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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姆·索亚历险记-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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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姆!嘿,汤姆!”(汤姆没搭腔。)“怎么啦,汤姆!汤姆!你怎么啦,汤姆?”他推了推汤姆,焦急地看着他的脸。

汤姆呻吟着说:

“啊,希德,不要这样,不要推我。”

“嘿,汤姆,你怎么啦?我得去叫姨妈来。”

“不——不要紧。这也许慢慢会过去的,不用叫任何人来。”

“我一定要去叫!不要再这样叫唤了,怪让人害怕的。你这么难受有多久了?”

“好几个小时了,哎唷!希德,不要推我,你想要我的命啊!”

“汤姆,你为什么不早点叫醒我?哦,汤姆,不要叫唤了!

听你这么叫我身上都起鸡皮疙瘩。汤姆,哪儿不舒服?”

“希德,我什么事情都原谅你(呻吟)。你对我所干的一切事情我都不怪罪你。我死了以后……”

“喔,汤姆,你不会死的,别这样,汤姆——啊,别这样。也许……”

“希德,我原谅所有的人(呻吟)。希德,请你转告他们吧。希德,你把我那个窗户框子和那只独眼小猫给那个新搬来的姑娘吧,你对她说……”

可是希德早就抓起衣服跑出去了。这时候汤姆真地感到很难受了,没想到想象力竟起了这么大的作用,于是他的呻吟声就装得像真的一样了。

希德飞快地跑下楼,边跑边喊道:

“波莉姨妈,快来呀!汤姆要死了!”

“要死了?!”

“是的,姨妈。来不及了,快上来!”

“瞎讲!我不相信!”

可是她还是赶快地跑上楼去,希德和玛丽紧跟在后面。这时她脸色也白了,嘴唇直颤动。来到床边后,她喘着气问:

“是你,汤姆!汤姆,你哪里不舒服啊?”

“哦,姨妈,我——”

“你哪里不舒服——孩子,你到底怎么啦?”

“哦,姨妈,我那只肿痛的脚趾头发炎了!”

老太太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笑了一会,又哭了一阵,然后又连哭带笑。等到她终于恢复了常态,她说:“汤姆,你真地把我吓坏了。好了,闭上嘴巴,别再胡扯八道了,快起床吧。”

呻吟声停了,脚趾的疼痛也立刻消失了。这孩子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于是他说:

“波莉姨妈,脚趾头看着真像是发炎了,痛得我把牙齿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你的牙齿,真是怪事!牙齿又怎么啦?”

“有一颗牙松动了,而且的确痛得难受。”

“得了,得了,你可别再叫唤了。张开嘴,不错——你的一颗牙齿真地松动了,不过你绝不会痛死的。玛丽,拿根丝线给我,再到厨房去弄块烧红的火炭来。”

汤姆说:

“啊,姨妈,请你手下留情。现在牙不痛了。要是再痛,我也不叫唤了。姨妈,请您别拔啦。我不想呆在家里逃学了。”

“哦,你不逃学了,是吗?原来你这么大叫大闹,为的就是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呆在家里,不去上学去钓鱼呀?汤姆呀,汤姆,我这么爱你,可是你好像尽耍花招来气我,想断送我这条老命呀。”这时候,拔牙的准备已经做好了。老太太把丝线的一头打了活结,牢牢地系在汤姆的那颗牙上,另一头系在床柱上。然后她拿起那块烧红的火炭,猛地朝汤姆脸面伸过去,差点碰到他的脸。结果,那颗牙就晃来晃去吊在床柱上了。

可是有所失就有所得。当汤姆吃过早饭去上学的时候,在路上遇到的每个孩子都羡慕他,因为他上排牙齿的缺口能够使他用一种新的方法吐唾沫。一大群孩子们跟在他后面,对他这种表演很感兴趣。有一个割破手指的孩子,大家都敬佩他,围着他转,现在忽然没有人追随他了,不免大失光彩。他的心情很沉重,可是他却鄙夷地说,像汤姆·索亚那样吐唾沫,算不了什么稀罕,可是他心里并不真地这么认为,另外有个孩子说:“酸葡萄!”于是他就成了一位落荒而逃的英雄。

不久汤姆遇到了村子里坏孩子哈克贝利·费恩,他是本镇一个酒鬼的儿子。全镇所有的母亲们对哈克贝利都深恶痛绝而又十分畏惧:他游手好闲、无法无天,而且既下流又没教养——再加上所有的孩子却又都非常羡慕他。虽然大人们都不允许他们和他接触,他们却乐于和他玩耍,还希望自己也敢学他那样。和其他许多体面的孩子们一样,汤姆很羡慕哈克贝利那种逍遥自在的流浪儿生活,可是也被严厉地告知:不许和他玩。所以,他每每一有机会就和他混在一起。哈克贝利经常穿着大人们丢弃不要的旧衣服,总是满身开花,破布乱飘。他的帽子很大很破,边上有一块月牙形的帽边子耷拉着。他要是穿着上装的话,那上装就差不多拖到他的脚后跟,背后的两排并齐的扣子一直扣到屁股;裤子却只有一根吊带;裤子裆部像个空空的口袋似地垂得很低。裤腿没有卷起的时候,毛了边的下半截就在灰土里拖来拖去。

哈克贝利来去很自由,全凭自己高兴。天气晴朗的时候,他就睡在门口台阶上;下雨时,就睡到大空桶里。他不用去上学也不必去做礼拜,不必叫谁老师,也不用服从谁;他可以随时随地去钓鱼,去游泳,而且想呆多长间就呆多长时间;也没有人管住他打架;晚上他高兴熬夜到什么时候就熬到什么时候;春天他总是第一个光着脚,到了秋天却是最后一个穿上鞋;他从来不用洗脸,也不用穿干净衣服;他可以随便骂人,而且特别会骂。总而言之,一切充分享受生活的事情,这孩子都拥有了。圣彼德堡镇的那些受折磨、受拘束的体面孩子们个个都是这么想的。

汤姆向那个浪漫的流浪儿招呼道:

“你好啊,哈克贝利!”

“你也好啊,喜欢这玩意吧。”

“你得了什么宝贝?”

“一只死猫。”

“哈克,让我瞅瞅。嗐,这家伙倒是硬帮帮的,你从哪弄来的?”

“从一个孩子那儿买来的。”

“拿什么换的?”

“我给他一张蓝色票和一只从屠宰厂那儿弄来的尿泡。”

“你的蓝票是从哪儿弄来的?”

“两星期前用一根推铁环的棍子和贝恩·罗杰换的。”

“我说——哈克,死猫能有什么用?”

“有什么用?可以治疣子。”

“不会吧!你说能治吗?我知道有个更好的药方子。”

“我敢打赌你不知道。是什么方子?”

“不就是仙水吗。”

“仙水!我看仙水一文钱不值?”

“你说一文钱不值,是不是?你试过吗?”

“没有试过。可是鲍勃·唐纳试过。”

“你怎么知道的?”

“噢,他告诉杰夫·撒切尔,杰夫又告诉江尼·贝克,江尼又告诉吉姆·赫利斯,吉姆又告诉本·罗杰,罗杰又告诉了一个黑人,那黑人又告诉了我。这不,我就知道了。”

“得,你知道又有什么?他们都在撒谎,那个黑人可能除外。我不认识他,不过我从来也没见过有哪个黑人不撒谎的。呸!那么哈克你说说鲍勃·唐纳怎么试的吧。”

“噢,他的手伸进一个腐烂的老树桩子里去蘸里面的雨水。”

“在白天干的吗?”

“那还用说。”

“脸对着树桩吗?”

“对呀。至少我是这么合计的。”

“他没说什么?”

“我估计没有。我不清楚。”

“啊!用那样糊涂蛋的方法还谈什么仙水治疣子!哎,那根本就行不通。你必须独自一个人到树林中间,找到那个有仙水的树桩,等到正值半夜时分,你背对着树桩,把手塞进去,嘴里要念:‘麦粒麦粒,还有玉米粉,仙水仙水,治好这疣子。’念完之后,就闭着眼睛,立刻走开,走十一步,然后转三圈,不要和任何人讲话径直回家。如果你一讲话,那符咒就不灵了。”

“哼,这听起来倒像是好办法;不过鲍勃·唐纳不是这样做的。”

“嘿,尊敬的伙计,他当然没有这样做,所以他是这个镇上疣子长得最多的一个。他要是晓得怎么使用仙水,那他身上就会一个疣子都没有了。哈克,用那个办法我已经治好手上无数个疣子。我老爱玩青蛙,所以我老是长出许许多多的疣子。有时候我就拿蚕豆来治它们。”

“是的,蚕豆是不错。我也这样治过。”

“是吗?你是怎么做的?”

“拿一个蚕豆把它掰成两片,再把疣子弄破,弄出点血来,然后你把血涂在蚕豆的一片上,趁着半夜三更没有月亮的时候,找个岔路口,挖个坑把这片蚕豆埋到地下,再把另外半片烧掉。你看有血的那半片蚕豆不停地在吸啊吸啊,想把另外那半片吸过去,这样有助于用血去吸疣子,过不多久,疣子就掉了。”

“对,就是这样干的,哈克——就是这样。当然你埋蚕豆的时候,你要说:‘埋下蚕豆,消掉疣子,不要再来烦我!’这会更好些的。乔·哈帕就是这样做的,他差不多到过康维尔,还有许多别的地方哩。可是话说回来,用死猫怎么治疣子呢?”

‘唉,你拿着死猫等半夜坏蛋被埋时,到坟地去;魔鬼都是半夜行动,说不准三两成群,不过你看不见他们,但能听到他们走路的声音,或许还能听到他们的谈话。他们带那坏蛋到阴曹地府时,你往他们后面扔死猫还要念道:‘鬼跟尸跑,

猫跟鬼跑,疣子跟着猫,我和疣子一刀两断了!’这样保管什么疣子都治好。”

“这听起来倒是蛮有道理。哈克,你试过没有?”

“没有。不过霍普金斯老太婆跟我说过。”

“是啊,她可能说过。因为人们说她是个巫婆。”

“可不是吗,汤姆,这我知道。她迷惑过我爹。这是我爹亲口说的。有一天,他走过来,见她要迷惑他,就捡起一块大石头,要不是她躲闪得及时,他就砸中她了。可是也就在当天夜里,他喝醉了酒,躺在一个小木屋顶上,不知怎么就摔下来,摔断了一只胳膊。”

“哎呀,真不幸。他是怎么知道她要迷惑他的呢?”

“哦,我的老天爷!我爹一眼就看出来了。我爹说她们直勾勾地盯着你时,就是要迷惑你,特别是当嘴里还念着咒时,就更不用说了。这时,她们把圣经的祷文倒过来念。”“嘿,我说哈克,你打算什么时候去试着用这猫治疣子?”

“今天夜里。我猜他们会去弄霍斯·威廉斯这老家伙。”

“可是他不是星期六被埋了吗?他们星期六夜里没来把他弄走吗?”

“嘿,瞧你说的!他们的咒语午夜后怎么能起作用呢?午夜一过那可就是星期天了。我猜想,真是星期天鬼是不怎么四处游荡的。”

“我从来没有想到这一点。是这么回事呀。让我和你一起去,好吗?”

“当然好了——只要你不害怕就行。”

“害怕!那还不至于。你来学猫叫好吗?”

“好。如果我叫了,你也回应一声。上一回,你让我老在那学猫咪呜咪呜的,后来黑斯这老头就冲我扔石头,还说‘去他妈的瘟猫!’所以我拿砖头砸了他家窗户。不过,你不要讲出去。”

“我不会说的。那天晚上我姨妈一直在盯住我,我怎么能学猫叫呢。但是这一回我会咪呜的。嘿,那是什么?”

“只是个扁虱罢了。”

“在哪搞到的?”

“在外面的树林里。”

“拿什么东西跟你换它,你才干?”

“我不知道。我不想把它卖掉。”

“那就算了。你瞧你这只扁虱,这么小哩。”

“哦,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我对它倒是挺满意的。对我来说,这扁虱够好的了。”

“哼,扁虱多得是。我要是想要的话,一千个我也能搞到。”

“喂,得了吧,那你搞来给我看看呀。你是抓不到的。我认为这是个较早的扁虱,是我今年见到的头一个。”

“那么,哈克,我用我的牙齿跟你换扁虱吧。”

“让我瞧瞧。”

汤姆拿出一个小纸包,小心翼翼地打开它。哈克贝利望眼欲穿。这诱惑大大了。最后,他说:

“这是真牙齿吗?”

汤姆翻起嘴唇,给他看缺口。

“哼,那好吧。”哈克贝利说,“换就换吧。”

汤姆把扁虱装进前几天囚禁大钳甲虫的那个雷管筒子里后,他们就分手了,各自都感觉比以前富有了许多。

汤姆来到那座孤零零的小木框校舍的时候,他迈着轻松愉快的步伐,好像是老老实实来上学的样子,大步走进教室。他把帽子挂在钉子上,一本正经地边忙边坐到他的座位上。他的老师正高高地坐在他那把大细藤条扶手椅上,听着催眠的读书声,正打着盹。汤姆进来把他吵醒了。

“托马斯·索亚!”

汤姆晓得老师要是叫他全名,那麻烦事就来了。

“到,老师!”

“过来,我问你。好家伙,你为什么迟到了,总是这样?”

汤姆正要撒个谎来蒙混过关,这时他看到一个人的背上垂下两条长长的金黄色辫子,他为之一惊。一股爱情的暖流使他立刻认出了那女孩子。女生坐的那一边,正好只有她身旁空着一个位子。他立刻说:

“我路上和哈克贝利·费恩讲话耽搁了!”

老师气得脉搏都要停止跳动了,他无可奈何地瞪着眼睛望着汤姆。乱哄哄的读书声也停止了。学生们都很纳闷,这个莽撞的家伙是不是脑子有毛病。老师说:

“你,你干了什么?”

“路上和哈克贝利·费恩讲话耽搁了。”

他说得一清二楚。

“托马斯·索亚,这可是我听到的最叫人吃惊的坦白交待了。你犯了这样大的错误,光用戒尺不能解决问题。把上衣脱掉!”

老师直打得胳膊发累,戒鞭有明显磨损时才住手。之后他命令道:

“去吧!去和姑娘们坐在一块,这对你算是一次警告。”

教室里到处都是窃窃私语声,似乎是这让汤姆脸红。但实际上,他脸红是因为崇拜那位素不相识的女孩,还有幸能和她同桌。他在松木板凳的一头坐下来,那女孩子一仰头,身子往另一头移了移。大家相互推推胳膊,眨眨眼睛,低声耳语。但是汤姆却正襟危坐,两只胳膊放在既长又矮的书桌上,好像在看书学习。

渐渐地,大家的注意力不再集中在汤姆身上,学校里惯有的低沉的读书声重新在那沉闷的空气中响起。这时汤姆偷偷地瞥了那女孩几次。她注意到了,“朝他做了鬼脸”之后有一分钟光景,她都用后脑勺冲着他。等她慢慢地转过脸来时,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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