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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雨电-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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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说,他觉得他要哭了,他掉过头去不敢再看陈真一眼。
陈真微微地叹了一口气,自语似地说:“你们为什么单单注意到我一个人?我是不要紧
的,只要你们都好……我知道你们爱护我。然而我这个人是没有办法的。”他走回到躺椅前
面,坐下去,勉强地笑了笑,继续说:“不要谈这件事情。你们快要把我说得哭起来了。我
刚来的时候本来很高兴。”他说完就闭上眼睛把身子躺下去。
这一来大家都没有话可说了。周如水掏出手帕暗暗地揩眼泪,吴仁民默默地咬着嘴唇
皮,埋下头看他刚才在桌上翻开的书本。
过了一会,陈真忽然睁开了眼睛惊愕地看他的两个朋友,大声说:“如水,还是你的问
题要紧。你现在究竟打算怎样办?”
过后他又望着周如水的刚刚抬起来的长脸,等候这个朋友的回答。
“怎样办?我现在还没有决定呢,”周如水迟疑了一下答道。
“没有决定?”陈真惊讶地问,“你不是写信说已经不成问题了吗?”
周如水痴呆似地望着陈真,半晌说不出话来。他有点害怕回答陈真的问话,但又不能不
回答,只得随口说道:“信上写的什么我自己也记不起了。问题确实是有的,而且很复杂。”
陈真没有开口。
“有什么复杂?简单地说就是你没有勇气。”吴仁民冷笑地说。
陈真这时忽然大声笑起来。但是周如水却涨红了脸表示不服地争辩道:“哪个说我没有
勇气?我要是决定做起来,我就会拚命干去,什么也不顾。我的勇气比什么人都大。”他有
一点自负的样子,这时候他真正相信自己有很大的勇气。
“只是要等你决定,可就难了。你一生至多也只有一两次的决定,”吴仁民笑道。
周如水摇摇头,气恼地望着他们,过了半晌,才说:“你们不了解我,我的问题很复
杂……”他刚说到这里就被陈真抢了去说:“是的,你有自己不爱的妻子,自己不认识的孩
子,你有年老的父亲母亲……这些我都知道。你还有什么呢?”
“怎么他已经结过婚了?”吴仁民惊讶地说,“我们都不知道。我还以为他没有结过
婚。”
周如水受了这一顿抢白,气得说不出话,又不好对他们发作,便发呆地望着他们。
“这就是他的复杂的问题了,”陈真点头说,“他的朋友里面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这件
事。我在日本和他同住过半年,他的家信我都看过。”歇了歇,他又对周如水说,“其实这
丝毫不成问题。实际上你差不多跟家庭脱离了关系。你在外面爱上了一个女人或者和她同居
或者结婚,没有一个人来干涉你。”
“只是我良心上怎样过得去?”周如水现出痛苦的样子,这时候他好像把自己当作了一
个伟大的牺牲者。
“良心?什么良心?”吴仁民坐在椅子上笑起来,“这跟良心有什么关系?你自己爱上
一个女人同她结婚,这是很自然的事。家里的妻子是父母替你娶的,那不是你的妻子,那是
他们的媳妇,让他们去管吧。”
“这样岂不会使父母难堪吗?岂不是从此跟家庭完全断绝了关系,永远不能够回家再见
父母一面吗?这太残忍了。”周如水悲痛地说。
“那么就索性离婚吧,”陈真用了近乎残酷的语气说,好像丝毫不同情他似的。“你能
够离婚倒也算你一生第一次做了一件痛快的事。”
“离婚?”周如水不懂似地念着。这两个字像鞭子似地打在他的头上,他用手抚着前
额,现出惊恐的样子。这两个字太可怕了,是靠着良心生活的他所不能够忍受的。他忽然惊
惧地叫道:“不能,这是良心所不允许的。不但不能够实行,而且连提也不行,提出来,第
一我的父母就会受到很大的打击,这会使他们伤心。我还有良心,这样的事我不能够做。”
陈真的脸色突然变了。他对于借良心做护符的周如水起了反感。他的眼里发出强烈的
光,透过眼镜刺在周如水的脸上,刺得周如水的脸发痛。他说:“良心。去吧,我不要良心。
我正要使那班人,使一切的人会因为自己的过错受到惩罚。不管犯错误的是父母或是别
人,都该受到惩罚……把一个人生下来,在他前面安放了希望,用这个来引诱他,在他快要
达到的时候却把希望拿走了,另外给他造就一个牢狱,把他关在那里面,使他没有青春,没
有幸福,使他的生活成为长期的受苦。把儿女当作自己的玩物由自己任意处置,这样的父母
是应该受惩罚的。我们正应该使他们为自己所做的事后悔。
然而你,你却以为应该为他们牺牲一切,你却躲在良心的盾下放弃了你对社会对人类的
责任。你真是个懦夫。”他后面的话说得非常快,周如水和吴仁民两人都听不清楚,不过他
们知道他动了气。他容易动气,大概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但是过了一些时候,他又会安静
下来。所以大家也不去管他。他们即使不赞成他的话也不去驳他。这时他说完话,便又默然
了,脸红着,样子很苦恼。
这些话太可怕了,在周如水的耳里听来是很荒谬的。要是说话的是别人,他一定会跟他
争辩。然而年轻的陈真坐在他的面前喘气。这个人和他一样也牺牲了自己的青春和幸福,却
不是为了少数人,是为了大众。而且更超过他的是这个人整日劳苦地工作,从事社会运动,
以致得了肺病,病虽然轻,但是他在得了病以后反而工作得更勤苦。别人劝他休息,他却只
说:“因为我活着的时间不久了,所以不得不加劲地工作。”如果不是一种更大的爱在鼓舞
他,他能够贡献这样大的牺牲吗?对于这样的一个人周如水无论如何是不能够拿“没有良
心”的话来责备的。他找不出一句适当的话答覆陈真。他只是茫然望着这个人的脸。
过了一些难堪的宁静的时候。
“你究竟怎样办?”吴仁民追逼似地问。
“让我再仔细思索一下,”周如水沉吟地说,“我想我应该决定一个计划。如果我决定
不管家庭,我自然要找一个女子,我的确需要结婚。不过我又想回家去,那么一切计划都谈
不到了。”他的声音里带了忧郁,他似乎也害怕回家去。
“你回家去又打算怎么办?到乡下去做改良农村的工作吗?”吴仁民关心地望着他。
“我本来有这个意思,我想回到自己比较熟悉的乡村去,办一些改良的事业。先从一个
小的乡村做起,然后再扩充到几个乡村。办农场,办学校,办合作社,办民团,因为那些乡
里常常有土匪,民团也是需要的……”“这也很好,不过我怕你一个人去做有困难,”吴仁
民点头说。
周如水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忧郁了,他平日很少是这样忧郁的。他焦虑地说:“然而这是
不可能的。我把这个意思写信告诉父亲,他就写信来骂我说:‘你读了这许多年的书,怎么
居然弄昏了头脑想起归农来了?你快不要再提归农的话。几个月以前有两个首都农业专门学
校毕业回来的学生跑到乡下去,住不到两个月就被人捉将官里去,说他们是共产党,把他们
砍了头。你要回来就快息了归农的念头吧。’这样看来,即使回家去,‘土还’也是绝对不
可能的了。”
“那么你怎么办呢?”吴仁民的眼光就在他的脸上盘旋,使他无法逃避。
“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他茫然回答道。
“我说就不要回去吧。”吴仁民直截了当地说。
周如水现出为难的样子说:“不回去,良心上又好像过不去。两个月以前我还在东京的
时候,父亲接连来了两封信要我马上回去,说八九年没有看见我,不知道人怎么样了,很想
看到我。他以为我在外面读了八九年的书,又在外国大学毕了业,很可以回省去做官了。”
“做官?我看你的性情决不适宜于做官,”吴仁民插嘴说。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很踌躇。做官,我不愿意;归农,又不能够。回家去什么事也
不能够做。”他说着,心里很焦虑,他也想不出一个两全的办法。
“那么不回去好了。”
周如水并不注意吴仁民的话,只顾自己说下去:“我想了好久,总想不到一个办法。有
时我竟然想不顾一切跑回家去,虽然明知道我回去于家人、于我自己实际上并无多大好处,
我觉得要这样良心才得安宁。”
“其实照我看来你没有必须回家的理由。”
“你还不明白……父亲年纪大了,近年来他的生意又完全失败,家里生活也不宽裕,父
亲很希望我回去帮助家庭……而且我有许多亲戚,真正苦得很……大部分是寡妇……我应该
设法帮助她们,我如果不回去,她们怎么办呢?”
“你回去又有什么办法?”吴仁民怀疑地侧着头问,表示不相信他的话。周如水回答不
出来了。实际上他是没有一点办法的。这时候他的脑子里只有“良心”两个字,究竟良心是
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如果有人把他所谓的良心仔细地分析给他看,他也会失笑的。
吴仁民觉得再和周如水讲下去,只是浪费精神,便压住怒气,淡淡地对他说:“好,你
回去好了,我赞成你回去,最好早一点动身。”
周如水不知道吴仁民说的是反面的话。他以为吴仁民真的主张他回家去。他听见别人赞
成他回家,他自己倒又踌躇起来了。先前他觉得非回家不可,这时候却觉得回家去是太不行
了。尤其是抛撇了他所喜欢的张若兰回家去,和他的丑陋的妻子过无爱的生活,这思想是他
所不能够忍受的。他惋惜地说:“我回到家里恐怕就没有机会再出来。而且我的计划,我的
志愿,都无法实现了。还有她……”说到这里他马上住了口。
吴仁民也不去注意这个“她”字究竟指谁,因为在口语里他分辨不出周如水说的是
“他”字或“她”字。他只是讥笑地说:“你不是在说牺牲,说良心上的安慰吗?还顾得这
些小事情?”
周如水不说话,心里很难受。
“你到这里来,写了多少字?”吴仁民觉得无话可说,忽然想起这件事就问道,同时他
也想换个话题和周如水谈点别的事情。
“原稿纸不到两页,算起来不过六百字,”周如水淡淡地回答道。
“怎么这样少?这个地方很宜于写作。”
“我本来也是这样想。谁知刚刚到这里,就遇见了她,”说着,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那么我劝你还是放弃了回家的念头吧,同她结婚好了。
我看你已经入迷了。”吴仁民看见他笑起来,以为事情有了转机,他会改变主意,便又
诚恳地劝他,希望他走幸福的路。
“这个我还不能够决定,我的问题很复杂,须得有长时间的思索才可以避免他日的后
悔。”周如水的脸上依旧没有坚决的表情。
“你已经想过好几年了,”这许久不说话的陈真忽然站起来用响亮的声音说,“可是依
旧像现在这样地没有结果。你的所谓的良心,好像一个纸糊的灯笼,戳破了是不值一文的。
这良心,仔细分析起来,就是社会上一般人的毁誉……你想着怎样做就不会引起社会上一般
人的非难,甚或会引起他们的赞许,于是你就自以为得到良心上的安慰了。你是没有勇气的
人。你没有勇气和现实的痛苦的生活对面,所以常常逃避到美妙的梦境里去。我不像你,我
要在痛苦的现实里生活下去。你以为我对我的父母就没有一点爱吗?你以为我是一个残酷无
情的人吗?不,绝不是这样,我也很知道爱我的父母。
然而我生下来母亲就死了。我只有一个爱我的父亲。在十六岁离家的时候我也流过眼
泪。不到两年父亲死了,家里接连来了几封电报叫我回去,我也不理。我这样做自己也感到
痛苦,但是我并不后悔,我这个身体是属于社会的。我没有权利为了家庭就放弃社会的工
作。我不怕社会上一般人的非难,我不要你所说的良心上的安慰,我和你是完全两样的人。
但是我也有我的满足。我把我的爱,我的恨,都放在我的工作上,将来有一天我会看见我的
成绩,我的爱和恨会有什么样的影响。”他说这些话,态度非常坚决,他的紧握着的拳头像
铁块一般。他挺直地立着,显得非常有力,好像是一座塑像。
“你也许有理,”周如水含糊地说,因为他觉得他没有话可以驳倒陈真了。他一方面是
感动,一方面又是痛苦,他不能够看着陈真把他所崇拜的良心分析得那样不值钱。
“真,你和他谈这些有什么用处?我们愈对他解说,他就愈弄不清楚。”吴仁民把周如
水的话通盘想了一番,他似乎看透了周如水的心。他知道和周如水再辩论下去,也不会有什
么结果。他有些可怜周如水,但是他不愿意再谈论这件使他们大家都不愉快的事情。他说话
时还带了一点怒气,然而这怒气已经是很淡很淡的了。“如水这个人服的不是理论,是事
实。我们的话他听不进去。但是张若兰,她也许有办法……”“张若兰?哼。我就不相
信,”陈真冷笑一声,打断了吴仁民的话头。他还想说下去,房门上忽然起了短而轻的叩声。
“她来了,”周如水站起来低声说,露出快活的但多少带一点激动的笑容走去开门。一
切不愉快的思想都飞走了。
房门一开,外面现了张若兰的苗条的身子,她温和地微笑着。
“原来这里有客,我不打扰周先生了。回头再来吧,”她刚要走进房间,看见里面有男
人的背影就停了脚步迟疑地说。
“不要紧,请进来。都是熟人。陈真和仁民你都见过。请进来坐坐吧,”周如水听说她
要走,就慌张起来,连忙殷勤地挽留道。
张若兰也不再说话,只是唯唯地应着。她走进来,和他们打了招呼,便在一把桃心木的
靠背椅上坐下,正坐在陈真的斜对面。
“好久没有看见密斯张了。前几天在剑虹那里听说密斯张搬到这里来祝瑶珠很想来看
你。本来她在家里很闷,也该到外面玩玩,只是她这几天身体不大好,所以没有来,”吴仁
民看见众人不开口,便客气地对张若兰说。
“要吴太太从那么远的地方来看我,倒不敢当,”张若兰客气地回答,她的脸颊上因微
笑现出了酒窝,这把周如水的眼光吸引住了。周如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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