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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断的友谊-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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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尔蒂脸色苍白,站起身来。

“我建议到外边新鲜空气里把我们的雪茄抽完。我愿意和那些品格高尚的人相处,讨厌和那些随波逐流的冒险分子和胆小鬼来往。”

吉奥梅、施切格尔和德…范跟着洛尔蒂也走出去了。贝蒂容犹豫不决,迟迟未动,德…范走到门口转过身来,带着责备的口吻说:“你怎么啦?要留下吗?”

于是,贝蒂容向麦尔尚投以恕罪的、无可奈何的目光后,便跟着他们走出去了。

“一群白痴!”麦尔尚抱怨地说了一句,接着打了一个呵欠,仿佛就要进入梦乡了。

“真还是一群孩子,”他认真地继续说,“队里就剩下我们三个人了。夜里,我们要轮流值班。脚夫就别算在内了…他们一见希瓦罗人的影子就吓得魂不附体。队长患的是轻微的痛风症,到早晨就会好的。您,马泰尔,对贝蒂容最好管严点。其实他是个不坏的小伙子。主要是幼稚,再加上有一帮坏朋友。一定要让他摆脱洛尔蒂的影响。您想是不是这样?”

列尼激动地打断了他的话。

“您别问我啦,医生!我想到的只有一点,我是被一群猪猡包围着。”

列瓦雷士苦笑了一下,抬起眼睛望着他。

“您还能盼什么?”麦尔尚顶了他一句,“听我说,您可不要装傻!”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起来,列尼哈哈大笑了。

“好吧,老伯,我尽量不装傻。”

第二天黎明时分,列尼突然惊醒。麦尔尚正摇晃着他的肩膀。洛尔蒂的吊床空了。

“他走了。贝蒂容跟他一块去的。他们随身带走了枪。”

列尼和麦尔尚默默相视着。

“列瓦雷士也不见了。”

“他在值班。他们正是从他身边溜过去的,马泰尔……”

“是吗?”

“若是这两个家伙再弄回一只神鹰来,你打算怎么办?”

“还把它沉到河里呗,我有什么别的办法呢?反正我也不能把他们同神鹰一块沉到河里去!”

麦尔尚严肃地看了列尼一眼,一句话没说,就到队长帐篷里去了。

一个小时后,那两位喜欢早晨散步的人回来了。他们放下枪,坐下来吃早饭。杜普雷严厉地质问他们,但他们俩异口同声地咬定,硬说是扑蝴蝶去了,带枪是为了以防万一。然而他们和德…范扯起来,谈得兴高采烈。正在他们谈笑风生、兴致勃勃的时候,列瓦雷士走进来了。他面色苍白,神情异常。他一口饭也没有动,似乎他没有觉察到向他投来的鄙视的目光。德…范说,列瓦雷士“脸都吓白了!”

列尼整整绘制了一天地图。夜里,在他值班的时候,杜普雷来到他的跟前。

“您去睡吧!我来值班。” 

 第十二章

 

列尼回去睡觉,心想麦尔尚计算得可真准哪。黎明前,仿佛一阵切切私语声把他惊醒。在他耳边响起了“神鹰”这个字眼,他看见有一个身影从帐篷里轻轻地闪过了。他猛地跳起来,心想可能是昨天那两个家伙又想偷偷去打猎了。但是,洛尔蒂在他身边安然地打着鼾声,而列瓦雷士的床却是空的。

“也许这只该诅咒的鸟撞进了我的梦乡?”列尼想了想,又睡着了。

吃早饭的时候,列瓦雷士不在。远远地传来了一阵阵雷鸣般的鼓点声。

“他们可能在跳舞吧!”洛尔蒂判断说。

麦尔尚什么也没说,但是他的脸色却使列尼感到震惊,他觉得现在的鼓点声确实有点离奇。

杜普雷回来得相当晚,脸色是那样苍白,以致使在门口遇上他的施切格尔高地喊叫起来:

“队长,您怎么啦?您病了吧?”

杜普雷没有回答,径直地走进帐篷。

“先生们!我们应该做好应付袭击的准备。脚夫队长提醒我们说:昨天,他们在森林中看到了一只被射伤的神鹰。”

队长停顿了片刻,贝蒂容满脸灰溜溜地站起来:

“队长,我昨天去……我没想到会……”

“别说了,贝蒂容,”“炮筒子”插嘴说,“这是我耍的把戏。全部是我的过错,队长,是我拉贝蒂容跟我一道去的。倒霉的是子弹只擦伤了那只鸟,它飞跑了。若是这个毫无恶意的玩笑将给我们带来不幸,我深表歉意。这都是我一个人的罪过。”

“这是可能的,”杜普雷说,“不过,遗憾的是这对我们是毫无意义的。有一个姑娘开始发抖,抽搐起来。巫师说,部族里所有年轻妇女都将死去。那些斗士准备袭击我们。”

远处传来一阵阵低沉的呼喊声。只有洛尔蒂一个人根本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对“土人”无端的轻蔑是不会轻易动摇的。他自我解嘲地朝大伙微微一笑,但每个人的面孔都很严肃,没有得到任何人的支持,洛尔蒂便抱怨起来。

“我已经道了歉。当然是我的不对,但那也是我一时冲动。未必真有那么大的危险吧。列瓦雷士先生也不见得有那么大的胆量,他恐怕也是……”

洛尔蒂没有说下去,他喘了一口气。杜普雷的嘴唇抽搐起来,列尼手中的茶杯“啪”的一声摔在地上,咖啡洒了一地。

“列瓦雷士在哪?”他用手抓住支撑帐篷的顶柱,嘶哑地问了一声。

“他到土人那里去了。”

“一个人吗?”

“一个人。”

“他们会把他杀死的呀!”施切格尔高喊一声。

杜普雷转过身去,低声地说了一句:

“没有别的办法。”

他迅速而沉着地没有咬文嚼字地向大家讲了方才发生的一切。他是那样激动,只讲了三言两语,十分简单明了。

列瓦雷士为了平息这件事情去了。他按照野人的惯例,往脸上涂了颜色,头上戴了顶用各种颜色的鲜艳羽毛编织的头冠,这些羽毛是从麦尔尚…那位人种学者搜集的标本中借来的,因为他知道,希瓦罗族重视这些表示尊敬的标志。他没有要卫兵,也没有带手枪。为了施展“魔术”,他只带了一些麻醉剂和化学药剂一类的东西。他说只有只身前往而且不带武器,才能可望成功。他叫杜普雷保证一小时内一定要保持沉默。

“他相信他会成功的。”探险队长以缺乏信心的口气补充了一句。接着立刻谈起实际问题:

“一分钟也不该丧失!拉乌里,您负责营地北部的警戒,洛尔蒂、德…范和一半脚夫与您在一起。马泰尔,您负责南部警戒。吉奥梅、贝蒂容和其余的脚夫由您指挥。施切格尔和脚夫队长留在我身边。对一切企图闯入我营地或未经我书面批准,企图逃离营地的人均可开枪射击。火药和子弹马上分发给大家……”

及时而准确地下达一道又一道命令。在这紧急关头,队长表现得颇有才干。由于惊异而痴呆的洛尔蒂终于神志清醒过来,却又提出一个荒谬计划:向希瓦罗人营地发起进攻。

“野人只会进攻,他们不擅于防御,我们要突然向他们进攻,使他们措手不及,那……”

“别胡扯啦!”麦尔尚打断了他的话,把他推到一边。

惶恐失措的洛尔蒂并没有恼火。列尼一直在默默地记录着队长的一道道命令,尔后缓缓地走出帐篷。在这段时间里,他一句话也没说。贝蒂容站在那里象泥塑的一样,脸色越来越苍白,后来他走到正同麦尔尚低声谈话的杜普雷身边。

“队长,请允许我到他们那里去!我告诉他们,那只鸟是我打伤的。要知道叫列瓦雷士去是公道的……我应该去还债……”

“这对我们是无济于事的!”麦尔尚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你又不懂他们的话。别插嘴了,快干你的事去吧!”

杜普雷甚至认为没有必要答复这个青年人的问题,挥了一下手,就走出帐篷。贝蒂容突然大哭起来,象一个受惊的小女学生似的无法自持。脚夫把一箱火药搬进了帐篷。同他们一起进来的列尼,朝贝蒂容猛然大喊一声:

“喂,贝蒂容!快把箱子打开!让吉奥梅来干点活,不然他会叫谁也不得消停。”

吉奥梅吓得晕头转向,妨碍着大家工作。其余的人都表现得很好,包括那两个犯了错误的人。他们从最初的震惊中清醒过来以后,一直严格要求自己,能干什么就尽力干什么。防御所必需的一切准备工作,很快就结束了,哨兵在通向营地附近的道口上进入了哨拉。列尼警卫着营区南部,他机警地监视着丛林,沉默着。一种无名的愤怒使他感到窒息,他不愿意看贝蒂容,他恨不得把他干掉。一小时接一小时地过去了。但既没有和平,也没有战争的迹象。

中午时分,给站岗的人送来了午饭。他们站着吃饭,眼睛却没放松对丛林的监视。德…范带着麦尔尚的委托来到列尼这里,哭丧着脸,站在他身旁。

“马泰尔……”

列尼用望远镜向河那边观察了一遍。

“什么?”他一动不动地答应道。

“您比谁都了解列瓦雷士。您是怎么想的……”

“我什么都没想。”

“他不会……死吧?”

“他若真死了,算他有福气!”

德…范往后倒退一步,嘶哑地喊了一声:

“若是他……不!这不可能!他们是不会的……他们不敢……”

“为什么不敢呢?也许您认为他们会同我们客客气气的吗?”

“马泰尔……我和贝蒂容在同一个学校念过书。若是出了事……他会自杀的……我了解他……”

列尼转过身去继续观察那条河面。

“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是容易摆脱的。给您望远镜,注意监视那条发亮的河流,我去去就来。”

他把望远镜交给德…范,向最近一个哨兵走去。见那个土人把马枪往旁边一搁,跪在那里正划着十字祈祷呢。

“站起来!拿起枪!下岗以后再祈祷吧!”

“先生,”那个哨兵急忙拿起枪,哭诉起来,“难道这些残忍的畜牲真要把我们都干掉吗?”

“若是你再不记住你是在站岗的话,就是他们不把你杀死,我也要把你干掉!”

“是,先生,”哨兵嘶哑地说了一句,吓得不敢再吱声了。列尼回到德…范身边,拿过望远镜。

午后,时间和上午一样过得很慢,令人窒息,每分钟都象每个小时那样长。在那纹丝不动的酷暑炎热里,人们用红肿的眼睛看着丛林,紧张地倾听一切动静,等待着。列尼巡视了各个哨位。他谨慎地、默默地、不知疲倦地工作着,有条不紊,泰然自若,象一台开动起来的机器,只要没损坏就一直在工作。

在太阳落山前不久,从麦尔尚所在的营地北边,突然传来一阵激动的呼喊声。列尼迅速向自己人望去,马上抓起了手枪。顷刻间,他们看到跳过岩石向他们飞奔而来的洛尔蒂,他搂住贝蒂容的脖子。

“一切都顺利……他回来了……他和他们讲和了。”

当他们跑进帐篷时,看到有个满脸涂抹着油彩的圈圈和杠杠,头上晃动着火红王冠的神奇人物,刚刚挣脱杜普雷的怀抱,又被其他人热情地簇拥起来,最后一个来到列瓦雷士身边的是贝蒂容。他深感内疚地道着歉。列瓦雷士笑起来,让他亲了亲自己那涂满油彩的双腮。随后他环视着周围,目光缓慢地扫过一张张愉快的笑脸。

“马泰尔先生到哪去了?”

列尼悄悄地躲开了。他坐在紧靠河边突起的岩石上,脑袋俯在膝盖上大哭起来。

哭完了,他背靠着岩石,一心想弄清自己到底怎么了,心境为何如此复杂,而又这样令人无法理解。

半年来,这个马戏班跑龙套的小丑,牢牢地抓住了他的心灵。这似乎是不可能的,也是荒诞的,但它毕竟是事实。今天他内心所忍受的痛苦,无疑是对这件事的确认。他在生活里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悲伤,如今使他困惑不解的,倒是他自己怎样忍受了这一切,他既没有自杀,也没有去伤害别人。纵然他十分清楚地意识到,那折磨人的死神正威胁着他和他的同伴;纵然他想过玛格丽特,想过她希望的破灭,想过她的痛苦和她那无法慰藉的孤独的生活,但,使他最担心、最忧虑的却是只身闯进野蛮人中的列瓦雷士。

事与愿违,纵然他内心充满着火热的激情和不知疲倦的向往,但他却把自己的爱慕之心无法挽回地给了那个流浪汉…那个来历不明的人。这个人的行为十分古怪,而且对什么事都无动于衷。难道他只是考虑个人的得失吗?这里所发生的一切却说明他绝不是为了个人。

当列尼走进帐篷时,大家已经吃晚饭了。列瓦雷士坐在杜普雷的身旁,和兴高采烈的同桌就餐的人们说着俏皮话。他摘掉了那令人恐惧的头冠,使惊惶失措的脚夫们心神安定下来。他本想洗掉脸上涂抹的油彩,可是由于没洗净,有些地方还留下了一些难看的痕迹和只擦去一半的怪异的图案。列瓦雷士的头发里还插着一支鲜红的(妥鸟)(空鸟)的羽翎。他的神态非常不自然,偶尔开个开玩笑也是平淡乏味的,而且说起话来那样口吃,使人很难弄清他说些什么。晚饭后,大家请他详细谈谈历险的情况。他开始很有风趣地描述他怎样出现在那些狂怒的野人中间,刚说了一半,他突然沉默了…脸色阴沉,目光呆滞。过了一会儿,他不好意思地苦笑了一下。

“请……请原谅。谁能提示我一下,方才我说到哪里啦?”

麦尔尚站起身来,摇了摇他的肩膀。

“至于说到哪儿嘛,我们明天再告诉您吧。现在咱们该‘再见’啦!”

列瓦雷士表示歉意。列尼陪他一道走出来,到这个时候,他才发觉列瓦雷士已经精疲力尽了。当那股激动情绪过去以后,大家都感到这一天…紧张而漫长的一天,把他们折磨到何种程度,个个都躺下睡觉。列尼睡得很香,但被恶梦折磨得时常醒来,他披上衣服,悄悄地走出去,叫醒那些在哨位上打瞌睡的疲倦的哨兵。黎明时分,他刚回到帐篷,发觉列瓦雷士欠起身来。列尼轻轻地喊了他一声,而没有得到回答…他又睡下去了。

第二天早晨,杜普雷当着全体探险队员的面,撕毁了雇用列瓦雷士为临时翻译的合同。同时又草拟了一份确定列瓦雷士与其他队员平等地位的合同,证人是列尼和麦尔尚。

“目前,我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表达我对您的尊敬,列瓦雷士先生。”杜普雷说,“但我敢向您保证,当我们返回巴黎…若不是有了您,我们就再也见不到的那座城市了,我要尽力使所有的人都知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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