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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8远东狂人-第1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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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现在不行了。自从光复之后。那些拜了旗人大爷做“干爹”、“干舅”地茶馆掌柜们立刻翻脸不认人了。不仅不再向旗营上供。就连这些旗人“干爹”、“干舅”再去茶馆里喝茶。那也得一盏茶计一回帐了。就连賖帐也不许!
    一朝天子一朝臣啊。过去旗人领一次旗饷就要站在街上大骂朝廷一回。骂那漆黑地垫脚银。骂那差不多能漂在茶面上地光绪小制钱。骂朝廷里地王爷。骂成都城里地驻防将军……现在。就算是想骂也没地方骂了。倒是一个个地思念起朝廷来。朝廷不倒。好歹那漆黑地垫脚银也是银子。拿到银号里。旗人大爷吹吹胡子。柜上地伙计、朝奉也不敢真照着市价兑换!
    “悔呀!悔呀!早知道朝廷的好,咱们旗人好歹也得争口气,当初革命军开到城下的时候,咱们说什么也得拼上一拼,便是死在城头上,也比这不死不活的日子强得多!好歹咱以前也是个佐领!可看看如今,连那茶馆里的伙计都敢给爷脸色瞧!赵尔巽那个窝囊废,爷早看出他不是个东西,想跟革命军勾搭,结果把自己也搭进去了,这叫自作自受!革命党也不是个东西!进城之后就卸了咱们的枪,现在旗营里的鸡都被外头的那些贼偷光了,谁给他们的胆?还不是革命党么?这革命党,我看呐,那就是贼窝!”
    戴着珊瑚顶子凉帽的那个旗人端起面前那只粗瓷大碗,一口气灌了半碗瓜烧,从喉咙往下顿时如火烧一般,虽然赶紧吃了块油豆干,可这心头的火却越烧越旺,于是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你个小小佐领算个屁!成都将军府都叫革命军给抄了,连丫鬟们手腕上的银镯子都没放过!可怜马亮战死重庆,连个封赏都没来得及讨,这朝廷就倒了,现在将军府被抄,一家老少一
    包裹卷也搬到了旗营,连住的地方也没有,几十口棚。别人说咱们旗人不争气,你还别说,这话真没说!马亮好歹是为国捐躯,现在也没见咱们旗营里有谁腾出间房子安置马亮家眷的,咱们旗人自个儿都不待见自己人,你还指望谁帮你?”
    戴着>;顶子的那个旗人也拍着桌子叫了两声,同样也是一口气干完半碗烈酒。
    那佐领白了这人一眼,哼道:“马亮活着的时候也没见着照应着谁,现在家眷遭人白眼,却也怨不了旁人,谁叫他当初跟赵尔巽一个鼻孔出气呢?再说了,他带去重庆的那五百旗兵全军覆没,那也是咱们成都旗营开出去的队伍,现在那些战死旗兵的家眷没打上门去算帐,这已是看在马亮也战死的份上了。”
    “话不能这么讲,马亮到底是成都将军,哪里在乎一帮穷旗丁?您二位固然是佐领、巡检,可跟成都将军比起来,那就是小把戏,至于小的呢,就是小把戏里的小把戏。”
    陪坐着的一名戈什哈站了起来,捧起酒坛,给两人斟了酒,又给自己和另一名戈什哈斟了酒,然后晃了晃酒坛,苦笑道:“咱们都是好酒量,只这么转眼工夫,就干掉了半坛酒,以后二位大人若是想再来小的这里喝酒,小的只好当了那件熊皮坎肩了,那还是当年小的跟着赵尔丰在川边打仗的时候猎到的呢,可惜是拿美国的铝弹枪打的,半张皮上都是子弹窟窿眼,熊皮卖不出好价钱,不然也不会留到现在了。”
    那佐领冷哼道:“小子甭跟爷哭穷。爷今天来不是来打秋风的,爷是来跟你说正经事情的,要不然也不会提前跟你小子打招呼,可你小子倒好,就拿地瓜烧和油豆干招待咱们,抠门也不能这么抠啊,你小子当年去打川边,可没少抢好东西,虽说有个好赌的毛病,可也不至于就喝这地瓜烧啊。”
    说完,将腰间的竹花荷包下,提在耳边晃了晃,然后往桌上一拍。
    “爷,您这是?”那哈有些不解。
    “这里是十五块鹰洋,给你的。”佐领道。
    “哟!爷,您这是客气什么。
    刚才小的跟您开玩笑呢,酒钱我可不敢跟您要。再说了,这地瓜烧和油豆干也用不了这么多鹰洋啊。”
    什哈虽是连连摇头,但同时却伸出手去,眉开眼笑的去摸那荷包。
    “慢着!额勒登布,这钱可不是跟你买酒的。”
    佐领摁住戈什哈的手,声音放低了些,说道:“这钱是买你那杆洋枪的。”
    “啥?没……没洋枪,爷您开什么玩笑呢?共和军抄枪的时候,我连那杆明火枪都交了上去,哪里还有什么洋枪?”
    这个叫额勒登布的戈什哈急忙缩回了手,将头摇得像拨浪鼓。
    见额勒登布矢口否认洋枪的事,佐领与那巡检顿时将脸一拉。
    “少跟爷装傻!你藏洋枪的事情,崇朴知道,延昌也知道,当初英国头一批‘李恩飞’送进旗营的时候,你额勒登布当时就领了一杆,签了花押,后来赵尔巽扩编卫队,你空着手去,回来的时候又提了杆英国洋枪,这杆枪只怕没签花押,这么算下来,你手里有两杆‘李恩飞’,可是后来卸枪栓交给革命军,你小子只交出去一根枪栓,后来革命军进城缴枪,你也只交了一杆洋枪,剩下那杆洋枪哪里去了?”
    佐领说得一板一眼,这额勒登布顿时张口结舌。
    “这……这……那杆洋枪我从总督衙门领回来,只在炕上搁了一天工夫,第二天就拿回总督衙门了,崇朴和延昌是哪只眼睛看见我藏了洋枪的?”额勒登布反问。
    “要说别人的话我不信,可是这崇朴和延昌的话我不得不信,因为那俩人都是两脚踢不出个屁来的老实人,他们为啥要构陷你?老实说,你把那杆洋枪藏到什么地方了?”
    “好吧,那杆洋枪昨天我拿到东市卖给袍哥了。”额勒登布转了转眼珠子。
    “你甭跟咱们胡诌,这步枪不比短枪,便是拿出去卖现在也不是时候。老实说吧,你把那杆英国洋枪藏哪里了?”
    那个旗人巡检皮笑肉不笑的拍了拍额勒登布的肩膀,站起身,将他摁在了椅子上。
    “二位爷,这是干嘛?你们这是想来硬的啊?”额勒登布索性将手一摊,做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便是买洋枪,也得出个好价钱啊。这英国的‘李恩飞’可不比川局造的毛瑟单打一,那是正经洋枪,一气放十响的外国货,若是袍哥来开价,至少也是一百大洋起价啊,便是那川局的毛瑟单打一,这十五块大洋也是买不着的。”
第205章 托忒克氏
    额勒登布坐地起价,那巡检翻手就是一嘴巴子,呵子别登鼻子上脸!跟你买枪是客气的,十五块大洋还不满意?你想卖多少钱?二百还是五百?实话告诉你!老子们可以跟你好好商量,也可以转头就把你小子给卖了。这要是告到军政府里,你小子这‘私藏军械’的罪名是跑不了的。”
    “呸!尼克通阿,你小子也别跟爷装什么大头蒜!爷是‘私藏军械’,你小子就是‘私购军械’!咋的,想跟爷一同到那军政府的大牢里领号饭?走!你小子不跟爷去军政府,你尼克通阿就是王八蛋!爷现在正愁呢,招待了你们这顿酒,爷就没钱买米下锅了!走,咱们都去吃军政府的号饭去!”
    额勒登布抹了抹嘴角的血丝,冷笑几声,一把抓住那巡检的衣领站起身,痞子样做得十足,刚才对长官的敬畏已是完全看不见了。
    “别介,别介!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这时,坐着一直没说话的另外那名戈什哈站了起来,走上几步,抓住额勒登布的手腕,劝说了几句:“额勒登布,你也甭急,巡检是跟你开玩笑呢。”
    “开玩笑?你小子人开玩笑的时候是互相甩嘴巴子的?来,哲森,爷也跟你开开玩笑,甩甩嘴巴子,看看你小子急是不急?”
    额勒登布亮了亮另一只,不过到底只是做做样子,毕竟,这双方的力量对比他也是清楚的,痞子跟袍哥还是有些区别的。
    “够了!额勒布闹够了没?说正经事!这洋枪你藏哪里去了?别以为咱们跟你和气说话,你就能跟咱们撩蹄子!”那佐领一拍桌子,呵斥一声。
    “贵山,你小子少跟爷咋呼!瞧见没,爷这:前的伤疤,当年跟人夺田,一枪打在这里一寸就挨着心了,躺了整半年才缓过劲来,爷今天这条命那就是捡来的所以活到现在,就是为了瞧瞧你贵山到底有没有胆子来取了爷这条命!”
    额勒登布算是彻底豁出去了,一拉襟,亮出了左胸上的那个伤疤,胳膊一甩,手心里已攥着把插子,举到眼前晃了晃那贵山说道:“给,拿着这把插子,照着这个伤疤往左边去一寸,只一插子,爷的这条命就交给你了,以后逢年过节,别忘了给爷多烧几张纸,另外再供些猪头、羊肺,灯草糕也别忘了供几块,但是千万别供什么油豆干,爷不爱吃!”
    这几泼皮话一说。那气势确实不一般里顿时静了片刻。
    “哟呵!你小子长劲。当初革命军攻到城下地时候没见着你小子在城头露过面。咋地。以为咱们真是空手而来?”
    那巡检也从袖子里摸出把插子那桌上一插。杀气腾腾呵斥几句:“你那把插子太快我这把。这把插子已是半年没磨过了。钝得很。这一插子下去。就算当场不死。也得落个镔铁风。躺炕上抽都能抽死你!”
    “够了!尼克通阿。收起家伙。这事本来就是咱们做得不对。拿十五大洋买洋枪。确实寒碜了点。”
    那佐领一拉巡检。并向一旁地那戈什哈使了个眼色。
    戈什哈心领神会。走上前将额勒登布拉到一边。将那举着插子地手摁了下去。说道:“如今咱们旗营里是个什么情形你也清楚。不惟旗庄、旗田被军政府没收了。便是那些旗人经营地铺面也叫袍哥们抢了去。哪里还凑得出银子?就是这桌上地十五块大洋。那也是东拼西凑好不容易寻来地。额勒登布。咱们旗人好歹现在是一根绳上地蚂蚱。要是再不拧成一股绳。那就成了砧板上地鱼肉了。”
    “那你们也不能联起手来硬讹我的洋枪!”
    额勒登布抓起前襟,将脑后的辫子提起,往脖子上一甩,呵道:“说吧,你们买洋枪做什么?若是上山落草,算我一个!”
    “你甭管那么多。这十五块大洋你先收着,咱们忘不了你的好处,将来另有酬谢。”
    “不行!这话不说清楚,爷就不把洋枪给你们。”
    见额勒登布油盐不进,佐领与那巡检小声嘀咕几句,这才由那佐领说道:“这事可是杀头的买卖,说出来你就得入伙,不入伙的话,咱们宁肯不要那杆洋枪,也得灭了你的口!”
    “爷光棍一条,无牵无挂,你说吧,上刀山下火海,如今咱们旗人还有别的路走么?”额勒登布一拍胸口,信誓旦旦的呵了几句。
    “那好。我们先领着你去见一个人,见了那个人,他自会告诉你这是什么买卖。”
    佐领说完,便出了里屋,从堂屋的板凳上提起那条褡裢,拉开紧闭的房门,走出了这间瓦房,其他人也急忙跟了出去。
    一行人在旗营里转悠了几圈,然后去那佐领家里提了个包裹,这才离开旗营,向成都南城方向行去。
    四人赶在城门关闭之前从南门出了城,选了处僻静树林逗留,打开包裹,却是几套衣服,四人脱去旗装,去了腰带上的“小八件”,换上包裹里的衣服,做小贩打扮,将换下的衣服装进包裹,这才继续前行。
    四人在城外
    ,从南城绕到东城,就在城门附近进了家客栈,此+宵禁号响了起来,成都各处城门同时关闭,几队骑兵策马在城门附近巡逻,夜幕伴着那“的的”的马蹄声笼罩下来,野地里很快沉寂下来。
    客栈里却是闹哄哄的,正是晚饭钟点,酒菜的香气混合着客人们的劝酒声,让这四个走进客栈的旗人好一阵垂涎。
    吞了口馋涎,额勒登布跟着同伴上了客栈二楼,佐领走近一间客房,那守在门口的青年汉子只点了点头转身去敲门。
    屋里头喊了一声:“谁啊。”却是京腔十足。
    “掌柜的,是我,阿贵。”佐领答道。
    那房门“吱呀”一从里拉开,一个中年男子站在门后向外头望了一眼,指了指跟在佐领身后的额勒登布,问道:“他是?”
    “也是咱们这一行的。”
    那中年男子点了点头,这放四人进了屋。
    到了屋里看勒登布这才现屋里已坐满了人,老老少少十几口子,多数都是熟面孔他一样,都是成都城里头的旗人,众人分坐几条长凳,面朝东,东头的一张太师椅上正端坐一人,锦衣绣袍,做商人打扮是个中年男子。
    “额勒登布?你小子也要做这买卖?”坐在凳上的一个旗人扭头向额勒登布喊了一声。
    那个坐在太师椅上的中年男子却眉头皱了皱,向那佐领说道:“贵山,我是叫你去买洋枪,不是叫你拉人入伙。人多嘴杂,若是走漏了风声,咱们谁都跑不了。”
    佐领着那人打了个千,说道:“回大人,额勒登布说了跟他说清楚这买卖的底细,他就不把那洋枪卖给咱们。大人不是本地人,不知道额勒登布的脾气,他若说不卖洋枪,便是将他打死也绝不会卖。若是跟他说去落草,他还打算入伙呢。怪只怪标下平时花钱大手大脚然的话,哪里会出此下策?”
    “这也不怪你只怪随身带的银子太少了。不过这也没办法,袁世凯跟爷不对付当了大总统之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抄了爷的府邸,爷能到这四川来举事,这路费还是找别人借的呢。不过你们放心,借咱们银子的人又汇了一笔款子过来,等成都银号开了门,这笔款子就能提出来,到时候,二百块大洋一杆洋枪,若是好枪,五百块大洋爷也给得起。”
    那中年男子说完,向额勒登布打量几眼,说道:“额勒登布,咱们的买卖可是杀头的买卖,你可得想好了。跟你说不打紧,可是你听了之后,就得写下誓状,摁下手印,若是走漏半点风声,咱们这里的每一个人都饶不了你,全天下的几百万旗人也饶不了你。”
    “爷您尽管开口,咱旗人的祖辈当年从辽东一路杀到中原,那不就是提着脑袋的买卖么?折了本,不过人头一颗献上,赚了,那就是整个中原的花花世界。”
    “好,好!这才是咱八旗子弟!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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