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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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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你动手打人!我又不吃你的饭,你凭哪点配打我?你打嘛!你打嘛,我要跟你拚
命!”她说着,把鼻涕和眼泪一起在克安的袖子上面揩来揩去。

这个举动是克安料不到的。他有些窘,不知道要怎样应付才好。别的女佣连忙拥上去拉
钱嫂,钱嫂还带哭带嚷地挣扎着,但是终于被拖开了。她那件新竹布短衫已经揉得起皱,上
面还有些眼泪和口水,上纽绊也拉开了三个。

克安气得脸发青,瞪着眼睛呆呆地站在厨房门口,喘着气。他的夹紧身被钱嫂的鼻涕、
眼泪、口水弄脏了。这时四太太王氏头不梳脸不洗地从房里赶了来。她温和地劝解道:“四
老爷你何苦跟那种下贱人一般见识,还是进屋去歇一会儿罢。”

克安看见他的妻子来劝他,倒反而更加起劲了。他一面顿脚一面气愤地嚷道:“不行。
我非把她开消不可。她居然要跟我拚命,这太没有王法了!李嫂,你去请陈姨太来!”

李嫂恭敬地应了一声,就动着两只小脚往角门那面走了。

“我不怕。你把陈姨太请来我也不怕!青天白日你凭哪点敢打人?”钱嫂的声音已经嘶
哑了,她的一只膀子还被人拖住,但是她却挣扎着继续大声叫骂:“骂人家下贱,亏你说得
出口!

老娘又不偷人、骗人,哪一点下贱?不像你们有钱人家,玩小旦,偷丫头,吃鸦片烟,
这些丧德的事情,你们哪样不做!老太爷死了还不到一年勒!高公馆,外面好气派,其实里
面真脏,真臭!

“要造反了!要造反了!给我打,给我打,这个狗×的东西!”克安气得不能再忍耐
了,不等钱嫂说完,就忘了自己地大声骂起来,要冲进厨房去打钱嫂。王氏半羞惭半着急地
用两只手把他的膀子拖住,激动地叫着:“四老爷,四老爷!”

淑英依旧站在对面阶上,她的心跳得很厉害。憎厌和绝望的感觉苦恼着她。她不要看这
眼前的景象,但是她却又茫然地望着对面那个厨房。她甚至忘记了她刚才打定主意要到什么
地方去。淑华和琴已经从里面出来了。淑华走得快,她到了厨房门口,还帮忙王氏去拖克
安。琴却默默地站在淑英的身边。

“给我把陈姨太找来!”“给我把陈姨太找来!”克安疯狂似地接连嚷着。

“我不怕,你把你先人请来,我也不怕!我怕你,我才不是人!”钱嫂咕噜地骂着。

“四老爷,你进屋里头去坐坐罢,有话以后慢慢儿讲。何苦为一个下贱的老妈子生气。
你进屋去,等我去把陈姨太请来慢慢儿说……”王氏在旁边柔声劝道。

“不用你们请,我自家来了。有话请说,”陈姨太皮笑肉不笑地从后面插进来说,原来
早有人给她报了信,她特地赶到这里来的。

“陈姨太,你来得正好,你看这个没王法的‘监视户’,连我也打起来了!你马上就把
她开消,叫她滚!”克安看见陈姨太,就像见了救星似的,眼睛一亮,立刻掉转身子嚷道。

陈姨太竖起眉毛,冷笑一声,张开她的薄嘴唇说:“我道有啥子了不得的大事情,原来
这点儿芝麻大的小事。四老爷,你也犯不着这样生气,钱嫂是个底下人,喊她过来骂一顿就
是了。你做老爷的跟老妈子对嘴吵架,叫别人看见,也不大像话。”她说完并不给克安留一
点答话的时间,便侧过头向厨房里大声叫道:“钱嫂,你还不快回去!不准你再跟四老爷吵
架!你也太不晓得体统了!”

钱嫂噘着嘴不情愿地答应一声,但是并不移动身子。

克安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白,两只眼睛直望着陈姨太的擦着白粉、画着眉毛的长脸,口微
微张开吐着气,好像就要把她吞下去一样。等陈姨太把嘴一闭,他便暴躁地叫起来:“不
行,非把她马上开消不可!叫她马上就滚!”

陈姨太冷笑一声,平静地说:“四老爷,你要明白,钱嫂是老太爷用的人。”

“不管她是哪个用的,非给我马上滚不可!”克安沉下脸命令似地对陈姨太说。

“没有这样容易的事。她走了,哪个给我做事情?”陈姨太动气地抢白道。

“陈姨太,我不管哪个给你做事情,我只问你:你究竟叫不叫她滚?”克安厉声追问
道。他的脸色越发黑得可怕了。两只眼睛血红地圆睁着。憎恨的眼光就在陈姨太的脸上盘
旋。

“我偏不叫她走!她是老太爷在时用的人,你做儿子的管不到!”陈姨太也变了脸色尖
声回答说。

“放屁!你是什么东西?……”克安劈头骂起来,就要向陈姨太扑过去,却被王氏拦住
了。王氏半生气半惊惶地说:“四老爷,你忍耐一点儿,不要跟那个横不讲理的人一般见
识。……”“什么叫做‘横不讲理’?你放明白点!不要开口就骂人!

‘什么东西!’你才是什么东西!”陈姨太插嘴骂道。

王氏轻蔑地看了陈姨太一眼,把嘴一扁,盛气凌人地答道:“没有人跟你说话,哪个要
你插嘴?老太爷已经死了,你还是一身擦得这样香,是擦给哪个闻的?”

“你管得我擦给哪个闻?我的事你们管不到!”陈姨太挣红了脸反骂道。

“我偏要管!你不要凶,豆芽哪怕长得天那样高,总是一棵小菜!”王氏顿着脚回骂
道。

克安对他的妻子说:“你不要睬这个泼妇,她是见人就乱咬的。”

陈姨太立刻变了脸色,一头就往克安的怀里撞去。克安不提防被她撞了一下,他连忙用
手去推她。她却抓住他的衣服不肯放,还把脸不住地在他的胸上擦。她一下子就哭起来,带
了眼泪和鼻涕嚷着:“哪个是泼妇?哪个是泼妇?你说我是‘携,‘携又怎样?我总是你们
的‘庶母’嘛!老太爷死了还不到一年,你们就欺负我。好,我不要活了,我拿这条命来跟
你们拚了吧!”

“哼,看不出你还会撒娇,”王氏冷笑道。

克安被陈姨太扭缠着,不知道怎样做才好,他现出了窘相。他用力推她也推不开,她却
索性把他紧紧地抱住了。

女佣、奶妈和厨子、火夫之类都围过来像看把戏一样地旁观着。觉新也早来了,他站的
地方离他们很近,但是他并不上前去劝解。后来他看见他们实在闹得不像话,便悄悄地溜进
角门找他的三叔克明去了。

淑英在对面阶上实在看不下去。她带着悲痛和嫌厌的感情微微掉过头去,她的眼光和琴
的眼光遇着了。她连忙把头掉回去,好像不敢多看琴似的。

“二表妹,你看这就是你的家庭生活。你还没有过得够吗?”琴忽然伸手去捏住淑英的
右手,同情地问道。

淑英感觉到一阵感情的爆发,她不能够控制它。眼泪淌了出来。她便埋下头去,心里彷
徨无主,呜咽地断续答道:“我也过得够了。我不能够再忍耐了。琴姐,你说我应该怎样
办?”

“怎样办?你还不肯相信我昨晚上说的那些话?”琴关切地并且鼓励地说。

淑英不答话。她在思索。对面厨房门前的戏剧渐渐地逼近尾声了。克明和觉新两人从角
门里出来。克明带着严肃的表情走到克安的面前,板起面孔用沉痛的声音责备说:“四弟,
你们这样闹,还成个什么体统?昨晚上五弟才闹过一场,今早晨你们又找事情来闹。我先前
听见你们吵闹的声音,我还装作没有听见的样子,我以为你们会适可而止。谁知你们越闹越
不成话。爹死了还不到一年,你们几个就闹得这样天翻地覆的,给别人看见像什么话!你们
是不是打定主意大家分开,把爹一生辛辛苦苦挣来的这份家业完全弄掉?这种败家的事情我
可不答应!”克明愈说下去,他脸上的表情愈严厉。

他的锐利的眼光轮流地在克安和陈姨太的脸上盘旋。陈姨太已经放开了克安,站在旁
边,一面揩眼睛,一面还在低声抽泣。等克明把话说完,她立刻拖住他的膀子,把脸挨到他
的身上,哭诉道:“三老爷,请你给我作主。他们这样欺负我,我以后怎样过日子?老太
爷,老太爷,你死得好苦呀!

……”于是伤心似地号哭起来,把眼泪、鼻涕和脸上的粉全揩在克明的爱国灰布夹袍的
袖子上面。

“三哥,你看,这像个什么东西?”克安鄙夷地指着陈姨太对克明说。

“你不要再说了,你跟四弟妹快进去罢,”克明责备地看了他一眼,挥着那只空着的膀
子说,声音比先前的稍微温和一点。

克安夫妇也有些疲倦,不想再闹下去,听见克明的话觉得正好借此收场,也就不再分
辩,含糊地答应一声,埋着头悄悄地走开了。

“陈姨太,你不要哭,有话到屋里慢慢地说,”克明看见克安夫妇走了,便略略俯下头
温和地劝陈姨太道。

陈姨太也渐渐地止了哭。克明把头掉向四面看,看见淑华站在旁边,便对她说:“三姑
娘,你把陈姨太搀扶进屋去,好生劝劝她。”说罢他就抽开了身子,还伸手在自己的两只膀
子上拍了一下,好像要拍掉陈姨太身上发出来的那种浓烈香味似的。

淑华料不到克明会叫她做这件事情,她有些不愿意,但又不便推辞。她抬起头偷偷地往
对面阶上看了一眼,淑英、淑贞和琴还站在那里。她失悔不该一个人跑到这边来。不过她也
不说什么抱怨的话,默默地过去搀扶陈姨太。陈姨太也不再吵闹了。她摸出一方手帕来揩眼
睛,不好意思地埋下头,跟着淑华往角门那边走去。她们刚刚走了两步,钱嫂连忙从后面追
上来,得意地说:“三小姐,让我来。”她便伸手去搀扶陈姨太。淑华看见她过来搀扶,觉
得正合自己的心意,便点了点头,把自己的手缩了回去。

陈姨太的影子消失在角门里面了。女佣、厨子、火夫之类也都回到厨房里去做自己的事
情。克明和觉新两人在天井里紫藤花架下一面踱着,一面低声谈论。周围的一切又恢复了平
时的状态。鹦鹉依旧在架上扑来扑去,想弄掉脚上的铁链。觉英带着觉群、觉世两个兄弟气
咻咻地从外面跑进来,但已经看不见热闹的景象了。淑芬一个人站在厨房门口,正感到没趣
味,看见他们,马上便跑过去,结结巴巴地对他们讲起先前那一场吵闹来。

淑贞默默地挨着琴,把她的一只膀子紧紧地挽着。身子畏怯地微微颤动。淑英忽然低声
叹了一口气。

“二表妹,”琴亲切地唤了一声,稍停她又说:“你该明白了罢。”

淑英默默地转过身来,把一只手抓住琴的肩头,她的脸上堆满了阴云,她的眼光无力地
在琴的脸上飘动。但是她看见琴的坚定的、并且是充满爱怜的眼光,她的脸部的表情就开始
改变了。起初是她的眼睛发亮,然后这光亮逐渐地把那些灰暗的云一一拨开,于是一个晴明
的天空出现了。淑英的心起先似乎到了绝地,但是如今一下子就发见了一个广大的天空。她
的心豁然开朗了。那些轻的、重的哀愁,先前逐渐地堆积在她的心上的,如今全飞走了。她
觉得她的前面还有希望在闪耀,她仿佛还看见一线亮光。她记起了昨天晚上琴在觉民的房里
对她谈过的那些话。她有了一点勇气。她放下手来。她带了一点快乐地对琴说:“琴姐,你
放心,我相信你的话。我决不学梅表姐。”“说得好!这才是我的好妹妹!”一个男子的声
音在后面响了起来。这是觉民,他带着笑容站在她们的背后,手里捏了一份报纸。

淑英听见觉民的话,脸微微发红,她不好意思地略略埋下头去,但是心里很高兴。

琴看见觉民,笑问道:“你几时回来的?我们起先喊绮霞去请你来,说你到外面去
了。”

“我到报社去了一趟,刚刚回来。这是今天刚印出来的,”觉民说着就把手里拿的最近
一期的《利群周报》递给琴,他还加了一句:“三弟那篇批评大家庭的文章,就登在这
期。”

觉民说的就是觉慧从上海寄来的那篇关于大家庭的文章,琴已经读过了原稿,所以也不
大留意。她接过报纸,随意地看了一下。

“在哪儿,给我看看!”淑英听见说有一篇批评大家庭的文章,而且是她的三哥写的。
她恨不得马上就读到它。她把头伸过去,脸靠着琴的脸,贪婪地用眼光去吞食纸上的字迹,
她一面跟着他们慢慢地向着花园那边移动脚步,一面埋头读那篇文章。她读一句,心跳一
下,似乎每个字都是她从自己的心里吐出来的。她以前完全没有想到这种种的理由,也没有
留心这种种的事情,现在从这篇文章上读到它们,她没有一点惊奇,她觉得这些都是很显明
的,而且她很早就感觉到的。她渐渐地激动起来,一阵热气使她的心温暖了。她匆匆地读完
了文章,但是她还觉得没有读够。她恳切地望着觉民说:“把这份报给我,我还要仔细地读
一遍。以前的,我也只是断断续续地读过几期,你给我找个全份罢。”

“你先把这张拿去,”觉民满意地含笑答道。“我有全份,不过给朋友借去了,等到我
去要了回来,就拿给你看。”

“这也好,可是你千万不要忘记啊,”淑英兴致很好地提醒他说。

琴听见淑英的话,便抬起头去看觉民,两人对望着,会意地一笑。琴把手里拿的《利群
周报》递给淑英。淑英郑重地接了过来,现出高兴的样子。

淑贞依旧畏缩地偎在琴的身边。她不大了解他们的谈话,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忽然都现
出高兴的样子。但是看见大家都高兴,她也就渐渐地感到了一点温暖。

“琴妹,明天下午我们在少城公园开会,讨论周报的事情。

大家想请你去,好不好?”觉民忽然想起一件事,低声对琴说。

琴迟疑一下,就点头答了一句:“也好。”过后她又提议说:“其实二表妹也可以去看
看。”

“我真的可以去吗?我很想看看你们怎样开会,”淑英惊喜地拉着琴的袖子问道。过后
她又失望地说:“不行,我害怕。

我们姑娘家这样抛头露面也不大好。而且爹也不会答应我去。”

“不要怕,琴姐天天抛头露面,也没有给人吃掉。二妹,你去央求三婶,她会答应的。
你可以偷偷跟我们一路去,不让三爸晓得。其实我们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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