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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爱之旅-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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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经记不清了,她很久很久以前做过一次梦。
“可是每个人都要做梦的,”我坚持说,“只不过你不用心记罢了。”
接着她很快用一种非常明显的漫不经心的口气告诉我她又开始做梦了。这些梦极不寻常,与她说的话有天壤之别。起初,她向我透露的时候还装作害羞的样子,不过,当她后来从我的问话中得知这些梦有多么重要的时候,她便详详细细地给我慢慢道来。
有一天,我给克伦斯基复述其中的一个梦,我把这个梦当成自己做的讲给他听,并且还假惺惺地说我这个人很神秘,让人摸不透,他说:“好我的米勒先生!这个梦一点儿真实性都没有,你是想让我出丑吧?”
“让你出丑?”我的确大吃一惊。
“对作家而言,这个梦听起来或许很真实,但在心理学家的眼里,它却是一派胡言。你也清楚,你不能像杜撰小说那样去捏造梦。梦与小说一样都有自己的真实性的标准。”
我由着他否认这个梦好了。为了封住他的嘴巴,我只好承认是我早编好了的。
过了几天,当我在奥尼里菲克大夫的书房里随便翻阅时,碰巧看到一本关于描述个人自我感如何丧失的大部头。我走马观花地翻阅着,却发现书里夹着一枚信封,上面写有我的名字,背面还有通信地址,毫无疑问这是我的笔迹。看来,只有莫娜才会把它丢在这里。
我读的这些章节都是一个精神病学者关于梦的记录。他记录的都是一个具有双重人格的梦游者所做的梦。我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于是便忐忑不安地继续往下看。我只是在某些句子上辨认出来了。
最后,我看得非常入迷,竟对某些熟悉的片断做了笔记。我要在适当的时候把这些片断的前后关系查个水落石出。我又拽出来几本书,想找找批注,结果一无所获。
然而,我明白了这个过程。她只摘录了最激动人心的部分,然后又把它们拼凑在一起。在她眼里,描写十六岁少女之梦的片断与描写吸毒成瘾的男子的梦的片断没有什么不同。
我想了一个好主意:先把这枚破信封插进这部书的另一章中,然后再把书放到书架上。
半小时过后,我又想出一个更好的主意。我取下这本书,核对了一下笔记,然后在她曾经抄袭过的段落字句下仔仔细细地划上杠杠。我当然明白,因为她,我可能过上几年才能听到事实的真相,也许永远听不到了。不过我乐意等着。
我刚刚反思了半天,脑海里又泛起一个沮丧的想法。如果她能编造自己的梦境生活,那么她的现实生活是什么样子呢?如果我准备开始调查她的过去……这事很棘手,它足以使我刚披甲上阵就要鸣金收兵。因为,谁都会警觉起来,况且这也不是个让人愉快的想法。人总不能竖着耳朵生活一辈子。让人难以捉摸的是,当我回想起她是怎样放弃某一话题时,我只不过在自言自语呀!她能顺利地让我忘掉那桩小事,真是不可思议。记得我第一次去她家登门拜访的时候,在她家的后院里瞥见一个女人,我料想这是她的母亲。为了纠正我的这一错误想法,她带着一种精明的真诚向我详细说明了那个女人的人品与性格特征,并且断然告诉我那是她的姑妈。这么一来,她便巧妙地打消了我的疑虑。她的这套骗人把戏太拙劣了,以至于我事后一想,便对自己这么容易上当受骗而恼怒不已。这事我起码能马上调查呀,可是我太自以为是了,总觉得要把这个事查个水落石出太枯燥了,所以差点儿断然放弃了这种做法。我还没走到这一步,不过,凭我的嘴皮子跟她耍个聪明花招让她下不了台才更有趣呢。如果我再学学治人的花招,就会少走几个弯路。
可是不管怎么样,我绝不能让她怀疑我识破了她的谎言。我马上反问自己,有这么大的必要吗?我喜欢揭露越来越多的谎言?这是件乐事吗?我脑海里又闪现出一个问题。如果你和一个嗜酒如命的人结婚,你是不是自以为狂饮海喝对身体有百益而无一害呢?为了搞清楚你所爱的人身上表现出来的这种恶习,你会一如既往地违心说一切都那么美好吗?
如果我在不违背常理的情况下对这件事激起了好奇心,那么,能刨根问底、弄清楚她为何这么放肆地说谎就更好了,但是这种痼疾对我的影响还不太明显。稍微动动脑子,我就会马上意识到给我们带来最糟结局的便是感情上的疏远与背离。第一次发现她撒谎给我带来的震惊绝不亚于我与疯子交锋所产生的感情冲击。感情的背叛以及由此产生的恐惧感,一般来说,是由于人格丧失而产生的恐惧心理造成的。人类要把真理提升到至高无上的境界,并且使它可能成为个体存在的支点和轴心,就可能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而道德因素,对于某种更为深奥、几乎被人遗忘的意图来说,只不过起了一种陪衬和掩饰的作用。史记本来就是故事,而谎言和历史,总而言之具有重要性,不容忽视。一部小说,是富有创造力的艺术家的思想结晶,它应当被看做是了解作者真实生活的最有力的材料,因而其意义也非常重大。很多谎言只能藏身于真理之中而不能孤立地存在,它们与真理共生于一体,是一种相互依存的关系。漂亮的谎言所显示的内容要比真理所表现的多,这是对追求真理的人而言的。对这样的人来说,一旦听到谎言,他绝不因此而大动肝火或者有任何反责之词,更不会痛心疾首,因为一切都是那么独具匠心、真诚坦率!
我为自己能长时间地进行哲理性的客观思考而感到非常惊奇。我又把重新出现的想法记下来。我也许会有一些收获的。
第12章
          我刚从克朗西的办公室出来。克朗西是公司的总经理,对上司和对下属,他都一样称为“先生”。
我对他根本谈不上什么尊敬。虽然我们之间有个约定,每隔一个月左右我就要去拜访他,和他聊上一会儿,但我六个月都躲着不去见他。今天他把我叫到办公室,对我说他很失望,这实际上是在暗示我辜负了他。
这可怜的笨蛋!如果我不是这么讨厌他的话,我也许真会为他感到难过。我看得出他遇到麻烦了,但这是他二十多年来的报应,是自作自受。
克朗西干什么都颇有军人风度。必要的时候他既可以发号施令,也可以接受别人的调遣。绝对服从是他的人生信条。我显然不是一个好军人,如果放手让我去干,我肯定是个出类拔萃的人,但既然他对我严加管束,他就会懊恼地发现,即使是他这位总经理都得让三分的人,我照样把他们的话当耳旁风。听说我冒犯了曲里格先生的一个亲信,他简直气急败坏了。曲里格是公司副总裁,这个人心狠手辣,和克朗西本人一样,也是靠这点手段爬到现在这一位置的。跟上司的简短会谈,耳朵里灌进好多废话,真让人倒胃口。这次交谈不欢而散。其实,自从我被通知说要和斯皮瓦克先生合作,我的日子就没好受过,现在看来,这人明显是曲里格先生的走狗。
你怎么能和一只老鼠共事呢?特别是和一只存心想找你茬子的老鼠呆在一起?我走进酒吧想喝一杯,脑子里在回想几个月来发生的一切。现在我知道了,是斯皮瓦克的出现才造成我今天的处境。正当我把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时,曲里格把斯皮瓦克从另一个城市派来,任命他为效率专家。于是,斯皮瓦克掌握大权,并指出原先的工作效率太低。
从那时起他们就把我像棋子一样挪来挪去。他们先是把我调到总部。好像是要给我来个下马威,曲里格自己就在这栋楼里办公,他的办公室在我上面十五层。我就像被关在了一间令人窒息的笼子里,四周堆满了可恶的摆设。每次客户打来传呼电话,就一闪一闪地、嗡嗡叽叽地乱叫。巴掌大的地方放上两张办公桌后,两头只够再摆两张椅子供客户们坐。我得扯着嗓子,满头大汗地嚷嚷才能让客户听见我说话。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我有三次失声。每次我都去找楼上公司的大夫看病,每次他都是茫然不解地摇头。
“说‘啊’!”
“啊……”
“说‘哦!’”“哦……”
他用一个扁平的小木棒压着我的舌头,“嘴巴张大点。”
我尽可能地把嘴巴张得大大的。他朝我嘴里喷了点药水。
“觉得好点吗?”
我尽量想说“是”,可没发出声音,只吐出一口痰。
“看不出你嗓子有什么毛病,”他总这么说,“过几天再来看看。可能是天气的缘故。”
他从来不问这些天我都用嗓子干什么了。不过,当我想到失声就可以休几天病假,我便觉得他不知道我的病因倒也不坏。
但斯皮瓦克却怀疑我是托病逃差。在我嗓子好了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喜欢故意用一种几乎听不见的沙哑声音跟他说话。
“你说什么?”他粗言厉声地问。
而我总是低声地重复毫不重要的话。
“哦,是那事!”他火冒三丈,训斥我该扯开嗓门说话。
“你觉得你的嗓子什么时候能恢复好?”
“我不知道。”我直盯着他的眼睛低声说。
然后他就叮嘱他的接线员,让他探听出我是否在装病。他一出去我就恢复正常音量说话,但如果有电话,我就让我的助手去接:“米勒先生不能接电话,他的嗓子坏了。”我这样做是为了不让斯皮瓦克的阴谋得逞。他很可能离开我的办公室,从前门出去,马上就找一间电话亭给我打电话,要是能把我的把戏戳穿,他肯定会欣喜若狂。
但这种小孩玩的把戏实在无聊之极,每家大公司都有这种事。这可以说是人的本能的一种发泄,也算是一种文明吧。
我又喝了一杯,迅速瞟了一眼市政大楼的大钟。说来好笑,那口大钟曾给过我灵感,我还为此写过惟一一首诗歌。那是他们把我从住宅区调到总部不久的事。我透过窗口朝街上一望就能看见这栋大楼。瓦莱斯佳就坐在我前面,就是因为她我才写那首诗的。我记得那个周六的上午我开始写诗时的激动心情。简直难以置信……那是一首诗。我给瓦莱斯佳打电话,告诉她这个好消息。几个月之后她就死了。
不过,就那一次柯里没跟她在一起,这事我是最近才知道的。他好像过去常带她去海边。上帝知道,在水里站着他就干了那事。那是第一次,随后无论是在汽车里,在浴室,在水边,还是在游览汽艇上,他们都毫无顾忌地做爱。
我正回忆这些美好的往事呢,就看见一个穿着制服的高大身影从窗前经过。我跑过去跟他打招呼。
“米勒先生,我不知道我是否可以进去。你知道我正在上班呢。”
“没关系,进来坐会儿,一块喝一杯吧!见到你真高兴。”
这人是谢利登中校,斯皮瓦克组织的警卫队的头目。谢利登是亚利桑那州人。他来找我谋职,我便安排他晚上值勤。我喜欢他,每个人都喜欢他,甚至连那个禽兽不如的曲里格也赏识他。
谢利登为人一点儿也不狡诈。他受的教育不多,除了本分做人以外,他单纯朴实,毫无野心。他是迄今为止我见过的少数几个正派人之一。
我问他军事操练进展如何。他说情况非常糟糕,令人泄气。他对那些男孩子感到很失望,他们没有斗志,对军事操练提不起兴趣。
“米勒先生,”他痛苦地说,“我生平没有见过这样的家伙。他们没有廉耻……”
我不禁笑了,没有廉耻,天哪!
“谢利登,”我说,“难道你不知道自己在和一些社会渣滓打交道吗?而且男孩子天生就不知道什么是廉耻,尤其是城里的男孩。这些男孩就是小流氓。你去过市长办公室吗?你见过在那儿值勤的人吗?那些人是成年勤务兵。如果你把他们也关进监狱,你就分不清他们和那些真正的罪犯的区别。整个城里除了流氓就是痞子,城市就是这么个地方……一个极好的罪犯滋生地。”
谢利登迷惑地看了我一眼。
“但米勒先生,您可不是那种人。”他说完,不好意思地咧嘴笑了。
我也笑了:“我知道,谢利登。我是例外。我正在这儿打发时光呢。总有一天我会去亚利桑那州,或者别的什么宁静悠闲的地方。我没告诉过你吗?几年前我去过亚利桑那,我要是留在那里就好了……告诉我,你怎么会离开那儿的?你不是个牧羊人,对吧?”
这次是谢利登笑了:“不,米勒先生,我告诉过您,您不记得啦?我是个理发师。”“理发师?”
“是的,”谢利登说,“我的手艺挺不错的。”
“但你还会骑马,对吗?我猜你不是一直呆在理发店里,是吧?”
“对,”他马上回答说,“我想,我的确干过别的。自打七岁开始我就自谋生路。”
“你怎么来纽约的?”
“我想看看大城市是什么样。我还去过丹佛、路易斯安娜和芝加哥。每个人都告诉我我得去看看纽约什么样,于是我就决定来纽约了。我跟您说,米勒先生,纽约是个不错的地方,但我不喜欢这儿的人……我想我不能理解他们的行为方式吧。”
“你是说他们把你推来搡去的样子?”
“是的,他们说谎骗人。甚至这儿的女人也跟我们那里不同,我好像找不到我喜欢的姑娘。”
“你太好了,谢利登。你不知道该怎样对待她们。”
“我清楚这点,米勒先生。”他低下了头,一副难为情的样子。
“你知道。”他支支吾吾地说,“我猜我身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们在背后嘲笑我,每个人都这样,甚至连小孩子都这样。也许是我说的话不对头。”
“谢利登,你不能对那帮男孩子太客气。”我插嘴说,“我提醒你,你必须对他们严厉点!不时地揍他们一顿,训斥训斥。别让他们觉得你心慈手软。那样的话,他们会欺负到你头上去。”
他慢慢地抬起头,伸出手:“看这儿。这是前几天一个男孩咬的。您想像得出来吗?”
“你怎么处罚他的?”
谢利登又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我打发他回家了。”他说。
“仅此而已?你只是打发他回家?没狠狠揍他一顿?”
他不吭声了。过了一会儿他又开口说了,语气很平静而又坚定。
“我不愿意处罚人,米勒先生。如果有人打了我,我从不会还手。我已经尽量找他谈,找出他的错误所在。您瞧,我像个小孩一样遭人打,真是过得太艰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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