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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慧灯-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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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长信,全信太长,不抄录矣,在结尾上有警句曰:“全台湾只有你柏杨是高级——高级文化汉奸、卖国贼,你反对中国历史文化,还不够卖国吗?一定要当官才可卖国吗?真笑话!”

读者先生赐函很多,对支持我的朋友,仅一一致谢。对大张挞伐的信件,因内容差不多千篇一律,不再—一发表,只摘录三封于上。我想正义之怒既张,有同感的朋友当乐不可支,而我们的讨论也就可以结束啦。

“的”和“家”

很多朋友向柏杨先生请教:“怎么才可以成为一个作家?”好像我已经成为一个作家啦,想从我这里挖出一点秘诀,以便照方配药,也登上文坛宝座。呜呼,如果有此一念,那就是问道于瞎子,一辈子都得不到好处。这并不是说柏杨先生仪态万千,虚怀若谷,向谁表示谦虚,而是真正的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盖这问题是一个根本问题,韩愈先生在两千年前便指出过,中国知识分子唯一的出路是做官,除了做官,没有别的方法可以使自己安富尊荣。于是遂成为一种恶性循环。做官的目的为了发财,而发财的目的又是为了做官,一个知识分子一旦做不上官,就四大皆空,不但别人瞧他不起,连他自己都瞧不起自己。诗不云乎:万般皆下品,唯有做官高。第二次世界大战时,以色列立国,恭请爱因斯坦先生回国当总统。如果换了柏杨先生,早大喜若狂,根本用不着请,只要招招手,立刻飞奔而往。但爱因斯坦先生竟然拒绝,这种情操智慧,不是中国圣崽和官崽所可了解的。我说我大喜若狂,飞奔而往,一定有些朋友脸上挂不住,解释曰:“太谦太谦,你老人家品学俱优,岂会如此。”那就是不知我也,我说我“若狂”,已经够往脸上抹粉啦,到时候我如果给你来一个“真狂”,就更精彩。《儒林外史》上的范进先生,并没人请他当总统,不过中了一个举人,离中级官还有十万八千里,可是他的反应又如何哉,他当场就高兴得发了疯。

既然全国同胞,同心同德,努力做官,非官不荣,非官不乐,则官以外的其他行业,自然都贱不可言。想当年苏秦先生周游世界回来,身兼六个国家的宰相,把他嫂嫂吓得连忙下跪。如果苏秦先生周游世界回来,只抱了几本他写的长篇小说和短篇小说,我想他的嫂嫂恐怕仍会保持原来面孔。如果苏秦先生连几本破书都没有,而只会唱歌跳舞,绘画打球,恐怕结果还要惨,一个织布梭子飞出来不把他阁下头上打一个血流如注才怪。这种气质和社会环境,历三千年而不衰,现在虽然是二十世纪啦,但非官的行业,其贱如故。于是除“官”之外无人才,从事非官以外的行业,顶了不起,只能成为“的”,而不能成为“家”。像柏杨先生干的这一行,洋大人之国,称之为“专栏作”家”,而中国称之为“写杂文的”。依此类推,拥有五千年优秀传统文化的中国社会,没有“作家”,而只有“写文章的”;没有“提琴家”,而只有“拉提琴的”;没有“钢琴家”,而只有“演戏的”;没有“舞蹈家”,而只有“跳舞的”;没有“教育家”,而只有“教书的”;没“体育家”,而只有“打篮球的”。处处都是“的”,没有一个“家”,这是个啥子模样的社会,可知之矣。

社会的素质如何,不必管它,盖管也管不了他,但假如人间还有因果报应的话,中国沦到今天这种酱缸局面,就是因果报应。大家几乎一致呐喊中国有五千年优秀传统文化,我看恐怕不见得,五千年虽然五千年,传统虽然传统,但似乎是文化很少,而酱化很多。所谓“正史”的三十六部史料,若这个“书”那个“史”,百分之九十篇幅,都是二抓牌升官做官录,和血流成河的杀人录,除了这些,剩下有关人类性灵方面的玩艺,微乎其微。在这种形态之下,官性兴旺,人性衰退,自然处处皆“的”,而没有“家”矣。在这里我想借用一下徐鼐先生,以便举出一个典型。提起徐鼐先生,身拜石门水库执行长,其官大得可怕,当初尚不为小民注意,自从在台风高潮时,猛放其水,以致冤魂荡荡,地府渺渺,其尊名始为世人所共知。你知道他对曲突徙薪的王崇岳先生有啥评论?他不认为王先生是一位气象学家,因王先生不幸而言中,弄得他有损崽面,拍屁股跳跃之作,脱口而出,说他是一个算命的。呜呼,由于“家”、“的”之不同,可看出文化和酱化的区别,后生小子能不一惊哉。

所以一些想当作家的朋友,实在是立错了志,这年头连真刀真枪,马上兑现的自然科学,都成不了“家”“货币数量论”,反对减轻利率、间接税和提高“劳动价格”。,在某些人口中,仍属于“的”。写写小说散文专栏,就是再来一个五千年优秀传统,如是仍是酱化,而没有文化,也成不了“家”,顶多是一个“写文章的”、“写小说的”、“写杂文的”,不要说混饭吃啦,就是印张名片唬人,都感到困难。柏杨先生前天便面临这种危机,印上“专栏作家”吧,咦,你老头竟然也“家”呀?那副嘴脸我就受不了。可是如果印上“写杂文的”,似乎和文化沙漠过不去,存心讽刺,自也有许多未便。尤其是一些口是心非的朋友,他心里固然想:“该老头总算有自知之明”,但口头上难免责备一阵曰:“老头老头,您太谦啦太谦啦,以您老磬磬大才,当然是大作家大作家。”何必惹他们费这么多无聊唾沫乎哉。

所以我誓死奉劝年轻小子,千万不可搭错了线,这年头做官第一。真正做官无望,则出国放洋,是第二个高着。出国放洋之妙,现在还看不出来,等到有那么一天,那才教你拍案叫绝哩。届时你阁下摇摇摆摆,回来建国。盖“救国”由小民负担,“建国”由专家负担,分工合作,是天老爷五百年前都注定了的,世人不可不知。如果限于困难,不能出国放洋,则仍以不走“写文章的”这条路为宜,宁可去当“盖房子的”(洋大人谓之“建筑家”),“修马路的”(洋大人谓之“工程家”),“做衣服的”(洋大人谓之“服装设计家”),“卖膏药的”(洋大人谓之“演说家”),都比“爬格子的”,要有光彩。

千万别当作家

柏杨先生奉劝有志之士不要当作家,实在是为的你好。古人不云乎:“乱世文章不值钱。”呜呼,谁说不值钱?一旦吉星高照,写出文字狱来,不但值钱,而且还值命哩。一首七言诗不过二十八个字,就能血流成河,如此严重的稿费,世界之上,恐怕只我们这个五千年优秀传统酱化的国家有,其他那些落后地区,若美利坚,若加拿大,若瑞士,连做梦都梦不到这种奇境,外国月亮在这上就无法和中国月亮比矣。义和团诸公,不妨闻之大喜,开会庆祝可也。嗟夫,干其他任何一行“的”都没有这种危险,只有干写文章“的”,有此良机。故我以为有志之士,除非是“进一步则碰死,退一步则跌死,旁让一步则饿死”,真正无路可走,千万不可动当作家的念头,否则一旦中国固有的月亮猛圆起来,就悔不当初矣。

不过看样子说了这么半天,有志之士似乎仍继续是有志之士,有一位小子曰:“老头,你左宣传右宣传,不过怕大家群起写稿,挤碎你的饭碗罢啦。”我曰:“你说这话,就得兴文字狱,盖你直捣了我的心窝,犯兵家之大忌。”又有一位小子:“好啦好啦,你说的我全知道,现在我指天发誓,此生此世,都作顺调分子,你以为如何?”我曰:“有此一念,就既有洋房而又有汽车,既当代表而又蒙召见,何必写文章哉?”又有一位小子曰:“我和你们一些写杂文的人不同,我乃天生奇骨,专门会歌功颂德。”我曰:“专门会歌功颂德也不行,一旦表错了情,或者是老板嫌你拍得不够舒服,或者是你一下子拍到马蹄上,或者是拍着拍着,主子换啦,十年拍工废于一旦,真是何苦乎?”虽然我如此苦口婆心,但该执迷不悟的仍执迷不悟,且有些人把写文章认为是“名利双收”,写了一篇大作,或写了一本书,用自己的名字印出来,不但名闻天下,而且还有稿费收入,真是天之骄子,其他属“的”的朋友,便无此洪福矣。一个“做木工的”做出一张漂亮绝伦的桌子,虽然有点工钱,可是他却不能把他的尊名大姓,祖宗三代,以及妻子儿女,都刻到上面。从前盖房子的工头,还有机会在大梁上记下尊名,但知之者恐怕少而又少,研究之者无人也。“做木工的”如此,做其他任何一种“的”的朋友,亦莫不皆然,只有写文章“的”,才能既有钱又有名,得其所哉。

不过猛一瞧写文章“的”,固然名利双收,好像大有可为,但这是浮光掠影的看法,如果弄个显微镜仔细观察观察,就会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夫“名”者,必须和实相连,名才有分量。有志之士不要发生误会,以为“实”是指的“真才实学”,那就错啦。即令曹雪芹先生复活,莎士比亚先生在中国,在我们这个酱化的大缸里,恐怕也很难保持他的自尊。呜呼,“实”是指的财富,名声遍天下,结果竟穷得吊起来都掉不出一块钱,那“名”也没啥意思。至于说到“利”,更是坑死活人,若干年前,曾发生过这么样的事:有位在军中服务的朋友,偶尔写一篇小说,稿费下来,比他两个月薪饷都多,不禁大喜物喜,以为一旦退役,作家可待,岂时既有大名,又有大钱,真是恨生也晚,巴不得明天就接到退役令。我当时就警告他不可胡思乱想,学点别的谋生技术要紧,除了极少数的顶尖人物外,大多数作家,稿费收入,只够买烟的,不够买饭的。纯靠稿费过得舒服又舒服的,目前说似乎少之又少,甚至于说简直没有。每个人都有一份公教人员之类的职务,先求饿不死再说。一个社会不能养活职业作家,是社会的耻辱,作家的悲哀,他们怎能不由“家”变成“的”乎?

最后有一位小子,面色苍白曰:“老头,反正我说不过你,所以算你赢啦,但我现在已到了绝境。如果我是女人及其对马克思主义的歪曲。列宁认为,这本书“培养了一整,我宁可去当妓女。既然当不成妓女,就请教我当作家试试,也算一条生路。”既然如此可怜,我就不妨指点指点,不过附带奉劝的是,一旦天降奇迹,生活好转,就应马上封笔。想当年孔丘先生写《春秋》,写着写着,忽然不写啦,史书上说因为麒麟亮相。老头颇有感触,认为麒麟是一种瑞兽,只在太平时候才有,而今天下大乱,竟也出现之,不是天老爷和小民开玩笑是啥。我想事情似乎有点蹊跷,天下奇怪之事,多如牛毛,如果每一种奇怪之事都值得如此隆重地胡思乱想,不要说文章写不下去,恐怕连屎都拉不出来。依我的高见,一定是他在柏杨先生这里学了两手,既删“诗”、“书”,又作《春秋》,弄了点稿费,就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笔杆,立地成佛。君读过孔丘先生那本《春秋》大作乎?真能吓出一身冷汗,盖《春秋》里面,多的是对二抓牌的谴责,再写下去,可能不可开交,恐怕终有一顶帽子唾唾而飞,忽咚一声,罩到他的尊头之上。左一思,右一想,算啦算啦,乃随便找个借口,封笔大吉,此谓之“明哲保身”。有志之士,应有此认识,才可受教。

(柏老按:八○年代的台湾,仍没有职业作家。每一个作家,都另有主要的和基本的收入。或拍电影,或炒地皮,或开餐馆,或做生意,或靠着竹杠勒索,或仍是老样子,个个正式职业垫底。悲哉!)

某天黄昏之时

编辑的种类很多,如果是专门搞经济、化工、行车安全的,就离作家的座位远矣。而必须是一个当行的,而且是一个当权的,才能算数。所谓当行,举个例子便知,最好是编报纸副刊。退而求其次,能有机会编大型文艺杂志,也可以发挥威力。第三等人物则是编个综合性杂志,虽有政论专论,同时也有文艺篇幅,呜呼,君知道不知道“军阀”乎?军阀的要件有二,一曰“枪杆”,一曰“地盘”。像张宗昌先生焉,张敬尧先生焉,倪嗣冲先生焉,二者均兼的时候,金口玉言,一旦二者缺一,或二者全没有啦,戏就也跟着封箱矣。写文章的朋友,在外人看起来不过是一群可怜虫,但在自己圈内,却也有“编阀”崛起,该编阀就是编辑老爷,笔杆就是枪杆,地盘就是报纸副刊或他主编的杂志。他阁下本来也颇识几字,有时写上三行五行,居然通顺,于是雄心大作,遂写起小说大说,散文聚文,以及诗词歌赋。我说他“写”,还是昧着天良瞎恭维,如果真是他“写”,还算条英雄好汉,而往往的,他似乎只是“浇”了一篇。去古书上或洋书上乱找模子——在古书上找到模子,就用现代话一浇;在洋书上找到模子,就用中国文字一浇。如此一番踢腾,乃成功了一部辉煌巨著,“写”好之后,就在自己编的副刊上或杂志上发表,标题弄得大大的焉,稿费开得高高的焉,三个月后,哎呀一声,他就是大作家矣。你如果没有地盘,能教人哎呀乎哉?

然而这还不算顶妙,诚如薛平贵先生《武家坡》所唱的“那妙的么,还在后头哩”。最大之妙是,可以和别的编辑老爷互相交换,他的大作在你的地盘上发表,你的大作在他的地盘上发表,而你又绝顶聪明,先下手为强,猛捧他是世界第一流作家,最初说他是莎士比亚再世,后来撕破了脸,索性说莎士比亚给他提鞋都不配。你既下手于先,人心是肉做的,他投桃报李,自然也说你是啥家伙第二——好比,说你是巴尔扎克第二吧,说着说着,多情起来,觉得还不能报答你的盛情于万一,乃把巴尔扎克说成是你的徒弟,要想不名满环宇,不可得也。其次之妙是,一些没有地盘的写文章“的”,犹如军阀统治下的可怜小民,既然手无寸铁,只好凭有地盘的宰割。你高兴时把嘴脸一端,纵是海明威先生,都得向你摇尾乞怜,他投来一篇《老人与海》,你略微一翻,批上四个大字,曰“枯燥无味”,原封退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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