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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犁散文集-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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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到附近小馆去吃过饭,但没有吃到老师说的那种小豆腐。

另外,没有找到古旧书店,也是一大遗憾。我知道,济南的古书不少,而且比北京、天津,便宜得多。

南京

第二站是南京。到南京已经是下午五六点钟了。我先赶到江苏省文联。那时的文联,多与文化局合署办公,文联与文化局电话联系,说来了一位客人,想找个住处。文化局好像推托了一阵子,最后说是可以去住什么酒家。

对于这种遭遇,我并不以为怪。我在南京没有熟人,还算是顺利地解决了食住问题。应该感谢那时同志们之间的正常的热情的关照。如果是目前,即使有熟人,恐怕也还要费劲一些。

此次旅行,我也先有一些精神准备。书上说:在家不知好宾客,出门方觉少知音,正好是对我下的评语。

在酒家住了一夜。第二天吃过早饭,我先去逛了明孝陵,陵很高很陡,在上面看到了朱元璋的一幅画像,躯体很高大,前额特别突出,像扣上一个小瓢似的。脸上有一连串黑痣。这种异相,史书上好像也描写过。

从孝陵下来,我去游览了中山陵,顺便又游了附近一处名胜灵谷寺。一路梧桐林荫路,枝叶交接如连理,真使人叫绝。

下午游了雨花台、玄武湖、鸡鸣寺、夫子庙。没有游莫愁湖,没有看到秦淮河。这样奔袭突击式的游山玩水,已经使我非常疲乏。为了休息一下,就去逛了逛南京古旧书店。书店内外,都很安静,好书也多,排列得很规则。惜天色已晚,未及细看,就回旅舍了。此后,我通过函购,从这里买了不少旧书,其中并有珍本。

第三天清晨,我离开南京去上海。

现在想来,像我这样的旅行,可以说是消耗战,还谈得上是怡情养病?到了一处,也只是走马观花,连凭吊一下的心情也没有。别处犹可,像南京这个地方,且不说这是龙盘虎踞的形胜之地,就是六朝烟粉,王谢风流,潮打空城,天国悲剧,种种动人的历史传说,就没有引起我的丝毫感慨吗?

确实没有。我太累了。我觉得,有些事,读读历史就可以了,不必想得太多。例如关于朱元璋,现在有些人正在探讨他的杀戮功臣,是为公还是为私?各有道理,都有论据。但可信只有一面,又不能起朱元璋而问之,只有相信正史。至于文人墨客,酒足饭饱,对历史事件的各种感慨,那是另一码事。我此次出游,其表现有些像凡夫俗子的所到一处,刻名留念。中心思想,也不过是为了安慰一下自己:我一生一世,毕竟到过这些有名的地方了。

上海

很快就到了上海,作家协会介绍我住在国际饭店十楼。这是最繁华的地区,对我实在不利。即使平安无事,也能加重神经衰弱。尤其是一上一下的电梯,灵活得像孩子们手中的玩具,我还没有定下心来,十楼已经到了。

第二天上午,一个人去逛书店,雇了一辆三轮,其实一转弯就到了。还好,正赶上古籍书店开张,琳琅满目,随即买了几种旧书,其中有仰慕已久的戚蓼生序小字本《红楼梦》。

想很快离开上海,第二天就到了杭州。

杭州

中午到了杭州,浙江省文联,也没有熟人。在那里吃了一碗面条,自己就到湖边去了。天气很好,又是春季,湖边的游人还算是多的。面对湖光山色,第一个感觉是:这就是西湖。因为旅途劳顿,接连几夜睡不好觉,我忽然觉得精神不能支持,脚下也没有准头,随便转了转,买了些甜食吃,就回来了。

第二天,文联通知我,到灵隐寺去住。在那里,他们新买到一处资本家的别墅,作为创作之家,还没有人去住过,我来了正好去试试。用三轮车带上一些用具,把我送了过去。

这是一幢不小的楼房,只楼下就有不少房间。楼房四周空旷无人,而飞来峰离它不过一箭之地。寺里僧人很少,住的地方离这里也很远。天黑了,我一度量形势,忽然恐怖起来。这样大的一个灵隐寺,周围是百里湖山,寺内是密林荒野,不用说别的,就是进来一条狼,我也受不了。我得先把门窗关好,而门窗又是那么多。关好了门窗,我躺在临时搭好的简易木板床上,头顶有一盏光亮微弱的灯,翻看新买的一本杭州旅行指南。

我想,什么事说是说,做是做。有时说起来很有兴味的事,实际一做,就会适得其反。比如说,我最怕嘈杂,喜欢安静,现在置身山林,且系名刹,全无干扰,万籁无声,就觉得舒服了吗?没有,没有。青年时,我也想过出世,当和尚。现在想,即使有人封我为这里的住持,我也坚决不干。我现在需要的是一个伴侣。

一夜也没有睡好,第二天清晨起来,在溪流中洗了洗脸,提上从文联带来的热水瓶,到门口饭店去吃饭。吃完饭,又到茶馆打一瓶开水提回来。

据说,西湖是全国风景之首,而灵隐又是西湖名胜之冠。

真是名不虚传。自然风景,且不去说,单是寺内的庙宇建筑,宏美丰丽,我在北方,是没有见过的。殿内的楹联牌匾,佳作尤多。

在这里住了三天,西湖的有名处所,也都去过了,在小市自己买了一只象牙烟嘴,在岳坟给孩子们买了两对竹节制的小水桶。我就离开了杭州,又取道上海,回到天津。

此行,往返不到半月,对我的身体非常不利,不久就大病了。



余之晚年,蛰居都市,厌见扰攘,畏闻恶声,足不出户,自喻为画地为牢。然当青壮之年,亦曾于燕南塞北,太行两侧,有所涉足。亦时见山河壮观,阡陌佳丽。然身在队列,或遇战斗,或值风雨,或感饥寒,无心观赏,无暇记述。但印象甚深至老不忘。

古人云,欲学子长之文,先学子长之游,此理固有在焉。

然柳柳州《永州八记》,所记并非罕遇之奇景异观也,所作文字乃为罕见独特之作品耳。范仲淹作《岳阳楼记》,本人实未至洞庭湖,想当然之,以抒发抱负。苏东坡《前赤壁赋》,所见并非周郎破曹之地,后人不以为失实。所述思绪,实通于古今上下也。

以此观之,游记之作,固不在其游,而在其思。有所思,文章能为山河增色,无所思,山河不能救助文字。作者之修养抱负,于山河于文字,皆为第一义,既重且要。余之作,不堪言此矣。

1983年8月17日追记——

一鸣扫描,雪儿校对

卷三 芸斋梦余  吃饭的故事

我幼小时,因为母亲没有奶水,家境又不富裕,体质就很不好。但从上了小学,一直到参加革命工作,一日三餐,还是能够维持的,并没有真正挨过饿。当然,常年吃的也不过是高粱小米,遇到荒年,也吃过野菜蝗虫,饽饽里也掺些谷糠。

一九三八年,参加抗日,在冀中吃得还是好的。离家近,花钱也方便,还经常吃吃小馆。后来到了阜平,就开始一天三钱油三钱盐的生活,吃不饱的时候就多了。吃不饱,就到野外去转游,但转游还是当不了饭吃。

菜汤里的萝卜条,一根赶着一根跑,像游鱼似的。有时是杨叶汤,一片追着一片,像飞蝶似的。又不断行军打仗,就是这样的饭食,也常常难以为继。

一九四四年到了延安,丰衣足食;不久我又当了教员,吃上小灶。

日本投降以后,我从张家口一个人徒步回家,每天行程百里,一路上吃的是派饭。有时夜晚赶到一处,桌上放着两个糠饼子,一碟干辣子,干渴得很,实在难以下咽,只好忍饥睡下,明天再碰运气。

到家以后,经过八年战争,随后是土地改革,家中又无劳动力,生活已经非常困难。我的妻子,就是想给我做些好吃的,也力不从心了。

此后几年,我过的是到处吃派饭的生活。土改平分,我跟着工作组住在村里,吃派饭。工作组走了,我想写点东西,留在村里,还是吃派饭。对给我饭吃,给我房住的农民,特别有感情,总是恋恋不舍,不愿离开。在博野的大西章村,饶阳的大张岗村,都是如此。在土改正在进行时,农民对工作组是很热情的;经过急风暴雨,工作组一撤,农民或者因为分到的东西少,或者因为怕翻天,心情就很复杂了。我不离开,房东的态度,已经有很大的不同,首先表现在饭食上。后来有人警告我:继续留在村里,还有危险。我当时确实没有想到。

有时为了减轻家庭负担,我还带上大女儿,到一个农村去住几天,叫她跟着孩子们到地里去拣花生,或是跟着房东大娘纺线。我则体验生活,写点小说。

这种生活,实际上也是饥一顿,饱一顿,持续了有二三年的时间。

进城以后,算是结束了这种吃饭方式。

一九五三年,我又到安国县下乡半年。吃派饭有些不习惯,我就自己做饭,每天买点馒头,煮点挂面,炒个鸡蛋。按说这是好饭食,但有时我嫌麻烦,就三顿改为两顿,有时还是饿着肚子,到沙岗上去散步。

我还进城买些点心、冰糖,放在房东家的橱柜里。房东家有两房儿媳妇,都在如花之年,每逢我从外面回来,就一齐笑脸相迎说:

“老孙,我们又偷吃你的冰糖了。”

这样,吃到我肚子里去的,就很有限了。虽然如此,我还是很高兴的。能得到她们的欢心,我就忘记饥饿了。

1983年9月1日晨,大雨不能外出——

一鸣扫描,雪儿校对

卷三 芸斋梦余  包袱皮儿

今年国庆节,在石家庄纺纱厂工作的大女儿来看望我。她每年来天津一次,总是选择这个不冷不热的季节。她从小在老家,跟着奶奶和母亲,学纺线织布,家里没有劳动力,她还要在田地里干活,到街上的水井去担水。十六岁的时候,跟我到天津,因为家里人口多,我负担重,把她送到纱厂。老家旧日的一套生活习惯,自从她母亲去世以后,就只有她知道一些了。

她问我有什么活儿没有,帮我做一做。我说:“没有活儿。

你长年在工厂不得休息,就在这里休息几天吧。”

可是她闲不住,闷得慌。新近有人给我买了两把藤椅,天气冷了,应该做个棉垫。我开开柜子给她找了些破布。我用的包袱皮儿,都是她母亲的旧物,有的是在“文化大革命”期间,被赶到小房子里,她带病用孩子们小时的衣服,拆毁缝成的。其中有一个白底紫花纹的,是过去日本的“人造丝”。

我问她:“你还记得这个包袱皮吗?”

她说:“记得。爹,你太细了,很多东西还是旧的,过去很多年的。”

“不是细。是一种习惯。”我说,“东西没有破到实在不能用,我就不愿意把它扔掉。我铺的褥子,还是你在老家纺的粗线,你母亲织的呢!”

我找出了一条破裤和一件破衬衫,叫她去做椅垫,她拿到小女儿的家里去做。小女儿说:“我这里有的是新布,用那些破东西干什么?”

大女儿说:“咱爹叫用什么,我就只能用什么。”

那里有缝纫机,很快她就把椅垫做好拿回来了。

夜晚,我照例睡不好觉。先是围绕着那个日本“人造丝”包袱皮儿,想了很久:年轻时,我最喜爱书,妻最喜爱花布。那时乡下贩卖布头的很多,都是大城市裁缝铺的下脚料。有一次,去子文镇赶集,我买了一部石印的小书,一棵石榴树苗,还买了这块日本人造丝的布头,回家送给了妻子。

她很高兴,说花色好看,但是不成材料,只能做包袱皮儿。她一直用着,经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又带到天津,经过“文化大革命”,多次翻箱倒柜地抄家,一直到她去世。她的遗物,死后变卖了一些,孩子们分用了一些。眼下就只有两个包袱皮儿了。这一件虽是日本“人造丝”,当时都说不坚实耐用,经历了整整五十年,它只有一点折裂,还是很完好的。

而喜爱它、使用它的人,亡去已经有十年了。

我艰难入睡,梦见我携带妻儿老小,正在奔波旅行。住在一家店房,街上忽然喊叫,发大水了。我望见村外无边无际,滔滔的洪水。我跑到街上,又跑了回来,面对一家人发急,这样就又醒来了。

清晨,我对女儿叙述了这个梦境。女儿安慰我说:“梦见水了好,梦见大水更好。”

我说:“现在,只有你还能知道一些我的生活经历。”

1983年10月12日晨——

一鸣扫描,雪儿校对

卷三 芸斋梦余  书信

自古以来书信作为一种文体,常常编入作家们的文集之中。书与信字相连,可知这一文体的严肃性。它的主要特点,是传达一种真实的信息。

古代的历史著作,也常常把一个人物的重要信件,编入他的传记之内。

古代,书信的名号很多,有上书,有启,有笺,有书……

各有讲究。昭明文选用了几卷的篇幅收录了这些文章。历代文学总集,也无不如此。

如此说来,书信一体,实在是不可玩忽的一种文学读物了。过去书市中也有供人学习应酬文字的尺牍大观,那当然不在此列。

在中学读书时,我读过一本高语罕编的“白话书信”,内容已经记不清。还读过一本“八贤手札”,则是清朝咸同时期,镇压太平天国的那些大人物的往来信札,内容也记不清了。只记得那些信的称呼,很复杂也很难懂。

书信这一文体,我可以说是幼而习之的。在外面读书做事,总是要给家中写信的。所用的文字当然是解放了的白话。

这些家信无非是报告平安,没有什么特殊的内容。经过几次变乱,可以说是只字不存了。

在保定读书时,我认识了本城一个女孩子,她家住在白衣庵一个大杂院里。我每星期总要给她写一封信,用的都是时兴的粉色布纹纸信封。我的信写得都很长,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那么多热情的话。她家生活很困难,我有时还在信里给她附一些寄回信的邮票。但她常常接不到我寄给她的信,却常常听到邮递员对她说的一些不三不四的话。我并不了解她的家庭,我曾几次在那个大杂院的门口徘徊,终于没有进去。

我也曾到邮政局的无法投递的信柜里去寻找,也见不到失落的信件。我估计一定是邮递员搞的鬼。我忘记我给她写了多少封信,信里尽倾诉了什么感情。她也不会保存这些信。至于她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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