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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州风云志-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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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唐轻笑只有更加拼命地学习,更加不要命地修炼,除了吃饭睡觉之外他就只剩下不停地修炼修炼再修炼。连老太太听说了他的事后,也在一年一度的宗族大会上用满是怜惜的口气对他说让他放松一点,他还小,用不着这样幸苦。而唐轻笑听到这句话之后只是更加的努力,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报答老太太的关心。
他并不是没有觉得累,没有觉得厌烦过。他毕竟才十一岁。很多时候他也会觉得镇上戏台上的东西很有趣,六房的小妹和七房的二弟整天去河边钓鱼捉虾似乎也很有意思,茶馆旁边那个糖画画得很好看,不知道味道怎么样。。。上次来唐家堡玩的那个苏州表姐笑得很甜,声音很好听,真想再去和她聊聊天,或者就只是在旁边看看她也好不过最终他还是拿起了暗器继续练习,翻开了书本背起了毒药配方,因为他很明白那些功成名就的背后其实都是无数汗水和枯寂浇灌出来的。
只是这样的修炼还并不够。三娘告诉过他,一个唐门子弟除了出sè的暗器和功夫等等技艺之外最重要的还是心。只有人心才是最锋利的暗器,最要命的毒药。所以要成为一个最出sè的唐门子弟,一道最锋利最要命的暗器,心xìng的磨练是必不可少的。唐门子弟在江湖上一直以手段yīn狠,要命著称,他就必须要做到比其他人更狠,更要命。
当然一个人的心xìng并不是说狠就能狠下来,那需要磨练。唐轻笑还知道自己在这上面的天赋并不好,甚至很差,他九岁的时候看到一只附近的野猫不小心被卷入疾驰的马车下后他恶心,害怕,心烦了足足好几天,所以他知道自己大概不是一个心狠的人。但是一个出sè的唐门子弟怎么能够不狠?不狠,不果决,怎么成为一只最要命的暗器?他必须需要这方面的磨练。
首先他一定要杀人。
唐家子弟当然要杀人。而且要杀得狠辣果决,不动声sè,犹如吃饭喝水一样的简单自然才行。这也需要练习。于是他首先把目标定在了那三房的那三个堂兄身上。那三个堂兄自从发现他们练了半年的手法唐轻笑只用了三天就比他们用得更好之后,就开始一直暗中找唐轻笑的茬子。或者在对练中下重手,或者想办法克扣他的月供和器具。这种不思进取的渣滓只会给唐家堡丢脸,成为磨练心xìng的第一块磨刀石也许是他们最大的作用。
不过唐家子弟相互倾轧会是重罚。所以经过了一些安排之后,唐轻笑在看似顺其自然的情况下撩拨起了他们的怒火,他们就悄悄地将唐轻笑引到了一个无人察觉的隐秘地方,再一拥而上饱以老拳。
他们动手在先,以众击寡。这样就算杀掉他们也只是出于自卫而已,相信老太爷老太太那里也能说得过去。但是不知道怎么的,就算是头上挨了好几拳身上挨了好几脚,已经眼冒金星分不清东西了,明明只要一弹指,这三个废物渣滓就会成为三具连模样都分不清彼此的腐尸,心里却还是有什么在阻着,手里那三只腐骨针总是shè不出去。
连杀几个人都做不到,还怎么去做那名震天下的暗器?正当他心里发狠,拼了命地要先把这三只针shè出去的时候,就突然听到了那个爽爽利利嘹嘹亮亮还带着热气,好像蜀州冬rì里的阳光一样的声音。
第七章 兄弟 (三)
这就是那个背叛了唐家堡的废物在外面偷偷留下的儿子?果然也是个不知所谓的蠢货。
看着那个完全不似唐门子弟的哥哥,唐轻笑不屑地在自己心里冷哼了一声,自言自语地这样说了一句。
不过他旋即又发现和自己的感觉好像并不真是这样,并没有那种理所当然的厌恶和不屑,面前这个高大健壮,完全不似唐家人的身影,还有那张虽然轮廓粗犷沧桑得多,但是眉目间依稀还是能发现一些和自己的相似之处的脸,明明都是头一次看见,却能让一种莫名其妙的亲切感从脑海中某个最深处慢慢弥漫出来。
大概这就是血脉的感觉吧。虽然看起来有些不知所谓,但终究也是唐门的子弟。想到这里,唐轻笑又释然了。而且他居然还隐约担心起来,这个根本没有一丁点唐门味的唐门子弟,唐家堡能容得下么?
对于唐轻笑的父亲的叛出家门,虽然老太爷没说过什么,没责怪迁怒过四房的任何一人,也没下过手令去追捕,但没有人会真的以为这事这样就能算了。这毕竟也许是唐家近百年来最大的一次损失,丢的最大一次脸。而现在这个丢出去的脸现在自己还回来了,老太爷还愿意接下么?
老太爷到底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他只是祠堂里召开的临时的宗族大会,说是想听听家里人的意见。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其实也只是个形式罢了,既然老太爷愿意叫所有人都一起来。那自然是早有了定见,而其他人则也肯定是不会有什么多余的意见的。唐家各房之间虽少有暗斗,但其他的感情联系只有更少,对于四房的这个私生子是不是要认祖归宗,是不是要回唐家堡来,只要和他们没有利害冲突,那就完全不关他们的事。这次的大会他们不会有任何的意见。就好像看一出和自己无关的戏一样,顶多只是有些旁观的兴致。
不过谁也没想到,这次大会还真的让所有人看了一幕好戏。一幕他们做梦也想不到,终身难忘的好戏。
唐家的祠堂坐落在唐家堡的中心,很宽阔。但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浓浓的好像一个百岁老人身上的老旧味。这祠堂经过数百年间的陆续修缮,扩建,虽然很细心地打扫维护,但在蜀州cháo湿的气候下难免还是浸出丝丝的陈腐气息。
但就是这股老旧味,让每一个走进这里的唐家人都会从灵魂最深处感到敬畏,感到自豪。因为和这味道同存的,还有祠堂正zhōng yāng那数百年间积累下来的数以百计的灵位,那上面每一个名字都是曾经是江湖上一个的传说,都曾经在江湖上甚至整个天下掀起惊涛骇浪,这yīn沉的老旧味里浸泡着的是唐家数百年的威名。是所有唐家人的jīng神和魂灵所在。。 。
每一次走进这里,唐轻笑的心情都和最虔诚的信徒一样。他才十一岁,就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象过自己到底要用什么方式去牺牲去死,才能把带有自己名字的灵位放在那上面。
唐公正却好像并没这种感觉。对那些密密麻麻的灵位只是扫了一眼便不去多看。
“回来了就好。多年漂泊在外也很辛苦吧?回来这唐家堡住了几天可还习惯?”
老太爷和老太太坐在正中的那些灵位前,看着这个二十多年来才第一次祭拜祖先的唐家子弟。老太爷一脸的漠然,老太太脸上的微笑则很和蔼,好像真的只是看着一个远方归来的游子。
“其他都还行,只是这里天气不好,难得看见几天太阳。”唐公正嗤啦一笑,让不少人侧目。在这唐家的圣地。在老太爷老太太的面前,已经很多年没人敢这样笑过了。
“你爹,天昊他可还好么?”老太太很和蔼的声音问。
“爹。。。五年前旧伤复发,已经去世了。”唐公正的眼眶微微一红。“他临走的时候说,最大的遗憾就是这么多年都没能回唐家堡来,向老太爷和老太太磕头请安。让我以后回唐家堡的时候,多给老太爷老太太磕几个头补上。”
说完,他就真的马上跪下朝老太爷和老太太咚咚咚地磕了几个响头。
“哦,那你怎么不早些回唐家堡来呢?”
“爹叫我刀法练成之前不许回唐家堡。我年前才终于将玄阳九斩练成,这才赶回来。”
“刀法?”老太爷抬了抬眼皮。“谁教你的?我记得你爹不会用刀,我唐家堡也没有什么刀法,你爹没教你用暗器么?”
“没有。他只是问过我要不要学,我说不喜欢,他说不喜欢就别学了。”
“不喜欢?”老太爷的声音很奇怪,好像第一次听说居然有人不喜欢暗器。“为什么不喜欢?”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唐公正也愣了一下,歪头想了想,好像第一次听说不喜欢还需要理由。他想了想,好像终于想到了个理由,又是嗤啦地一笑:“可能是觉得不够痛快。”
老太爷哦了一声,点了点头。
老太爷的面上还是一片淡然,周围的其他人的脸sè却已经开始jīng彩起来了。一个唐门子弟在唐家祠堂,在唐老太爷的面前说不喜欢暗器,说暗器不够痛快,他们都不知道该发笑还是发怒。
唐轻笑的脸sè则已经铁青。一个唐门子弟居然说出这样的话,简直不知所谓到了极点。如果不是这里是唐家的祠堂,不是还有老太爷老太太在那里,他立刻就要出手让这个哥哥体会一下这不够痛快的暗器到底有多痛,有多快。
“那你的刀法是谁教的呢?”这次是老太太在问。
“没人教,我自己学的。爹只教我最基础的内功和拳脚身法。然后我只要看见了用刀的好手就去切磋请教,将他们都打败了,我也就将他们刀法上所能学的学得差不多了。”
“那你打败过些什么人呢?”
“第一个是十二岁的时候击败刘家大院的护院武师首领,此后有荆州牛头山二当家‘鬼影刀’,有关中刀客张大头,有‘大漠狂刀’木高最久的一次是十八岁的时候和冀州的独行大盗‘半边风’,一路打打跑跑花了差不多半年的时间。有几次几乎被他杀掉,最后总算将他击败。最近的一次是在两年前,在扬州的上申城看见两个和尚捉妖。手中明明无刀,却能劈出破空刀气,威力极大。而且其中刀意颇为古怪,我忍不住上前讨教,却没想到原来是净土禅院两位护法金刚,别人用的根本不是刀法,只是法力神通,一时收手不住,将别人手中的法器给劈断了,害得我道歉了好久”
唐公正摸摸头,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老太太脸上的微笑更慈祥了。周围有人互相交换了下眼sè,其他的倒也罢了。能劈碎净土禅院护法金刚手中的法器,这刀法修为就算放到普天之下也能入得一流,而且这还是两年前,他不过二十出头,按他所说刀法还没有练成。
“那你的刀法现在已经算是全部练成了?”
“哪里能算全部练成。不是有句话说活到老学到老么。学武之道永无止境。我如今最多只能算是小成,知道自己的路在哪,不用再到处去找人请教,去琢磨别人的刀法了。我想爹说的练成大概也就是到这里了。”
“哦?那你以后的路在哪?不去向别人学,那还要向谁学呢?”老太太好像对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孙子越来越有兴趣了。
“向天学,向地学。向值得学的学。”唐公正想了想,一笑,又补了一句:“向我自己学。”
前面的倒也罢了。这最后的一句委实有些莫名其妙。周围的唐门子弟虽然没有开口,却有不少互相交换了下眼神,有询问的,有疑惑的,大多却是不以为然的。
老太太和老太爷也交换了下眼神。准确地说是老太太看了老太爷一眼,老太爷依然还是一脸的漠然,淡淡地看着前方的唐公正,只是下颚微微动了动,似乎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然后老太太也微笑着点了点头,转过头来看着唐公正,说:“你下去之后可以去向二房的三姑说一声,她自会给你在唐家堡安排所院子。堡中的规矩你可向你弟弟询问。如今四房就只剩你们两兄弟了,rì后可要相互扶持。”
“是。”唐公正点头。他答应得很自然很轻松,周围的其他人却有些少少的sāo动,老太太这一开口,无疑就是承认了他已经是唐家堡的人,一个真正的唐门子弟。
但是一个不会用暗器的唐门子弟?简直就像是一只不会游水的鱼,不会飞的鸟一样的不可思议。还有,难道对他的这个身份,对他父亲叛出唐门的事老太爷也完全不予追究?不予丝毫计较?若是被江湖中人知道了他的身世,不会成为其他世家的笑柄么?不会对唐门这数百年的威名有损么?
这样想的人肯定很多,却没有一个开口。因为老太爷和老太太已经开过口。其他人能想到的,他们自然早就已经想到,而他们所想不到的,老太爷和老太太也肯定早就考虑清楚了。
唐轻笑的也是这样想的。老太爷和老太太自然有他们的考虑。只是他也很不甘心,他刚才看得很清楚,老太爷确实是微微点了点头。而在他们这一辈的唐家子弟中能得到老太爷点一下头的一个都没有,连他练得这样苦,这样用功的也没有。
接下来,就是唐公正去给那后面唐家列祖列宗的牌位磕头,上香。虽然他依然还是恭恭敬敬,但是落在唐轻笑的眼中,却没有真正的唐门子弟那种发自骨子里敬畏。
看着这一切的老太太却是满脸微笑,等唐公正礼毕之后问:“对了,那你之前可有对人说过你是我唐家堡的血脉么?”
“没有。”唐公正神sè一黯。“父亲早年便有叮嘱过。我也知道父亲对唐家名声有损,自然不敢随便乱说。”
老太太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过去的事便算了。此后你再在江湖之上行走,便可说是我唐家子弟。”
“是。”唐公正点头。眼眶微红。
到此为止,这一次宗族大会虽然有些出人意料,让不少人有很多疑问和惊奇,总的来说也是一帆风顺。四房流落在外的私生子认祖归宗,皆大欢喜。
如果不是三房的六叔这时候突然说了一句话的话。
这话其实也不是什么奇怪的话,唐六叔只是出列上前一步,对老太太禀报说:“三天前,四房的公正是从北面回唐家堡的时候,在七十里外的大清江风林渡口被一个老船家认了出来。”
“哦?”老太太微微一怔。
“那老船家曾在二十八年前受过公正他父亲天昊的恩,天昊也经常去那渡口过河,所以那船家也认得天昊。看到公正之后,便问他是不是姓唐。父亲是不是叫唐天昊。”
“嗯,对了。那老船家确实是这样问过。原来父亲年轻的时候也常去那渡口。那老船家看见我之后很是高兴,还将一尾青鱼送我吃。”唐公正点点头,笑了笑。“却完全没发现当时还有人在旁窥伺,看来我这道行还差得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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