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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裂碑记-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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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疾风和灵木两人瞪著眼睛,疾风道:“我好像听见……”
    灵木接著道:“我也听见了,像是陆寄风那小子的声音。”
    两人都感到奇怪,陆寄风一个小孩,不可能来到这种地方,再说如果他真的来了,两人也不可能始终没有发现。道门中是有一套术法,可以离神化体,出入自由,但是这得要地仙以上的修为,才能办到,就连灵木和疾风都还没学习此法,更不可能想到这方面去。
    门外传出似檀似麝的香气,这股香气没头没脑地涌滚而出,疾风与灵木直觉来得蹊跷,都提高警觉,严阵以待。
    不久,香气益发浓烈,有人道:“烧旺些,再添些火!”
    灵木一听,道:“唉呦不妙,师兄,这些贼夥的同伴可能要放火烧楼。”
    疾风推开木窗,往下望去,只见花园走道上,一些人围著一个大火炉,炉内火焰炙烈,大滚大滚的烟雾笔直地往上冒,香气浓得掩天盖地,直冲脑门。还有人不断地将香木香屑等昂贵之物,大把地抛入火炉之中。
    在这些人後面,停著一辆湖绿的油壁车,锦帘单盖,在火光照耀下,车身处处所覆的织锦更是闪耀生辉。
    几名婢女在车旁垂手而立,一人抱著一具以锦缎包裹的瑶琴,最靠近车帘之处的黄衫俏影,正是阿环。她似乎在对车内说著什么,疾风和灵木虽身在离地有数丈的高楼,凝神一听,还是能听见地面上的对话。
    只听得车内传出幽幽轻叹,一女子道:“罢啦,都是我命苦。”
    那女子音色柔婉,无限哀怨中,却天生的有股软弱娇媚。
    接著车厢微微一动,众婢纷纷叫道:“姑娘!”“姑娘保重!”
    阿环忙挥著衣袖,道:“焚香的烟气薰著小姐了,退後些。小姐快服些清肺散……”
    阿环取出金钿小?,趋前似要为车中人侍候服药。
    车中传出轻微的喘息,女子微带哽咽地说道:“不必,你和翠妈妈连手给我下套,分明是要逼我一死,还服什么药!呜……不如我就此死了乾净,省得教你们零碎糟蹋!”
    花园入口起了些骚动,几名老婆子护拥著翠姑,罗罗噪噪地闯了进来,翠姑尖声嚎道:
    “我的曲儿,好曲儿,你可别想不开,妈妈我钻心哪!”
    车内的啜泣梢止,阿环连忙上前一步,旁边的婢女们掀了车帘,搀起一只雪白纤手,但见腕上只挂著一只通体晶莹的淡绿玉镯,却衬得手腕更加白如脂玉。
    车中扶出了一道纤细的姿影,隔得远而看不见面孔,只见火光下,绿鬓上的珠钗微颤,投映在她莹白脸上的步摇影子,有如夜云微掩皓月。
    那纤细的身影向翠姑微微屈身行礼,翠姑将她搀著,道:“好女儿,你莫生气,我定会叫人把你这扶金阁洗刷乾净,重新大修一番。”
    殷曲儿冷冷地道:“妈妈莫这么说,这么些脏男人闹进了此楼,今後女儿我还能住吗?”
    翠姑道:“也对,妈妈定给你另起一座更大的楼。”
    殷曲儿叹了口气,道:“这也不急,只是别留著这座扶金阁,免教将来人见了笑话我,我活著时落入火坑也就认了,死後可想乾乾净净的。”
    阁上的疾风与灵木都不禁惊奇,白鹇寨主南宫碎玉的红颜知己,竟真的是这样高洁的人物,实在教人难以相信。
    他们为了引入这些寨贼,白日便在弘农的留守府里“拿”了二千两黄金,然後到这醉月楼来,手笔一出硬是借下了殷曲儿的扶金阁。二千两黄金便是重造两座扶金阁也够了,翠姑於是马上设计暂时调走殷曲儿,听便疾风与灵木把扶金阁弄得臭不可闻。
    殷曲儿在外听到醉月楼心腹偷偷的报信,立刻赶了回来,果然自己居处已经臭如茅坑,只得命人先搬大鼎来,将醉月楼里能搜到的好几十斤香木香屑,通通拿来烧,以驱此臭。而翠姑一听殷曲儿回来了,也赶忙前来安抚。
    翠姑听殷曲儿之意,是气得要她拆了扶金阁,便顺著她意道:“你要拆楼烧楼,妈妈没第二句话,我马上教人进去把你的古玩首饰都抬出来……”
    殷曲儿泣道:“不必了,我通通不要了!反正我也要死了,还要这些玩意做什么?呜……”
    翠姑道:“好女儿,你真教我心疼!妈妈也是不得已的,你别说气话……”
    殷曲儿打断了翠姑,道:“谁说气话来著?今日白鹇寨在我之处折了面子,南宫碎玉那混帐知道了,我能没事?若他以为是我串通外人设计他这些爪牙,我还能活吗?”
    翠姑怔了怔,道:“这……这怎会?你又不识得江湖中人,没理由设计他。”
    殷曲儿道:“妈妈好天真!身在欢场,说不识江湖中人,谁会相信?呜……也好,早了早好,与其让南宫碎玉来作贱我,不如我自己了断!”
    说著,一把夺了身边婢女所抱的瑶琴,快步往焚烧著香木的大炉走去。
    翠姑不敢去拉她,只叫道:“你做什么啊,心肝曲儿?”
    殷曲儿步至炉前,一把将琴抛入炉中。翠姑见她认真了,事态不妙,急忙奔上前道:
    “好好的一具琴,做什么这样呢?”
    殷曲儿垂泪道:“我一生孤苦,虽有长安的云老爷关怀过我,但时不我予,只恨我是个福薄的人,今日只有这琴陪葬!”
    说完,纵身一跳,竟跳入大火炉之中。
    众人惊呼乍起,一道影子划掠而过,什么也都还没看清,殷曲儿已经不在原地。
    所有的人惊呼乱叫,有人似乎望见那黑影闪入了扶金阁中,但也看不真切,呆呆地仰著头看向高处窗口透出的灯光。
    这下花园内响起更大的骚动,众人叫道:“殷姑娘不见啦!”“怪事,殷姑娘呢?”“我好像见到……见到有个黑影子飞了上去……”
    翠姑已经吓得软软地昏倒,及时被身旁的老婆子们扶住。一时间有叫殷姑娘的,有叫唤翠妈妈的,乱得不可开交。
    扶金阁外的小?园一片混乱,阁内也不平静。
    殷曲儿正要投炉自尽,便觉身子一紧,已经腾空高飞,当她一定心神,双足又已稳然落在地上,张眼瞧去,眼前赫然是一堆怪肉,两道修长的裂缝里长著两粒精光四射的小瞳子,中央按了颗小肉鼻,底下的一道小缝竟是薄得难以看清的两片唇,这五官就像被硬生生挤黏成一团,与其说是奇怪,不如说是恐怖。
    殷曲儿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疾风道长听任她倒在地上,殷曲儿身上的淡黄绸缎轻纱,被火星子烧出了一些焦痕,松松的发髻已经散了,委迤在地,像一团夜雾般,微掩著她洁白粉嫩的脸,一双闭紧的眼睛上睫毛卷长细密,就像两片羽翼一般,睫上、颊上都还挂著泪珠,有如花承晓露,璧缀明珠,万种的凄清,难描的艳丽。
    被绑成一团的寨众们见了这花仙似的女子,都双眼发直,浑然忘了身处险境,而且是臭气薰天之险境。
    这群土匪根基普通,自然没听见阁楼下的骚动,见疾风突然以轻功纵下楼去,眨眼就带上这名绝美女子,都搞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为了引出这群土匪,灵木才想出这利用殷曲儿的扶金阁以引来跟踪寨众之计,想不到听她之言,她与南宫碎玉的关系似乎不是一般人所说的那样,这就让人意外了,疾风与灵木压根儿就不信南宫碎玉的姘头会是什么出尘的人物。
    疾风与灵木作弄白鹇寨徒之事连累了殷曲儿,他们自然是不会袖手旁观,害她因此而死。
    更何况听她投炉前之言,竟与长安云萃有了些牵连,更是非保她一命,以问个清楚不可。
    灵木本来要在殷曲儿投炉的一瞬间出手相救,疾风的动作却快了一步,颇教灵木意外。
    自从封秋华破戒被逐之後,疾风就视天下女子如洪水猛兽,更不要说是一个青楼的娼妓。
    殷曲儿轻声低吟,醒了过来,缓缓微撑起身子,柔若无骨的姿态,简直像是一朵由水中升起的水仙。
    寨众连呼吸都不敢,就怕呼吸一动,吹散了这细柔的动作。
    好不容易殷曲儿才看清了周遭,一见到二三十个臭汉子,挤满了自己的画楼,还瞪著她看,殷曲儿再度白眼一翻,又晕过去。
    疾风的耐性到了极限,喝道:“灵木,拿水把她泼醒!”
    灵木瞪了疾风一眼,道:“师兄,你要再害死她,刚刚就别出手救人!”
    疾风怒道:“你发神经,我为何要害死她?我要问她话!”
    “殷姑娘性烈,你拿水泼她,她还肯活吗?”
    疾风一瞪眼,直想举脚去踹地上的殷曲儿,强自忍了住,咕哝道:“动不动就寻死,这娘皮居然能养活到这么大,也是奇事!”
    灵木道:“不知她与长安云家是什么关系?”
    疾风道:“管他长安云家、短安云家!你把她叫起来问她话!”
    这可难住了灵木。男女授受不亲,通明宫里他们都是清修多年的修道人,要他主动去把殷曲儿叫醒,他可不知要由哪里下手;再说殷曲儿单薄的身子像是用力一摇就要散了,更不能用真气去打她。
    好在这时殷曲儿又发出痛苦的呻吟声,似欲醒转。灵木忙将疾风往榻上一推,道:“师兄,劳烦你手脚缩一缩,滚到适合置放球的角落隐身,别再吓晕殷姑娘。”
    疾风闷哼了一声,道:“婊子有这么娇贵。”却也依言背转身去。
第十章 情多累美人(2)
    殷曲儿慢慢地睁开了眼,再度看清眼前的场面,脸色苍白地环顾周遭,恐惧之後,继之以迷惘,最後却是痛不欲生,“哇”地一声,伏地痛哭了起来。
    灵木愕然不知所对,疾风再也忍不住,跳了起来,回身骂道:“他XX的,你哭什么!他XX的,你怎么什么都不问!他XX的,你们全哑啦?真正他XX的!”
    殷曲儿悲从中来,叫道:“你们……你们把我的画楼弄成这样,呜……我不活了,呜……”
    殷曲儿一跃而起,扭头便往外要跳,灵木抢先一步挡在窗前,道:“姑娘别再寻死了,要死不争现在。”
    “你别拦我,呜……”殷曲儿跺足大哭,却不敢多跨上一步,就怕碰到了灵木的身体。
    灵木乍然发觉对方也有这男女授受不亲之弱点,登时大喜,如有神助,守著窗口有恃无恐,道:“姑娘若执意要跳,小道也愿**之美,可是有件要紧事,还请姑娘明说……”
    “不说、不说,我什么都不说!”
    灵木不理会,自顾问道:“姑娘可识长安云萃?他现在人在何处?”
    殷曲儿哭道:“云老爷跟刘刺史回建康,呜……我讲完了,你让开!”
    “他是何时经过弘农?离开几天了?”
    “云老爷为了剌史逗留了几天,前日才走,呜……让我死,别拦我。”
    灵木道:“前日才走?他们顺哪条路南下?’
    殷曲儿陡地收住了哭声,抽噎地看著他,道:“你……你们是什么人?为何……为何……”
    灵木道:“小道乃通明宫座下,道号灵木;那颗球是我师兄。”
    殷曲儿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疾风,道:“你……那么这位是疾风道长?”
    这青楼女子竟会知道疾风道长,疾风与灵木都吃了一惊,殷曲儿神情突然大变,急道:
    “二位道长,真是你们?太好了,糟糕了!”
    她没头没脑的话,疾风当然听不懂,听在灵木耳中,却知其大略,应翻译为一见到你们太好了,我要告诉你们一件糟糕之事”。
    果然,殴曲儿接著道:“南宫碎玉要设计围骗你们,你们千万小心!”
    她惊魂未定,声音还有些发颤,听起来带著极为关切的感觉。
    疾风与灵木讶然,殷曲儿又急问:“云老爷的女公子呢?她怎么没与你们同行?”
    灵木道:“她现在安全得很,你说南宫碎玉要设计我们,是何计?你怎么会知道?”
    殷曲儿还有些儿抽噎,纤白莹透的手按著心口,一声一颤地说道:“他……他差人跟踪二位道长,已有几天啦,我听他说起,云老爷的女公子在二位道长手中,他……他要劫了去,事先用调虎离山之计,派人将二位道长引开……”
    疾风与灵木都变了脸色,镜花水月这四组人,只是诱饵?那么云若紫和陆寄风现在不是已经落入南宫碎玉手里了?
    殷曲儿一面说话,一面担心地偷望那些被绑的寨众,显然是担心说出秘密之後,在场的这些强盗日後向南宫碎玉报告,必定引来她的灾祸,因此心里害怕已极。
    灵木道:“南宫碎玉既然什么都跟你说,你为何不替他守秘?又为何特意要救云萃他女儿。”
    殷曲儿正要开口,身子晃了一下,忙以手轻按著太阳**,脸色发青,呻吟道:“这里好臭,我……我受不了这膻味……”
    疾风张口似又要骂人,灵木只好道了声:“得罪!”一伸手抓住殷曲儿的衣领,往窗外跃去,殷曲儿吓得张口欲呼,却被逆风灌进口里,叫不出声。灵木在壁上几跃,窜至阁顶,将她放了下来。
    殷曲儿足一下滑,尖叫著连忙矮身抱住屋脊,勉强慢慢地坐起。
    夜风一吹,不但驱散了房内可怕的气味,还送来一阵焚麝燃香的烟味。
    殷曲儿吸了口夜气,略压下作呕之感,脸色才自然了一些,手脚却还是软软的抖个不住。
    他们在屋顶上的对话,房内的疾风道长也听得一清二楚。只听见灵木道:“姑娘好些了吧?”
    般曲儿虽未回应,灵木也听得出她呼吸已渐顺,便道:“方才小道所问,还请姑娘详说。”
    殷曲儿低叹,幽幽说道:“向来白鹇寨就是干这样的勾当,掳人劫财,我已经尽量不去听,听了也快快忘记,以免沾惹江湖恩怨。只是这回居然是云老爷的女公子,我受过云老爷救命之恩,无论如何也不能坐视,可是我一个女流之辈,做得了什么?”
    灵木道:“你受云萃救命之恩?”
    殷曲儿道:“是,但是云老爷自己也许不记得了。那时我只有八岁,爹娘将我由浔阳卖到弘农,我随人贩子坐舟溯水而来,同船的还有许多个像我一样的小孩儿……”
    房内疾风大声道:“说得快些,捡重要的说!”
    或许是人在屋顶,见不到疾风和白鸥寨众人,殷曲儿的心渐渐定下,说道:“……我们小小的破船上,坐了许多人,江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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