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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品官-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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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说傻话!他有什么病?”

“我本来不想告诉你,可是你是我的朋友,我就对你说,这个人得了爆发性胰腺癌!”

“我的老天!你告诉他了吗?”

“没有!你知道他会对此作何反应吗?他或许会把我的下身刺穿!”

“他可是在干大事!”拉特诺夫擦了擦眼睛。然而不知怎地他还是感到震惊。“他还能活多久?”

“从X光片看,顶多半年多一点。”

“我认为你应该把实情告诉闵驹。他曾经对我说,在慕尼黑住着几个好医生。”

“你认为他们会比我强吗?”弗赖堡有点受辱似的看着他的朋友。当拉特诺夫端起他的酒杯时,弗赖堡说道,“别喝了!你不能再喝伏特加!你去把这情况告诉他!”

“我不能这样做。你把这情况告诉我,就违背了医生要保密的信条。他会告发你。”

“真该死,要是他还能再活半年,他应该高兴!”

“那你打算给他采用什么疗法?”

“保守疗法。别的都不能用。用化疗、照光,最后用吗啡。”

“也就是说用传统方法。”

“我肯定地说,这种癌不宜动手术。它已转移到了肺和肝。我禁止他抽烟。这是由于他心脏的缘故,我已对他说了。客观地看,他一天可以抽一百支烟,这只会缩短他未来的痛苦期。胰腺癌是很糟的……”

“或许我应该将真话告诉他。说不定中医会有其他办法。”

“究竟有什么办法?”弗赖堡博士现在真的感到受了侮辱和攻击。“蛇的提取药物?花的浆液?多味药材汤剂?犀角粉?根汁?老虎的yīn茎?”

“老虎yīn茎是有效的壮阳药。”

“闵驹先生不必再壮阳。”

“中医有千百种药。我们在这方面知道得还相当少。”

“汉斯,针灸和压指按摩、汤剂和浆汁、花粉……还有求神拜佛,对胰腺癌都是毫无帮助的。癌和癌的转移不是求神拜佛能驱走的。病人只能内心平静一点,求神让死期快一些到来。我还从没听说过用根的浆液战胜胰腺癌的病例。”

“你不要……”

“你只是要进一步侮辱我。我认为中医百分之九十没有科学根据!不做系列检验,不进行试验……”

“错了!它有四千年的经验。”

“谁对经验作过检验?”

“你是典型的学院派医生!现代医疗学派的医生!你像别人一样都是江湖庸医。你们还要花多少时间,还要死多少人,才不得不承认癌症不是局部的病,而是全身性疾病呢?你们现在口口声声地说:共同对付人类的敌人。可是从前呢,那时伊塞尔斯博士说:‘首先拔掉所有的坏牙,然后再喝槲寄生提取液和红萝卜汁。’可是你们控告他,不准他开业;那时现代医疗学成了一头抢食的狮子,它追捕一切反对手术的人。为什么不该有对付胰腺癌的中医疗法呢?”

弗赖堡博士皱着眉头注视着拉特诺夫。他走到酒柜旁,这次是向杯中倒纯伏特加,再将它端给他的朋友。

“你在医学上是典型的半瓶醋,卖弄一些概念,又不懂它们的含义!给,喝你的伏特加,镇静一下。”在拉特诺夫从他手中拿过杯子时,他又补充了一句:“我的上帝,你去了一趟中国,成了什么样子……”

拉特诺夫让弗赖堡博士去参加高尔夫球俱乐部的夏季舞会,他开车回格林瓦尔德。他本想跟他谈更多的情况,可是他看出来,今天与弗赖堡开诚布公地谈他的一些问题是最不合适的。然而此刻有个问题比其他一切问题都更使他放不下:

为生癌症的闵驹说话,这是不是极端愚蠢呢?这个黑社会的小国王,这个不可饶恕的三合会会员,这个14K家族的可怕的头目……是否应该让他尽快死掉呢?其他人的生命连他动动睫毛都不值,为什么他应该继续活下去呢?他的死不是会解救他统治下的所有的人吗?为什么要救他?为什么要寻找减轻他的痛苦的办法?他还活着身上就腐烂,这不是很好吗?不是有人说,人们束手无策的一切难题,上帝完全能加以解决吗?让闵驹继续活下去就意味着有更多的人死亡,有更多的人伤残,有更多的人受折磨……他的确应该下地狱,那里在等着他!

这全是对的,拉特诺夫对自己说。然而他有一些顾虑:闵驹死后谁来?是爱新·宁林。这个疯狂的杀手吗?是他这个职业杀手吗?也许香港首脑机关向慕尼黑派来另一个大佬?也许从阿姆斯特丹、伦敦、曼彻斯特或汉堡抽调一个大佬?或者直接从香港来一个。一些最凶恶的、最肆无忌惮的三合会会员都蹲在香港,他们在等待分到一个个“分支机构”去。这真的只是换了个人……闵驹去了,新人来了……情况会更坏。因为一些新的“城市把持者”雄心勃勃,都要向香港的高佬表现他们如何能干。可是我现在熟悉闵驹。我已取得他的信任。有些事或许我能加以阻止……我与他的死或许并不是完全没有关系。慕尼黑的新大佬?这也许是最可怕的,这是完全可以想象得到的……慕尼黑,杀手的大本营。

对,就是这样!应该想出各种办法推迟闵驹的死期。现在需要一个月一个月地算——尽管这让人觉得可伯和让人狂躁!

电话铃声把他吓了一跳,使他中止了这种想法。是弗赖堡博士打来的。在电话中还能听到背后有音乐声和嘈杂的人声。舞会正在热热闹闹地进行。

“我这里还有一个问题,汉斯!”弗赖堡说道,“它让我不能平静。”

“是现在,在跳舞时你不能平静?”拉特诺夫暗自好笑。

“汉斯,你到底在何处认识闵驹的?”

拉特诺夫早就在等这个问题,并把令人信服的解释想好了。

“他是我与我的一个出版商之间的中间人。”

“闵先生真有一个商号。”

“正是。他经营各种各样的东西——也包括书和书的版权。有些华人兴趣广泛,只要能赚钱。”

“那你的这些书他也拿去满足市场需求吗?他想破产吗?我认为他聪明过头了。”

“谢谢,你这个医学白痴!”

“不用谢,永远为你效劳。”

弗赖堡放下电话。拉特诺夫满意地向后靠去。这或许算了结了……他相信了我的话。他不会再问。对他来讲,闵驹只是一个患癌症的病员。这样就好。

拉特诺夫将闹钟拨到3点。晴朗的夏夜热得他光身躺在床罩上,他想打听一下卧室空调的价钱。闹钟响起,他从深沉的睡眠中醒了,爬起来。

3点。K市现在是9点。现在丽云必然在旅行社的办公室里。他找到放在他床头柜上的丽云的名片,看了一遍。

他拨第一个号。跟往常一样:线路上是没完没了的喀嚓喀嚓声。接着再拨第二个号,是忙音。

拉特诺夫喝了一大瓶从厨房里拿来的矿泉水,他再拨号,一直反复拨,这两个号一直都是忙音。他快要绝望了。终于在凌晨4点传来了一个说汉语的响亮的嘁嘁喳喳的声音。他现在用英语说道:

“我是汉斯·拉特诺夫。我可以找王丽云女士说话吗?”

“不能!”一个简短的回答。

“为什么不能呢?”

“她不在。她陪一个团队去D市了。”

“她什么时候回来?”

“六天以后。”

“丽云回来时请您对她讲,我打过电话,好吗?”

“您叫什么名宇?”

“汉斯·拉特诺夫。”

“请您拼读。”

拉特诺夫用字母拼读他的名字。接电话的小姐复拼了一次,然后她问道:

“您曾经是我们的客人吗?”

“问得多好!否则我怎么认识王丽云呢?”

这是个严重错误。这个女孩说了声可以,她放下了电话。他不能毫无道理地训斥这个女孩。礼貌是对人最好的尊敬,是对一个人最起码的要求。不礼貌的人必然被人看不起。

K市接电话的这个女孩发怒了。这些自高自大的外国人!我们是他们门前的擦鞋垫吗?他们做什么,只不过他们有钱,不是吗?

她将上面记有姓名的纸条拿起,将它撕碎扔进了字纸篓,所以丽云永远也不会知道拉特诺夫打过电话。

因为她不知道此事,加之德国大使馆又没有任何消息,所以她在后来的几个星期中一直在想:他把我忘了。他说的一切只是空话。他根本不想让我到德国。他爱的是跟我不同的女人。当然他爱她们。她们比我漂亮,比我高大,她们身段更好,她们不用客套就跟他上床。我只是个矮小的、无足轻重的女孩,对于一个如此著名的男人完全没有价值!丽云你就将你的梦埋葬在泸沽湖。在那里他用他的臂膀搂着你,给你擦眼泪,你是多么幸福。

第12节

自尊心使她不愿意再给拉特诺夫发传真或写信。我虽然是个穷女孩,可是我很自信。

丽云将拉特诺夫和她相处的日子一笔勾销,可是她永远忘不了他。他的传真她也没有撕掉。在她将它锁进她的小柜前,她在这张纸的背后写了如下的诗句:

湖光秋色清,

忽来采叶人。

荷花笑欲语,

舟人痛在心。

丽云将这张纸拿在手中,这是最后一次。

当拉特诺夫没有报告就来到黑品官饭店打听闵驹时,人们非常惊讶。来人必须事前打电话或预先约定,这是惯例。像拜访普通人那样直接去找大佬谈话,这有损一个受尊敬的人的尊严。因为拉特诺夫是外国人,他还不完全熟悉这些规矩,所以服务员才通过内部电话与地下室进行了联系。然后他对拉特诺夫示意。

“你可以去,”他说道,“你应该看到这是对你表示宽厚。”

“我该跪下磕头了。”拉特诺夫挖苦道。他顺暗梯下到地下室,再穿过神殿大厅,看到闵驹的办公室的门开着。闵驹坐在他的长写字台的后面抽着雪茄。他没有显出生气的样子,而且示意让拉特诺夫进去。

“什么事使你来找我,洪门白鬈发?”

“医生禁止你抽烟!”

“他可没看到。”闵驹很有乐趣地笑了。“他是说:丢掉香烟,他并没有说雪茄烟。”他指指椅子,拉特诺夫坐了下来。

“我想,你在写一本新书?”

“提纲已经完成。”

“至少取得了部分成绩。只有勤劳的人才给自己带来收获;懒汉必然啃草。你有什么难题吗?”

“是难题,也不是难题。”拉特诺夫鼓起了全部勇气。正如弗赖堡博士所说:你绝对不会知道,当有人向一个人宣布他的死期不远时,他会作何反应。“你知道,弗赖堡博士是我的医生。”

“知道。”

“而且是我25年的朋友。”

“一个好朋友。”

“他给我说了,你去找过他,你说是我把他推荐给你的。”

“我不可以这样做吗?”

“哪里,大佬。这样说很好。因为你是我推荐的,所以弗赖堡和我谈到你。我顺便说了,你是我的文学作品代理商。”

“这个讲法非常好。”

“有时候和这样一个老朋友会说到一些本来必须保密的事。”拉特诺夫在寻找不使闵驹生气的正确表达方式。“我们也谈到你。”

“我患心脏病,你的朋友对你说了吗?他对我说的那些情况,我早就知道:‘你的肝受到了损伤。您狂饮吗?’他说狂饮,好像我是一头水牛。可是我喜欢他的真诚。”

“为了强调这种真诚,我现在到你这里来。”这是个好机会,拉特诺夫心想。闵驹给我提供了我正要寻找的这个关键词。“你的肝受到了损伤,真的可以这么说,而且你的肺也受到了损伤。请你这样设想一下:这里是一个将军,他将他的士兵派遣到各个战场。这种分兵战术要消耗敌人,最后歼灭之。他现在不再具有在各个战线作战的力量。他已被困在中间,不再能突围。他必须投降。从外面也没有人能帮助他,因此这种包围没有人能打破。”

拉特诺夫沉默不语。他注视着闵驹,闵驹盯着他的眼睛。好一会儿他俩一言不发,后来闵驹用坚定的语调说:

“你表达得很好,我生了癌症,不是吗?”

拉特诺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这一刻,他甚至对闵驹很佩服。如果我得到了我的死亡判决,也能如此平静吗?

“是的!”他说道。

“癌在哪里?这个强大的将军……”

“在胰腺。”

“那它已把我给包围了吗?”

“是的。已转移到肺和肝。这个将军比什么都强大,而且不可战胜。”

闵驹低下头看他的一双手。他的这种镇静牵动了拉特诺夫的神经。要是他不是凶手,我会对他说:你真是个稳健的英雄。

“我没有取胜的可能了?”闵驹终于问道。

“在西医方面是没有。”

“我们的医生能够帮助我吗?”

“这你比我更熟悉。我们的一些医生已不可能把你治好。弗赖堡博士估计你的存活期最多半年。”

“这样严重?”

“是的,我对你很真诚。”

“可是在我肚子里我根本什么也没感到。”

“这是胰腺癌最凶恶的表现。如果你感觉到了什么,那已经太晚了,那意味着很快就要完了。”

闵驹点点头。他的脸上神态自若,眼皮不跳,嘴唇不抖。这就是人的自制能力,拉特诺夫心想。内心属于我。对所有其他人始终封闭。我们谁能理解。我们喜欢把所有的问题、所有的痛苦和所有的欢乐都摆在舌头上。而这种人滴水不露。“舌头是人身上最危险的器官,”一位哲学家曾经说过,“它能说谎、毁物和杀人。”

当一个人知道生命是永恒的轮回时,他就能将痛苦封闭。

闵驹抬起头来。他的眼睛像往常一样清澈,他的语调坚定而明确。

“我要给孙泉夫打电话,”他说道,“孙泉夫是个大专家。他发展了他自己的医学,这点他没有向任何人透露。他还在作进一步的研究。他隐匿在阿姆斯特丹,为14K的‘龙城’的人看病。我要他到慕尼黑来,来救我。”闵驹现在竟然笑了,就好像他得到了一条令人愉快的消息一样。“我要开始与这个将军战斗!各种包围都会突破的,战争会教育我们。敌人同样有弱点!洪门白鬈发,我感谢你的真诚。你是能帮助其他兄弟的真正兄弟。”

第二天拉特诺夫又与宁林一道动身去一些饭馆,这次是去上巴伐利亚湖区的一些饭店。像宁林所说的那样,这次巡回收款很顺利。老饭们不动声色地接待了这个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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