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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人-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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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麻的信上布满了感叹号和被泪水浸模糊的墨迹,好像面包圈上撒的芹菜末。姑娘写道,若不是军队的纪律,她会立即扔下一切来到他的身旁,照顾他,分担他的痛苦。她恳请他多多写信。这封杂乱无章的信中蕴含着一种天真无邪的情感。阿列克谢看了之后感到很不安,他责骂自己不该在她把奥丽雅的信转交给他时,说奥丽雅是自己出嫁了的妹妹。这样的人是不能欺骗的。于是他诚实地给她写了封信,谈到他的住在家乡卡梅欣的未婚妻,同时还谈到他没有把自己的不幸如实地告诉母亲和奥丽雅。

“气象学中士”的回信迅速地来了,这在那时是难以想象的。姑娘在信中说,这封信是托他们团的一位少校捎来的。他是个战地记者,一直在追求她,不过她自然对他没有兴趣,尽管他人很开朗有趣。从信中看来,她很痛苦很委屈,她想抑制住,但是不可能抑制住。她一面责备他当时没跟她说实话,一面又请求把奥丽雅当成自己的朋友。信的最后又用铅笔附带写道,希望“上尉同志”知道,她是一个重情的人。如果卡梅欣的那位女友移情别恋(她是知道许多后方妇女的所作所为的),不再爱他或是害怕他是个残废,那么请他不要忘记这个“气象学中士”,只希望他永远在信中对她实话实说。随后转交给阿列克谢的还有一个缝得很细心的小包裹,里面有几块用降落伞的绸布做成的绣花手帕,上面缀着他名字的缩写;一个小荷袋,上面描绘着一架正在飞行的飞机;一把梳子、一瓶“木兰”牌香水和一块香皂。阿列克谢知道这些小玩意儿在那艰苦岁月里对女兵来说是多么地珍贵呀!他知道这些作为节日礼物落到她们手中的香皂和香水,一般地她们是把它们作为令人忆起战前和平生活的珍品保藏着的。他知道这些礼品非同寻常,所以当他将它们放在自己的床头柜上时,心里又高兴又不安。

现在,当他竭尽全力去训练残废的腿,幻想自己能够重返空中、重返战场的时候,他常常有一种郁闷的矛盾心情。一方面他心里更加迷恋奥丽雅,对她的情感日渐深厚,但是他又不得不在信中说谎、含糊其辞;另一方面又向一个几乎不认识的姑娘开诚布公。

但是他认真地对自己发誓,只有实现了自己的梦想,重返部队,恢复自己的工作能力,他才会向奥丽雅表达爱情。因此他怀着更大的狂热劲向自己的这个目标奔去。

第11节

5月1日政委去世了。

事情发生得很突然。早晨他还好好地洗了脸,梳了头发,还详细地询问给他修面的理发师,天气是否好,莫斯科的节日气氛如何。他很高兴街上的街垒开始撤去,但又惋惜在这么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里不能举行游行,还取笑克拉夫奇雅·米哈依洛夫娜节日期间完成了新的英雄业绩——涂脂抹粉盖住了脸上的雀斑。似乎他的状况渐渐好转,大家心中顿生希望:或许他会慢慢痊愈的。

很久以前,自从他不能读报以后,他的床边就接了一副收音机的耳机。葛沃兹捷夫对无线电技术略通皮毛,经他拨弄了一阵,这样整个病房都可以听到它的叫声和歌唱。九点钟开始,播音员播送入民国防委员长的命令。在那些日子,全世界都在收听他的声音,都熟悉他的声音。大家听得出神,生怕拉下一个字,脑袋冲着挂在墙上的两个黑洞洞的圆盘伸得好长,直到“在伟大的、战无不胜的列宁的旗帜下——向胜利前进!”的口号呼过以后,病房依然笼罩在紧张肃穆的气氛里。

“团政委同志,您给我解释一下这么一件事吧!”库库什金开始说,接着他恐怖地大叫一声:“政委同志!”

大家回头一看,政委挺得笔直,面色威严,两眼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天花板,清瘦而苍白的脸上凝聚着庄严安详的表情。

“他死了!”库库什金扑到他的床前跪下,大叫道:“死——了!”

助理护士慌慌张张进进出出,护士转来转去,主治医生一边急跑一边系纽扣,康斯坦丁·库库什金中尉,这个喜欢滋事的不合群的人,不顾一切地、像孩子似地把脸埋到被子里,伏在死者的身上痛哭起来,嚎啕得肩膀和全身都在抖动。

当天晚上凄凉的四十二号病房又抬进了另一位新伤员。他是个战斗机飞行员,巴威尔·伊万诺维奇·斯特鲁契柯夫少校,来自首都防空师。节日这天德国人决定对莫斯科发动大规模的空袭。他们兵分几队进发,被我军截住,经过激烈的空战,在波德索尔尼奇涅那亚地区被击溃,仅有一架“容克斯”轰炸机逃出包围圈。它升到高空,继续向首都飞来,敌机的飞行员孤注一掷,他们要完成任务,给首都的节日倾洒黯淡的色彩。早在空中一片混战时,斯特鲁契柯夫就盯上它了,现在他紧随其后追赶着。他驾驶的是一架大功率的苏联战斗机,那是当时用来重新装备空军的一种新机型。他在距离地面六千米的高空,在莫斯科近郊的避暑区上方追上了敌机。他悄悄地机灵地逼近敌机的尾巴,瞄准敌机,扣动了扳机……随即他愣住了:没有听到那熟悉的嗒嗒声。扳机装置损坏了。

德国人近在眼前。斯特鲁契柯夫紧紧咬住敌机,保持在敌机射击的死角之内:他一直躲藏在敌人轰炸机的机尾后,避开了敌机后部两架自卫机关枪的攻击。在晴朗的五月的晨光照射下,地平线上显现出一堆堆笼罩在迷雾之中的巨大的灰色的建筑物,隐隐约约地勾勒出莫斯科的轮廓。斯特鲁契柯夫破釜沉舟了。他解开安全带,推开舱盖,浑身肌肉绷得紧紧的,似乎准备扑向德国人。他准确地将座机的速度和轰炸机的速度调到一起,紧跟上了。霎时两架飞机并排挂在空中,一前一后,好像被一根无形的线系在一块。斯特鲁契何夫透过“容克斯”透明的机舱,清晰地看见敌机炮塔射手的眼睛,那双眼睛在注视着他的每一个举动,伺机等待他一不小心飞出射击死角就开火。他看见德国人激动地扯掉自己的飞行帽,甚至看清了德国人头发的颜色:褐色的、长长的,像一根根冰凌搭在额头上。那对大口径的机关枪张着黑洞洞的大嘴一刻不停地注视着斯特鲁契柯夫这边,像一个活物,蠕动着等待机会。霎那间斯特鲁契柯夫感到自己是个手无寸铁的人,被盗贼用枪紧逼着。于是他就像一个勇敢的赤手空拳的人那样做了在这种场合所能做的一切:他向敌人扑过去,不过不是用拳头——那是地面上的搏击方式。他用闪烁着光环的螺旋桨对准敌机的尾部,驾机向前扑了过去。

他甚至还没听到爆炸声,瞬间就被可怕的震动抛到空中。他感到他在空中翻着筋斗。碧绿的、闪闪发亮的大地在他的头顶上晃过,后来又呼啸着向他迎面冲来。这时他打开了降落伞,吊在伞绳上,接着就失去了知觉。但是在失去知觉之前他还是用眼角看见,尾巴被撞炸了的“容克斯”机身像根点燃的雪茄,似乎在身旁追赶着他,往下坠,像秋风扫落的枫叶一样旋转着。经过一阵在伞上的无力的飘荡之后,斯特鲁契柯夫重重地撞在房顶上,后来又毫无知觉地跌落到莫斯科市郊充满节日气氛的街道上。那里的居民在地上看见了他那壮丽的撞击。他们抬起他,抬进一间附近的房子。附近街道上的人群立即挤得水泄不通,唤来的医生好不容易才挤上台阶。飞行员的膝盖骨在房顶上给撞伤了。

斯特鲁契柯夫少校的英勇事迹不久便在电台的特别节目《最新新闻》里播出了。莫斯科苏维埃主席亲自将他送到首都最好的医院。斯特鲁契柯夫被抬进病房时,卫生员随后捧着一束束的鲜花、一袋袋的水果、一盒盒的糖果走进来:这些都是感激他的莫斯科居民送来的礼品。

这是一个令人愉快、平易近人的人。他几乎是一进病房就向病人打听:医院的伙食如何?制度严吗?护士可爱吗?给他打绷带时,他就向克拉夫奇雅·米哈依洛夫娜讲述了军事供销站的一个老掉牙的笑料,并且放肆地啧啧赞美她的外貌。护士走后,斯特鲁契柯夫还冲她的背影挤挤眼。

“怪讨人喜欢的。她厉害吗?恐怕把你们吓得喊爹喊妈了吧!没关系,不要胆小怕事嘛,你们难道没有学过战术?没有攻克不破的女人,就像没有攻克不破的堡垒一样。”于是他就轰然哈哈大笑起来。

他在医院里的一举一动像一个老病号,似乎已在此呆了整整一年。不久他就用“你”来改称病房里的大伙儿。有时要擤鼻涕,他就毫不客气地从密列西耶夫的床头柜上拿起那块用降落伞布做成的、精细地绣着“气象学中士”的字样的手帕。

“女朋友送的吗?”他冲阿列克谢挤挤眼,接着把它塞到自己枕头下,“朋友,你够用了,要是不够用,女朋友还会绣的,这对她来讲正求之不得呢。”

虽然他那黝黑的面颊泛出红润,但是他的年纪已经不轻了。太阳穴上、眼角旁布满了深而细碎的皱纹,各方面的迹象都表明他是个老兵,是个习惯于哪里有背包、哪里能放肥皂和牙刷,哪里就是家的老兵。他给病房带来了许多愉快的喧笑声,并且做得恰如其分,没人为此对他生气,大家都觉得他们间已经相识了好久好久。新来的同伴很合大家的心意,唯有密列西耶夫不喜欢少校嗜好女性的习性。少校对此并不掩饰,并且津津乐道地乱说。

第二天为政委举行葬礼。

密列西耶夫、库库什金、葛沃兹捷夫坐在朝院子的窗台上,他们看见一组吃力的马匹将加农炮架拖进院里。军乐队集合完毕,小号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一队军人列队进来。克拉夫奇雅·米哈依洛夫娜走进病房,赶下了窗台上的病人。她像往常一样文文静静、精力充沛,然而密列西耶夫发现她的嗓音已经变了,变得发抖、发冲。她是来给新病人量体温的。就在这时院子里奏起了葬礼进行曲。护士的脸色霎时变白,体温计从她的手中滑落,一粒粒亮晶晶的水银在拼木地板上滚动。克拉夫奇雅双手蒙住脸,跑了出去。

“她怎么啦?是她的心上人吗?”斯特鲁契柯夫朝窗子那边点着头说,那边飘来了悲哀的音乐。

没有人回答他。

大家把身子探过窗台往街道上望去,一口红色棺木架在炮架上缓慢地从院门口走上街道。政委的遗体仰卧在鲜花草丛中,枕头上排放着奖章,一枚、两枚、三枚……总共八枚。几个将军低垂着头走着。瓦西里·瓦西里耶维奇也在其中,他同样穿着将军大衣,不过不知何故没戴军帽。将军们后面稍远一点是克拉夫奇雅·米哈依洛夫娜,最后是一队缓慢而整齐地走着的战士。克拉夫奇雅·米哈依洛夫娜没戴帽子、穿着白大褂,踉踉跄跄地走着。人们给她披上一件大衣。她往前走着,大衣从她的肩头滑下来掉在地上。战士们走过的时候,队伍中间自动分开,绕过了大衣。

“哥们,给谁送葬啊?”少校问道。

他想爬到窗口,然而他的腿上了夹板打了石膏,妨碍了他的行动,这样他无法爬上去。

送葬的队伍已经远去了。悲壮的乐曲从远处隐隐约约沿河飘荡而来,在房屋的墙壁上回荡。瘸腿的女看门人从大门口过来,“当”的一声将金属大门关上,可是四十二号病房的病人仍然什立在窗旁为政委送葬。

“喂,给谁送葬呀?你们怎么都像木头似的?”少校急不可待地问,一边又继续努力地往窗台上爬。

最后,康斯坦丁·库库什金用轻轻的、发闷的、颤抖的、哽咽的声音答道:

“安葬的是一个真正的人……是一位布尔什维克。”

密列西耶夫记住了这四个字:真正的人。这是对政委名副其实的称呼。于是阿列克谢也极其渴望成为一个真正的人,就像这会儿正在被人们送终的那个人一样。

第12节

随着政委的去世,四十二号病房的一切生活秩序也随之改变了。

每当大家不约而同地忽然陷入忧思,堕入苦闷之时,竟没有人打开心扉来驱散病房里的阴郁和沉寂。没有人说说笑话来鼓励意志消沉的葛沃兹捷夫,没有人给密列西耶夫以劝告,没有人机智而又不伤大雅地制止库库什金的叨叨怨言。没有一个将这些性格调异的人联合成一块、团结为一体的主心骨。

如今这的确不那么需要了。治疗在继续,时间在流逝,大伙的健康都在迅速地恢复。他们一想到马上要出院了,就很少去考虑自己的病痛。他们梦想着病房外面的世界,想象着自己的连队是如何欢迎他们的归队,又有怎样的工作等待着他们去做。想到这里,这些习惯于军旅生活的人们,个个摩拳擦掌,部想尽快赶上新一轮的进攻。尽管这新一轮的进攻还未见诸报端和广播,但是从当前的气氛中可以预感到风暴即将到来,从突然沉寂下来的前线可以猜测到进攻的到来。

对军人来说,从医院返回战争岗位,这本是家常便饭。然而唯有对于阿列克谢·密列西耶夫却是个难题,他能够用技术训练弥补残腿的缺陷吗?能够重新坐到战斗机的机舱里吗?他越来越顽强地朝着自己拟定的目标奋进,逐渐增加训练的时间,将早晚各一次的腿部训练和一般的体操增加到两小时。即便如此,他还觉得不够。于是在午饭后又增加了体操锻炼。斯特鲁契柯夫少校用愉快的、讥笑的眼神斜睨着他,每一次他都宣布道:

“公民们,现在你们将会看到一个大自然之谜。来自西伯利亚森林里独一无二的、伟大的巫师阿列克谢·密列西耶夫那么顽强地做着体操,有一股狂迷劲,就像巫师行巫一样。”看着他没完没了地摇摆,有节奏地扭转,偏执地做着颈部和手部的训练,像钟摆那么匀速地晃动着,大家都于心不忍。他那能动的同伴这时去了走廊,而困在床榻上的斯特鲁契柯夫少校则用被子蒙住脑袋,想一睡了事。病房里的人自然没人相信没脚也能飞行,然而大家都很敬佩这位同伴的顽强毅力,甚至到了五体投地的境地,只不过他们把这种敬佩隐藏在玩笑里而已。

斯特鲁契柯夫少校的膝骨损伤比起初想象的要严重得多,恢复得很慢,腿一直用夹板夹着。毫无疑问,它是会痊愈的,但是少校一刻不停地用各种腔调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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