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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似水年华[美]-第3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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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能设想会存在阿尔贝蒂娜意识不到的现实,因为她在我身上的存在太牢固了,我的全都感情,全部思想都和她的生命息息相关。倘若她了解这一点,她看见男友对她如此不能忘怀也许会受到感动,因为如今她的生命既已完结,她也许倒会对她昔日漠不关心的事情感受格外深刻。然而正如人们由于害怕所爱之人不忠实而自愿摒弃自己哪怕最秘密的不忠之举一样,我一想到如果死者的生命在某处犹存,我外祖母了解我对她的遗忘与阿尔贝蒂娜了解我对她的追忆一定会同样清楚,一想到此我就感到不寒而栗。总的说来,甚至就同一个死者而言,难道你就可以肯定得知她了解某些事情而感到的欢乐足以抵销以为她什么“全”知道的恐惧吗?某些时候,无论我们可能作出多么残酷的牺牲,我们也会在我们的挚友死后放弃把他们继续作为朋友来纪念,原因是我们害怕他们死后也同样对我们加以评判,不是吗?

我那想探究阿尔贝蒂娜做过些什么的妒性十足的好奇心是无边无际的。我收买过好多女人,她们却没有向我提供任何消息。这种好奇心之所以如此恒久不衰,是因为对我们来说人并不可能倏忽死去,他仍旧沐浴在某种生命的光晕里,这和真正的永生毫不相干,但这种光晕却会使死者继续占据我们的思想,就象他在世时一样。他仿佛出门旅行了。这是一种无神论式的生命不灭。与此相反,爱情如果已经停止了。在引起好奇心的人离开人世之前这种好奇心就会泯灭。因此我从没有设法去打听某个晚上希尔贝特究竟和谁在香榭丽舍大道散步。不过我清楚感到这类好奇心都是一个模式,它们本身并没有什么价值,也不可能维持很久。然而我仍旧甘愿牺牲一切以令我痛苦的方式去满足这些昙花一现的好奇心,尽管我事先已经明白,阿尔贝蒂娜之死逼使我与她分离同我和希尔贝特甘心情愿分离一样最终会使我把她淡忘。正是这些考虑促使我派埃梅去了巴尔贝克,因为我感觉到他可以实地调查出许多事情来。

倘若阿尔贝蒂娜知道随后发生的事,她也许会留在我的身边。不过这就等于说一旦她能看见她自己离开人世,她一定更愿意留在我的身边继续活下去。就凭这种假设所包涵的矛盾本身,提出这种假设就是荒谬的。而且这种假设也并非毫无害处,因为一想象阿尔贝蒂娜如果知道这一切,如果在她反思时她明白了这一切她会多么高兴回到我的身边,我就仿佛看见了她,我就想拥抱她,可惜这已不可能了,她永远也不会回来了,她死了。

我在想象里前往天上去寻觅阿尔贝蒂娜,象这样的夜晚我从前也和她共同遥望过同样的天空;我竭力使我的爱升腾到她喜爱的月光那边,升腾到她的身边,给不能继续生存下去的她带去安慰,向如此遥远的人儿奉献的爱就好比宗教,我的相思也象祈祷一般朝她飞升而去。人的愿望是非常强烈的,愿望又会产生信仰,我曾相信阿尔贝蒂娜不会出走,因为这是我的愿望;我希望她不死,便相信她没有死;我阅读起转桌上的书籍来,我开始相信灵魂不灭是可能的。然而光灵魂不灭并不能使我满足。我还必须在我死后寻找到有形有灵的她,就好象永恒已变成了和生命相似的东西似的。我说“和生命相似”是什么意思?我的要求更高。我希望死神永远也别剥夺我的欢乐,然而并不只是死神在剥夺我们的欢乐。没有死神这些欢乐也会逐渐减弱,在往日的习惯和新的好奇心作用下,这些欢乐已在开始减弱了。而且在生活中,阿尔贝蒂娜即使在身体方面也可能会逐渐发生变化,我也会日复一日地去适应这些变化。然而我现在还只能回忆起她的某些瞬间,因此我非常希望能在回忆中重新看见她即使在世也不可能复得的样子;我希望在回忆中看见的其实是一种奇迹,因为这奇迹能够补偿记忆力的天然而专横的局限,这种奇迹是不可能来自过去的。不过我是以古代神学家的天真去想象这栩栩如生的女人的,我想象她对我作出了解释,不是她可能作出的解释,而是新近的矛盾使她在生前总是拒绝对我作出的解释。这样,她的死既然是某种梦幻一般的东西,我对她的爱也就仿佛成了她意想不到的幸福;对她的死亡我只考虑那是合适而理想的结局,这结局可以使一切变得简单而且得到妥善的解决。

有时我想象我们聚会的地点并不很远,并不是在另一个世界。当年我认识希尔贝特只为了和她去香榭丽舍游玩,晚上在家时我曾想象我即将收到她的信,她在信中会向我表白爱情,我还曾想象她即将走进我的家,如今一种同样强烈的愿望也和那次一样不顾妨碍它的物质规律(那次是和希尔贝特,我的愿望归根结底还是没有错,因为最后还是它胜利了)又使我想象我即将收到阿尔贝蒂娜的短简,她在短简里会告诉我她骑马时的确出过一次事故,不过出于某些浪漫的原因(总之,一些被认为早已死了的人也曾遇到过这类情况),她不愿意让我知道她已康复,如今她后悔了,要求回来同我一起生活而且同我白头偕老。我还——我同时在让自己明白一些似乎很通情达理的人也会干出些什么样甜蜜蜜的蠢事——感到对她死亡的深信不疑和对看见她走进来所抱的从未泯灭的希望同时在我身上并存着。

我还没有得到埃梅的消息,他恐怕已经到达巴尔贝克了。我的调查内容无疑是次要的而且内容的选择也有很大的随意性。如果阿尔贝蒂娜过去的生活的确应该受到谴责,这样的生活一定会有格外重要的内容,只不过出于偶然的原因我没有能象那次抓住有关晨衣的谈话和阿尔贝蒂娜脸红的迹象一样去琢磨这些内容罢了。准确地说这些事于我并不存在,因为我并没有亲眼看见过。我特别强调那一天而且几年以后又竭力回顾那一天,这纯粹是随心所欲的做法。如果说阿尔贝蒂娜喜好女人,那么她一生中这天以外的好几千个日子如何度过我既然都不知道,对我来说了解这些日子也应该是饶有兴趣的;我就应该打发埃梅去巴尔贝克别的许多地方,去巴尔贝克以外的许多城市。然而正因为我并不清楚她如何度过了这些日子,这些日子也就不曾在我的想象里再现过,它们在我的想象里根本就不存在。对我来说所有的人和事只有个别存在于我的想象里才算存在。如果还有千万个相同的人和事,在我眼里这个别存在的就变成很有代表性的了。如果说在对阿尔贝蒂娜的怀疑方面我早就想知道淋浴是怎么回事,同样在她对女人的性欲方面,尽管我知道有大量的少女和女仆与她们大同小异而且我也完全可能无意间听到别人议论她们,我还是愿意了解曾个别存在于我想象中的那两个——因为圣卢向我谈到的是她们——即去过妓院的姑娘和普特布斯夫人的女仆。正如圣卢所说,我的健康情况,我的犹豫不决,我的拖拉作风使我难于实现任何该作的事,使我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地推迟澄清某些疑虑而且推迟实现某些愿望。不过这些事情仍旧存留在我的记忆里,我给自己许愿一定要了解其中的真相,因为只有这些事萦绕在我的心间(其它的事在我印象里是无形的,不存在的),还因为我从现实中偶然选中这些事情,这本身就构成一种保证,即正是通过这些事情我可以接触到一点事实,接触到一点令人垂涎三尺的真实生活情景。再说,只要有一个精心挑选的事实不就可以使实验者得出一条普遍性的规律以揭示千百个类似事实的真相了吗?阿尔贝蒂娜尽管还留在我的记忆里,由于她在世时只是一次一次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她在我记忆里便只留下了零零碎碎的时间概念,但这丝毫不妨碍我恢复她的统一的形象,使她成为一个活生生的人,我希望作出总的判断的正是对这活生生的人,我想知道她是否对我说过谎,她是否爱好女色,是否为了更自由地和她们会面她才离开了我。那淋浴场女侍说的话也许会使我一劳永逸地了结对阿尔贝蒂娜不良习惯的怀疑。

我的怀疑!唉,我原以为看不见阿尔贝蒂娜于我是一件无所谓乃至惬意的事,直到她出走时我才发现自己的错误。直到她去世时我才明白我以为自己有时盼望她死而且设想她的死会使我得到解脱那是怎样的错觉。同样,我在收到埃梅的信时才明白,我之所以一直没有为怀疑阿尔贝蒂娜的德行而痛苦万分,是因为实际上那根本算不上是怀疑。我的幸福,我的生活要求阿尔贝蒂娜贞洁娴淑,于是我就说一不二地肯定她是贞洁娴淑的。带着这种预防性的信念,我就可以毫无危险地听任我的思想去和各种假设瞎折腾了,在我的思想里这些假设有鼻子有眼但我并不相信它们。我对自己说:“她也许爱好女色”,就象人们说“我今晚可能会死去”一样;他们说是说了,但自己都不相信,他们还在为明天盘算呢。我错误地认为自己对阿尔贝蒂娜是否爱好女色毫无把握,因此算在她账上的错误事实除了我自己经常预料到的都不可能带给我别的什么,这说明为什么在看到埃梅的信里提到的那些画面、那些对别人来说毫无意义的画面时,我感到一种始料未及的痛苦,一种我迄今未曾感受过的最酷烈的痛苦,这种痛苦结合那些画面,结合,唉!阿尔贝蒂娜本人的形象,形成了一种化学里叫作沉淀的现象,其中一切都是不可分的,我用纯属习惯的方式从其中分离出来的埃梅的信却又不能使我得到任何概念,因为信中的每一个字一出现便立即被它引起的苦痛改变了,永远染上了信件引起的苦痛的色彩。

“先生,

“我没有早一些给先生写信请先生原谅。先生委

托我看望的人有两天不在,我希望回报先生对我的

信任,所以不愿意空手而归,我刚才终于和这个人

交谈了,她还清楚记得(阿小姐)①。

……………………

①埃梅初通文墨,他想把阿小姐写成斜体或加上引号。然而他想写引号时却画了个括号,他想加括号时又画上了引号。弗朗索瓦丝也是这样把某人在我们那条街住下来说成停下来,又把停一会说成呆下来,老百姓的错误在于经常把一些说法互换——法语也是这样——这些说法在几个世纪以来早已互相调换过位置了。——作者注。

“据她说先生猜想的事完全是确实的。首先每次

阿尔贝蒂娜小姐去浴池时都是这个女侍照顾的。阿

小姐经常和一个比她年纪大的高个儿女人一起去淋

浴,这高个儿女人总是穿一身灰色衣服,淋浴场女

侍并不知道她的名字,只因常见她去那里找一些少

女所以认识她。不过自从她认识(阿小姐)后她再

也不去注意其他的姑娘了。这个女人和阿小姐总是

把洗澡间的门关上,在里面呆很久,而且穿灰衣服

的女人起码给和我说话的这个女人10法郎小费。就

象这个女人对我说的,您想如果她们只是随便瞎浪

费时间准不会给她10法郎小费。阿小姐有时还和一

个黑皮肤的女人一道来,这个女人有一副长柄眼镜。

不过和(阿小姐)一道来得最多的是一些比她年轻

的姑娘,尤其是一个有一头红棕色头发的姑娘。除

了穿灰衣服的太太,阿小姐惯常带来的人并不是来

自巴尔贝克,恐怕常常是从远方来的。她们从不一

道走进来,不过阿小姐进来时总叫我把淋浴室的门

开着,说她在等一个朋友,可是和我说话的这个人

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这个人无法对我说得更详细了,

因为她已记不大清楚,“过了这么长时间这很容易理

解。”再说这人也没有设法去了解,因为她很谨慎,

而且那样对她有利,因为阿小姐让她赚了很多钱。得

知她死了时这人打心眼里受到了触动。这么年轻就

夭亡的确对她和她的亲属都是很大的不幸。我等着

先生的命令,不知我是否能离开巴尔贝克,我想我

在那里也得不到更多的东西了。我还要感谢先生让

我作这样一次旅行,这次短促的旅行遇上的天气再

好不过了所以格外愉快。今年海水浴季节可能很不

错。大家都希望先生在今年夏天来这里小住。

“我再也没有什么有趣的事奉告了”,云云。

要想明白这些话使我震动到什么程度,就必须回过头想想我提出的有关阿尔贝蒂娜的问题并非次要的,无所谓的问题,并非鸡毛蒜皮的问题,并非我们实际上经常互相询问的有关我们以外的所有的问题,象这样互相询问我们可以在思想不受影响的情况下去痛苦、谎言、罪恶和死亡当中漫步。不,那是有关阿尔贝蒂娜的最本质的问题:她究竟是什么人?她想了些什么?她爱好什么?她对我撒过谎吗?我和她的共同生活是否和斯万与奥黛特的共同生活同样可悲?埃梅的回答尽管不是一般性的而是对个别问题的回答——正因为如此——这回答所触及的才真正是阿尔贝蒂娜和我内心最深处的东西。

透过出现在我眼前的阿尔贝蒂娜偕灰衣女人经过小巷去淋浴场的情景,我终于对她过去这段经历有了一鳞半爪的了解,这段经历比起我在我记忆里或在阿尔贝蒂娜的眼神里看到的令我觳觫的经历,其神秘和可怕的程度似乎毫不逊色。换了我以外的任何人恐怕都会认为这些零碎的情节毫无意义,阿尔贝蒂娜既然死了,我也就不可能让她亲自驳回这些情节而这种无能为力几乎就等于某种可能性了。不过这些情节即使确凿无误,即使她自己也已供认不讳,阿尔贝蒂娜的错误(无论她出于良知认为那些事无辜抑或应当受到谴责,也无论她出于淫欲认为那些事趣味无穷抑或平淡乏味)恐怕很可能不会使她象我一样感到无法表达的极度憎恶。我自己呢,借助我和女人的恋爱经历,尽管这些女人对阿尔贝蒂娜来说不一定是一回事,我也能够多少猜出一些她的感受。的确,一想到她象我过去那样欲壑难填,象我过去对她说谎那样对我谎话连篇,一想到她为这个或那个少女忧心忡忡,象我为斯代马里亚小姐破费,为另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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