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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森林-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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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情书或收到情书,都是一件浪漫的事。”她说。

“喔。”我应了一声。

“你可能不以为然吧。”她笑着说,“我觉得浪漫很重要哦。”

“你认为的浪漫是……”

“在雪地里跑步、丢雪球;或是在沙滩上散步、看夕阳,都很浪漫。”

“照这么说,在非洲不靠海的地方,不就没办法浪漫了?”

“说得也是。”

她凝视大海,似乎陷入沉思。

我见她迟迟没反应,便说:“我开玩笑的,你应该知道吧?”

“你是开玩笑的吗?”她转头看着我,“我很认真地在为他们担忧呢。”

“他们?”

“住在非洲不靠海地方的人呀。”

“有什么好担忧的。”

“他们的浪漫是什么?”她说,“如果少了浪漫,人生会很无趣的。”

“也许他们的浪漫,就是骑在鸵鸟上看狮子吃斑马。”

“啊?”她有些惊讶,“这怎么能叫浪漫呢?”

“浪漫是因地而异的,搞不好他们觉得坐在沙滩上看夕阳叫莫名其妙。”

她又没有反应了,隔了许久才说:“你一定是开玩笑的。”

“对。”我说。

她终于笑了起来。

第二章(4)

天色已经灰暗,她的脸庞有些模糊,只有眼睛闪亮。

“谢谢你。”停止笑声后,她说。

“为什么道谢?”

“谢谢你写情书给我。”

“喔?”

“因为我们在台湾,而你写情书给我,是种浪漫。”

“该道谢的人是我,谢谢你没拒绝我。”

“我无法拒绝浪漫呀。”

这次轮到我陷入沉思,不说话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约海浪来回拍打30次的时间,她看了看表,说:

“我晚上七点有家教。”

我也看了看表,发现只剩20分钟,便站起身说:“走吧。”

我们摸黑快步走回去,用海水洗净小腿和脚上的沙,然后穿上鞋袜。

我问清楚地点后,便加速狂飙。

这次不再有太阳已经下山的遗憾,我准时将她送达。

“你几点下课?”她下车后,我问。

“九点。”她回答。

“那我九点来载你。”

我挥挥手准备离去时,她突然跑过来轻轻抓住机车的把手,说:

“如果我们在非洲,你会带我骑着鸵鸟去看狮子吃斑马吗?”

“应该会吧。”我回答。

她又笑了起来。

昏黄的街灯下,她的眼睛显得异常明亮。

那次之后,我又载柳苇庭到安平四次。

第一次机车的前轮破了;第二次火星塞点不着火;

第三次赌气换了辆机车,但骑到一半天空突然下雨;

第四次终于到了沙滩,不过夕阳却躲在云层里,死都不肯出来。

总之,四次都没看到夕阳。

最后一次铩羽而归后,我觉得很不好意思,便说:“我请你吃饭。”

“如果看到夕阳,你是不是就不会请吃饭?”

“不。”我摇摇头,“我还是会请你吃饭。”

“真的吗?”柳苇庭睁大眼睛,似乎难以置信。

“当然。”我点点头。

“你真的不像是选孔雀的人。”她又说。

虽然不喜欢她老提我选孔雀的事,但我已习惯别人对孔雀的刻板印象。

“大概我是变种的孔雀吧。”

我耸耸肩,开始学会自嘲。

我让她选餐厅,她选了一家装潢具有欧洲风味的餐厅。

点完菜后,她说:“对了,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化名为柯子龙?”

我的心迅速抽动一下,为了不让自己又想起刘玮亭,赶紧回答:

“我高中时用子龙这个名字投过笑话,有被录用。”

“是什么样的笑话?”她双手支起下巴,很专注的样子。

“你真的想听?”

“嗯。”

“小明心情很差,小华就告诉他:没什么好担心的,反正兵来将挡。

小明却说:可是‘兵’不是能吃‘将’吗?”

我一口气说完,然后拿起杯子喝口水,说:“就这样。”

她的表情似乎是惊讶于笑话的简短,但随即眉头一松,笑了起来。

她的笑声持续了一阵子,我被她感染,也露齿微笑。

可能是我的笑容也感染了她,或是那个笑话确实好笑,

因此她并没有停止笑声的迹象。

我见她笑个不停,索性也继续笑,而且笑得有些放肆,

直到瞥见隔壁桌的客人正盯着我瞧。

“说真的。”我立刻停止笑声,“这个笑话真的好笑吗?”

“说真的。”她也收起笑容,“真的好笑。”

虽然投稿笑话没什么了不起,但她笑成这样还是让我有很大的成就感。

想当初讲这个笑话给刘玮亭听时,她的反应令我颇为尴尬。

我心里不禁又开始比较柳苇庭和刘玮亭,她们两个确实大不相同。

刘玮亭很少露出笑容,如果她笑,通常只表示一种礼貌或善意;

而柳苇庭的笑容很单纯,就是开心而已。

我知道不应该在与柳苇庭相处时想起刘玮亭,但这似乎很难。

即使刻意提醒自己也做不到,因为我对这两个人的记忆是绑在一起的。

当我知道柳苇庭喜欢浪漫、收到情书的反应竟然只是单纯的高兴时,

曾经悔恨将情书错寄给刘玮亭,甚至埋怨她。

但随即想起刘玮亭的好与善良,以及她的最后一瞥,

便觉得自己有这样的情绪是非常残忍的。

因为刘玮亭,所以我不能坦然面对柳苇庭,

也失去了自己竟然能如此轻易地靠近柳苇庭的惊喜心情。

如果没有刘玮亭,如果当初荣安查到的名字是柳苇庭,

这该是多么幸福美满的事啊。

光幻想一下就觉得浪漫到全身起鸡皮疙瘩。

毕竟我是喜欢柳苇庭的啊,是那种接近暗恋性质的喜欢。

从第一眼看见她开始,她的倩影与笑容一直深植在我心里。

我无法具体形容喜欢的女孩的样子,但当柳苇庭出现,

我觉得她仿佛正是从我梦里走出来的女孩。

第二章(5)

虽然对她一无所知,但只要她不是太奇怪、太难相处,

要我更进一步喜欢她,甚至爱上她,那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

而眼前的柳苇庭并不奇怪,也很好相处,个性似乎也不错,

我应该早已陷入对她的爱情漩涡中才对。

但只因我常回头看到刘玮亭的眼神,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出漩涡。

如今被柳苇庭的笑声感染,我很尽情地用力笑,想用笑声震碎石头——

那块由寄错的情书、对刘玮亭的愧疚、她的最后一瞥所组成的石头。

我似乎是成功了。

因为我终于能感受到跟柳苇庭相处时的喜悦。

“说真的。”柳苇庭说,“你在想什么?”

我回过神,接触她的甜美笑容,脑海里刘玮亭的空洞眼神逐渐模糊。

“说真的。”我说,“我已经想通了。”

“嗯?”她很疑惑,“说真的,我不懂。”

“说真的。”我说,“我也无法解释。”

她愣了一下,也没继续追问,便又笑了起来。

吃完饭离开餐厅后,我们信步走着,彼此都没开口说话。

冬天已经轻轻来临,天气有些冷。

“说真的,”我发觉走入一条死巷,便停下脚步,“我们要去哪里?”

“说真的,”她也停下脚步,“我也不知道。”

“不是你在带路吗?”

“我是跟着你走耶。”

我们互望了几秒钟,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租的房子离餐厅很近,我说要送她回家,她说好。

到了她家楼下,我说:

“我们班每星期二下午都会打垒球,要不要一起来玩?”

“方便吗?”她说,“我是女生耶。”

“没关系,我们打的是慢垒。有时慢垒会需要一个女孩子一起玩。”

“这么说的话,我又是去充数的啰。”

“不,不是充数。”我赶紧否认,“只是想邀你一起来打球而已。”

她先笑了两声,然后说:“好,我去。”

上楼前,她回头说:“说真的,这顿饭很贵。”

“说真的,确实不便宜。”我笑着说,“不过很值得。”

“你真的……”

“不像是选孔雀的人。”她话还没说完,我便把剩下的句子接上。

她笑了笑,挥挥手后便上楼了。

从此每星期二下午,柳苇庭会跟我们一起打垒球。

我们让她当投手,每当她把球高高抛出时,脸上便会露出灿烂的笑容。

由于她个性很开朗而且亲切,没多久便跟我班上的同学混得很熟。

打完球后会一起去吃饭,她也会去,我们并不把她当外人。

记得她第一次来打球时,班上有个同学偷偷问我:

“她是你的女朋友吗?”

我摇摇头,“不是。”

随着大家越来越熟,问我的人越来越多。

“她是你的女朋友吗?”

我犹豫了一下,又摇摇头,“还不算是。”

但我犹豫的时间却越来越长。

我偶尔会打电话给柳苇庭,约她出来吃个饭或看场电影。

她从未拒绝过我,除非她真的有事。

她也常到我的研究室,打打计算机,跟其他人聊聊天。

虽然我还是否认我跟她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但班上的同学几乎都把我们视为一对。

有天晚上我接到她的电话,才刚说几句,她便问我是不是感冒了。

“可能吧。”我说,“昨天骑车时,狠狠地淋了一场雨。”

“怎么不穿雨衣呢?”

“雨衣不见了。”

“那为什么不躲雨呢?”

“赶着上课,没办法。”

她没再多说什么,只叫我要保重,便挂上电话。

隔天一进研究室,发现桌上有一件新的雨衣和一包药。

雨衣上面放了张纸条,上面写着:

“雨衣给你,感冒药要吃,记得多休息多喝水。苇庭。”

看着纸条上的苇庭,有种触电的感觉。

我知道这就是所谓的临门一脚,它让我内心的某部分瞬间被填满。

纸条上的苇庭就只是柳苇庭,我可以藉由文字清晰勾勒出她的模样,

但如果我在心里念着柳苇庭这名字,便会不小心也把刘玮亭叫出来。

因为柳苇庭与刘玮亭的发音实在太接近了。

如今我终于有跟柳苇庭单独相处的机会,也有了只关于她的记忆。

吃完感冒药后两天,又到了打垒球的日子。

柳苇庭打了支安打,所有人都为她欢呼鼓掌。

“说真的,”又有个同学挨近我问,“她真的不是你女朋友吗?”

“不。”我毫不犹豫,“她是。”

我拎起球棒,走进打击区。

苇庭站在一垒上对着我笑,并大喊:“加油!”

瞄准来球,振臂一挥,在清脆的锵声后,白球在空中画出一道弧线。

我甩掉球棒,朝一垒狂奔,紧紧追逐我的女友——苇庭的背影。

第三章 YUM

升上研二,开始感受到写论文的压力。

但我跟苇庭的相处,丝毫不受影响,每周二的垒球也照打。

我们在同一间学校念书,又都住在学校附近,相聚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反而是彼此之间如果碰到要赶报告之类的事,才会刻意选择独处。

我知道苇庭喜欢浪漫,因此尽可能以我所认知的浪漫方式对待她。

不过只要我意识到正在做一件“浪漫”的事,便会出状况。

比方说,我将一朵玫瑰藏进袖子里,打算突然变出来给她一个惊喜时,

花却压烂了,而我的手肘也被玫瑰的刺划伤。

共撑一把伞漫步雨中,但风太大以致雨伞开了花,反而淋了一身狼狈。

冬夜在山上看星星时,我脱掉外套,跟她一人各穿一只袖子避寒,

但外套太小,我们挤得透不过气,想脱掉时却把外套撑破。

我买了一个冰淇淋蛋糕帮她庆生,但冰箱强度不够,蛋糕都化了。

蛋糕上用奶油写成的“可爱的苇庭”,“爱”字已模糊,

看起来像“可怜的苇庭”。

情人节当晚我带她去一家看起来很高级的餐厅吃饭,服务生说:

“我们客满了。请问有订位吗?”

“还要订位吗?”我说。

服务生的表情变得非常奇怪,脸上好像冒出三条斜线。

他应该是很惊讶我竟然连“情人节要订位”这种基本常识都没有。

虽然苇庭总是以笑容化解我的尴尬,但我还是会有做错事的感觉。

“没关系,你毕竟是选孔雀的人。”她总是这么说。

我越想摆脱选孔雀的形象,这种形象却在她心里越加根深蒂固。

我不曾吻她,顶多只是很自然地拉她的手,或是轻轻拥抱她。

不是我不想,而是我觉得那几乎是一种亵渎。

就像我如果走进旅馆的房间,看到铺得平整又洗得洁白的床单时,

便会觉得躺上去把这张床弄皱是一种亵渎。

我有病,这我知道,而且病得不轻。

所以每当看见她的漂亮脸蛋扬起甜美笑容时,我便不敢造次。

倒是有次打垒球时,准备接高飞球却被刺眼的阳光干扰,球打中额头。

所有人都笑我笨,只有她抚摸着我的额头,轻轻吹了几口气后,

趁大家不注意时亲了一下。

从此我开始矛盾,既舍不得她被球打中,又希望她也被球打中,

这样我便能亲她一下。

我常会幻想我跟苇庭的未来,幻想跟她以后共同生活的日子。

仿佛可以听到我在礼堂内对着穿白纱的她说出:我愿意;

也仿佛可以看到她在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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