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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只有风知道-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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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尔德·赫尔曼有多疯?约翰·基尔伍德有多醉?

我从包围着他、拉扯着他的男人们的圈子挤过去。

“等等,基尔伍德先生。您听……”

泰东多斯野蛮地将我推到一边。

“走开,你这家伙!”

我跌进一位警官怀里。

“请别闹出丑闻来,先生。”他低声说,“这位醉酒的先生得离开这儿,尽快。”

泰奈多斯和托威尔架起基尔伍德的胳膊。

“来,来,来,您走吧,约翰!”

“您醉了!”

“那又如何?我讲实话!一切都开始于那位博卡的阿尔及利亚人……。

男人们将基尔伍德又拉又扯,这下他终于失去平衡了。泪流过他的脸,滴落在地毯上。

泰奈多斯和托威尔迅速地拖着基尔伍德穿过大厅,经过那些惊呆的赌客和愕然的守局人身旁。监视器是不是也看到了这一幕,它是不是被录下来了?我想,我能不能得到那录相?”

警官们在基尔伍德周围手拉手围成了一圈。

守局人们回到了赌台旁。又响起了他们的喊声。

“下大注,夫人和先生!”

“下大注!”

现在,那群人已经消失在大厅门口了。那位发疯的造火车头的小个子意大利人,从我身旁穿过去,冲我喊了句什么。

“他说什么?”昂热拉问。

“现在他无论如何得下二十三。”

“为什么?”

“因为流眼泪了。流眼泪时就得投二十三。”

我问昂热拉:“这一幕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们全是凶手?’”

“人就是怪。”昂热拉说。我看到,不远处,特拉博在跟一位警官讲话:“也许真有一大罪孽在折磨着这位基尔伍德。它以这种骇人的方式表达出来。我在加利福尼亚区的肉铺师傅是一位非常虔诚的人。您知道,他做什么吗?他一边挥斧砍碎他杀死的动物;一边唱宗教歌曲。有一回我亲眼看到了。他割下一头羊的头,嘴里却唱着‘祝福这头小羊吧’。真是无奇不有。”

“博卡是什么,昂热拉?”

“戛纳的一个城区,在老码头附近。在西边。”

“那儿生活着阿尔及利亚人吗?”

“没错。那是一个社会福利房区,您知道。邮局的小职员,退休人员,阿尔及利亚人。”

“基尔伍德说,一切都是从博卡的那个阿尔及利亚人开始的。”

那个意大利人突然又嚷又舞,他的举止前所未有的疯狂。他投了二十三,因为流眼泪时应当投二十三。在他那个台子上二十三赢了。

第三节

14

我们开车回家。

此时是凌晨两点。

昂热拉像往常一样坐在方向盘后面。

一条狭窄的街道蜿蜒而上,通向她的住宅区。我们驶近铁轨。拦木放下来了。昂热拉按喇叭。在路旁一间道口看守员的小房间里,一个男人爬起身来,转动滑轮。拦木升起来了。

“这些拦木夜里总是放下的,得按喇叭。”昂热拉说,“这样,即使道口看守员睡着了,也不会发生事故。”

当我们爬上坡时,在车灯照耀下,我看到周围别墅的花园里有许多栋榈树和柏树。月光洒照着它们。那装着二十三万五千法郎的包裹我抱在膝上。昂热拉把车开进她的车库,锁上车库。这上面空气清新,我感到吃惊。我一点不累。

我跟昂热拉坐电梯去四楼她的住处。小小的电梯里我们的身体碰到了一块儿。我们彼此对望,纹丝不动。在她的房门外,昂热拉在手提包里找钥匙找了很久。当她终于打开了门时,我犹豫不决地站住了。昂热拉双手抱住我的头,吻我的脸。我抓住她,搂紧,吻她的嘴。透过衣服我感觉到她身体的每一根线条,她一定也感觉到了我的冲动。她先是紧闭着嘴唇,然后,突然张开来,她的嘴温软神奇。她轻声呻吟。然后她推开我。

“不,”她说,“不,罗伯特,亲爱的罗伯特。请别这样。我不想……”

“您不愿发生得过早?”

她只是凝视着我,不回答。

“好吧,”我说,“明天上午我有事。我叫辆出租车去康托码头。咱们在特拉博夫妇的船边再见。”

“您找得到它吗?”

“它叫什么?”

“沙利马。”

“那我就找得到。”

“您有游泳裤吗?”

“没有。”

“我为您买一条。浴巾、防晒油和所有的东西全由我带。给您带一顶帽子,因为太阳。在海上它非常厉害。”

“我不知道,”我说,“我是不是愿意脱得只剩下一条游泳裤。你们一个个都晒得黑油油的。我……我身上很白……”

“这让您难为情?我们曾经都很白。您别招人笑话了。”

“我很可笑,对不对?”

“一点也不。”

“每一个热恋的男人都可笑。”

“但您不是,”昂热拉说,“您不是。相反,您太严肃了。几年前,戛纳这里生活着一位作曲家,一位在法国非常有名的人物。他也跟您一样老是顾虑重重。他老是说,他身陷困境。他会因为每一桩小事陷入困境。您知道大家怎么称呼他吗?”

“怎么称呼?”我问,嗅着她的清新皮肤上的温馨。

“困窘乔。”昂热拉说。

“他为什么又离开了这里?”

“他找到了一位妻子,一场伟大的爱情。它治愈了他的困境癖。他跟她远远地离开了,去了一个遥远的国度。我不知道是去了哪里。听说他非常幸福。”

“晚安,昂热拉。”我说。

她又温柔地在我的嘴上吻了一下。

“晚安,困窘乔。”她说,“我给你叫辆出租车。你别让人宰了。到‘庄严酒店’,司机至多可以索要十二法郎,不能再多。如果他抽出那么一张表格想多要,您得马上抗议。”

“好的,夫人。”我说。

“明天在‘沙利马’见。”昂热拉说,说完随手关上了门。我坐电梯下楼。我将钱包裹甩来甩去。困窘乔。滑稽,很滑稽。只不过我确实是身陷于困境之中。比如说,我有个妻子。比如说,我身体不健康。可这些昂热拉不知道,必须公正。她也不应该知道这些,我痛苦地想。不,她应该永远不知道这些。永远不知道?这怎么可能?困窘乔。非常滑稽,真的。

出租车来了。在铁轨那儿我们又得停下来,因为拦木放下来了,先得让它升起来。那位出租车司机认出了我是外国人,在‘庄严’酒店前面果然抽出一张表算账。我粗声对他说,车费十二法郎,给了他十三。他说了句“臭老外”之类的话就开走了。

我洗澡,裸身躺上床去,想像昂热拉一丝不挂的样子。然后我想起我的妻子。我也看到我的妻子一丝不挂,这让我非常神经质,我爬起来找烟。我一整天没吸烟了。现在我连抽三根。我像个傻瓜似的打量着我的左脚趾。我穿上一件晨服,走上阳台,望着夜幕下的十字架路和大海,想我跟昂热拉的未来。喷水车驶过,清扫着行车道。我越来越不安,越来越神经质。三点半左右,我给昂热拉打电话。占线。我一再地试,昂热拉的电话总是占线。后来我放弃了。妒忌攫住了我。昂热拉这时候还跟谁通电话?我又吸了一支烟。这时电话铃响了。

“卢卡斯!”

“罗伯特!”是昂热拉,她的声音听上去透不过气来,“你跟谁讲了这么长时间?”

“没跟谁。”

“可你的电话一直占线!”

“对,因为我正试着给你打电话,可是你那儿一直占线。”

我听到她笑起来。

“我一直在试着跟你通电话!”

“为什么?”

“因为……我……我还想说点事,罗伯特。”

“什么事?”我问。

“谢谢。”

“谢什么?”

“有一回你给我写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啥也不谢。’”

“对,那是三天前……漫长的时间以前……千年以前。现在我真的要感谢你。”

“为什么谢?”我再次问。

“为你在分手时表现得那样。”

“我还有什么选择呢?”

“噢,不,”她说,“这不对,你知道的。如果你强迫了我,我……我会放你进房。那样不好。”

“不,”我说,恢复了平静和从容,“不,你说得对,那样不好。”

“不应该这么快,”昂热拉说,“这样很愉快。应该慢慢来,好让它完美无缺。你不也想这样吗,罗伯特?”

“对,我也想这样。”

“你机灵。你不是困窘乔。我想过此事。你肯定有真正的麻烦。”

“每个人都有一些。”我说。

“您会解决它们的,罗伯特。”

“肯定会的。”我说。

“我对你讲你写在纸条上的话。现在我说‘谢谢’。谢谢一切。你扔掉了那张纸条吗?”

“我一直随身带着它,在我的钱包里。”

“把它放在那里面吧。将来我们会端详着它回忆一切是如何开始的。”

“对。”我说。

“晚安,罗伯特。好好睡。”

“你也是,”我说,“晚安。”

我把听筒放进叉簧,关掉灯。通阳台的门我没关。又有洒水车驶过十字架路。我听到它的喷水口在沙沙响,扫净路面的大辊子轻轻滚过。

15

矮个子路易·拉克洛斯和那拉来自尼斯司法警察局的鲁瑟尔探长默默地听着我讲。探长高大魁梧,长着灌木样的浓黑眉毛,波浪样的白头发。我向他们讲了自从我回到戛纳后发生的一切。我告诉了他们,我在杜塞尔多夫从弗里瑟司长和缉税官克斯勒那儿了解到的一切。

我边讲边眺望窗外的马利提姆码头,小艇在那里驶进驶出。渔民们夜航归来了,正在清洗他们的船只,把网张开来晒。远方的树阴下我看到有几个老头在玩球。现在还不到八点,戛纳还不是太热。

“这一切,”鲁瑟尔最后说,“非常让人捉摸不透。克斯勒先生的解释跟您现在的解释截然两样。”

“这当然有可能纯粹是自我保护的解释。”我说,“特拉博邀请我今天跟他、他的妻子和黛尔菲娅夫人一道去海上。特拉博也许会向我讲点对我们有用的重要的事情。他给我一种正直的印象。克斯勒在戛纳吗?”

“他又回来了,对。他打过电话。他还没来。我们现在正等着从巴黎来的我们的金融专家。他显得想跟他们合作。他没通知过您吗?”

“没有。可这是约定好的,我们只在万不得已时才联络。否则我们形同陌路人。”我掏出一只信封递给拉克洛斯。

“这是什么?”他问。

“您向我要求的笔迹。”

“噢,您全弄到了?太好了。我马上把它们交给我们的笔迹专家。也许……”他的声音哽住了。

“您怎么了?”

“小孩出麻疹。”拉克洛斯说。

“所有的孩子都出麻疹。”我说。

“但不是没有危险。”拉克洛斯说。

“他十分爱他的家庭。”鲁瑟尔说,“对不对,路易?”

他默默地点头。

“您呢?”我问探长。

“我没有家庭。我独身。对于我这种人来说,这样大概是最好的。您瞧,如果我谁也不爱,那我就不会经历艰难的时刻。”鲁瑟尔说。

“但也没有幸福的时刻。”我说。

“有时有小小的幸福,”探长说,“有时候,当我需要它的时候。那时我就劝说我自己。但我知道,我只是劝说我自己,事过之后,我不伤心。另外,我的手下和我将在这里呆到破获维阿拉谋杀案为止。我们就驻守在这里的中心分局。”

16

这天,我在白裤子外面穿着一件白衬衫,脚穿白凉鞋,带着昂热拉送给我的皮包。我从旧码头沿十字架路慢慢地往下走,经过一家家酒店,直到巴黎凡·克莱芙和阿尔佩尔斯珠宝店那白色的分店。我昨天在赌场一赢到钱就知道了该怎么处理这许多钱。

凡·克莱芙店的店面不大,但它有空调,布置得很有情调。一个男人向我走来,他比我年轻许多,上身穿着蓝衬衫,下身配白裤子,一根鳄鱼皮带和蓝凉鞋。他模样俊美,一见到他笑,你也就忍不住微笑。我还从没遇上过这样的男人。

我说,橱窗里有一对钻石耳环。他跟我来到店门外,我指给他看那对耳环。当我们去“费利克斯”吃饭时,我感觉到昂热拉的目光在那上面停留过。

“就是这一对。”我说。

他点点头。我们走回店里,他从橱窗里取出了那两只耳环。我说了我叫什么,他报出了他的名字。他是凡·克莱芙和阿尔佩尔斯这家分店的经理,名叫让·凯马尔。从里面的一间办公室里走出来一位金发女子,凯马尔为我作了介绍。凯马尔夫人跟她的丈夫一样给人好感,亲切和蔼。她叫莫妮卡。

“您听我说,凯马尔先生。”我说,“我很想知道,有没有某位夫人已经打听过这对耳环。”

“这我或许不能告诉您。”他说,微笑着。

“您可以说,是黛尔菲娅夫人。”

“噢,黛尔菲娅夫人!”看来她在这里也相当出名。当然了,我想。大概她的首饰,或者其中的一部分就是在这儿买的。“对,先生,黛尔菲娅夫人有一次进来,让我将这对耳环拿给她看过。她特别喜欢它们。”

“我知道。”我说。

“这跟马蒂妮·卡洛尔,那位已去世的电影演员,跟她戴的同样——我是说同样的工艺。”凯马尔夫人说。

“多少钱?”我问。

凯马尔翻查一本登记簿。

“十一万五千法郎,卢卡斯先生。”

“您是外国人。如果您将这首饰带出国,在边境上申报的话,您能省下税。我们可以优惠百分之二十。”凯马尔夫人说。

“我不会带它出国。”我说,想到我要为这对耳环支付多少钱,我有点晕乎乎的。可这些钱不是轮盘赌赢来的吗?我不是靠我们的幸运数字十三赢的吗?

“行。”我说。

“您当然得到一份纯洁度证明和一份详细说明,有供保险公司使用的图片。您希望把它们送到哪里?”

“请送到‘庄严’酒店。耳环我想马上带走。”

凯马尔夫人进去取了一只盒子把东西装起来。这期间我打开我的皮包,数出十一万五千法郎。我赢的钱还余十一万九千法郎。凯马尔数那些五百法郎的票子,每十张拿一根小针别好。凯马尔夫人走回来,递给我盒子。外面包了层有金色小星星的深蓝色的纸,盖了章。我把它塞进我的皮包。

“这下我将很难向黛尔菲娅夫人解释我卖掉了这对耳环。”凯马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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