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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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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做了一场大梦,”觉新神情颓丧,慢吞吞地说。他刚说了这段话,忽然醒悟似地把头一
动,脸上浮出凄凉的微笑。他马上用近乎坚决的声调结束地说:“我不过在这儿走走罢了。
这儿倒很清静。”

“这儿景致倒好,”蕙接口说了一句。她的眼光刚刚触到觉新的,便立刻掉开了。

“那么你跟我们一道划船去,”淑华邀请地说。淑英用眼光请求。芸天真地望着他。蕙
又把眼光移过来轻轻地在他的脸上扫一下。

“好,我就陪你们去,”觉新点了点头答道。

他们下了桥,站在草地上。觉新无意间抬起头看见挂在晚香楼檐前的鹦鹉。他自语似地
说:“海儿很喜欢这个鹦哥。”

他不觉信步走上阶去。

蕙和淑英们都听见这句话,而且了解它的意义。好像有人在火上浇了一瓢水,她们的兴
致又被打断了。她们也没精打采地走上石阶。

“倩儿,装烟倒茶,琴小姐来了。”这个响亮的尖声把众人都吓了一跳。有人立刻仰头
四顾。但是大家随即明白了。

“呸,笨东西,连人都认不清楚。”翠环指着鹦鹉带笑地骂道。众人忍不住都笑了。

“翠环,装烟倒茶,琴小姐来了,”鹦鹉在架上扑扑翅膀,用它的尖嘴啄脚上的铁链,
过后昂着头得意地叫道。

“琴小姐今天又没有来,你总是喊她做什么?”翠环含笑叱责道。众人笑得更厉害了。
这样的笑声打破了四周阴郁的空气。



正文 第十七章

周老太太当晚回家去了。蕙、芸两姊妹就留在高家,芸和淑华同睡,蕙却睡在淑英的房
里。

第二天早饭后觉新坐了轿子到西蜀实业公司事务所去。

他在办公室里坐了两个多钟头。王收账员来向他抱怨近两个月收租的困难,商店老板都
说生意清淡,不肯按时缴纳房租。

王收账员刚走。黄经理又咳着嗽捧着水烟袋进来了。黄经理又批评王收账员不认真收
租,要他规劝王收账员以后努力工作。觉新心平气和地跟黄经理谈了一阵话,说得黄经理满
意地摸着八字胡直点头。黄经理走了以后,一家商店的老板来找他谈缩小门面的事。接着克
定来吩咐他代买几部前三四年出版的文言小说。他好容易把这些人全打发走了,一个人清清
静静地办了一些事情,就锁好写字台的抽屉,走到商业场后门,坐上轿子到周家去了。

周公馆里显得很忙乱。左边厢房内地板上堆了许多东西,大半是新买来的小摆设,还用
纸包着。有的包封纸被拆开了,洋灯罩、花瓶等等露了一部分在外面。觉新的大舅父周伯涛
俯在案上开列应购物品的单子。大舅母陈氏和二舅母徐氏站在旁边贡献意见。她们说一样他
写一样,有时他自己也想出什么觉得对就写下了。枚少爷怯生生地站在另一边旁观着他们做
事情,不敢动一下。仆人进房来,又匆忙地跑出去,刚走到窗下,便听见主人在房里大声呼
唤。

觉新走进左边厢房。周伯涛看见他连忙站起来,黑瘦无光彩的脸上露出笑容欢迎道:
“明轩,你来得正好。”两位舅母也转过身来招呼他。觉新给他们请了安,又跟枚少爷打了
招呼,便问起“外婆在上房吗?”他得到回答以后又到右上房去,给周老太太请安。周伯涛
陪着觉新去。觉新在周老太太房里坐了一会儿,谈了几句闲话,便跟着周伯涛回到左边厢
房。陈氏和徐氏拿着一本簿子在清点堆在屋角的那些物品,由枚少爷一件一件地拿起来拆开
封皮给她们看了,然后包封好放在一边。陈氏看见觉新进来,便得意地对觉新说:“大少
爷,你来看我们买的东西。请你看看买得对不对?”觉新只得赔笑地走过去。这里有洋灯、
花瓶、笔筒、碗盏等等,式样很多,质料也各别,但都很精致。觉新看一样赞一样,看完了
知道缺少的物品还很多。他们又把方才写的购物单给他看。他也有些意见,都告诉了他们。
他同他们商量了许久,最后算是把购物单写完全了。觉新答应担任购买一部分的东西。周伯
涛吩咐陈氏到左上房去搬出三封银圆交给觉新,这是用皮纸包好的,每封共有壹圆银币一百
个。觉新把它们放在皮包里,便告辞回去。他们留他在这里吃午饭,他却找到一个托辞道谢
了。他答应第二天再来。

周伯涛和枚少爷把觉新送出去。周伯涛刚刚跨出大厅,忽然听见周老太太在唤他,便道
了歉先走进去,要枚少爷送觉新上轿。枚少爷看见他的父亲进去了,旁边又没有别人,仆
人、轿夫等跟他们离得并不很近,不会听见他们的低声谈话,便挨近觉新声音颤抖地轻轻说
道:“大表哥,我有些话想跟你谈谈。你二天来时,到我屋里头坐坐。”

觉新惊讶地望着枚少爷的青白色的瘦脸:眼皮垂着,眼睛没有一点眼神,连嘴唇上也毫
无血色;两眼不停地眨动,好像受不住觉新的注视;头向前俯,他虽然只有十六岁,背都有
点驼了。觉新不觉怜悯地问道:“你有什么事情?不太要紧吗?何不现在就说?”觉新还希
望自己能够给他帮一点忙。

“下回说罢,”枚少爷胆怯地推诿道。过后他忽然红了脸,鼓起勇气用很低的声音说:
“爹管得太严。我有时只得偷偷看点闲书。心也让看闲书看乱了。有时整晚睡不着觉,有时
睡得还好,半夜里又让……梦遗弄醒了。我怕得很。我不敢对爹说。近来我又常常干
咳……”他愈说愈激动,后来有点口吃了。他似乎还有许多话想说出来,但是他忽然低声嘘
了一口气,消极地说:“下回再说罢。”

觉新站住听枚少爷讲话。他很感动,便更加注意地听着。

枚少爷忽然紧紧地闭了口。他仓卒间随便说了两句安慰的话:“枚表弟,你不要着急,
这多半不要紧。你以后留心点,不要再有那种……”他在这里省去几个字,但是他相信枚少
爷一定能明白他的意思。他预备上轿了,但又站住,带着严肃的表情警告地对枚少爷说:
“你应该请医生来看,这样下去是不行的。我想还是对大舅说了好。”

“不,你千万不要对爹说,爹晓得一定会骂我,”枚少爷的脸上忽然现出恐怖的颜色,
他惊恐地阻止道。

觉新知道周伯涛的性情,觉得枚少爷的害怕也有理。他很同情这个孩子,却又没有办法
帮助枚少爷。他便随口劝道:“你最好多到街上走走,就到我们家里也好。关在屋里头太久
了,对于身体很不好。”

枚少爷叹了一口气低声答道:“唉,我何尝不晓得?可是爹不准我出门。爹要我在家里
温书。不过爹又说等姐姐出嫁以后让我到你们家里搭馆去。”

觉新把眉头微微一皱,也没有别话可说,略略安慰几句便告辞上轿走了。

觉新坐在轿子里面一路上就想着枚少爷的事情。他愈想愈觉得心里难过。他在枚少爷的
身上看不见一线希望。这个年轻的人境遇甚至比他的更坏。他至少还有过美妙的梦景。他至
少还有过几个爱护他的人。他至少在那样年纪还大胆地思想过。这个年轻人什么也没有。冷
酷、寂寞、害怕,家庭生活似乎就只给了他这些。“爹管得太严,”“我怕得很,”这两句
话包括了这个十六岁孩子的全部生活。没有一个人向这个孩子进一点劝告或者给一点安慰。
现在这个孩子怀着绝望的心情来求助于他,他却只能够束手旁观,让这个孩子独自走向毁灭
的路。看着一个年轻的生命横遭摧残,这是很难堪的事,何况他自己的肩上已经担负了够多
的悲哀。他左思右想,总想不出一个头绪。好像迷失了路途,他到处只看见黑暗,到处都是
绝望。他的心越发冷了。

轿子进了高公馆,在大厅上停下来。一阵吵骂声把觉新唤醒了,他才知道已经到了自己
的家。他没精打采地走出轿子,看见带淑芳的杨奶妈挣红着脸,指手动脚地跟高忠大声相
骂。她站在大厅上,她的衣襟敞开,一只奶子露在外面,像是刚刚喂过淑芳的奶似的。高忠
也不肯示弱,他从门房里跳出来,在天井里跳来跳去。他只穿了一件汗衫,袖子挽得高高
的,光头上冒着汗珠,口里喷着唾沫。他一面叫骂,一面向杨奶妈挥着拳头。他骂道:“你
这个妖精,你这个‘监视户’。四老爷欢喜你,我老子倒不高兴嫖你……”三房的仆人文德
在旁边劝高忠少讲两句,高忠不听他的话,只顾骂下去。

杨奶妈嘶声叫起来:“你挨刀的,短命的,龟儿子,你不得昌盛的,绝子绝孙的。你打
老娘的主意,碰到了钉子,你就造谣言血口喷人。好,你会说,我们就去见四老爷去……”
她又羞又气,脸挣得通红,两步跳下石阶要去抓高忠的衣服。高忠毫不退缩,抄着手雄赳赳
地站在那里。杨奶妈刚刚扑到高忠的身上,高忠用力一推,杨奶妈倒退了两步。但是她立刻
又扑过去。高忠的手快要打到她的脸上,却被在旁边看热闹的仆人、轿夫、女佣们拦住了。
王嫂同钱嫂拉开了杨奶妈,赵升同文德两个拉开了高忠。淑芳在大厅上书房门口石级旁边跌
倒了,哇哇地哭起来。

“杨奶妈,七小姐跌倒了,你快去抱她。”何嫂看见淑芳跌倒,便在后面高声唤着杨奶
妈。杨奶妈并不理会,却挣扎着要去打高忠。何嫂便自去抱起了淑芳,一面给她揩眼泪。

书房里觉英、觉群、觉世们读书的声音也被杨奶妈的叫骂声掩盖了。高忠越骂话越难
听。杨奶妈骂不过就大声哭起来。王嫂在旁边劝她。

觉新本来想骂他们几句,制止这场吵架。但是他忽然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不住地往上
冲,他只是发呕。他也不说话,静悄悄地跨过拐门进里面去了。

出乎觉新的意料之外,他走到自己的房门口,就听见里面有人谈话的声音。他把门帘揭
开,一股檀香气味送到他的鼻端。他一眼便看清楚了房里几个人的面貌。不愉快的思想离开
了他。他惊喜地说:“难得你们都在这儿。”

“我们客人都来齐了。你当主人的有什么东西待客?快说。”淑华大声笑道。她坐在写
字台前面的活动椅上。

“三妹,你不也是主人吗?你不好好地招待蕙表姐、芸表姐,却要等我回来,”觉新说
了上面的话,不等淑华再说,就走到方桌前面,走近蕙的身边。他关心地望着蕙说:“我到
你们家里去过了。”

“婆没有吩咐什么吗?大家都忙罢,”坐在方桌另一头的芸问道。

“没有,”觉新略略摇摇头。他忽然注意蕙在看他,这是充满着信赖和感谢的眼光。他
心里微微震动一下,过后把眉头一皱,焦虑地对蕙说:“只是枚表弟……”“枚弟有什么
事?”蕙惊疑地插嘴问道。

觉新沉吟一下,然后摇头说:“没有什么。不过他的身体不大好,平日应该多多留心。
他又害怕大舅,他即使有心事也不敢让大舅晓得。”

“枚弟这个人也没有办法。年纪不小了,却没有一点男子气。”芸在旁边插嘴说。

“枚弟有什么心事?大表哥,他对你说过吗?”蕙担心地低声追问道。

“他没有说什么,这只是我一个人的猜想。”觉新连忙逃遁似地说。

蕙不作声了。淑华却缠着觉新说笑话。芸也讲了一两句。

过了一会儿蕙忽然唤声“大表哥”,接着恳求地说:“枚弟好像有什么病似的。爹待他
又太严,不会体贴他。他一个人也很可怜。你有空,请你照料照料他。你的话他会听的。”
蕙的求助的眼光在觉新的脸上停留了许久,等候他的回答。

觉新知道自己对枚表弟的事情不能够尽一点力,但是他看见蕙的殷殷求助的样子,又不
忍使她失望。他想:他对她的事情不曾帮过一点忙,却让她独自去忍受惨苦的命运,难道现
在连这一点小小的要求他也还必须在口头上拒绝她么?

同情使他一时忘了自己,同情给了他勇气。他终于用极其柔和的声音安慰蕙道:“你放
心,只要我能够,一定尽力给他帮忙。”他就在蕙旁边一把藤椅上坐下了。

蕙感动地微微一笑。愉快的颜色给她的脸涂上了光彩。她对觉新略略点头,轻轻地说了
一句:“多谢你。”

淑华在跟芸讲话,她的座位正对着门。她看见门帘一动,觉民安闲地走进房来,便问
道:“二哥,琴姐呢?”

“我替你们请过了,她明天一定来,”觉民带笑地回答。

“怎么今天不来?”淑华失望地说。

“她今天有点事情,人又不大舒服。横竖她们学堂后天放假,她明天来也可以住一
天,”觉民安静地解释道。

“琴姐明天什么时候来?最好早一点,”淑贞眼巴巴地望着觉民,好像要在觉民的脸上
看出琴的面影一般,她着急地说。

“琴姐明天来,我们一定要罚她。这两天叫我们等得好苦。

今天还不来。二哥,是你不好,你把琴姐请不来,我们不依你。”淑华抱怨道。

“这的确要怪二哥,琴姐素来肯听二哥的话,”淑英抿嘴一笑,插嘴说。

“是呀。如果二哥要她今天来,她今天也会来的,”淑华接口挖苦觉民道。但是她马上
又故意做出省悟的神气更正道:“不对,应当说二哥爱听琴姐的话。二哥素来就害怕琴
姐。”

芸把两只流动的眼睛天真地望着觉民的脸,她感到兴趣地微笑着,鼓动般地说:“二表
哥,她们既然这样说,你立刻就去把琴姐请来,给她们看看你是不是害怕琴姐。”

“奇怪,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我去请?芸表妹,怎么你也这样说?”觉民故意
做出不了解的神气,惊讶地四顾说。

芸抿嘴一笑,她的圆圆的粉脸上露出一对酒窝,她答道:“她们都这样说。”

“二哥,你不要装疯。各人的事各人明白。真不害羞。还要赖呢。”淑华把手指在脸颊
上划着羞觉民。

淑英笑了,芸笑了,淑贞也笑了。蕙和觉新的脸上也露出微笑。蕙不久便收敛了笑容短
短地叹一口气,低声对觉新说道:“我真羡慕你们家里的姊妹,她们多快乐。”

“羡慕”两个字把觉新的心隐隐地刺痛了。这像是讥刺的反语。然而他知道蕙是真挚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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