他的生日?”她突然泪流满面,又抽泣起来,“他今天本来……”她讲不下去了。我跳起来,因为她全身都在颤抖。我得采取点行动。我急步赶向门口。

“您……要……去……哪儿?”

“叫护士……”

“不要!”她的声音突然果决起来。我转过身。她在床上坐正,不再哭了,虽然脸上还满是泪水。“护士留在外面。您谁也别叫。请您马上回来。”

“别这样。”我说。

“什么‘别这样’?”

“请您别这样对我讲话,尊敬的夫人。我不喜欢这样。”

“请您原谅。”这下她又像疯子似的微笑了,“我的神经……我神经如此糟……有时候我甚至相信,我失去理智了。您请坐下。”

我坐下。

“那好吧,您是指责他的那些朋友和生意伙伴吗?”

她显得想纵声大笑似的。

“这是个什么念头啊!我的天,这是个什么念头啊!他的好朋友们,我的亲爱的朋友们……卢卡斯先生,这种玩笑开得不是地方。”

“这不是玩笑。”我说,“您讲‘所有人’。谁是‘所有人’?”

“这您跟我一样清楚。”她恶意地说。然后她伸手抓住我的手。她的手冰凉,我的手汗淋淋。“卢卡斯先生,我付给您钱!随您要多少,我都付给您!”

“我所在的保险公司有可能必须付给您钱。”我说。

伊尔德专横地一挥手。

“保险公司,呸!我付您钱,让您将所有这些人送交法庭,让他们不再为非作歹,将他们五马分尸。”她真是这么说的,“必须根除掉这些人。要不然我自己的生命也难保。”

“为什么?”

“我是继承人,惟一的继承人。现在一切都属于我。我是我可怜的哥哥的惟一在世的亲人。”

“这就是说,银行现在也属于您?”

“当然。”

“可是以您这种状况……请您原谅……”

“您说吧。我的状况,我不能去德国。我对钱也一窍不通。幸好泽贝格在。”

“谁?”

“我们的全权总代表。您见过他了。”

“噢,对了。”

“我可以信任他。可他在您的领域里又没有经验。说吧,怎么样?您要求多少?您要是帮我除掉这些祸害,您要多少就会得到多少。请您别再讲您不知道我讲的是谁。”

这女人疯了。再跟她谈下去没有意义。

我说:“我什么也不要,澄清这个案子属于我的工作。一旦我了解到什么或需要问什么,我再来找您,赫尔曼夫人。可以吗?”

“随时,”她说,“随时,当然,我的亲爱的。”

我站起身。

“您先看看。”伊尔德说。她摁亮床旁边的一个开关。我身后的灯亮了。我转过身。在两张玛丽娅·泰莱西橱柜之间,挂着伊尔德的一幅画像,它展示着她的真实形象,灯光从底下照着它。那是一幅幽灵似的画,在强烈的管形灯照耀下,它显得更加神秘。昂热拉将这个女人拥有的全部疯狂都放到了脸上的眼睛里。这幅画是以纯粹的浅色调画的:白色、黄色、浅棕色和橙色。

“真好,是不是?您当然认识昂热拉·黛尔菲娅。”

“听说过名宇。”我撒谎道。

“不认识本人?”

“不认识。”

“您一定得认识她。”

“是的。”我说,掏出笔记本和圆珠笔。

“您能不能给我写下姓名和地址?我远视,没戴眼镜。”

奇怪的是她拿起本子和笔,记下了昂热拉的名字和地址,还有电话号码。本子放在她的膝盖上。也许笔迹因此而略有变化,我想,但不会变得太多。但愿如此。现在,我已经有了第二个笔迹好检查了。

“一位杰出的艺术家。您知道吗,我有时候让那边的灯整夜地开着?我总是睡得很少。我一醒来就看着这幅画。它带给我无限的安宁……”

门打开来。泽贝格站在门框里。

“对不起,卢卡斯先生,但我感到我对尊敬的夫人负有责任。您呆在她这儿时间已经太长了。”

“我就走。”我说,伊尔德再次伸给我一只冰凉的手。

当我向她俯下身去时,她耳语道:“如果您愿意,一百万!两百万!您打电话,好吗?您现在知道该干什么了吧?”

我点头。当我走到门口时,伊尔德又叫住我:“所有首饰都是我们在苏黎世的索斯比拍卖行弄到的。”

泽贝格带我下楼梯,又带我到室外。那位开着像吉普一样的车子的仆人又等在那里了。

“大门外有一辆出租车。”泽贝格说。

“谢谢,”我说,“赫尔曼夫人真有个好医生吗?”

“最好的。最好的医生。一位内科医生和一位精神病科大夫。”

“一位……”

“您已经看到了,自打那次灾难之后她处于怎样的状态之中,不是吗?”

我只是点点头。

“我祝愿您在侦查中一切顺利。”泽贝格说,“咱们肯定很快就会再见。”

“肯定的,泽贝格先生。”

我钻进那辆华盖吉普。我们开动了。车子刚绕过入口时,我转过身去,泽贝格不见了。我看到二楼有两张脸孔贴在一面窗玻璃上——是伊尔德·赫尔曼和护士安娜。她们盯着我,她们的脸上有着赤裸裸的恐惧表情。我还从没有在两张人脸上看到过这么多的恐惧。她们发觉我在抬头看她们,窗帘霎时落下了。

第六节

20

昂热拉·黛尔菲娅驾驶着车。她坐在一辆白色梅塞德斯250S型车的方向盘后。我坐在她身旁。烈日当空。沥青路面一闪一闪的。昂热拉穿一条白裤子和一件中山装式样的胸衣,高领,绿松石色。她只化了淡妆。我们沿着罗伊·阿尔伯特街开下去。它七拐八拐,经过一条铁轨,穿过狭窄的胡同,胡同里是破落的旧房子,墙上贴着撕碎了一半的标语,横穿过安提伯斯路,来到了十字架路上。我们朝西开去。我记得,当我们乘她的车行驶时,总是昂热拉坐在方向盘后。我斜坐着,凝视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注视她。她的红发亮闪闪。她开车很稳,车技很好,不管什么速度都慎重小心。我望着方向盘上她的双手。我忽然在棕色的右手背上看到一块很亮的斑。

“您受过伤吗?”

“哪儿?”

“右手背上。那块白斑……”

昂热拉犹疑着,自从我认识她以来,她这是头一回不知所措。

“这块斑很滑稽,”她说,“它晒不黑,永远不黑。随我怎么晒。”

“可怎么晒不黑呢?”

她耸耸肩。

“不清楚。几年前我去找一位算命女。这里这种人多的是。圣拉帕尔有一位非常有名的。她每周来戛纳两次,到一家饭店里,在那里接待。一些朋友说服了我也去看看。我听到了一大堆废话。不,这不公正。那女人对我讲的许多事果然符合事实。她也看了这块亮斑。她说,我年轻时受过一次惊吓,这块斑就由此而来,它将永不消失……”

“您受过惊吓吗?”

她不置可否。

我脱口而出,说出口后才意识到了我的话:“我不相信这块斑会永久留着。它会消失的。”

“它为什么要消失?”

“这我不明白。我感觉到,非常强烈。我……”

“怎么?”

“没什么,”我说,“我在瞎说。”

“是的。”昂热拉说。她打开汽车上的收音机。

响起了鲍勃·迪兰的声音:“一个男人要走过多少路才能被叫做男人?……”

“《随风飘去》。”我说。

随后我们异口同声地说:“我最喜欢的歌。”

这下昂热拉转过头来一会儿,望着我。她的棕色眼睛很大。

“真的,”我说,“这是我最喜欢的歌。”

“是的,一只炮弹要飞行多久才能被彻底查禁?”鲍勃·迪兰唱道。

“也是我的。”昂热拉说。她又望向前方。我们沿着十字架路向上行驶。大海像液体的铅在闪烁。棕榈树树叶低垂。白色的别墅,白色的大酒店。世界上最昂贵的汽车。

“答案,我的朋友,随风飘去。答案随风飘去……”鲍勃·迪兰唱道。

昂热拉关掉收音机。虽然汽车很多,她还是找到了一个空档,灵巧地退后,停到路边。我们下车。坐在车子里,开车带起的风和敞开的窗户缓和了炎热。现在,它像一把锤子似的击在我的头颅上。

“咱们得走一小段。”昂热拉说。我们沿十字架路西行,经过许多豪华的商店,它们中午关着门。在一排低矮的伸出来的店尾坐落着巴黎珠宝商凡·克莱夫和阿尔佩尔斯的分店。由于它是在这一排房子的末尾,这家店也有侧面。我在橱窗里看到了非常美丽的首饰、钻石、绿宝石、项链和手镯,也有整套的装饰。我停步片刻。昂热拉站在我身旁。我突然察觉,她在观看侧边橱窗里的某一件首饰。那是一只长长的钻石耳饰,制作得非常精美,耳环上有一种飘带,钻石可以一颗一颗地穿上线挂下来。我还没来得及看这耳饰,就感觉到昂热拉的手挽住了我的臂肘。我们继续往前走。现在我的左脚疼起来了。我想,伊尔德·赫尔曼,如果她想要的话,她可以打电话买下凡·克莱夫和阿尔佩尔斯橱窗里陈列的一切,再加上他们店里保险箱里的一切,签张支票,据为己有。住在她的鬼屋里的发疯的伊尔德。或者她根本不疯。一辆劳斯莱斯车缓缓驶过我们身旁。那位穿制服的中国司机身旁坐着一位穿制服的仆人,后座上坐着疲倦的、无聊地张望的主人,身着衬衫和裤子,正在打电话。

21

“费利克斯”餐厅也是一座白色平房。旁边的商店缩在后面,空地上有棕榈树和很多花草。遮篷下放有椅子,但饭店里开着空调,因此满满的。里面的酒吧里有人在等着空下一张桌子来。店主看到了昂热拉,笑容满面地走过来招呼她。他似乎跟她很熟。昂热拉为我们作介绍。订好的那张桌子位于饭店的外面一排的尽头,只有一块玻璃把我们跟十字架路隔开。我们坐在一起,这在法国的饭店里是司空见惯的。我们喝了两杯“里查斯”开胃。然后我为两人各叫了一份鸡尾虾和一份烤牛排。这儿空气清凉怡人。对面墙上被照亮的玻璃框里,有平坦的女性人体像。护墙板的木头是黑色的。侍者把黄油放在冰块中端来,还有松脆新鲜的白面包片,是由长棍式面包横切下来的。我们边吃撒了盐的黄油面包片边等鸡尾虾。我望着室外,望着炎热的中午。那个索马里人打开那瓶堂·佩里尼翁酒,这也是我要的,原先放在我们桌旁的冰桶里。他倒给我一口,我品尝。它很凉,味道好极了。我点头。那个索马里人斟满我们的杯子,又把瓶子放进银质冰桶,走开了。我们对饮。

对面,在海边的林阴路上,在海滩边,一个画家把他的画挂在一根绳子上,绳子系在两棵棕榈树上。那些画非常活泼,色彩丰富,画的是十字架路、老码头和风景。画家是个年轻人,坐在地上。人们从旁边走过,连看都不看他的画。

“他每天在那儿,”昂热拉说,“很有天才。但是他不走运。”

“您够走运的。”我说。

“噢,是的。”她说,迅速敲敲木头,“我肯定有运气。您呢,卢卡斯先生?”

我讲出了我很多年没讲过的话:“我运气很大。我认识了您,夫人。您坐在我身旁。我可以打量您。您是因为我才进城的。”

“无稽之谈。我得自己照顾自己。”

“啊哈。”我说。

她望着我,笑吟吟的,她总是这样微笑。她的眼里有微细的金色亮点在闪烁。在晒得黑黝黝的皮肤上,眼角的小皱纹非常纤细。这双愉快的眼睛里藏有悲伤,悲伤的一道阴影。

“您害怕很多东西吗,先生?”昂热拉问。

“什么?”

“您已经听明白我的话了。害怕人和事。您这样吗?”

“不。”我撒谎。

“我怕。”昂热拉说,“我常害怕我自身,怕我不能再画画,或顾客离去我不再有钱……”

“还怕孤独。”

“不,一点也不怕它。”她说,但她的微笑呆滞了,“我很喜欢孤独。”

“那就是怕又得逃跑。”

“您还没忘记吗?”她笑意更浓了。

“没有。”我说,“为什么……”

“您看,”她迅速说,“我的一个老朋友来了。”她用下巴指指。一个瘦长的、也许五十二岁左右的男人向饭店走来。他衣着非常齐整,背着一个大包。这人给人一种内向、孤僻的印象。“这是费尔南。姓什么我不知道。费尔南学过建筑。他天赋很高。后来,在一次事故中,他母亲半身瘫痪。无可救药。这一定已经过去二十、二十五年了,远在我来戛纳之前。费尔南放弃了他的学业。他爱他的母亲。为了能把她送进一家稍微舒适些的疗养院,他不得不立即挣钱。从此以后费尔南就卖彩票。”

“什么彩票?”

“法国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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