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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山泪-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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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观察。那人已经滑过近一半的距离,再往下,两面都有一人多高的茅草。猛然间,几根碗口粗细的木料从山顶滚下,速度极快,木料滾动碰撞石壁,腾跃翻飞,时而凌空而起,一端指向天空,时而超越牵挂顺涧直下。那人躲避不及,与乱木一同滚下,只听见传来的一声喊叫。王自洁还未看清,那堆木料已经没入草丛,茅草被一路压倒,直到山脚。这瞬间发生的一幕,惊得他天旋地转,坐在地上。又有几声狂笑传来:“嗨!霉和尚打死啰!霉和尚打死啰!”接着对面山顶上出现了三个人,因相距太远看不清脸,好像是三个老乡在狂跳、拍手,嗨嗨了一阵之后又不见了。王自洁一直在地上呆坐,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支起身子,揉揉眼睛,看那对面山上,依旧高树参天,郁郁葱葱,生意盎然。他叹口气,站直了,拖着软绵绵的双腿,在山坡上四处寻找,无奈能作烧柴的树木很少,勉强湊了一百二三十斤,天色已经不早,就往回走。来时空手,归时重负,也走不快。山高遮光,天色本来阴沉,不知不觉已经黑了下来。正在下坡,远远看见小路上似乎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暮色苍茫,分辨不清是狼是虎还是什么怪兽。他打了一拐,想等那怪物自动离去,却不见动静,像块黑石头似地蹲在那里。他想把背夹子放下,无奈路窄,上面是陡坡,下面更近似悬崖,没有安放背夹子的地方,只好背负烧柴,左手持拐子,右手持砍刀,壮胆而行。蹑手蹑脚来到距怪物较近处,这才看清是一头野兽,一身黑毛,蜷作一团。王自洁一直生活在城市里,除了在公园里见过狮、虎、狼、熊以外,辨不出其它诸兽,只觉得那双眼睛炯炯有光,在暮色中十分吓人。所幸地势稍微开阔了些,就把背夹子立在坡上,用自己的背靠住作为支撑,稍事休息。那怪物竟站起了来,先舒展一下四肢,就向王自洁爬过来。王自洁不敢跑,而且相距太近,心知反正也跑不掉。天色将晚,孤立无援,只得两手紧握拐子砍刀,睁圆双眼,屏住呼吸,准备和怪兽决一死战。那怪兽又向他左侧而来,似有偷袭之意。他不敢怠慢,也转过身来。怪兽又转向右侧,王自洁又跟着转过来。这样反复了三次,怪兽一溜烟儿窜向坡下草丛深处,不见了。过了一阵,他见怪兽不再出来,这才放松牙关,长长出了口气。衬衣从前胸到后背全被汗水湿透了,浑身战斜,双腿无力,只得挣扎前行。直到进入刺竹林,还觉得心惊肉跳。进入院门,值班老刘头问他:“你遇到啥子了,咋个脸色煞白?”他打了一拐,反问:“现在几点了?晚饭过了没有?”老刘头说:“晚饭己经过了好一阵了。你到底是咋个了?”他无心答对,只说:“二天说,二天说。”就直奔监舍。有人过来帮他卸背夹子、分柴,有人关心地问他吃过没有。他惊讶为何这些人都喜气洋洋,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还是组长告诉他,明天休息一天。他才明白,赶紧去伙房。其他人有的忙着生火,有的张罗煮东西吃,也有人找针线,更多的是躺在床上聊天或睡觉,没有人计较柴的多少和干湿。他觉得非常疲倦,匆匆吃饭洗脚,然后早早上床休息,很快入睡了。突然那头怪鲁不知何时又来到地面前,两眼圆睁发亮,张牙舞爪向地扑来。他拔腿就跑,怪兽追来,他跑不动了,就用拐子抵挡,一拐子打在怪兽身上。怪鲁趴下,他正想再打,怪鲁又跳起来扑在他身上。他万分惊慌,就地一滚,两个都从峭壁上滚下,落在软绵绵的地上。他没有跌伤,怪兽似乎摔伤了,站不起来。他拿出砍刀砍去,心想砍不死它也要砍成重伤。谁知却是洪士奎站在他的面前直盯着他。他一惊,刚要问他从哪里来,一根大木头迎面飞来。他吓得闭眼躺在地上,大木头从头顶上飞过去,睁眼再看,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一个黑影由远处向他走来,走近了才发觉是林婉晴。他正欲上前,背后一阵响动,回头一看,怪兽又不知从何处钻出来。他想拿拐于抵挡,却是空手,想跑,两条腿软得不听使唤,吓得心都快跳出来,叫了一声就醒了。四周漆黑,只有尹老头的呼噜声,还有不知是谁的磨牙声传来,他的心还在噔噔地跳。他想继续睡,但一合眼,怪兽就到他面前,睁开眼,又是什么都没有。他不敢合眼,半睁着眼躺着,闻着尿桶传来的臭味。不知过了多久,才迷迷糊糊地睡去。第二天,天大亮他才起床。吃完饭,他先把衣服泡在脸盆里用冷水泡着,然后去找洪士奎。洪士奎住的小房间锁着。问别人,都不知道他上哪里去了。他只好拿着被刺笆扯烂的衣服和针线去找值班的老刘头,好一边补衣服一边聊天儿。老刘头人称“老红军”,据说当年在川北苏区当过张国焘的警卫员。负过伤,脾气变得很坏,爱喝酒,喝了就骂人,又没有文化,大字不识讥个。跟他一同参军的都有师级干部了,他还只是个营级。后来酒后打人致伤,判刑劳改,毕竟他有光荣历史,还是有几分优待,五十几岁的人,竟以年老为由免于出工,负责看守中队院门。这时候他坐在院门口的一张小马扎上,正用废纸卷烟,见王自洁来了,忙起身让坐。王自洁说:“算了算了,你坐你的,我另外想法。”看见门口有一块半截砖头,就拿过来。老红军进屋取出一张旧报纸,垫在砖头上。他就面对老红军坐下,一面做针线一面把这两天所发生的事细细说了一遍。老红军边听边点头边抽烟,不时插上几句,最后他说:“这上山打柴的事,要从小学,你是个文墨人,咋个干得了嘛!这上山,光有气力,吃得苦,还不行,还要懂行道。方荣国方老坎,原先就是这山里的人,认得各种草草,啥子野物药材他都认得,又跟守林子的老乡熟,经常拿粮票、纸烟给老乡,不但可以进去随便砍,有时候老乡还帮他砍好了,只等他背现成的。”“他跟我一样是犯人,哪里来的粮票?哪儿来的钱买烟?未必他家里常接济他?”“他是山区的人,有啥接济!是他认得药材,常挖些天麻、一朵云甚么的,交给洪士奎去卖。这回你夺了他的生意,他不安逸得很。”“老红军,咋个是我夺他的饭碗?我连火门都换不到,是组长大人说的,中队长点名要我去。”“方老砍干得上好的,队部咋会点名要换人?这里头怕是洪士奎挽的圈圈儿,也许他跟方老坎两个内伙子打架,故意要气他,才换你去。我看你还是找他下个话,辞了算了。”“我也是这么想。今天一早我就去找他,没有找到。”两人又闲聊了一阵,王自洁心里有事,不顾老刘头的挽留,又去找洪士奎,仍不见踪影,只好回到监舍,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休息天吃午饭,不像往日似的以小组为单位坐成圆圈而,而是各人打饭回到监舍吃。组长不知上哪里去了,大家乱哄哄地发泄对伙食的不满:“伙房几爷子是搞啥子吃的!菜都不好生切,又不洗干净!”“伙房几爷子只晓得吃,盐巴都不晓得放,寡盐没味儿的,这菜咋个吃?”也有人不同意:“一个月才半斤盐,咋个怪伙房不放盐?”事情关系到政府的供应,大家都不愿涉及。王自洁今年就要满刑,更不敢乱说惹事,只有闷着头咬嚼那些用白菜根切成的片片,一股苦涩之味难以下咽。这时候洪士奎推门进来,众人都低头刨食,有的站起来回陪笑让坐。洪士奎不屑一顾,两眼圆睁向四周横扫一圈儿,又看了王自洁—阵,然后压低声音说:“老王,你找我想必有事?”王自洁看他绷着脸,赶紧把碗放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洪士奎又说:“看来这里不好说,那就到我那里说嘛。”王自洁跟着他走,心里琢磨如何开口求告,也想不出恰当的话。进了洪士奎的小屋,这间小屋他以前来过一次,原来单人床上在铺盖卷后面的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塑料袋不见了,而床旁边的小桌子上多了一个樟木箱子,上面挂着一把大锁。洪士奎在床上一坐,也不招呼王自洁。王自洁很不自然地站在那里,心情十分复杂,觉得这次找洪士奎的难度不亚于见中队干部。真是“上山打虎易,开口求人难。”只好试着说:“洪组长,我从来没有上过山,前天头一次上山就遇见老乡……”洪士奎哼了一声,打断他的话:“你莫给我绕弯弯,想打退堂鼓?”王自洁本以为他会用“刚上山没得经验,搞几天就熟了”这一类话来搪塞,不料他竟这样说,只好顺着说:“洪组长,不是我打退堂鼓,这两天的事,硬是不好说。还请洪组长高抬贵手。”洪士奎冷笑一声:“啥子了不得的事!就是这么个事嘛,你都不管我的事,你的事我也懒得管,哼!”王自洁几乎要绝望了,他却接着说:“你不说我也晓得,昨天十九队有人叫老乡放木料打死了,你娃怕了。其实这算个啥?劳改队死人是常事,躲脱不是祸,是祸躲不脱。人死了,衣服也好,东西也好,啥子都没得了。其实放木料打死还痛快些,要是叫老乡抓到,哼,这是啥子地方?解放前就是种鸦片的土匪窝,抓到砍木料的,一不送公社,二不送还劳改队,就在山上……哼!”王自洁明白了,心也冷透了,好像掉进冰窖里一样,想说甚么,嘴唇哆嗦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洪士奎看见他还下不了割舍的决心,又加上一句:“想通了就交给老戴,连背夹子砍刀一齐交。想不通,明天照常上山,我这阵还有点而事,失陪了。”王自洁回到监舍,有的人躺在床上休息,有的打扑克牌,谁也没有理他。他也往床上一躺,用被子蒙住头,把自己和外界隔绝,想用这个办法暂时回到过去的世界。但那个界已经被这两天的强烈刺激撕成碎片。那刺激份外清晰,直逼面前,吓得他在被子里都微微颤抖。过了好一阵,他才翻身起来,取出那条裤子,用手上上下下摸了又摸,摸到她缝过的部位,手指直哆嗦。那些细密的针脚异常清晰,突然之间又模糊了。他用手背拭去眼泪,然后双手蒙脸,头深深垂下,让带着温馨的布料最后一次接触他的脸颊。

 第03章 别有天地

第三章别有天地第二天,王自洁仍回到菜园组出工。收工后洪士奎送来五斤米。他收下后,又产生了把米退回去的愿里。这种愿望保持了好几天,他一直忍着饥饿不动那几斤米。一看到那装米的口袋就心痛,为自己可耻的软弱而责备自己。不久,他又发现自己的软弱还不止此。这几天全队开大会,斗争吴顺庆。吴顺庆和他不是一个工区的,犯人之间不许串组聊天,所以他虽然见过这个穿着一身旧军衣的军犯,却不知他姓名。会上听人揭发,才知道几天前他在工地躲雨,时间长了出来在菜地小便,那块地里插着语录牌,被他尿湿了。马中队长听了汇报,当时一拍桌子:“狗日的要翻天了。”当天晚上下令先开小组会进行斗争。吴顺庆百般辩解,说自己不是故意的,于是又开大会,马中队长宣布:“给恶毒侮辱伟大领袖的现行反革命戴刑具,白天晚上都不取下。劳改队里犯人有的是,少一个人干活儿不算什么。”他越讲越生气,朝吴顺庆的腿上重重给了几马靴,以宣泄他的愤怒。最后还大喊:“我们坚决要求有关方面予以严惩!”于是当场给吴顺庆上了背铐。这种手铐是把两只手紧紧固定在一起的土铐子,有别于两只手可以稍稍活动的洋铐子。把双手铐在背后,生活上极不方便。打饭的时候,王自洁看见吴顺庆用嘴巴咬住一只空碗,放到伙房的窗口,伙夫把苞谷馍馍放在他的碗里,再浇上半瓢水煮菜帮子。碗里已经放着一个馍馍,再浇上菜汤,难免要溢出来,因此菜不能给足。他用嘴咬住这只碗,小心翼翼地走到伙房台阶前,选准一个高度适宜的台阶,慢慢松开嘴放下饭碗,然后像猫狗一样把嘴伸到碗里去咬去舔,菜汤和泡软的苞谷馍馍糊满了半个脸,最后再用嘴咬住没有舔干净的碗回监舍去。所有的人都像避开瘟疫一样避开他,怕碰着他那散发臭气的身体,更怕接触他那哀告无门的眼神。一次,王自洁在他身后打饭,看清了那双铐在背后的手,手腕上被手铐勒出的血印已经开始溃烂,招来吮血的蚊蝇积聚。王自洁看了,心如刀搅。他很想为他做一点事,可是他不敢。他不敢说为什么,甚至不敢送去一个同情的眼色。晚上他总想,这个人晚上怎么睡?侧着睡就会有一条胳臂被压得麻木,只能脸朝下睡,大小便又怎么办?他无论如何想不出有什么办法,正如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发明这种办法的人如何会如此残忍。他越为吴顺庆难过,就越为自己的软弱而责备自己,反而把自己的事冲淡了。半个月以后,吴顺庆不见了。戴组长说,已经把他弄到集训队去,准备加刑。后来洪士奎也不见了。老红军说他因为表现好,已经减刑提前释放,到八队就业了。这件事并未在大会上宣布,老红军也只是听别人说。王自洁满刑本应在王自洁之前,现在却落到了他后面。不过再有一个月,他也该满刑了。虽说刑满后不过留在农场当一名就业人员,但在一般犯人看来,就业人员的身份总比犯人略高一等。他也是这样想的,而且因此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激动,似乎这是他生活中的一个转折点,一件大事。既然是件大事,就应该有些特殊的地方,标志着这一天是不平凡的一天。他极力压制自己的那点儿激动,做出与往日并无不同的神态,同时又盼望着不平常的事情出现。当然,刚判刑时的幻想已经没有了。那时候他以为满刑的那天全队甚至全场要开大会,会场庄严,主席台上坐着中队、大队甚至场部的领导,宣读他的名字以后,他在其他犯人羡慕的眼光下走到台上,从领导手中接过证明书,握手,然后在掌声中高举证书走下台来。“观众”即同监们纷纷祝贺……经过几年的改造,他知道释放犯人并不开什么大会,也许只是中队干部找他个别谈话,鼓励他继续改造。“可是谁会找我谈呢,可别是马中队长啊!”他最喜欢用马靴和犯人“谈话”,不过宣布犯人刑满释放这件事,他总不至于踢人吧?终于到了这一天,却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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